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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眨眼的星星

又是別離 嚴沁 25526 2023-02-04
一   上體育課之前,女同學們都鬧烘烘的,妳推我擠的在換運動衫,雖是高三的學生了,但看起來仍像一群大孩子。   她們唸的是一間很出名的男女合校的高中。   教室的角落坐著一個女孩子,她已換好了運動衫,安安靜靜的在等著。   不,不能說她是安靜,她看起來是冷漠的,是遺世獨立,是不合群的。   她長得非常漂亮,白裏透紅的皮膚,圓圓的黑眼睛,閉得很緊而顯得倔強、任性的薄唇,配上她那可愛的小臉蛋兒,實在十分漂亮。   像她這一類型的女孩子,照理說該是活潑、開朗、好動,甚至頑皮的,但她卻不是。   她總是冷漠、孤獨的,甚至沒有一個談得來的朋友。   所以,她看來有種說不出的矛盾也許就是這矛盾,反而使她全身散著說不出的吸引力。

  她叫杜星兒。   她的確像顆星星,高高的掛在夜空中,發出孤獨而冷漠的光芒。   只是,星星會眨眼睛,而杜星兒的黑眸卻是一片漠然。   雖然如此,班上的同學依然喜歡她,無論從哪一個角度去看,她都是可愛的。   她不主動和人交往,可是別人找上她時,她會客氣、冷淡而禮貌的對待他們。   不論男女同學,她都一視同仁。   她的功課不算頂好,卻也相當不錯,至於她的家庭背景卻沒人真正知道,她從來就不主動和人家談起的。   可是,看她穿著的筆挺校服、皮鞋,各種文具用品,還有每天接送她的賓士四五〇,她必然有一個富裕的家庭。   只是,她沒有富家女的驕氣,更沒有不可一世的氣焰,她是冷漠而客氣。

  就因為這樣,她的一切像個謎,反而更引起了同學們的好奇,誰都想多知道一點關於她的事,可是就沒有一個人能辦到。   她每天由司機送來上課,放學後又由司機接回家,從不和任何人多講一句話,也沒有朋友,所以誰也無法從她那兒多知道一些事。   那些好奇一直存在同學們的心中,或者,總有一天,她們能知道這個謎底吧?   同學們的運動衫都換好了,有人打開教室的門,於是,一群女孩先後走了出去。   星兒也站起來,沉默的跟在人群後面,她永遠不會爭先恐後,非常的斯文。   最突出的,當然是她的氣質,也許是天生的,也許是後天良好的環境培養出來的,她的氣質竟是出奇的好,出奇的高雅。   那真是難得,現在到哪兒去找一個純的女孩子?大多數都新潮得俗氣,令人難以忍受。

  喂,阿施,一個叫安琪的女孩走在前面說。放學以後有籃球賽,我們去看吧!   有宋貝爾嗎?阿施突然興奮起來,問。有他嗎?   沒有宋貝爾,誰會去看?安琪笑。   一言為定。阿施開心的。喂,喂,妳們大家聽著,放學以後,宋貝爾打籃球。   哇女孩子們怪叫起來。我們一起去捧他場。   走在後面的星兒冷漠如常,只是誰是宋貝爾?為什麼女孩子一提起他就那麼興奮?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名字。   當然,她也不會在放學之後,留在學校看籃球。   她來學校是要唸書的,上完課她就走,留在學校是多餘的,何況去看籃球。   她不喜歡籃球,打籃球的男孩子可能高一點,但她討厭那些肌肉型的男生。   尤其,喜歡運動的人功課一定不好,而功課不好的男生在星兒心目中,根本已失去了基本條件。

  男孩子要有學問,有知識才有分量、有吸引力,才是真正的有性格。   至於那個宋貝爾,會不會是新崛起、風靡許多人的油脂仔約翰屈伏塔的那副模樣?星兒也是會好奇的,不過只是淡淡的,她總把那淡淡的好奇藏在心中。   她不必像那些女孩子一樣的高聲呼叫、大驚小怪,學校不很大,只要是同學的話,總能見到面。   她相信一個令大多數女孩子著迷的男生,無論如何,必有他的特殊之處吧?   到了操場,大家排好隊,她也靜靜的站在隊伍裏面,聽著老師講話。   上體育課對她而言是個苦差,她並不怎麼喜歡跑、跳的,其實她也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嗜好,在同學們都愛去DISCO的今天,她只在電視上見過所謂的指天篤地式的舞蹈。這種舞蹈有美感嗎?或是只能發洩精力?

