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冤有頭債有主

第18章 第十八回 陰風淒淒 孤風哭墳

  原來紫府宮高手南下消息,早已傳聞入紫府魔君耳中,話說回頭,當日紫府魔君在長白之時,本已安分附在邪派宗主之下,怎料有一天,桑龍姑上長白探訪陰陽嫗,因利乘便,和紫府魔君認識了,一見之下,紫府魔君驚為天下,色授魂與,要知那魔頭一生最愛美色,名節敗壞,狼藉武林,也因這樁失德之事,一見玄冰美人長得貌美如花,安有不十指大動,思以染指之理,便也藉故和她親近。   桑龍姑外號玄冰美人,名副其實,自是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一類人物,初時並不怎樣注意,及後才知當前這男子乃是威震武林,西域一派武宗的紫府宮中高手,她為人最是狡黠,心念陡轉,自忖道:看他一臉急色相兒,何不將計就計,和他親近親近,騙他寫出紫府武術秘笈,再作道理。

  在她的心意中,如能學得紫府宮武技,即使不能稱霸天下,最少也可與長白邪宗陰陽門相頡頏了。當下,便懷下一顆不良之心,覬覦他派武學至寶,除非她不肯假以詞色,一假詞色,紫府魔君益是意亂情迷,終日纏著桑龍姑廝混在一起。   本來桑龍姑已琢磨好騙紫府魔君寫出秘笈之計,後來一細心觀察,便又覺得不對勁來,她是覺察到陰陽二怪殷勤接待紫府魔君者,並非為一般江湖道義,其用心也與自己相同,在覬覦紫府門的武學絕傳,心中不由怵然一凜,自忖著:如果在這裏誑出紫府魔君寫下武學,勢必露出破綻,給陰陽二怪知道,那還了得,縱使逃得下山,寫下武學,也必被他們取奪,倒不如想個法子,騙這小子下山,入關之後,再慢慢弄他!   這主意倒也想得不錯,就在當天晚上和紫府魔君相會的時候,裝出愁眉不展,悒悒寡歡的樣子,這下子可急死了紫府魔君,要知他已然把桑龍姑看成他的命根兒,美人心情不快,他自己也是索然無趣,乃連連詢問,那知桑龍姑除了輕輕嘆息外,不作一言,這更急死了他。

  又是一陣迭口低問,桑龍姑才裝出很為難的樣子,幽幽道:枉你七尺昂藏,依附別人門下,豈不羞辱,這教我太失望了!   紫府魔君吃了一驚,皺眉道:陰陽雙老待我以上賓之禮,如何有折辱之處?   桑龍姑冷哼一聲,說道:你就不能自立門戶,要長依他人,我最瞧不起這種人!   紫府魔君想了一想,也覺有理,自忖道:我也是一身武功的人,要依他人庇護,未免羞辱。若非本門那些混蛋來找自己麻煩,中原雖大,我豈放在眼裏?   忽反問道:那麼,你的意思想教我怎樣做,何妨直說,如是有理,我自當依你便是!   桑龍姑冷冷一笑,幽幽道:你到長自來無非為避本門仇家,以中原之大,我們就不能找個隱蔽之所,結緣雙修?在這兒我總覺不快,和你辛近一點,陰陽嫗那老怪婦就眼紅,這真叫人氣死,喂,若不依我的話,你不走,姑娘也要走了!

