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27章 第二十七回 巨蟒

  說時遲,那時快,南星元巨掌擊落,轟的一聲,劈中的竟不是蟒首,而是一個大青石,南星元的掌力何等厲害,那塊方圓數尺的大青石,竟給劈為兩截,再看那大蟒時,已滴溜溜地,往陡坡翻翻騰騰直滾下去,似很畏懼南星元般的,向前急竄。   南星元一掌落空,那肯甘心,身形暴起,尾隨蟒後,緊追不捨,那條大蟒一下陡坡,這裏又是另一境界,正是方洪復甦不遠處,那怪石矗立,如巨獸摩空的石山頭,這兒形勢峻險,山石錯縱。南星元待得趕到,不由雙眉緊鎖,霎忽之間,那大蟒下落已然蹤跡不見,這裏千巖百石,洞穴特多,一時間也難找到,不由愣在當地。   往回逡巡,細加端詳,南星元落了陡坡,把大蟒可以藏身的所有巖洞,一一檢視過後,仍是蹤跡渺然!心下好生奇怪,自知身懷絕世武功,這回連一條蛇兒也捉不著,看來這條大蟒必非尋常,沉吟片晌,竟也給他想出計較來。

  南星元想道:能在我掌下逃生,必是靈物,聽人家說,無論禽蟲走獸,要練成這般能耐,必須吸取日月精華,也正如人之修練道術內功一般,白日裏難以找尋,待得今夜亥子相交時分,這畜牲必出來吐納修為,到時我再跟蹤它的巢穴。主意打定,逕自回到海灘來,眾人只道島主擒得大蟒回來,卻見他兩手空空,忙詢原委,南星元也不多說,支吾過去。   待得日落西山,玉兔東升,南星元吃了晚飯,自在室裏打坐行功,把全身真氣,周行運轉,好待一交子牌,便去與那怪蟒拚鬥。子牌才屆,南星元已然悄悄穿窗而出,也不驚動從人,隻身便向石山處,找個掩藏處匿起身來。   大約過了半頓飯光景,日間所見那條大蟒,不知何時出來,已然昂首朝天,掀開血盆大口,伸出一條長長的斑斕針舌,對著月亮喘氣,這事兒似是在呼吸月中精英,說來也涉迷信,大凡動物喜在月夜出現,對月仰望,這和人類欣賞月色,並無異趣,只是迷信的人,就誤為吸日月精華了。

  南星元一瞥大喜,暗道:這畜牲果然通靈,也知道吸日月精華這回事!也不出去動手,只耐心等著,又過了一頓飯時光,那條大蟒,似已對月色欣賞夠了,懶洋洋地向來路緩緩蠕動,走得特別呆滯,不像日間那麼龍騰虎躍。行到近處,大蟒昂首嗅了嗅,似有所覺,一翻騰便往石山直竄。   南星元一見,那容它再逃去,蟒巢料在不遠,霎時騰起身形,往上便趕,那大蟒乖覺極了,左奔右竄,直似銀盤起珠,南星元身形驟起驟落,一時也奈何不得。趕到石山頂上,到得一處洞穴,大蟒把身一偏,蜷縮一竄,已然竄入。   到得蟒穴之前,但見入口處甚狹,只容一拳,那蟒身不過碗口粗細,自然進出自如。南星元略一端相,遽然遞掌,暗運一身真力在手掌上,劈空掌一拍出,也端的駭人,只聽得霹靂一聲,猶如山崩震得石塊紛紛飛舞,這拳頭般大小的洞口,禁不起南星元一震之力,倏然暴裂,南星元側身一探,那有蟒蹤!只見洞裏顯出一條長長狹道,愈進愈寬,進口處由拳頭大小變成可容人身,南星元藝高膽大,亦是不懼,鑽入洞去,一路蛇行,初進時尚有微光,進得兩三丈,已然黑色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南星元氣納丹田,凝神前走。這洞也夠怪道,越深越寬,到得中心,兩旁一琢磨。已是寬可數丈,竟是一個大洞穴。南星元心下納罕,這大蟒走得恁地快,到得這兒,少說也有二十來丈,全無蹤影。