  老師叫她們分組練籃球,哎!又是籃球,現在籃球運動突然被重視了嗎?   星兒覺得,打籃球無論如何都比踢足球好看一點,至少緊張激烈,一場籃賽能進一百多分。   而足球,九十分鐘才進一、兩球,最多三、四球,看來看去都是球員在跑,有什麼意思呢?   杜星兒,我們一組。安琪叫她。   她點點頭,隨安琪她們走向操場一角。   我們先練基本動作吧!安琪像是隊長似的。等一會兒可以比賽,老師說的。   對這種事,星兒並無異議。   基本動作不外乎是傳球、帶球、上籃,星兒雖然做得不好,卻也勉強做了。   唸大學就不會有體育課了吧?   喂!若能叫宋貝爾來做我們的教練就好了。一個叫玲玲的女孩子突然說。妳作夢!宋貝爾驕傲得要命,他肯做教練?安琪說。而且,如果他當教練,我們還有心練球嗎?

  真沒出息,宋貝爾又不是亞蘭德倫。陳真說。她是個用功的好學生,不喜歡討論男孩子。   亞蘭德倫有什麼好看?老了。阿施故意說。宋貝爾才有資格做為我們的偶像。   叫男同學為偶像,真老土。陳真不以為然地。   不要嘴硬,陳真,等會兒妳去看宋貝爾打球,妳不昏倒才怪。安琪笑。他那種帥勁兒難以形容。   喂!安琪,妳說,如果我們去請宋貝爾做我們的教練,他肯不肯?阿施問。   不肯吧!安琪搖搖頭,視線突然轉向星兒。除非,杜星兒肯替我們去邀請。   我?星兒微微皺眉,這又關她什麼事了呢?   杜星兒,幫個忙好嗎?阿施笑著。   我不認識宋貝爾。星兒淡淡的說。   他認識妳就行了,是不是?玲玲叫。

  他認識我?不會吧!星兒搖頭。   怎麼會呢?她今天第一次聽見他的名字,他卻認識她?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他說過。玲玲誇張的。   他跟妳們開玩笑。星兒永遠是一副無動於衷的平靜、冷漠。   真的,是真的。安琪強調著。他還說,妳是全校最有氣質的女孩子。   星兒皺皺眉,沉默了。   這個宋貝爾真不像話,胡亂的批評女同學,雖然他沒有說出什麼壞話,但是多嘴多舌的男孩子討人厭。   杜星兒,好不好嘛?玲玲追問。   很抱歉,我想這令我很為難。星兒婉轉的。我很怕跟他那樣的男孩子說話,妳們原諒我,另外請個女同學去說,好嗎?   另外請一個就沒希望啦!阿施嘆息。   安琪看得出星兒是真的很為難,真的不願去,她一直是喜歡星兒的,雖然她們不是朋友。

  算了,我們也不是非練籃球不可,不要勉強杜星兒啦!她解圍著。   星兒看她一眼,嘴角現出淡淡的、美麗的微笑。   謝謝!她低聲說。   安琪突然覺得很開心、很舒服,只因為星兒那個美麗的微笑。   我們繼續練球,別被老師說我們偷懶。安琪說。   於是,幾個女孩子又開始傳球、帶球、上籃,這麼練習實在是件枯燥的事。   突然,另外一組的女孩子發出怪聲,很緊張、很興奮似的,致使大夥兒都一齊望過去。   啊阿施用雙手捧著臉。宋貝爾。   所有的女孩子都興奮起來,包括剛才還不以為然的陳真,一時間,她們都忘了練球,看得目瞪口呆。   星兒也望過去,可是看不清楚,因為距離遠,而她又近視,雖然她不戴眼鏡。

  只是個高高的男孩子而已,有什麼值得女孩子著迷的呢?她想。   宋貝爾是去球場練球吧?直到他走遠了,女孩子們才恢復正常。   啊!他真是白馬王子。安琪陶醉地。   妳看他多驕傲!剛才根本不看我們這一邊,明知我們都在看他。阿施有些不滿。   如果他不驕傲,就不值得那麼多女孩子為他著迷了。玲玲有她獨特的見解。   對!這叫性格。安琪同意。   似乎,宋貝爾在女孩子們的心目中比一切都還重要。      星兒在家裏看書。   蹬蹬蹬蹬的,才六歲的小弟弟跑了進來,他剛上一年級,和星兒同一間學校的小學部。   兩姊弟相差十二歲,但感情非常好。   小弟弟杜宇和星兒一樣有可愛的外貌,長得像個小蘋果,讓每個見了他的人都恨不得咬他一口。

