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28章 第二十八回 冤家早晚要聚頭

  單嬋目睹此情此景,也是慘然,勸道:姊姊何不同赴海島,慢慢再作計較!要知史三娘這刻五內有如刀割,只要親生骨肉性命無虞,自己只求速死!當下,長嘆說道:看今日冤家和那淫婦的情景,似是非把我置諸死地而後快,好妹妹,愚姊求求你行些好事,答應我吧!我意已決,死而無憾!   單嬋見史三娘死志已堅,也不再勸,帶了孩子,黯然下舟,揚帆而去。   再說南、桑二人給赤城老兒掌力震退之後,各各一怔,瞬即聽得桑龍姑怒吼一聲:赤城老兒,我們家事何煩你費心!看掌。衝前便要遞式,南星元為人較為深沉,一怔過後,就手一扯,把衝前的桑龍姑拉了回來,嘆道:算了吧,那賤人已經走遠了,待這裏的事了結,再赴海島找她,料那單嬋也不能給她庇護!桑龍姑這才忍下口氣,仍是恨聲不絕。

  南星元不愧武林怪傑,武功既高,火候極夠,當下,臉色微沉,朝赤城老兒三人一拱手道:赤城山主的威名,在下久仰,多蒙垂顧草廬,蓬蓽生輝,老前輩日前傳書,要取紫府秘笈,不知從何說起?   赤城山主微哼一聲道:南大英雄蜚聲武林,竊據他人武技,這也不知從何說起!   桑龍姑一旁聽了大怒,尖嗓大呼:什麼竊據不竊據,這是紫府宮傳人甘心情願送我,那在何話可說,要你這糟老兒到來咕嘰囉嗦!   赤城山主也不動怒,倏自懷中取出一張彩色箋章,沉聲道:桑龍姑,你須知當年紫府宮傳人,背叛師門,犯了戒律,這才喪身在峨嵋山下,紫府宮高手,因不知你竊去秘笈,又因只顧清理門戶,所以才饒你一命,現在這事已然傳開,紫府宮掌門不以老朽無能,委以重託,這番替人行事,也怨不得我老朽,你自瞧去!語已,手中箋章一揚,但覺一道彩霞,往桑龍姑前面奔到,雖說是薄薄的一張紙,但經赤城老兒運勁送出,直似一塊利鐵。

  桑龍姑聽風辨器,不敢硬接,大袖一揮,往那箋章拍下,但聽嗤的一聲,大袖竟給箋章劃開一道裂縫,一瞥不由咋舌,這才接到手中,與南星元一展讀,臉色大變。這箋紙暗記符號,筆跡印章,一點不假,分明正是紫府宮傳人所用,桑龍姑與紫府魔君相戀有年,那得不知!   桑龍姑老羞成怒,氣得哇哇怪叫,兩下裏便說僵了,當下,便依諾言,攀上絕頂,比劃武功。   天姥山絕頂,卻非巒峰峭壁,而是一片平地,臨山眺望,倒是風光絕俗,但各人懷著惴惴戒心,誰也無欣賞這一絕妙景致。赤城山主以武林輩分之尊,不願單打獨鬥,定要桑龍姑南星元兩人合力鬥他。   桑龍姑歹毒非常,心下自語:這老兒劫數到了,待鬥到他心志迷惘之時,再使魔簫克敵,那麼,何敵不摧,何強不破!心念一定,不禁得意之色畢呈。

  三人果然在絕頂之上,像走馬燈般地對掌廝拚,直打了一日一夜,兀是高下難分,論功力自是赤城老兒略勝一籌,但桑龍姑雖弱,加上一個武林怪傑南星元之助,形勢又自不同,因此久戰之下,也無結果。   辛源鳴夫婦,則因赤城老兒叮囑在先,不欲群毆取勝,有失盛譽,同時也知赤城老兒功力絕世,斷無輸給對方之理,因此也惟有袖手旁觀,不加入戰鬥。   三人打到第二天,黃昏日落,桑龍姑和南星元勉強鬥來,也自艱困異常,赤城山主一招一式,挾著凜冽渾厚勁風,勁力彷如碎金裂石,初打時猶能支持得起,時候一久,高下已自分明,看看便要敗落。   百忙中桑龍姑忽地對南星元使個眼色,低語一聲,驀地掣出魔簫,往唇上便吹,只由南星元一人撐住局面。