  猛可裏,南星元眼前一亮,但見不遠處,紅光閃耀,渾如落日餘暉,這是什麼道理?饒是見多識廣,老於江湖的南星元,也不由暗自稱奇。   這時洞中寬度已容騰躍,南星元奮身一掠,瞬間已到紅光閃耀之處。斜刺裏又有青光兩點,閃爍不定,已然奔到阻截,南星元歡呼一聲,這兩點青光,正是那條大蟒的眸光,看來這裏已是盡頭,前無去路,後有來敵,那大蟒欲逃無路,乃起而作困獸之鬥。   大蟒顯得兇狠異常,不似方才在洞外那麼畏人,一反常態,尾巴豎起,呼的一聲,便往南星元攔腰剪到,南星元兩足一點,已然抓到洞頂,那大蟒一剪落空,就地一躍,整個身子筆直豎起,便來噬南星元雙腿,南星元身子懸空,形勢險惡。好個南星元不愧武林高手,身子往上一貼,竟用壁虎遊牆輕功,騰出一掌來,呼的一聲,自高而下,劈了一掌,掌風凌厲,直震得洞中回聲久久不散,掌風到處,恰恰掃中伸仰著的蛇首,但聽大蟒悶哼一聲,蛇頭已然裂開,流了一地鮮血。

  南星元一個鷂子翻身,落下地來,明知大蟒已斃在自己掌下,卻是不敢檢視,瞪目注視紅光,生怕又出現什麼怪物。   大約過得半個時辰,但見那片紅光,閃爍不定,搖搖曳曳,卻是並無異狀,南星元膽氣一壯,緩緩前行,處處留神,待得走近,又是一聲歡呼!這片紅光,不是別的,全是珍珠瑪瑙寶石等物,還有不少金銀之類,零零亂亂堆滿一地,原來這裏是個寶藏,那條大蟒竟是看守寶藏的靈物。   歡呼一過,南星元看著這堆富可敵國的寶藏,顯然是太高興了。南星元想道:這堆寶物是誰藏的,怎地沒有人知?   南星元蹲下身去,細細檢視,只覺有一隻箱子,形狀甚怪,就如剛才那條大蟒般的,昂首吐舌,卻是巧匠所雕,竟也栩栩若生。南星元心中不由一異,拿過一看,那蛇箱是檀木造成,香味濃馥,隨手一啟,只見裏面一張清單,大概是列明這裏所藏各物字樣,南星元驀然想起了一人。

  這人是本島以前的島主李固本。南星元料道這批珍寶必是海上閻王所藏,因這人出身本是南方青蛇幫,是蛇幫裏一個舵主,後來又與青蛇幫中人不和,殺人闖禍,帶了一批寶物,逃避海外孤島,想不到在這兒喪身自己手上,海上閻王既是青蛇幫出身,自然熟知蛇性,這條大蟒大抵就是他生前養下,為他看守寶物,至於埋藏寶物時,他手下必無所知,或者知道也給他殺了。   眼前事物,南星元一經貫串起來,心中不禁恍然,既知寶藏所在,以下起藏措置的事就易辦了,當晚也不立即取出寶物,逗留一刻,退出洞外,堵塞好洞口,自回住處安歇,一宿無話。   待得翌日天亮,起身召集手下各人,深入石洞,搬出這批寶物,再分批運到中土發售。南星元意外得來財物,頓成巨富,此後乃銳意經營孤島,把它建築得美侖美奐,同時廣置漁獵工具,並督促島民,辛勤生產,不因有了大量財物,便棄置做活,流為懶惰之徒,每年間,南星元必有數次離島,前赴中土做買賣,也就促成島上欣欣向榮景象,經過這數年的經營,島民個個豐衣足食,無王法之拘束,自由自在,好不逍遙,儼然成為一塊世外桃源的地方。