  姊姊星兒,做完功課沒有?宇兒叫。   他總是這麼固執的叫她姊姊星兒,沒有人教他,是他自己這麼叫的。   什麼事呢?小宇兒。星兒盯著和她酷似的弟弟。   陪我看電視。宇兒要求。   卡通片嗎?為什麼要我陪?星兒問。   我怕卡通片裏的怪獸。宇兒說。   怕就不要看,姊姊星兒陪你玩。星兒說。   我要玩籃球。宇兒說。   打籃球?全世界的人都愛上籃球了嗎?   為什麼?姊姊星兒不會打籃球。她說。   樓上的哥哥會,他會教我。宇兒天真的笑。   樓上的哥哥?那一定是鄰居的孩子吧!   他們的家在山頂,是一幢六層高的大廈,每一層只住一家人,樓下有游泳池,有小花園,環境非常好,住在裏面的當然都是富有的人家。   我怎麼從不知道,樓上的哥哥教過你打籃球?她說。   四姊陪我下樓玩時碰到的,他還會游泳。宇兒十分崇拜英雄。他好了不起。   那麼,宇兒乖!下次找樓上的哥哥玩,現在讓姊姊星兒再看一點書,好嗎?星兒笑。   不要,不要,宇兒拖著她的手。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姊姊星兒要陪我玩。   好吧!星兒站起來,走出她的臥室。我們看電視。   宇兒歡呼一聲,打開電視。   偌大的客廳起碼三十坪,陳設得十分漂亮、講究,不是那種暴發戶人家可以比擬的,因為,要講究得氣派而又不落痕跡,那是很不容易的。   電視臺的卡通片怎麼會流行超人打怪獸,什麼保衛地球之類的,那些怪獸面目猙獰,難怪小宇兒會害怕。   然而,小孩子懂什麼呢?害怕是一回事,卻還是喜歡看的,他看得目不轉睛。   專門帶宇兒的四姊走出來。   小姐,什麼時候可以吃晚飯?萍姊叫我問妳一聲。她說。   六點半吧!星兒看看錶,五點一刻。我還想在晚飯之前散步半小時。   我也要去。宇兒叫。   四姊和我們一起去。星兒說。   好!四姊是老傭人,忠心耿耿地。我也帶波比出去走一圈。   波比是他們家的一隻大獵狗。   看完這卡通就去。星兒說。   五點半的時候,星兒、宇兒、四姊和大獵狗波比一起下樓。   他們這一區的治安非常好,因為地勢高小偷來了是無路可逃。   四姊,樓上可有個哥哥和宇兒玩?星兒問。   是啊!很好的大哥哥,四姊點頭。他和宇少爺很談得來。   我喜歡樓上哥哥。宇兒立刻說。   他沒有名字嗎?樓上哥哥。星兒笑。   他就叫樓上哥哥嘛!宇兒振振有詞的。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一個哥哥,可是俞家的?星兒問。   不,是剛搬來不久的,住頂樓,他們還把露天陽臺改建成好漂亮的花園呢!四姊說。   哦!星兒點頭。   她知道有一家人新搬來這幢大廈。   那家人的司機告訴我,他們家只有一位少爺。四姊又說。她的消息總是最靈通的。   我們家也只有一位少爺啊!星兒開玩笑地拍拍宇兒的頭。是不是?   本來被星兒牽著的宇兒沒有回答,突然掙脫了她的手,大步向前奔去。   樓上哥哥,樓上哥哥宇兒叫著一個男孩子。   哦不是星兒想像中的小男孩她一直以為,和宇兒交上朋友的大概只有十二、三歲吧!但她想錯了,完全錯了。   站在面前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大男孩,起碼有六呎高,很修長,既不肥,也不是肌肉型,頭髮修剪得很好看,不長也不短的,很有教養的模樣,而且長得非常漂亮、英俊,而且性格。   妳一定是杜宇口中的姊姊星兒了。男孩子微笑。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   是。星兒始終是淡淡的,禮貌而客氣的。   我是阿迪。男孩子自我介紹。   星兒微微一笑,她心裏奇怪,這樣好條件的男孩,為什麼要取個英文名字使自己的出色被打折扣呢?   中國人就是中國人,為什麼不說中文名字?   