  這話一出,紫府魔君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連連道:依你,依你便是!心下一邊琢磨:不錯,以天下之大,若找到僻處,料本門中人,也未必就找得到!   桑龍姑回嗔作喜,嫣然一笑,秋波連轉,作出媚眼,向他拋了一下,紫府魔君心頭一樂,癡癡迷迷,信口問道:那麼,你準備偕我上那兒去?有什麼好去處,請說出來!   當下桑龍姑說出西湖風光甲天下,要先到西湖遊玩些時,再逛其他名山靈勝,擇個好去處,結伴雙修,桑龍姑的話才出口,紫府魔君已沒口贊成,其實他也不敢不贊成,兩人又商量了出走辦法。本來,紫府魔君要依武林常規,向陰陽二怪告別,桑龍姑亟亟以為不可,說一給二怪知道就走不成,必遭阻擋,甚至二怪惱羞成怒,出手加害也說不定。

  紫府魔君也自心有忌憚,便依了桑龍姑的話,在一個暴風雨交加夜晚,相偕出走,幸而陰陽二怪沒有防備,果然給他們走脫,後來便在西湖住下,鎮日裏遊玩作樂,桑龍姑工於媚事,直把紫府魔君弄得如身處瑤池仙境,心花怒放,怎料樂極悲生,忽然江湖上傳來,上長白被困的紫府宮高手已經脫險,南下綴其蹤跡的消息。紫府魔君心中大駭,他前此口裏雖硬得緊,其實對本門高手憚忌得很,尤其打聽同來有唐古拉鐵和追風神叟二人,更是魂飛魄奪,要知這魔頭目空一切,對本門只畏懼三人,一是他的業師紫府老掌門;二是師叔追風神叟;三是小師弟唐古拉鐵,對這位小師弟更是忌憚,因知彼深得乃師衣缽真傳,自己斷非他的敵手。   紫府魔君一急之餘,乃倉皇和桑龍姑一商量,找個地方避避風頭,桑龍姑雖對紫府魔君並無真愛,由於他尚未寫成紫府武學秘笈,找個僻地完成它,正合心意,當下也佯作驚恐,忙不迭催速走避。

  經過細細商量,兩人認為入川最為穩當,結果便星夜趕程,逕向峨嵋山而來,行非一日,半月以後,已抵峨嵋,也不驚動峨嵋派中人,便悄悄在山北一極偏僻地方,結廬而居,紫府魔君果然依了桑龍姑的言語,繼續撰寫這絕代武學之秘。   在紫府宮高手未曾跟跡而至之前,這魔頭已然把秘笈撰寫完畢,贈給愛侶桑龍姑了。   桑龍姑得此異寶,心中自是歡喜不迭,方知紫府魔君真心愛她,也便一心一意愛上那魔頭了。   話分兩頭,且說紫府宮高手,在濟南與赤城山主及鐵筆書生別過,當即馬不停蹄,放開腳程,趕到西湖,不料到得西湖,風光明媚依舊,叛徒蹤跡已渺,再向江湖道打探,因這番兩人行蹤詭秘,形跡不彰,故也無法打探得到,十餘人遂分成三撥,天南地北,隨處查勘,話說其中負責在川西一帶偵查的一撥人物,正是紫府魔君最忌憚的唐古拉鐵和追風神叟及另一名叫唐古拉穆的高手。