  辛源鳴一瞥,不由一震,急口叫道:師傅留神,那女魔頭的魔簫來了!說時遲,那時快,辛源鳴的亢聲一呼,竟給桑龍姑的急遽高亢尖銳的簫聲所蓋,赤城山主聞如罔聞。要知半月之前,桑龍姑初試魔音,功力與目前相比,相去何止十倍,況兼試簫之時,並非應敵,只是小試而已,饒是這樣,已使劍魔如癡如醉。這番對著赤城老兒這武林至尊,豈敢怠慢,當下,簫聲一響,便遏行雲,只見天愁地慘,如臨風暴。赤城老兒心下一抖,真元已漸消失,急忙強攝心志,欲待再鬥,又聞簫聲悠揚,這時卻如仙樂臨凡,仙女繞身,六神幾至不克自持,迷迷惘惘,任從宰割。   桑龍姑一簫吹罷,倏地飄前,兩掌一翻,狠狠拍向赤城老兒的啞門穴與精促穴,快如電掣,赤城老兒此時神志已迷,不能防備,只聽得悶哼一聲,登時倒下,只為被點二處,俱屬人身要穴,被拍中的人,不死也成殘廢,幸虧赤城山主一派武林宗師,尚不致命,饒是如此,也已成為殘廢,全身軟綿綿,癱瘓起來,無法運動鼓氣。

  赤城山主一倒地,桑龍姑臉容冷穆,兇光外露,殺機立佈,手中魔簫一擺,便要取他性命,桑龍姑身形才動,乍見眼前兩條黑影,倏地撲到,齊齊發掌,擊向桑龍姑,這兩人正是這赤城山主的徒弟辛源鳴夫婦,桑龍姑看看便要得手,橫裏竄出這兩小輩來,心頭登時大怒,手中魔簫,三十六路落花簫法,便待展開,要知赤城山主功力,實高出桑龍姑甚多,方才桑龍姑合南星元二人之力,還不能打成平手,兀自處在下風,後來才用邪門手段,使赤城老兒著了道兒,赤城老兒的徒弟武功雖次一等,也非庸手,尤其是赤城山主的女兒,功力非常深厚,比起劍魔,要高出十倍,此刻二人眼見師傅爹爹倒地重傷,奄奄一息,五內立如刀割,悲憤交集之下,豁出性命相搏,自不待言。但見巨力掌風陡起,迫得桑龍姑秀髮飄飄,往後疾退。此時救人要緊,赤城山主女兒掌退桑龍姑之後,乍聽他丈夫叫道:你抵擋一陣,我去救爹!

  話聲才落,已然猛向地上一俯一摟,把赤城老兒軟綿綿的身軀背負而起,便待往山下闖去。   桑龍姑氣紅了眼,尖聲銳叫:星元哥哥,你怎不動手,放著大好機會不幹?   南星元在辛源鳴夫婦雙戰桑龍姑時一直袖手旁觀,他本非大惡的人,只為給桑龍姑色相所惑,墮入魔道,適間驟見桑龍姑出毒手,點倒赤城山主,似這一代武林宗師,竟毀在自己妻子手裏,心中也自驚懼不已,一時間怔怔站著。   桑龍姑這一嚷,南星元從沉思中驀然醒覺,但見他也不助拳,還是惶然站著,搓著兩手,皺眉應道:桑妹妹,算了吧,赤城老兒既洩了氣,諒這兩個小輩,也做不出什麼來!   桑龍姑這婆娘,手狠心辣,惟最聽南星元的話,大抵人類都是如此,在熱戀中總覺對方處處可愛,桑龍姑初姘南星元,自己一條命根兒,也是南星元給她拾回來,一聽南星元的話,不由一怔,戛然止鬥。

  赤城山主女兒獨鬥桑龍姑,本覺難以支持,桑龍姑一收招,她正好趁此收手,以圖後計。身形倏然疾退,退到丈夫身旁,並排站著,低聲問道:爹爹怎麼啦!   辛源鳴淒然道:他老人家已成了殘廢啦!熱淚急湧,已然語不成聲!   這場面,霎時僵著,忽聽桑龍姑仰天朗朗長笑,聲尖而銳,直似夜梟,宛如鬼啼,聽得辛源鳴夫婦,齊齊打個寒噤。桑龍姑一笑過後,掉頭問南星元道:星元哥哥,你瞧這事怎辦,斬草除根,殺人殺徹,免得日後生禍!   南星元搖搖頭道:算了吧,我早就說過,諒這兩個小輩,也難為害我們,赤城老兒已成殘廢,再沒能耐來囉嗦我們了,放他們走罷!   桑龍姑陰陽怪氣地叫道:你這兩個小輩聽著,姑奶奶體上天好生之德,現在不殺你們,諒你等有多大能耐,敢到天姥山來撒野,索什麼紫府秘笈?還不給我滾!