  方洪在彭水與他相遇,也正是南星元前赴中土做買賣之時。南星元未遇方洪之前,泊在彭水已有好幾月時候,原來他有一樁心事未了。這天,南星元閒坐無聊,步出船頭,欣賞峽口寒煙水景,但見滔滔江流,湍急迴旋,時時在急轉中冒出一支水柱,這種奇觀,南星元早經見慣,本來不奇,但南星元似有無限心事,呆立當地,半晌沒有言語,驀地怦然心動,屈指一算日子,不由心下一驚,急忙回入艙內,收拾了一個小小包袱,也不告知秋娘,逕自離船。   南星元心念一動,一離船即攀高山,不管山路如何陡斜峭峻,展開輕功,風也似一路飛奔,以南星元內功之厚,輕功之高,一路奔來,自是風馳電掣,但見兩旁樹木,往後疾移,約走了三個時辰,已到一處所在,這兒正是烏江支流,循流所之,卻有一座窮山,窮山裏有這惡水,銜接烏江,乃烏江支流,水的盡頭,是一個大大的湖泊,湖水奇寒,水流湍急,不時上掠,激起一道高達四丈之水柱,一如噴水池中的水銀柱兒,那水柱不斷往上湧,頂端之水便四散飛濺,一時銀星點點,飛舞天際,蔚為奇觀,這地正是方洪初逢桑龍姑的寒潭,寒潭之旁一片山地,已然站著一男一女,這兩人乃是桑龍姑和她的長子南雍,桑龍姑手裏捧著一個鐵盒,南星元躲在一株大樹後,定目偷窺,眼前佳兒,風範如昔,卻是不好遽出相晤,不由一陣心酸。

  不久南玲南浩和那天仙般的南芝已然自潭之那邊,划舟而至,南雍桑龍姑上了船,南浩把舵,在水柱旁繞劃半圈,這時水柱沖勢漸弱,桑龍姑連連催促,駛舟迎前。   南星元一看大急,潛身到得潭邊,投入潭中,桑龍姑這當兒正是要將紫府秘笈投入潭眼之際。這情景,正是作書人第三集提到在寒潭中,有個白髮老兒,在水裏抓舟尾鬥桑龍姑,那人正是南星元。當日南星元裝了一個假面具,因此他那五個兒女全瞧不出,但身形手法卻瞞不過桑龍姑,所以事後,桑龍姑舟上喃喃咒罵老不死,也正是這一緣故,南星元每次與桑龍姑或他的兒女相遇,總是帶著假面具,故在彭水之役,采石磯之頃,南玲手鬥親爹,全不知覺。   南星元此來正為那本紫府秘笈,要知他與桑龍姑反目,竟至夫妻如同陌路,其中說來有段緣由,南星元長子南雍長成,此子瀟灑絕俗,清逸可喜,宅心既敦厚至自,人又正派磊落,待他自己年事已高,養晦山中,目睹有此佳兒,老懷自是彌慰,回心一忖,自己生平作惡多端,如不及早回頭,痛改前非,再幹下去,不但人神所不容,抑也感染及此佳兒,似這璞玉般的兒子,怎忍心令他也學自己模樣,一個人自有了寄託,到得老年,善念自然產生出來,於是去惡向善之志,由斯而興,這也可說是受了南雍的影響。

  及至南芝出世,這個像天使般的小姑娘,更是奪天地間毓秀鍾靈而成,那仁慈性格,厚愛誠懇態度,連這雙一向絕狠絕倫的雙親也受影響,桑龍姑一見佳兒乖女之面,邪惡頓斂,也正是這個緣故。   至此,南星元大悟前非,向善的心益切,這在南芝六歲生辰那日,南星元心有所感,乃對桑龍姑道:過去咱們做的壞事太多,幸天爺不怪責,反賜南雍南芝這對佳兒女給我們,從今後,我們應知自愛,如再不悔改,即世人莫奈我們何,天心也是難容!   南星元這番話,聽得桑龍姑莫名其妙。   當下,桑龍姑惘然問道:老頭兒,你這話何來,世上能人都莫奈你何,則何懼於天,嘿嘿,我就不怕什麼天心地心!   南星元苦口婆心相勸,勸桑龍姑把紫府秘笈交出,遣人入西藏送還紫府掌門,了結這樁樑子,兩下免傷和氣,又勸她安心扶兒育女成人,勿再在江湖上惹甚是非,與赤城山主和解也是美事。