  這一天,一行三人自浙西折返浙東,折返原因,是唐古拉鐵要求,上赤城山訪拜赤城山主,順便看看他的心上人秦瑜,當唐古拉鐵提起之時,眾人都答應了。   追風神叟這老頭,忽然想起古時男女相愛的風趣,笑著說:賢侄不提,師叔也有個念頭,屈指數來,你與瑜兒那丫頭已然半載不見,讓你們見見,解解相思之苦也好!   說著,竟是哈哈大笑起來。唐古拉鐵心中歡然,面上卻是流霞畢呈,尷尬地謝了師叔。西湖離赤城並不遠,依他們腳程而論,頂多也不過三天兩天時光。轉瞬三天已過,赤城山已在眼前,不消片刻,已然到了赤城老兒修為之所,在精舍之前,乍見一個姑娘,淚痕披面,在一口新墳上哭得死去活來,旁邊站著一雙少男少女,也自皺眉搓手,連連嘆息。

  唐古拉鐵不看猶可,一看不由顏色大變,當前這姑娘,不是他心上人秦瑜還有誰來,她死了什麼人,哭得恁地淒涼?正待開口動問,旁邊站著的那對男女,此時已然瞧見他們,忙不迭拱手施禮,叫道:各位前輩到了。   這對男女非是別人,正是赤城山主女兒徒弟,辛源鳴和那眇目婦。眾人也還了一禮,說道:路經寶山,特來訪謁尊師,有煩姑娘,世兄通報!   他們對答之間,秦瑜已然聽見,她本哭得迷迷惘惘,對身後來了什麼人,也懶得理會,陡然間聽得說話的人有唐古拉鐵在,精神陡振,一抬頭,似有萬般感觸,顫聲喊了一句:唐古哥哥,你回來了?淚珠兒已如泉湧,號啕大哭起來。   唐古拉鐵身子一飄,腳下三爻六變,眾人還沒眨眼,他已飄至墓前,扶起秦瑜,執手相看,不勝依依,再轉眼向墓望去,不由又是一驚,只見那墓塚上的碑石,寫著:秦門少君亮之墓,才知土裏的是秦瑜之弟秦亮。

  秦亮自蛇島遇救,遄回赤城休息,依照俞公典吩咐,日服一解毒藥丸,無奈此子劫厄深重,受陰陽嫗鞭韃於前,遭郭子湘荼毒於後,再在蛇島水牢囚禁日久,天天給毒蛇噬襲,除了遍身傷痕,劇毒累積外,身子本已虛弱不堪,雖得解毒丸治好蛇毒,元氣仍未復元,又因赤城山主等前輩赴長白,家中沒有一個老人在,缺乏家常經驗,赤城山主還未返家,秦亮已經因虛弱症撒手塵世了。   唐古拉鐵問明原委,也自傷心滴淚,怔怔半晌,才安慰秦瑜道:人生修短有數,亮弟即已夭折,人死不能復生,傷心徒自苦耳,還望瑜妹節哀順變!   伏在他肩上的秦瑜,長嘆一聲,哭道:我好命苦啊!一家三口,老父弱弟俱遭不測,往後教我如何活得下去!   正說話間,赤城山主也已自精舍中步出門外,一瞥各人,不由大喜,揚手迎迓,哈哈笑道:什麼風把各位吹到這兒,小老兒有幸了!

  才轉頭,秦瑜與唐古拉鐵的光景已入老人眼底,只見他喟然搖頭道:瑜兒朝夕悲哀自若,不難追乃弟於地下,好了,唐古公子一到,瑜兒有救了!   這老兒慢慢行前,到得秦瑜和唐古拉鐵站立之處,未開言,秦瑜已然哇地一聲哭將出來,叫道:爹啊   赤城山主皺一皺濃眉,輕輕撫著秦瑜的秀髮,正色道:瑜兒,你當真愛紫府宮少掌門唐古公子?   秦瑜愕然瞪視,淚猶不禁,汾然而墜,墮淚中點了一下頭。   赤城老人繼續說下去:人死不能復生,亮兒即歿,難道就哭得活嗎?瑜兒,可知你這樣做,將成不貞不孝的人,怎說得上愛唐古公子?   秦瑜心頭一震,定睛細視她的乾爹,只見他老人家,面色莊重,心知必非隨便說話的,心下一酸,垂淚問道:女兒心傷身世,復懷老父弱弟,傷心墮淚,乃是天性,乾爹不貞不孝之說何來?