  劍魔辛源鳴,為人心高氣傲,怎咽得下這口氣,亢聲回道:桑龍姑,你狂什麼,青山綠水,總要報此毀師之仇。   桑龍姑一聽便有氣,傲然道:好大志氣的小輩,我也不屑跟你鬥,好,你等回赤城山,收個徒兒,好好的調教,二十年後,叫他到天姥山來,那時,我的兒子也長成,就叫下一代比劃比劃,如你的徒兒勝了,姑奶奶自當將紫府宮秘笈交出,還送一服解魔藥給你爹醫治,要是再輸了,嘿嘿,今生休再提起。   辛源鳴還沒答話,他的妻子已然搶著發話,語帶淒酸,悲憤叫道:桑龍姑,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全依你,二十年後今日,再到天姥山來領教!   桑龍姑又是陡然敞聲狂笑,在笑聲朗朗中,辛源鳴夫婦兩人,背負赤城山主,已然疾奔山下,遄返赤城。

  劍魔辛源鳴夫婦一走,桑龍姑驀地想起一事,當下,對南星元道:我們只顧對付赤城山主那老兒,倒忘記收拾那賤人,又給她逃過這一關!   南星元笑道:她還能逃到那兒去,要不是到仙靈島與單嬋在一起,還有何去處?   桑龍姑餘怒未息,陰陽怪氣道:星元哥哥,你放著這賤人不理,終生後患,我又不依哩!   南星元苦笑道:憑她那點能耐,放了她又怎會有後患!且休多慮。   桑龍姑尖聲嚷道:話可不是這麼說,你知那賤人練的是那一門功夫?   南星元一怔,詫然問道:我怎會不知道,她練的是混元一氣功,你問這個做甚?   桑龍姑叫道:對了,那賤人正是練這門功夫,聽說這門功夫一練到登峰造極,可殺人於無形,也不用什麼拳法掌勁,刀槍劍戟一應兵刃,在練成混元功的人看來,何異兒戲,你知道就好,我擔心的乃是那賤人把混元功練成,到那時,你我都非其敵。

  不言則已,一言南星元心下猛地警覺,暗道:我怎這般糊塗,斬草除根,此其時了,還虧桑龍姑乖覺,嘿嘿,要不然,豈非後患無窮。心念一定,臉容頓整,對桑龍姑道:你不提起,我倒忘了,但現在那賤人去遠,要追也來不及!   桑龍姑悻悻地說道:都是你假慈悲,不把赤城老兒殺了,可恨這老兒,要不是給他一阻擋,那賤人至今還有命在?為今之計,我和你趕到仙靈島,會一會單嬋,要她交出人來,如不肯交,我們只好硬幹!   南星元皺眉道:那賤人要真是逃赴仙靈島,這倒是麻煩事,你可知那單嬋是那人門下!   桑龍姑忿然答道:唉,你這人越來越糊塗,我們朝夕與單嬋相處,那裏不知她是關外長白山陰陽叟的傳人!   南星元嘆道:那單嬋的功夫也委實扎手得很,你我雖不懼她,若加上那賤人,一時要取勝也不容易,何況那單嬋與我等並無過節,何必再結這檔樑子!   桑龍姑說道:只要你肯出面,那怕單嬋不肯交人,哼,誰個不知,那醜婆娘對你怪有意思呢,迢迢長途,自關外一直跟到這兒,算來也該五年了。言下酸氣橫溢。   南星元尷尬一笑,倏而臉色一沉道:桑妹休要取笑,我們談正事要緊。   兩人商量了好一會,終於決定往仙靈島一走。回到居處,第一天,南星元正要就此駛舟出海,忽覺渾身熾熱異常,待要尋覓桑龍姑,四邊回顧,卻是不見人影。放眼前望,但見居處對面,一個山洞裏發出陣陣濃煙,挾雜著星星火焰,激射而出。   南星元猛然心動,便向對面山洞走去,一邊走一邊叫著桑龍姑的名字,只聽得桑龍姑那尖曳陰陽怪氣的嬌聲,發自洞裏,應道:星元哥哥,我變了主意啦,暫不找那賤人算賬,待得三個月後,再到仙靈島不遲!   