  怎知桑龍姑不聽猶可,一聽怒從心上起,登時柳眉倒豎,面挾寒霜,高聲大罵南星元這老不死,幫著外人,欺壓自己,事情也就鬧僵,桑龍姑氣得幾乎動武,幸此時的南星元善念已堅,又知一與桑龍姑交手,必至全家大小皆知,豈不鬧出家庭笑話,更知桑龍姑這婆娘怙惡不悛,也無可奈何,只得由她去,當下,也不與計較,強捺這口惡氣,自回修為之所。   第二天一早,南星元悄然離開天姥山,自往江湖閒蕩,這一別竟是六年,南星元也找到他自己的歸宿,計算起來,這年南芝剛好滿十六歲,在這六年當中,南星元一直未睹此一對佳兒女。   南星元彭水作事,私心何曾揣料到有如許變化,眇目老婦,方洪與秦九凝一行人等,在烏江窮山之中,寒潭之畔,和桑龍姑與她兒女一番糾纏,這老人自是盡收眼底,只可惜方洪身陷天姥,被史三娘迫落海底,以致玉簫郎君失足墮波等等,卻未嘗得知。

  采石磯之事一了,南星元心懸島上,乃揚航急駛,出得海來,計起路程,恰要繞過天姥山的北面,這兒說巧得巧,正是當年南星元與桑龍姑合力追迫史三娘,囚禁那怪婦的所在。   船在浩瀚的海上駛著,一片暮煙沉沉,天是青的,海是藍的,寂寞中帶著詩意。老人步出船艙,舉目一顧,登時神怡心曠,人說登泰山可以養志,那麼出大海可以養氣了,一個胸襟狹隘的人,處身大海,會被這大自然所陶冶,所溶化。但這當兒,南星元已不是個器宇狹隘的小人。佇立在船首的南星元,他的內功修為是如何深厚,但見他佇立片晌,忽地咦了一聲,只見遠遠有一黑點,隨波逐流在海面飄飄蕩蕩,看來像是一個人,但又不像,因為在暮靄沉沉,遠天迷茫之際,饒是南星元眼力銳利,要看得纖毫可見,已然不可能,何況那個黑點,並非站著,也不似坐著,只是蜷伏一團,渾身烏黑,合著夜空,更是難以瞧清。   南星元初看時吃了一驚,再定睛時,自忖道:也許是海豹之類吧!一念才歇,倏地面色大變,因為在這東海之濱,海豹這類動物,迄未嘗見,但見那黑點迅如狂飆,疾如流星,一洩已然數十里,看看便要趕近南星元這艘船來,這時,南星元也瞧得清楚,海面之上,有一塊木板,木板之上,蜷伏一團怪物,盤著兩條腿,黑髮茸茸披腰際,臉如青鋼,一身黑衣裳。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南星元之棄婦,那武功高到頂點之怪婦,但見她蜷伏在木塊上,駛氣鼓浪,口噴黑灰色的濃煙,每一次呼吸,木板即向前急挺,如離弦之矢,一掠十數丈,如此一呼一吸,伴上她口裏的黑煙,往船這邊急趕。   南星元是何等人物,那有不知厲害,一瞥怪婦駛氣登水之術?深明她口裏黑煙,正是歷十餘年來苦練而成的三昧真煙,這是武林中所罕見,南星元焉得不驚,心下尋思:這賤人在短短十九年光景,竟也練得這般能耐,他日相遇,自己和桑龍姑,恐怕非其敵手,但眼前已然逼近,看她那種鼓浪登水,倍迅舟行,非想方法應敵不可!同時,南星元心中也覺淒然,要知這老人自痛改前非以後,心地變得仁慈極了,除了大惡難赦的人,他會偶然出手之外,素常裏連蟻蛭之屬,他也不忍傷其生命,一時間,竟也回朔起過去,和桑龍姑迫害史三娘之事來。   