  赤城山主寬一寬臉色,笑道:傷心流淚,乃人情之常,為爹怎能禁止,所以說你不貞不孝,乃指不識大體,那就變成愚孝,須知傷心也得有個限度,你家只剩你這點血脈,將來繼承香丁,也端賴你,雖雲女兒之身,兒子難道就不可以過繼?你今一味慟痛,日久必壞身子,倘有不測,秦門那能不斷後;再說,你既愛唐古公子而又要自毀身體,這難道是愛?故說你不貞,可明白嗎?   秦瑜怵然一凜,心念一轉,乾爹的話也委實有理?當下,乃強抑悲懷,謝過乾爹教誨之德,便隨眾人進入精舍,當日,赤城山主以嘉賓好友當前,大開筵席,以饗各人,自不待言。   雖秦瑜受了赤城山主指點,心中雪亮許多,畢竟悲懷並未去盡,哭泣是停止了,依然鬱鬱寡歡,這情景,給赤城老人瞧在眼裏,心下一琢磨,已有了計較。   紫府宮高手三人,在赤城盤桓了三天以後,因心急於緝訪紫府叛徒,便即告辭,赤城山主雖盛意拳拳,兀是留客不住。   臨走的時候,赤城山主把唐古拉鐵叫過一邊,商量道:秦瑜終日悒悒無歡,放在這兒,出門便睹亮兒墳墓,觸物生悲,終究非是善法,要她摒除此念,唯一之計,只有隨公子同行!   唐古拉鐵也有同感,對秦瑜悲懷未釋,良引為憂,此時聽了赤城老人言語,憬然道:老前輩金石良言,極有見地,待晚輩和本門尊長商量,再作定奪。   當下,唐古拉鐵便和追風神叟及唐古拉穆商量,兩人也見秦瑜悲苦太甚,於心不忍,便即答應了。   這一番來時三人,下山變為四眾,便朝兩湖一路南下西行,朝川陝一帶進發,同時並向江湖道的人打探本門叛徒及桑龍姑有消息,可惜如石沉大海。   不知不覺,此時已入湖南地面,到得一處,正是湖南首府長沙,因要找尋兩人蹤跡渺杳,各人便也不急,便在長沙住下,慢慢再行打聽。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轉眼竟渡過兩個寒暑,由春而冬,周而復始,這時已入秋天,仲秋時節的長沙,雖比廣東冷些,但比起北方卻是和暖得多,紫府宮高手,在此山明水秀的三湘地方,雖沒覓到叛徒,情緒上已鬆弛好多。   一日,唐古拉鐵在長沙郊外信步閒行,陡然間,見道左來了三個人,一男兩女,兩女中一人其貌寢甚,唐古拉鐵一眼便瞧出那醜女正是在長白山上所見的單嬋,再定神注意那雙陌生男女,卻是並不認得,但看身形步法好熟,一時猜不起他們是誰。   這時,單嬋也見到他,似很吃驚地叫道:南哥哥,紫府中人來了!   當前這對男女正是南星元與史三娘,前此他們與群雄廝會,但以易容相見,此時卻是廬山真面,故唐古拉鐵見面不識。他和她正在喁喁細語,音調甚低,兀是聽不出他們在談些什麼。   南星元陡聽單嬋這聲驚叫,急抬頭向前眺望,在這同時,唐古拉鐵也是心頭大震,追憶前事,南星元怎地由一個面如黃蠟,病容滿臉的老人,一變而為英風颯颯俊朗人物,正遲疑間,南星元已遙遙向他拱手道:唐古公子何時光臨此地,幸會幸會!   唐古拉鐵一怔,隨哈哈笑道:塞外怪傑,我早猜你不是個衰翁,原來是在故弄玄虛!   南星元告罪道:前此因避陰陽二怪耳目監視,只好易容化裝,欺誑之處,尚望鑒原!   唐古拉鐵微笑不語,一旋頭又瞥了史三娘一下,但見她也已非昔日之龍鍾老婦,而變成一個羞花閉月,貌美如花的少女。   史三娘對他嫣然一襝衽,笑問道:瑜妹可好?   唐古拉鐵拱手回禮,道謝一聲:託庇幸得粗安無恙!   