這時,南星元已走進洞裏,只見這個山洞非常敞闊,方圓數丈之地,洞裏也乾淨異常,中央放著一個火爐子,爐子下面,火光熊熊,火色已然靛青,看來火力甚強,桑龍姑蹲在一旁鼓氣猛吹,心中好不詫異,一再詰問,桑龍姑只顧鼓動火勢,兀是不理,待得半晌,忽見桑龍姑陡地回身,一瞥南星元已在身後,怔了一怔,俯首道:你怎知我在這裏?   南星元心中又是一奇,剛才分明是她應的話,他不過循聲而來,怎會不知她在這裏,何況近在咫尺,熱氣蒸人,火焰又向洞外四射飛出。南星元正自愣在一旁,又聽桑龍姑自語道:對了,你那能不知,哎喲,這熱氣又把人引來了呢?   要知桑龍姑此時正在煉五金之英,全神貫注,對旁人說話固聽不到,即人到身後,也渾然無覺,方才她那話聲,乃是自語,並非沖著南星元答話,卻是巧合得緊,竟成一問一答。   南星元愣了一陣,瞬也恍然,知道桑龍姑那時全神貫注,什麼事兒都聽而不聞,此刻工夫似是已告一段落,不由問道:你在幹什麼?   桑龍姑幽幽一笑道:這玩意是單嬋教我,煉什麼五金之英,煉成之後,這種鐵之精英,堅逾任何鋼鐵,製成兵器,不怕什麼寶刃利劍,將來我們第一個孩子出世之後,我就準備用這種精英製成一種奇門武器給他使用!   南星元雖入魔道,正心未泯,不禁雙眉一皺,說道:你既得紫府秘笈,我們就好好修為,何必再用此種邪門東西?   桑龍姑笑道:它雖是邪門,卻比正門厲害得多,將來你就知,單嬋還授我一個什麼五蛇,假如將來我們有了五個兒女,每人就教他一門,正好克敵,雖是邪門,也不要緊。   桑龍姑這話後來卻是應驗,困鎖史三娘於北山深淵,用的也是五金之英,若非方洪那柄靈龜劍,史三娘那能輕易撤出身來;桑龍姑後來也果生下五個兒女,分黑黃紅白藍,每人分衣一色,各擅一門奇門武器,這五種奇門武器,俱能發出異聲,或作魔音,或奏仙樂,或成天籟之聲,或為幻象之響,不一而足,這是後話。   當下,桑龍姑又道:這五金之英三月後便可煉成,每天要用罡氣吹出一個時辰,剛才我正運著罡氣,對爐吹噓,因此你來到身後,我也不知道!   南星元道:那麼你剛才說要暫放過那賤人,就是這個意思?   桑龍姑一愣,隨又恍然,點了點頭。自此,桑龍姑每天依時煉爐,光陰荏苒,忽忽又過了三月,這天桑龍姑按照天罡,將爐一謁,果見爐裏,一大塊烏溜溜的似鐵非鐵之物,取了出來,卻是沉甸異常,倍重凡鐵,南星元也在一旁觀看,嘖嘖稱奇。   桑龍姑把這般五金之英取出,正待用來打造一般武器,思量之間,突覺肚子疼痛,有如繩絞,心下明白,對南星元道:星元哥哥,快給我燒水去,我,我,就快臨盆了。   南星元一喜,趕忙跑到外邊,水剛燒熱,已然聽到裏面哇哇嬰兒啼哭之聲,啼聲嘹亮沉宏,一聞便知英物,心頭喜上加喜,捧了熱水,急腳入內,替孩子剪臍洗澡,忙個不休,桑龍姑則臥在床上,安詳渾若無事,要知桑龍姑內功渾厚,生產孩兒之事,直似母雞下蛋,也不覺苦,只為剛才耗去真力不少,此刻閉目運氣,調息內元。這個孩兒,也正是南桑二人第一個兒子,那溫文爾雅,仁心篤厚的南雍出世。   南星元正調弄孩兒,樂個不休之際,倏聞屋外,聲聲冷笑,那笑聲極其淒厲,充滿了哀怨恨毒調子。南星元心頭一顫,正待出外看看,但聽床上沉睡的桑龍姑,眼兒一睜,低聲呼道:我們不去找她,那賤人自己尋上門啦!   笑聲過後,那人冷冷道:冤家淫婦,還不出來受死,待我打進去麼?這聲音是個女人,這女人正是史三娘。   