這一年距今已經一十九載,桑龍姑在江湖上以八大荒的武林高手,姘上紫府宮傳人紫府魔君,事洩武林,紫府宮掌門大怒,連派十二高手,到中原來堵截收拾這對姘夫姘婦,清理門戶。那年暮春,正是江南草長,到處花香鳥語時節,紫府魔君與桑龍姑泛舟西湖,欣賞湖光山色,聞警大驚,遠下西蜀,在峨嵋山旁,遇到紫府宮派來高手兩人,苦戰之下,紫府魔君伏誅,桑龍姑幸得南星元之助,得脫身遠走天姥,其實當時紫府宮中門人,只顧清理門戶,不欲與中原武林結怨,也不知紫府秘笈落在外人手裏,因是不加趕盡殺絕,由得她給南星元救去,當時紫府宮高手如要下毒手,也不容她活至今天,饒是如此,桑龍姑已身受重傷,到得天姥山后,才慢慢將息療傷!從此更是絕跡江湖!   約摸過了一年光景,紫府宮秘笈被竊的事,才流傳開去,也不知何故,紫府宮竟無暇派人前來追究,僅傳書威鎮武林的赤城山主,也正是方洪今日之祖師爺,那一身殘廢,不能動彈的枯瘦老兒。   赤城山主既是中土武林至尊,南星元桑龍姑兩人雖屬邪派,不是他的門下,但他與紫府宮掌門人有故,這下傳書,實在不能推卻,這只能說殄除武林敗類,不能叫做清理門戶。武林中向來有個規矩,乃先禮後兵老例,特別是武林輩分較尊的一派宗主,更是不可貿然出手。   這一天,赤城山主得了紫府宮傳書,乃召徒兒女兒商量,他這個徒兒,就是後來江湖中人稱劍魔的辛源鳴,辛源鳴當年剛與赤城山主的女兒結為夫婦不久,尚在師門學藝,年紀不過三十歲,赤城山主的女兒,此時也只得二十七八歲。聞召前來,赤城山主便將紫府宮傳書一節一說,辛源鳴那時血氣方剛,習藝雖未精純,卻是膽氣過人,聽罷便待替下師傅,行此一事。   當下,赤城山主搖頭苦笑道:辛兒功夫,尚未到家,聞說那妖婦猶不難敵,她的姘夫南星元,實乃武林怪傑,本來是個正人君子,一向俠義是尚,只為那妖婦太迷人了,南老頭一見便著迷起來,才釀成今日之禍。   師徒父女,正商量間,赤城山主的女兒因為是女性,對武林中的女性高手比較注意,忽道:爹爹,你可知道世上有個叫單嬋的女人?   赤城山主一愣,略略思索,答道:我怎不知道?單嬋這婆娘正是長白山陰陽老叟七孔邪劍的傳人,爹爹怎會不知,這婆娘也端的武功卓絕,可惜邪門得很,好在她生平惡跡未彰,介乎邪正之間,嘿嘿,要不然,爹早就把她廢了!   赤城山主女兒又道:爹你有所不知,聽說單嬋便住在天姥山不遠海面上的一個孤島上,那個孤島,據說是名叫什麼仙靈島。   赤城老兒詫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不好端端地在關外,卻到關內來幹嗎?   他的女兒笑道:還不是為了南星元的緣故!這老兒益發莫名其妙,追問什麼緣故,他的女兒淡淡一笑過後,嘆了一聲道:這都是冤孽,這婆娘與南星元一家原是很熟哩!當下,便說出一段原委來,這段原委正是南星元、桑龍姑、單嬋、史三娘之間的恩恩怨怨!   原來南星元在未遇桑龍姑以前,曾偕他的妻子史三娘到過關外,那時南星元已屆知命之年,只為內功渾厚,善於修為,望之猶如二十幾歲的青年,況他臉像不惡,有翩翩佳公子之概,在關外一處,偶然邂逅單嬋,這單嬋卻奇醜無比,南星元與她交遊,志在印證武功上面,那會想入非非,怎知這單嬋不見猶可,一見便生愛念,一往情深。