南星元這時才給單嬋引見,又說起在長白時,得蒙單嬋暗中幫助之事,唐古拉鐵又是道謝一番,慨然說:單姑娘,本門與你夙無淵源,得你仗義相助,在下衷心感激。本門素來恩怨分明,得人恩惠,永生不忘,在下日後,必有以報姑娘的萬一!   唐古拉鐵雖不說出,但在其心意中,早已打定將來必以本門一般絕技傳授給單嬋後人,這就應了後來在那山峰上,與千手如來較技之後,把八手神功蛻變而成的流雲飛袖傳給玉簫郎君史炎!   事緣玉簫郎君史炎,本名南宮化,乃一身兼三門的兒子,因三門都是紫府迷宮的恩人,所以玉簫郎君屢屢作惡,那葛衣人只是略施小懲,並不深責便是這個緣故。   半晌,四人寒暄一過,唐古拉鐵問起南星元他們何去何從,才知他們今天才抵長沙,尚未找到宿頭,當下,便朗聲道:南公子,史單兩位姑娘,若蒙光寵,同至在下所寄棲之所同住如何!   南星元等人本來也須找個宿處,對此當然無可無不可,便也欣然,答允隨行。   到得旅邸,唐古拉鐵又給人引見,相會甚歡,史單二位姑娘和秦瑜也很投契,盤桓十天之後,南星元忽對唐古拉鐵道:公子和貴派高手,僕僕風塵,無非在追尋叛徒魔君,在下和公子不同,過去,我是個沒有家室的人,四海飄萍,那也不在乎,現在咱們已有家有室,故須覓佳地,與賤內結伴雙修,不敢多事叨擾,明天,咱就要離開此地!   唐古拉鐵有依依不捨之意,但南星元懇切言詞,聽來甚是有理,故也不便阻攔他,只得說道:南公子說的甚是,在下怎敢多所挽留,阻礙兩位清修,不過,本門出此叛徒,迄今數載,猶未清除,心中不安,南兄此去,如得叛徒消息,敢煩飭人通報,代為清理,本門也不怪你!   翌日分手,自又一番依依不捨之意,尤其是史單二人和秦瑜,益形惆悵,只見三人眼眶紅潤,黯然無言,灑淚五更亭外,揮手而別。   三年後,南史單三人,周遊各處名勝山川,迄未找得一處修為勝地,這天,三人一商量,史三娘說道:我曾耳聞人說天下修為之所,莫勝於四川峨嵋山,咱們何不前赴一觀,或可得一佳處!   單嬋也是贊同史三娘之意,只有南星元眉尖緊鎖,淡淡道:不錯,峨嵋乃西蜀一大名山,自然是個靈勝所在,不過,峨嵋絕頂現有峨嵋一派在那裏開宗立派,我們也為武林中一派高手,怎好和他們爭這勝地!   這話說得甚是,凡有身分的武林人物,擇地開宗,必以該地並無別派,始免去爭奪地盤之嫌,峨嵋派也是武林中一大宗派,既有它在那裏,別人怎好意思去摻雜,該派即使不理,於理自己也說不過去。   因是之故,前此桑龍姑偕紫府魔君避難峨嵋,也正利用紫府中人必不想到會在他人門牆之下託庇的緣故。   史三娘聽了南星元的話,想了想,沉吟道:我們不干擾他們,峨嵋那得不容,那山又不是他家所有!   南星元笑道:這是武林規矩,他家不干涉,自己也害羞,江湖上會笑話我們無處立足!   史三娘為人個性偏執,想去的地方,便一定要去,又爭了一會,南星元無奈道:也罷,我聽你便是,不過到了峨嵋,最好擇個偏僻之所,不要隨便露面,惹事招非!   史三娘失笑道:好個沒膽量的南哥哥,罷了,你肯去,咱們全依你便是!   一行三眾,當日即動程赴峨嵋,峨嵋派既為武林一大宗派,開宗之地,在絕頂山南,乃武林中盡人皆知之事,南星元那會不曉,於是,乃悄悄帶著史單二人,與峨嵋派所在地背道而馳,遄往山北,這一去,恰是桑龍姑與紫府魔君逃匿之地。   山北風光,自難與山南北擬,這所在,怪石嵯峨,形勢陡峻,一派密茂叢林,陰森無恨,三人慢慢找去,才在絕頂一處高峰,覓得一個棲宿修為之地。   