原來史三娘月前被南星元桑龍姑雙雙迫到海邊,把兒子南宮化交託單嬋撫養,自己始終未離天姥山,原因自知雙拳難敵四手,一再忍耐,便在北山一個石洞中,潛伏練功,氣功已達火候,自覺可與兩人一拚,這才跑了出來,史三娘為人深沉,做事絕不浮躁粗暴,當日被迫,神智紛亂還有可說,經此三月靜修,卻已大大不同。曾經幾次夜探南山,窺視南星元桑龍姑動靜,那時桑南二人只顧煉那五金之英,而這史三娘的氣功也已有了火候,來去如風,故兩人全不覺著。   這天,史三娘已然在屋內窺伺,聽得桑龍姑猛然大叫肚疼,已瞧料幾分,接著南星元出外燒水,史三娘本可藉這機會潛入,把桑龍姑毀了,繼聞屋內嬰兒哇哇叫聲,猛可裏一愣,狠心登時一斂,她自己的孩子也正在萬險中給人帶走,自己未來生死未卜,萬一不幸,孩子還不孤苦伶仃,推己及人深深倒抽一口涼氣,就因這一念之差,竟留下終生之恨。   史三娘正猶豫間,心頭忽然又一轉念,這賤人怎能放過,今日大好機會,如不報仇,將來也必禍貽己身,這轉念間,南星元已燒了水返入內室,形勢陡變,要再潛入也來不及,又恐遽爾而進,變生不測,乃在門外叫陣。   南星元低嘯一聲,呼地一聲,便穿窗而出,到得屋外,已然見史三娘影綽綽地當地而立,目蘊怒毒,精光四射,南星元暗吃一驚,看來這賤人一別三月,武功又精進不少。   史三娘一見南星元,嘿嘿一陣冷笑,笑得人膽顫心寒,笑聲才落,淒然叫道:冤家,今日是你死日已臨,待我先殺了你,再收拾那淫婦!   南星元是何等人,與史三娘多年夫婦,豈不知她的功夫如何,那有懼怕之理。猛然叱道:好個不怕死的賤婦,三月前已然放過你,還不遠走他方,找處地方藏起,反而前來找死,哈哈,你既來,休怪我手下無情。   南星元身形驟起,望空一掠,雙掌一分,便向史三娘胸前推去,但見勁風如浪,颯然奔到,史三娘志在拚死,也自不懼,既不閃避,蟠龍繞步,雙足略移,左右兩掌已然迎上,但聽蓬然一聲巨響,南星元功力雖比史三娘高出少許,只因身子懸空,不好使勁,猝被碰上,猛可裏暴退十來步,直震得兩臂痠麻,好不難受,可是史三娘也不好過,給南星元一震,登時胸口作悶,滾出丈許,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南星元一招猶未得手,心頭大怒,陡地拔身,直似大鵬掠空,伸開一手,便自史三娘頂上抓去,史三娘氣功已成氣候,吐了口血之後,強攝心神,調勻內元,一瞬已然恢復,此時又見南星元身子橫空,指爪已到,來勢比剛才越發兇狠,不敢怠慢,回身一避,劈空打出一拳,要知史三娘練的是混元一氣功,內力也非尋常,南星元一抓不著,倒覺拳風如排山倒海而來,震得兩邊沙石紛飛,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橫空裏硬把腰肢一扭,斜斜飄下,才避過史三娘這一劈空拳,史三娘第二拳又來,拳式連綿不絕,所使的雖不見有何新穎,南星元與她多年夫婦,對她家派拳法,早已瞭若指掌,惟史三娘出拳雖普通,卻是挾著無窮勁力,拳風虎虎,南星元已然知她氣功鼓拳所致,看來史三娘之混元一氣功雖未臻登峰造極,卻也功力渾厚。   史三娘悲忿欲絕,以性命相搏,每一出拳,俱以上乘氣功,集一生內力打出,威力自不可侮,饒是南星元稱為武林怪人,一時間卻也奈何她不得。