事後南星元攜妻南下,這單嬋竟是癡心不息也跟著入關,好在南星元不假詞色,她也只有作單戀而已;史三娘也料到這醜婦難以爭衡,不以為意,反而與單嬋要好起來,親如姊妹。   單嬋對南星元的癡情果能持之永恆,雖知自己尊容不堪承教,但能見一見南星元,承歡於言笑中,於願已足,也不予以苛求,如此這般,單嬋儼然成為南家密友。南星元在西蜀峨嵋山救得桑龍姑,隱藏在天姥山中,初時不給史三娘知道,只偷偷摸摸而已,事過半年,這事卻給單嬋知道了,便約了史三娘前去天姥山找尋南、桑兩人,一見面,史三娘酸氣沖天,不肯干休,一言不合便與桑龍姑打將起來,論功力兩人卻是半斤八兩,難分伯仲,怎料這時的南星元著了桑龍姑的迷,眼見史三娘膽敢追蹤而至,心中發狠,便幫桑龍姑將史三娘趕走,此時史三娘剛巧有孕在身,功力受了影響,只好嗒然退出,那單嬋雖在場,卻是袖手旁觀,不幫那一方面,因為她既對南星元一往情深,幫了史三娘,誠恐從此便成陌路,又可憐史三娘被人橫刀奪愛,更不忍幫南星元剋制史三娘,就是這麼糊塗一走了之。   兩人離天姥山後,單嬋和史三娘連袂赴那海上孤島,在仙靈島上生下玉簫郎君南宮化。這已是半年多後的事。   赤城山主聽罷,饒是他這淨心無塵的高人,也自欷太息。當下便道:閒話休提,咱們談正經的!辛源鳴仍躍躍欲試,赤城山主最後才道:我現修書一道,教你往天姥山處走一遭,也好讓你見識見識桑龍姑這婆娘的本領!劍魔辛源鳴自是不服,赤城山主這封書大意謂:桑龍姑不該盜他人至寶,著其見書之日,將秘笈交由來人,以便轉還紫府宮掌門,如是不依,後果堪虞等語。   劍魔辛源鳴辭別師傅妻子,逕取道向天姥山而去,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行非一日,這天已抵天姥山地界。但見面前這座山雖不甚高,卻是形勢陡險,到處丘陵錯縱,很不規則,驟看起來,有如一個八陣圖,辛源鳴心裏暗暗稱奇,難怪南星元這怪物會選得這處棲身,畢竟見識不弱,正行間,只見眼前一亮,在半山之上,在叢峰環抱當中,一處地勢低陷的盆地,盆地上站著兩個婦人,一個相貌奇醜,如同鍾無艷般臉像,另一個卻生得千嬌百媚,白皙的皮膚,襯著酲緋的鵝蛋臉兒,媚眼如絲,令人見了魂銷骨蝕,這美婦人正在吹著一管七孔魔簫,音沉向遐,辛源鳴自高俯望,那簫聲就如在耳旁,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直聽得劍魔神志飄蕩,魂遊六合之外,如醉如癡地愣在當地,呆呆不知身外事。   那簫聲初起,幽幽怨怨,吹到遽時,竟是異聲雜作,銳嘯連起,如天上魔女,紛降人間,齊向劍魔靈魂纏繞,只聽得他,渾身懶洋洋,如入幻境,這,這正是天外魔音!   簫聲一歇,辛源鳴也矍然一醒,一醒過後,便覺渾身冷汗,不由打了個寒噤。肚裏尋思:這美婦人的簫聲恁地厲害,教人聽著,鬥志全消,竟不知身外事。要知劍魔此時功力尚淺,自然一聽便入魔幻,這種魔音,如遇對手功力渾厚,也不要緊,只為它克敵可隨敵意,敵人意高,其魔力跟著增高,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即是此意。   