這宿處是包圍在一派叢林之內,中間一塊下陷盤地,光景與外邊紊亂不堪境界絕異。裏面修竹處處,井然有序,鳥語花香,清泉潺潺,委實是個修為絕妙之處。   南星元擇得這所在後,乃與史單兩人合力折竹摭矛,建成兩幢精舍,一幢給單嬋居住修為,一幢則他夫婦兩人居停。   匆匆又過半載,這時史三娘已然有了身孕,終日懶洋洋地,南星元得知妻子有喜,他此時年已四十左右,只因修為得法,故望去尚如三十許人,神采俊朗依然。   三人在山北絕頂居住之時,每隔半月十天,南星元便得下山一次,到附近墟集購些食糧,以及應用什物,這番史三娘有喜,需物更多,他下山次數也就更勤。   一日恰值墟期,南星元又到山畔村落趁墟趕集,買了一大簍東西,正待回山,走到墟集盡頭,忽地眼前一亮,只見一個絕色美人,也正趕集完了回家,南星元為人雖不是登徒子之流,但既是風流人物,誰個不愛美人,不禁又多瞧兩眼,不看猶可,一看那絕色女子這時也正緊盯著他,但見當前這姑娘,雖是艷如桃李,卻是冷若冰霜,心中不由一顫。   那姑娘兩眼冷焰噴射,嘴角似笑非笑,莊嚴冷穆的神情中,眉宇之間,卻孕上一股兒的春意,一別頭,逕往山畔走去,不理不睬。   可也怪道,以一生豪氣干雲自詡的南星元,此際忽覺神智迷惘,身不由自主,跟隨上去,那姑娘頻頻回頭,不聲不響。   到得山畔,驀然,姑娘站住了,回眸秋波一轉,嗔道:你這人啊!怎地老跟縱人家!   珠喉嚦嚦,宛如出谷黃鶯,聽得南星元如醉如癡,竟是不知對答。   那姑娘又是一陣跺足,叫道:你這人是聾是啞?姑娘問你,怎地不聲不響?   南星元這才從迷惘中驚覺過來,深深向她一揖,施禮道:姑娘風儀,世所罕瞻,宛如臨凡仙子,塵世嫦娥,我也不知怎地形容姑娘的美於萬一了!   那姑娘見他癡癡呆呆,冷漠的臉,不由微微掠上一絲笑容,噗哧一笑:我美不美,干你這漢子何事?   南星元朗朗一笑道:誰個男子,不善鍾情?好色乃是天性,鄙人見了姑娘,神采迫人,不由癡癡跟住,乃是不知不覺之事,幸姑娘勿予見責!   說到這兒,南星元驀地憬悟,自忖道:我與史妹妹乃是患難夫婦,豈可見異思遷,中道相違,為別家嬌娥所蠱?   他的臉色也隨著一整,深深又是一揖,開言道:是鄙人不好,老是跟著姑娘,惹起誤會,姑娘見責甚是,鄙人告罪,就此請別!   說著,翻身向來路便走,陡然間,忽聽那美麗的姑娘珠喉一轉,嚦嚦喊出:慢走,姑娘有話問你!   南星元怔了怔,戛然止步,旋頭問:姑娘有何吩咐?   那姑娘笑嘻嘻地走近前來,臉色倏地一變,冷冷問:你可知我是什麼人?   南星元略一端相對方一眼,調皮地說道:萍水相逢,皆可成為朋友,何必曾識荊?鄙人但知姑娘乃是月殿嫦娥臨凡,人間罕見仙子而已!   那姑娘眉心一皺,尖聲叫道:油嘴,油嘴!   又道:你可要知我是什麼人?   南星元笑道:似姑娘這般千嬌百媚的美人兒,誰個男子,不想攀識,既蒙不棄,但請賜示芳名,日後好相見,交個朋友也好!   那姑娘不答,陡然格格地笑了起來,笑聲才落,玉掌橫裏一掃,呼的一響便已抖開,凌厲掌勁,直取南星元身上的玄璣、關元兩大穴掃到。   變起肘間,南星元那料到當前這個美俏少女,霎忽之間,竟變得如此歹毒,心中一震,不容他不接招,對方又來得狠,不亮本門家數,難以化解。待得那姑娘掌勁一到,斜身一滑,蟠龍繞步,口裏喝道:來得好!手腕一翻,隨手打出寒潭映月一招。這招寒潭映月,乃龍形八掌中的最精妙掌法,是一招兩式,掌勁一發,罡勁直迸,也端的凌厲非凡。   