兩人倏分倏合,白光黑影,纏做一團,瞬即已過百來招,兀是勝負未分,南星元心頭漸覺煩躁,掌法一變,輕如飛絮,重若泰山,一招一式,竟是不成章法。   史三娘一見,嘿嘿冷笑,見招拆招,飛絮來勢,消以輕風之掌,泰山壓到,還以金剛之拳,越戰越勇,竟不把南星元放在眼裏。南星元屢屢變招換式,試過好幾套武林絕學,還是徒勞無功,正自心頭鬱怒之極!   兩人打得熾烈之時,屋裏小窗正站一人,翹首凝神外盼,只見她眉尖緊鎖,怔怔出神,這人正是桑龍姑,方才南星元一竄出窗,她也自床上支撐而起,待得南星元史三娘交上手,她乃倚窗托腮觀戰,此刻見南星元久戰無功,自己猶在產後,不便出外助陣,只在一旁乾焦急。   過了半晌,桑龍姑咬一咬牙,對窗前叫道:星元哥哥,請留神,我來了!驀地回身,轉到床前,掣起魔簫,納了一口真氣,緩緩地踱出鬥場。要知桑龍姑功力甚強,昔年未得紫府秘笈,已然名列八大荒,這番雖在產子之後,真元稍耗,也不妨事,只是不宜出手動武而已,若說吹起魔簫克敵之事,仍可奏其功。   桑龍姑幽幽前行,到得門口,半身斜倚門檻,嘴角先噙冷笑,觀看了一會,手中蕭朝唇邊一放,登時魔音靡靡,響遏行雲,初時如暴風急雨,異響雜作,倏而聲調低沉,有如厲鬼夜泣,一忽兒又是仙樂交揚,一忽兒又如千軍萬馬。   史三娘正當凝神應敵,猶不在意,及聞魔音,心頭乍覺煩悶異常,心知魔音厲害,正待淨明靈臺,鎮懾幻心,已是遲了,頓覺渾身懶洋洋,渾忘身前捨生忘死搏鬥,初時猶能力挽狂瀾,以拒來敵,及後由幻生魔,愣在當地,與南星元一往一來,全處被動,但也不曾被他擊倒。   乍聞一聲銳嘯,挾著冷冷語音:你捨不得下毒手,等我來,讓開去!   南星元未及收招,眼前人影已到,魔簫狠狠指向史三娘,就在這一剎間,史三娘慘叫一聲倒地。   南星元天良未泯,史三娘雖中魔音,功力已失,南星元念在以往夫妻情份,久久未下殺手,這情景卻給桑龍姑瞧得清楚,陡然震怒,魔音一歇,人已躍至場心,遽下殺手,魔音方歇,史三娘人也醒覺,但已不及閃避,迷穴給桑龍姑點中,頹然臥地。   史三娘一經倒下,桑龍姑呵呵狂笑,南星元神色黯然!桑龍姑尖嗓大叫:還不快收拾這賤人,要我動手麼?   南星元驀然驚覺,躊躇再次,欲下殺手猶止,顯然他內心痛苦,為情為欲,竟然惹來這般孽障,面上也不自覺流露出萬分無奈之狀。   桑龍姑經過這陣簫聲,耗去真元又是不少,惟恐傷及內臟,急就地盤膝,運氣周天,一時無暇去殺史三娘,氣血調勻停當,睜開眼來,一瞥南星元這般情景,不由酸怒攻心,就地飛身躍起,魔簫朝著史三娘當頭便待砸下,這砸好險,如給擊中,頭顱定當分裂數塊,腦血立要濺在當地。   桑龍姑身形只一動,斜刺裏颯風奔到,魔簫剛距史三娘頭顱不及半尺,已然給一人橫肘一撞,跌出數尺開外。   桑龍姑一愣,定睛看去!救史三娘的人原來正是南星元,不禁心頭赫然震怒,大叫道:臭男子,你待怎地,難道反幫那賤人不成?   南星元一時得手,再也不敢怠慢,深深對桑龍姑一揖到地,溫言道:桑妹休惱,這賤人雖可惡,罪未致死,就請桑妹高抬貴手,免她一死罷,以免日後江湖上人說咱們夫妻不是。   桑龍姑餘怒未息,杏眼圓睜,咬牙切齒,還是不依,南星元再三苦苦相勸,方將桑龍姑勸下,怒氣暫消。當下,桑龍姑恨恨道:死罪可恕,活罪難饒,也罷,這賤人既恁地可惡,讓我想個法兒,折磨她個夠!   南星元這才放心,不好再作庇護,袖手一旁站著,桑龍姑俯下身去,蹲在史三娘面前,但見她十指如鉤,先在史三娘兩邊的琵琶骨一捏,勒的一響,史三娘的琵琶骨登時變成粉碎。