我是杜星兒。她說。   我見過妳,在妳上學的時候。阿迪說。   謝謝你教宇兒打籃球。她不願和他談自己。   他們根本是陌生人,對嗎?   宇兒是個可愛的孩子,誰都願意接近他。阿迪說。我上樓了,很高興認識妳。然後,他和宇兒、四姊打過招呼,逕自走回大廈。   原來,樓上哥哥有名字,叫阿迪。宇兒天真的說著。   阿迪少爺長得真帥,四姊說,她們傭人之間是無所不談的,所以,大廈裏六家人的生活情形等於是公開的。聽說他們家是最近才由美國搬回來的。   哦星兒釋然,怪不得只有個英文名字。   這個阿迪不知道在哪兒唸書,如果在她們學校,那個宋貝爾怕沒有機會成為偶像了吧?星兒不否認,阿迪是她見過的男孩子中最出色的一個。      散步半小時後,他們三個人和獵狗又回到大廈的小花園,剛才說要先上樓的阿迪又下來了。   他穿著一身雪白的運動衫、長褲,脖子上還圍著一條雪白的大毛巾。   樓上哥哥不,阿迪哥哥,宇兒開心的奔過去。你教我打籃球。   阿迪看星兒一眼,才轉向宇兒。   阿迪哥哥現在要跑步,等一會兒再教你打籃球,好嗎?他對宇兒是很有耐性的。   不行,不行,天快黑了,不能打籃球。宇兒不依。   宇兒,聽話,我們要回家吃晚飯了。星兒叫。   不,不,我不回家。宇兒抓住阿迪的手不放。我一定要學打籃球。   阿迪攤開雙手,微笑一下。   好!阿迪哥哥跑十分鐘就回來,你等我,好嗎?他說。   我等。宇兒一本正經的。   阿迪對他們揮一揮手,瀟灑的跑開了。他那修長的腿,的確是運動員必備的最佳條件。   宇兒,你真要等?星兒問。   我說好了要等的。宇兒一本正經的。   好!四姊陪你等,姊姊星兒先上樓了。星兒說。   不,不要四姊陪,要姊姊星兒。宇兒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固執得很。要姊姊星兒。   星兒皺皺眉,卻也不堅持離去。   好,四姊,妳先帶波比上樓,我陪宇兒,星兒說。或者叫萍姊晚半小時準備晚飯。   好!七點鐘才開飯。四姊帶獵狗上樓去了。   兩姊弟坐在游泳池畔的石階上,十分鐘後,果然看見跑得滿身大汗的阿迪回來了。   他一定跑得很快、很激烈,否則不可能出這麼多汗,而且現在才一月份,雖然沒有冷鋒,卻也絕對不熱。   阿迪哥哥回來了。宇兒歎呼著迎上去。   阿迪的視線停在星兒的臉上,好一陣子才轉向宇兒身上。   再等一分鐘,阿迪哥哥去拿球來。他轉身就跑了進去。   不到一分鐘,他又出來了,還是那一身雪白運動服裝,還是滿身是汗。   我把籃球放在管理處。他似在解釋。妳也一起玩嗎?杜星兒。   不,我不會打籃球,也沒有興趣。她淡淡的回答。   學校的體育課呢?他望著她。   上得很勉強。她搖頭。   他又凝望她一陣,突然轉向宇兒。   接球,杜宇。他叫。   他叫宇兒為杜宇,他在口吻上不當宇兒是小孩子,這是宇兒喜歡他的緣故吧!宇兒接到球,嘻嘻哈哈的笑著。   接球,阿迪哥哥。他也叫。   相差十多歲的兩個男孩子,就這麼興高采烈的又跑、又跳、又傳球的,越走越遠了。   星兒很少接觸男孩子,通常都只是些男同學,她一直覺得和男同學相處是很困難的。   但是這個阿迪不會,他隨和、親切,最主要的,是他出色而又有教養。   星兒喜歡有教養的男孩子。   又玩了一陣,兩個男孩子一起跑回來。   阿迪很自然的坐在星兒旁邊,宇兒坐另一邊。   平常喜歡些什麼?阿迪問,似乎還無意上樓。   沒有特別喜歎的,我現在是學生。她說。   學生也是人,也要生活,總有喜歡的東西。他說。有一份不很明顯的優越感。   或者,也可以稱為傲氣吧!   不,沒有特別喜歡的。她還是搖頭。   她是很固執、很倔強的,若是同學們知道,她今天居然會和一個陌生的男孩子說這麼多話,一定會驚異得大叫,一定不相信的。   該培養的。他凝望著她。生活不只是為了讀書。   等到唸完書後,我會培養,會找尋。