劍魔聽得那美婦人對那醜女道:姊姊,你這七孔神劍果然厲害,不知可否再傳我幾招!   那醜女卻道:好妹妹,我已把全部技業傳給你啦,再沒得傳哩!你的功力高,心思又巧,能把我的七孔劍化為簫笛,使敵人更難提防。   這時,劍魔辛源鳴心頭一亮,自己妻子那天說起,那單嬋的七孔邪劍厲害,果然不虛,想到這裏,不由雙足一點,飄身便下陡坡,落到盆地上。   美醜二女,頓給劍魔這下從天而降,嚇了一跳。陡地雙雙喝道:何方小子,敢上天姥山偷聽魔音!   劍魔心高氣傲,也兀自不懼,亢聲回道:桑龍姑,我給你送信來啦!   桑龍姑一怔,自語道:我這裏與世人隔絕,怎有人給我送信,好小子,你別誑我,須知老娘不是好惹的。   劍魔傲然一笑,自懷中掏出一封信來,叫道:桑龍姑,你自看去,我也不給你囉嗦!   桑龍姑接過赤城山主的信看了,不由面上變色,要知赤城老兒威鎮武林,下書挑戰,事情豈屬尋常,不覺愣在當地。   那醜女單嬋此時已挪近前來,與桑龍姑同參信中言語,卻是氣得面色通紅,高聲嬌叫道:妹妹何必驚懼,赤城老兒武功雖高,有我與南哥哥在,也不懼他!   桑龍姑先是一驚,繼而卻赫然震怒,嬌聲叱道:好,他限我見書之日,即交回秘笈,我今借你這小子的口,回報赤城老兒,限他一月之內,親到天姥山來較量,若是俺夫妻輸了,秘笈只管取去,如若不然,嘿嘿,就得瞧我的!   劍魔也是血性男兒,一聽言語,氣往上沖,他亢聲叫道:謹如遵命!說著便待翻身下山。驀地,但聽衣帶飄風之聲,美醜二女已然當路攔住。   劍魔倒退幾步,心上一寒,顫聲問道:你兩人待要怎地?   桑龍姑冷冷笑道:你來得容易,去可沒有這般容易,不留點能耐給老娘看看,就許你走麼!   劍魔雙眸噴火,怒從心上起,仰天打了個哈哈道:但請指教。   桑龍姑也不打話,晃身而前,一掌便向劍魔打去,但覺掌風如山,排山倒海而來,功力之厚,劍魔除師傅外,乃屬僅見。急一蟠龍繞步,閃躲開去,心想:桑龍姑果然名不虛傳!桑龍姑這番卻不客氣,冷笑說道:看你有多大能耐,敢在我面前撒野。   指掌並用,左手巧翻雲,早向劍魔右肩拍去,右手駢指如戟,往劍魔左肋點到,一招兩式,快如閃電,指掌未到,勁風颯颯,已然如刺奔到。劍魔心下一震,急凝神待敵,用了師門專秘奔雷拳法,才卸此兩招,已然渾身是汗。   但聽那桑龍姑咦了一聲道:果有點小能耐!說時翻翻滾滾,勢如奔馬,直打得葉落石飛,劍魔見招拆招,見式還式,也不示弱,大約過了二百餘招,劍魔漸覺不支,戰到分際,桑龍姑反手一掌,便把劍魔甩出老遠,坐在地上喘氣。   桑龍姑指著他道:留你這活口給赤城老兒回信,老娘才用八成真力,嘿嘿,老娘要不手下留情,不怕你此刻,不到閻羅殿報到去。   劍魔辛源鳴自地上爬起,那裏還敢再言語,晃身一縱,已落下山去,還聽身後陣風吹送來桑龍姑的冷諷熱誚。   回返赤城山,劍魔把前後經過報告赤城山主,赤城老兒這人武功卓絕,但為人持重,聞得徒兒一說,雙眉登時緊蹙,嘆口氣道:這麼說來,非得我這老頭兒出手不可了。   半個月後,赤城老兒帶著徒弟女兒,逕取道往天姥山赴桑龍姑之約。赤城到天姥山相距數百里之地,但以他們看來,卻如就在眼前。   