一捏過後,桑龍姑意猶未盡,再在史三娘的手腳兩脈,那接駁筋脈之處,連捏幾下,已然把史三娘的手筋腳筋,全給毀斷,故方洪後來在一線天深淵裏所見的史三娘,四肢軟垂,不能運用,就是這個緣故。要知練武的人,最忌琵琶骨給人毀斷,如毀斷則武功盡失,人也殘廢,何況手腳筋脈盡斷,再強武功,也無能施為了,桑龍姑為人歹毒,竟一至於斯。   南星元旁立觀看,也自黯然傷神,從這時起,就對桑龍姑已存厭惡之意。   桑龍姑把史三娘弄成殘廢,尖嘯一聲,得意之至,才將史三娘的暈穴解開,不解開猶可,一經解開即痛苦萬狀,但見史三娘輾轉當地,如同萬蛇噬心,全身脈絡疼痛無比,霎時又暈過去,看得桑龍姑心花怒放,戟指聲聲大罵賤人。   史三娘醒來時,已然見腰間拴著一條巨鏈,鏈長可達十丈,身處一個黑漆漆的深淵裏,深淵之中,微露一線曙光,仰首望去,只見淵之兩旁,峭壁陡立,高插入雲,怎瞧也瞧不清,這所在正是一線天,方洪救母,苗金鳳給赤煉人魔囚禁之地。   史三娘強忍痛楚,用口試咬身上巨鏈一下,但覺此物非金非鐵,堅韌異常,正是桑龍姑所煉,預備用來作邪門武器,將來給她的兒女使用的五金之英,不禁又是一陣失望。   此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無可奈何,只好忍著酸楚,偷生下去,史三娘氣功已有火候,天天運氣療傷,過得幾天,殘廢雖未能療好,但痛楚已止,心中反而安定下來,幸虧練這混元一氣功不比凡常武技,人雖殘缺,只要丹田內腑不傷,仍可照練無礙,這麼竟造成了史三娘後來那絕頂氣功,成為武林罕見高手。   史三娘洞中無歲月,外邊光景,一概不知,但覺一寒一熱,瞬即已過五個寒暑,心中計算,交給單嬋手裏的孩子,今年也該六歲了。此時史三娘氣功已達登峰之路,她正在練混元一氣功之最高境界,三昧真火,在真火未成之前,先得練出真煙來,三昧真煙雖不及三昧真火之厲害,在這時,世上任何高手,恐也非其敵,只為身上所拴那五金之英煉成的巨鏈,非利器所可鑿開,若非把真火煉成,豈非被囚終世,但這真火也非朝夕所能致之事,非整整二十個年頭,不能成功!   這一天,史三娘依時練功之後,枯坐洞中,思潮起伏,她的氣功大有進境,但她的脾氣也跟氣功一般,越來越乖僻,竟是有點不近人性的田地。猛可裏,忽見洞外人影一閃,史三娘此時性情,已恨極人類,特別恨男人,乍見人影,只見她身軀陡然疾射,嘩喇喇的一聲響,人已射到洞外,但見身前一聲哀鳴,一個細瘦苗條的怪人,一身道裝,兩眼火紅,露在兩袖之手,更紅的發赤。   史三娘怒火驟發,鐵鏈嘩喇喇便向那怪人掃去,如給掃中,非當場斃命不可,奇怪史三娘鐵鏈剛到那人腰際,倏地疾退,一收一發,快捷絕倫,看得那怪人目瞪口呆,怔怔地說不出話來,要知氣功練到爐火純青的人,以意克敵,擊無不中,要收要發,任憑意之,倒非難事。史三娘揚鏈將到之際,才瞧清那怪人渾身鮮血,倒在地上喘氣,要知史三娘此時脾氣雖然乖戾,因為自己歷盡萬劫,見了身受重傷之人,頓生狐死兔悲之念,不管好人壞人,總下不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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