她不為所動。   妳不以為那太遲?他搖頭。   不會。大學畢業我才二十二歲,若三年可拿到博士的話,我才二十五歲,不算遲的。   他微微皺眉,她的強硬出乎他意料之外。   但,生命中每一個階段都有不同的樂趣,都可以享受到不同的快樂,妳竟這麼輕易就放棄了?他說。   她也皺眉,這些是她不曾想過的。   當然,他說得相當有道理。但是目前,我要預備考大學。她說。   怕什麼呢?大學總是要唸的,但不能為了考大學而犧牲太多,否則妳一定會後悔。他說。   你也唸大學?她問。   嗯他不置可否。聽說你們學校的女學生有點莫名其妙的瘋狂,是不是?   什麼意思?她愕然。   我有個朋友,男孩子,也在你們學校唸書,他說,許多女孩子迷一個打籃球的男孩子。他說。   哦宋貝爾。她笑了。   妳也知道?妳認識宋貝爾?他好意外。   我聽過這名字,也見過一次,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我有三百度的近視。她的話多得令自己意外。我不知道那些女同學為什麼會那樣,很可笑、很幼稚、很無聊。   妳是這麼想嗎?他眼中光芒一閃。   當然。她傲然的說。只不過是個男孩子而已,有什麼理由使她們拋開女孩子的矜持?   有道理。他微微一笑。那些女孩子應該跟妳多學習一下。   那不行,我太不合群,世界上如果有太多的我,將會失去和諧的美。   他望著她,久久的望著她。   妳的話很有趣,真的,很有趣。他說。 二   班際籃球賽的決賽在星期六的課外活動時間舉行,於是,平日不愛看籃球的人也不得不去。   包括杜星兒在內。   她雖不樂意,卻也不太強烈,她原本就是個對什麼事都不會有強烈感應的人。   在道一段日子裏,她常常見到阿迪,他總是在她散步時去跑步,而他們散步、跑步的路線是相同的,大多數時候阿迪跑兩趟來回,她也就回到大廈花園了。   他們大概是朋友了吧?   他們常常聊天,聊很多事,範圍很廣,阿迪的各種知識都很豐富。   他的功課一定也相當好,星兒猜想。   他們又談過一次宋貝爾,那是昨天星兒埋怨學校強迫他們看籃球時提到的。   當時,她曾表示對宋貝爾很反感,因為他的驕傲,因為他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引起女同學對他的瘋狂。   阿迪聽了只是笑,什麼也沒說。   像阿迪這樣有內涵的男孩,當然也不會喜歡宋貝爾吧?一個靠外表、靠打籃球出名的男孩子!   籃球決賽的時間終於到了,女孩子們一早就去佔前面的位子。   安琪她們也替星兒佔了一個位子,因為她們是同組的。   星兒倒無所謂,既然是非看不可,坐在前面總比後面好,而且這次是要好好的看清楚宋貝爾了!   看看他到底何德何能,到底是否比亞蘭德倫更迷人,看看他有多驕傲私底下,她還想拿阿迪來跟這全校女孩子偶像的宋貝爾比一比!   阿迪是個各方面都很好的男孩子,真的!   她沒有愛上他,卻欣賞他,以後她的男朋友至少也該像阿迪這樣吧?   隨著人群走到籃球場,安琪已在前面叫她了。   杜星兒,這邊!她嚷。   杜星兒三個字在男同學們的心中也是落地有聲的,她的冷淡、不合群,令她不像宋貝爾般名滿全校,但提起杜星兒,卻是男孩子們公認的校花。   她沉默的走過去,坐在安琪替她留著的座位上。   宋貝爾還沒出場,真大牌!阿施不耐地。   急什麼?他總要出來的!玲玲說。這場球賽若沒有他,請人來看都難呢!   星兒暗覺好笑,宋貝爾真有那麼大的魅力?   看球的同學圍滿了籃球場,不久,裁判來了,球員也陸續進場。   看,他來了!安琪第一個興奮的叫。   星兒眨眨眼,看見一個高個子的男孩半跑著進場她心中有絲疑惑,這是宋貝爾嗎?怎麼他跑步的姿勢那麼眼熟?   他們那隊的人都穿雪白的球衣,宋貝爾也是,那個雪白的身形移近了,看清了!星兒猛然一怔,大吃一驚,是宋貝爾?   