三人夜行曉宿,展開輕功,中宵之夜,月朗星稀,把大地徹照能明,但見月光下幾條黑影,如矢離弦,如鳥掠空,這三人正是赤城山主與他一雙徒弟女兒!   大約走了兩天途程,已然到達天姥山地面,辛源鳴一馬當先,在前開路,因貪走捷徑,竟自天姥之北登上。要知同是天姥,山南山北,景物風光,判若雲泥,山南綠草如茵,到處奇花異草,宛如蓬萊勝地;山北卻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令人一望而有幽鬱哀傷之感。   赤城山主正自詫異,南星元在江湖上行走,向以善營巢穴見稱,怎地在這荒涼之處修為,詫異未了,忽聽半山之上,殺聲四起,中間夾雜婦人尖銳叫喊,微微一怔,向兩徒弟打個眼色,身形一跳,已逾十丈,瞬即已抵音響發生所在,只為大石所蔽,聲音發自石後,乃飛身轉過大石,但見遠遠一對男女,正在追殺一個婦人,這婦人身著黑裳,背上負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一面抵擋,一面往山下疾退,那對男女兀是不捨,銜尾追到,旁邊又見一婦人,相貌奇醜,似在勸架。   劍魔一瞥,不由失聲叫道:桑龍姑這婆娘在追什麼人?   他的妻子卻全認得,對赤城老兒道:爹,他們就是桑龍姑和南星元,那被追的正是史三娘,醜女卻是單嬋。   赤城老兒略一猶豫道:你不是說史三娘遠赴海島,怎地卻在此處出現!原來當日南星元與桑龍姑只迫走史三娘,沒有驟下殺手,以南星元來說,也非什麼立著好心,而是他明知史三娘肚裏有了孩子,要存南家這點血脈,所以才放過了她,誰知史三娘生下孩子之後,已數度渡海頓山,到天姥來找南、桑兩人理論,每次來總給打走,這回與單嬋同到,南星元殺機已布,桑龍姑已是不容,故而才連下殺手,務要將她除去。   這時,那史三娘已然險象環生,看看便要遭其毒手,赤城山主,皺一皺眉,低聲道:待我救她一救!語聲未落,人已提氣橫空,逕奔鬥場。桑龍姑與南星元兩人此時齊齊追到史三娘身旁,各遞一掌,硬要將史三娘斃在掌下,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南、桑兩人,齊齊疾退數步,他們兩人打到的掌,已給赤城老兒左右開弓一式抵消,掌風一經碰上,彭的一聲,南、龍兩人就給較了下去。   史三娘如狂如癲,毛髮披肩,狀極可怖,趁南、桑兩人一退之際,已然滴溜溜地往北山直奔下海,這史三娘武功本來不弱,只因才產子不久,真力耗去不少,二因南、桑聯手,縱是高手,也難抵擋,史三娘將到山腳之際,忽掉頭叫道:恩公留名!   單嬋一旁笑道:這老兒便是赤城山主!   史三娘哦的一聲,尖聲道:我記住了,赤城山主救我的兒子!話聲才落,人已奔到海濱。   到得海濱,史三娘把背上孩子解下來,交給單嬋,淒然道:妹妹,乞念你我一場交情,親逾骨肉,我這條命恐怕再不保了,就此請別,這孩兒望你好好看顧則個,長大了好教他為娘報仇雪恨,我死之後,銜環結草,定報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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