列位看官,龍形八掌正是南星元賴以成名的武學,乃屬南家家學絕傳,掌招不多,一共只有八招,共二十四式,一招可變三式,三式附套一招,但使動起來,卻是繁複精妙無儔,當真深奧。   這招式才打出,對方忽地咦了一聲,身子團團一轉,斜刺裏雙足一點,騰身躲過。   那姑娘嬌滴滴的珠喉又響:好俊的龍形八掌,我道是誰,原來是塞外怪傑駕到,本姑娘走眼了啦!   話才落口,南星元呵呵朗笑起來,大叫道:我也知姑娘是誰,姑娘乃當今武林有名英雄,八荒中人桑龍姑,對不對?   桑龍姑怔了一怔,杏眼一睜,冷冷道:是八荒中人又怎樣,姑娘會懼你?   南星元笑道:姑娘你凶什麼,我又不是找你的事兒來,要打架,也是你先動手的,怪得什麼來!   要知桑龍姑與紫府魔君隱居峨嵋之北,乃是極秘密的事,行藏豈容隨便給人知覺,為的是怕紫府中人,得知消息,跟尋到此,那還了得。同時也怕陰陽二怪要把她倆擒回長白,治個擅自逃走之罪。此際南星元突出現,桑龍姑心中無不惕然,但在其心意中,南星元乃與陰陽門最有淵源的人,料他的出現,必係奉二怪之命,前來勘查她與紫府魔君蹤跡,而與紫府宮無干。   桑龍姑琢磨半晌,心想:塞外怪傑武功卓絕,名震湖海,要勝他卻是不易,此人雖與陰陽二怪有些淵源,聞說在江湖上行走,卻是正道一派,此次來意不明,若貿然和他硬拚,萬一失手,豈非弄巧反拙,倒不如先探明他的來意,再作道理!   心念陡地又是一轉:嗯,有了,他既迷我姿色,何不將計就計,用色相惑他,不但可化仇為友,抑且將來遇敵,可助一臂之力也說不定!   當下,忽嫣然一笑道:塞外怪傑,姑娘果然好眼力,一試便試出你的家數,其實姑娘對你也並非存有壞心眼兒呢!   她這一笑,如玫瑰乍放,櫻桃綻破,端的美俏極了,南星元不見猶可,一見意亂神迷,不由裂開口癡癡笑道:姑娘不惱鄙人,鄙人幸何如之,若不以猥屑見棄,還望做個朋友!   這武林怪傑,一生豪邁,不料竟會迷在這邪婆娘手裏,他已然心旌搖動,不能自持了。桑龍姑一瞥,知計得售,但她偏要賣賣關子,臉上忽地一整,問道:塞外怪傑,似你一表人才,武功又高,做八荒中人的夫婿也有資格,何況朋友?不過,姑娘得清楚你這次到峨嵋的來意,是否喂,姑娘問你,是否奉陰陽二怪之命,前來踩勘姑娘蹤跡?可得放明白點,交友之事,才有可望!   一聞言語,南星元心中不由惕然一凜,尋思道:我可萬不能把紫府門的事抖出,否則這朵鮮花必擷不到手!   沉吟半晌,才道:姑娘你猜岔了,我與陰陽門早已情盡義絕,你還提這個幹嗎?此來峨嵋,也與姑娘同樣苦衷,原為擇一隱地,避避那二老怪物跟尋!   桑龍姑微微一怔,半信半疑地又問:你們不是好端端的,怎會不睦,怎會情盡義絕?   南星元想了一想,只好和盤托出,乃把這次與史三娘私奔的事說出,只隱去和紫府宮高手打交道一節。   桑龍姑聽完了他的話,蹙眉一忖,沉吟道:你既有了史三娘,還跟姑娘交什麼朋友?   南星元哈哈一笑:這有什麼要緊,你也有了一個紫府魔君啊!我倆交遊,只瞞史三娘和紫府魔君兩人不是行了嗎?   這其間,塞外怪傑已然色迷心竅,不顧後果,竟然轉出這般下流念頭,要與桑龍姑做那苟姘野合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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