分明是阿迪!是阿迪!   嗨!宋貝爾!阿施是個大膽又熱情的女孩,她揚一揚起手來叫著。   宋貝爾的視線移過來,他不看阿施,眼光卻停留在星兒的臉上,那注視至少有半分鐘,然後他展開一抹微笑。   看那微笑他是阿迪。   宋貝爾就是阿迪!可惡的傢伙,他竟騙了她。   星兒心中又驚又氣,根本沒注意他的凝視和微笑,可是,旁邊的女同學們卻都傻了。   宋貝爾盯著杜星兒看,宋貝爾對杜星兒微笑,這這天大的新聞啊!   杜星兒,他對妳笑,玲玲衝動地一把抓住星兒的雙手。妳看見了嗎?他對妳笑!   星兒神色不好,輕輕卻禮貌的掙脫玲玲的手。   我不知道!她冷淡的說。   她的冷淡令女同學們的興奮都凍結了,玲玲也很不好意思的,星兒不是別人,她們不能隨便和星兒開玩笑的!   對不起,杜星兒!玲玲低聲說。   星兒對她微笑。籃球賽開始了。   星兒根本看不清球員們在打什麼,同學們又為什麼歡呼和嘆息,她心中始終在想一個問題:宋貝爾怎麼是阿迪,阿迪又為什麼要騙她?   若她早知阿迪是宋貝爾,她也不會介意,也不會拒絕鄰居的友誼,只是   她不能忍受欺騙。   阿迪就是宋貝爾,她昨天還對他說那樣的話,豈不是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她竟想拿阿迪來和宋貝爾比一比,卻沒想到他們竟是同一個人!   學校裏的女同學有眼光,而她有眼無珠,居然被宋貝爾欺騙了!   這算什麼呢?她不管他是不是鄰居,是不是宇兒的好朋友,她不再當他是朋友了。   永不!   球賽還沒結束,她就悄悄的溜走了。   她根本不關心這場球賽,她也不要看那騙人的宋貝爾,那個可惡之至的傢伙。   她獨自回到教室,收拾好書包,等下課鈴聲一響,她就走。   剛才,他居然當眾對她微笑,以後將不知會傳出什麼謠言,真是可惡!   坐了半小時,終於下課了。   她抱著書包衝下樓,第一個衝出校門。   杜星兒,只有妳一個人走?老校工在門邊問,他只認識每天有賓士四五○接送的星兒。   司機已等在門口,她迅速跳上車去,這才鬆一口氣。   她那模樣十分好笑,似乎有人在背後追她似的。   姊姊星兒,阿迪哥哥呢?宇兒坐在前面。他們小學部今天不必上課。   不知道!她皺眉。司機怎麼還不開車?   阿迪哥哥說今天跟我們一起回家的!宇兒用清晰的童音說。我來接你們兩個。   走吧!阿全。星兒吩咐司機。   可是,小姐阿全為難的。   我說走!星兒冷硬的說。   姊宇兒好委屈。   司機阿全不敢再出聲,緩緩發動了引擎。   汽車慢慢駛上山,星兒也把胸中的氣憤暫時壓制住,她不想嚇著了宇兒。   姊姊星兒,為什麼不等阿迪哥哥?宇兒撇撇嘴,一副想哭的樣子。   為什麼要等他?星兒反問。你知道他也是我們學校的嗎?   是啊,我們住在一起,當然是一起上學啦!宇兒振振有詞。阿迪哥哥今天比賽籃,他說他一定贏,要我來接他,然後他要請我吃雪糕。   昨天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星兒問。   妳又沒有問我!宇兒委屈地。   他還告訴你些什麼?星兒忍不住問。   沒有了!宇兒攤開一雙小手。   你知道他姓什麼嗎?星兒不死心。   阿迪哥哥。宇兒說。   不是!我是問姓。她再問。   樓上哥哥?宇兒又說。   星兒搖搖頭,不再出聲。宇兒太小,不可能知道那麼多,再問也是白問。   姊姊星兒,妳在生氣?宇兒眼巴巴的望著她。生阿迪哥哥的氣?   沒有!我根本沒見到他。星兒說。   那為什麼道樣兇?宇兒問。   星兒笑了,為什麼這樣兇,她剛才很兇?   姊姊星兒從學校逃出來,還沒有放學呢!我很害怕,所以要阿全先開車。她說。   哦原來這樣。宇兒笑了。   他很滿意這回答,姊姊在他心目中是不兇的。   小姐,為什麼不等宋少爺一齊走?阿全問。   宋少爺?她想一想。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阿迪姓宋,就是她最蠢。   他還沒下課!她只能這麼說。   宋少爺今天沒騎單車上學,他說好和我們一起回來的。阿全說。   我不知道,沒有人告訴我!她搖頭。   這是真話,沒有人告訴過她。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騎單車上學的。   到家了,她帶著宇兒匆匆上樓,剛進門,四姊就在客廳裏叫。   小姐,妳的電話,四姊說。宋家少爺打來的!   宋家少爺!真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姓宋,除了她。   她猶豫著,要不要聽電話?終於還是走過去,她不願宋貝爾以為她小家子氣。   星兒,是我,阿迪!他說,他還不承認自己是宋貝爾。怎麼球賽還沒完,妳就走。   我對籃球沒有興趣。她冷淡的。   妳知道,打球時我全神貫注,球賽一完,我才看見妳那張座位竟是空著的。貝爾說星兒,妳是在怪我?   沒有。她完全沒有情緒激動。我只是不想看!   杜宇說要跟我一起回家的!他說。   我不知道,抱歉!她淡淡的。   我現在還在學校。他說。   接受女同學的歡呼?她諷刺著。   有一陣子沉默,他難堪了吧?   我並沒有叫那些女孩子那麼做。他慢慢的說。我也覺得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我以為你是大學生。她淡淡的笑著。   哎當時我不敢承認自己就是宋貝爾。他說。   她不想跟他談這麼多,她不再當他是朋友,她已決定,她是認真的。   要我替你通知你家司機去接你?她說。   哎不,不!我自己回來,我不喜歡司機接送。他立刻反對。星兒,傍晚還散步嗎?   她看看窗外,微微搖頭。   我怕傍晚會下雨!她說。再見。   再見,這算是拒絕他了吧!   阿迪哥哥嗎?宇兒仰著小臉問。他有沒有怪我們不等他、不講信用?   沒有,他贏了球,很開心。星兒回到臥室。   那個宋貝爾的確可惡,他竟是阿迪,竟和她住在同一幢大廈,難怪當初他會對女同學說星兒最有氣質,他老早就見過她的。   阿迪,還可以做個朋友,普通朋友;但,宋貝爾就不行了,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感覺上不一樣。   她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總覺得阿迪和宋貝爾竟是同一個人,簡直是荒謬的、難以置信的。   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宋貝爾如果看了,必然早就知道了。想不到宋貝爾在她身邊這麼久,這真是滑稽!   四姊進來請她出去吃中飯,她換好衣服,走進飯廳,卻看不見宇兒的影子。   宇兒呢?媽媽。難得在家的母親也在。   磨著阿全送他去接阿迪哥哥呢!母親微笑。漂亮的母親看起來像是她的姊姊。   他不吃飯了嗎?星兒不高興。   就回來!很近。母親看星兒一眼。阿迪妳也認識的吧!是樓上宋伯伯的兒子,長得很出色的男孩子,居然和宇兒那麼好,真怪!   我知道他叫宋貝爾。星兒沒好氣的。   這個宋貝爾的名字似乎無所不在,是和她耗上了嗎?大家走著瞧吧!      星兒始終不理會貝爾,無論在學校或在家裏,有時逼不得已的接了他的電話,也只是極冷淡的敷衍兩句。   敷衍只是禮貌,只是保持風度,只是她的教養,即使再不滿意,她也不會當面令人難堪。   學校裏卻是有些風言風語,說是貝爾喜歡星兒,星兒也不理會,這實在是很無聊的,由他們去傳播吧,是非終有一日會澄清的。   有些女孩子嫉妒星兒,就批評她驕傲,自以為了不起,而有些人卻幫著她,說她根本對宋貝爾無意,像安琪她們。   只是,兩個當事人始終都沒出聲,誰也不表示任何意見,別人的謠言也只能悄悄流傳著貝爾喜歡她嗎?沒人知道。   只是,他似乎很努力的在挽回一切,不論她的態度怎麼冷淡,他的熱誠依然不減。   散步是星兒的習慣,她不能為了避開他就不去散步,所以有時提早,有時延後。   但無論是早或晚,貝爾總是等在游泳池畔。   星兒很堅定,不動心就是不動心,眼睛都不眨一下,始終像塊冰。   她對自己決定的事,永不後悔,永不回頭。   她覺得貝爾目前雖表現了最大的誠意,但,卻不足以彌補當初的存心欺騙。   她是固執得近乎頑強!   不過,她也暗暗佩服,貝爾怎能永不氣餒,永遠那麼充滿信心呢?   他的信心從何而來?   星兒自問從沒有對他表示過好感,更沒有絲毫鼓勵他,他為什麼還不死心?   她想,是否該想個什麼方法直截了當的向他表示,他再等下去也沒有用。   她很不喜歎有個人總跟著她似的,很不自由。   那天放學回家之後,意外的看見父母都在家,而且還有個客人。   是很久沒見面,在英國唸醫科的年表哥年政。   年表哥!她覺得意外。   年政比她大七、八歲,他去英國之前,她才十二歲左右,還是個小女孩,在這期間,年政暑假、寒假也曾回來度過假,但他總有一大堆朋友、一大串節目,根本沒有時間來關懷這個可愛的小表妹。   這一次卻不同了,星兒已十八歲。   星兒!年政站起來,睜大了驚訝的眼睛。長得我幾乎不認識了,真是妳嗎?星兒。   當然是我。星兒笑。   年政在她心目中是大哥哥,是自己人,所以她態度上也熱烈好多。   漂亮得使人眼睛一亮!年政開玩笑。   表哥回來開業了。母親說。真快,眼看著你才去英國唸書,幾年一晃,就成了醫生。   誰說不是?星兒都這麼大了。年政看得目不轉睛。有男朋友嗎?   星兒又保守又驕傲,眼光又高。母親搖著頭。她一心想唸博士呢!   有志氣!年政點頭。喜不喜歡跳舞?   指天篤地式的?星兒笑了。像星光一般的燦爛。   哦!年表哥是老古董,不會跳油脂舞。年政搖頭。   我光會看,不懂得欣賞。星兒說。   好極了,妳的氣質不也適合油脂,年政眨眨眼睛。晚上我們訂的是夜總會的餐廳。   晚上要出去吃飯?星兒問。   妳姨丈替年表哥接風,也請我們一家。父親微笑。老人家都欣賞這樣的男孩。星兒想一想,不能去散步了,也好,讓那個宋貝爾去等吧!等到天黑。   宇兒也去?她問。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宇兒立刻說。   去,當然去,九點鐘就回來,不會耽誤睡眠的。年政抱起宇兒。宇兒,記不記得年表哥?   不記得!宇兒搖了搖頭。我只記得阿迪哥哥。   誰是阿迪哥哥?年政問。他不很漂亮,但很穩重,再加上醫生特有的氣質,他會是很受歡迎的男孩,當然,他也很驕傲。   樓上的阿迪哥哥,教我打籃球的。宇兒說。   星兒不喜歡宇兒提到貝爾,卻又不便出面阻止。   我去換衣服,年表哥,你坐一下吧!她立即轉身回房。   她看得出年政對她的好感,可能從小年政並不注意她,因此,這一轉變令她有種滿足感。   年政終於開始注意她了。   她從來就沒喜歡過年政,但被這麼一個有學問又出色的大男生貝爾只是小男生注意,是件開心的事。   星兒換了她最好的一條裙子上星期在街上買的,又梳平了她垂肩的直髮。   快六點了,該出去了吧?   客廳中只有年政在看雜誌,父母都進去換衣服了,宇兒也不見了踪影。   年政的眼光一直迎著她出來。   這邊坐,星兒。年政拍拍沙發。   星兒柔順的坐在他旁邊,對他的目不轉睛感到十分不自在。   星期六我們去郊遊,好嗎?他低聲問道。   好。星兒點頭。她以為又是全家人一起去,所以回答得很爽快。   那麼,我下午三點鐘開車來接妳。他立刻說。顯得很開心。   開車來接我?那他們呢?她意外的。   誰?妳以為還有誰?年政拍拍她的手。只有我們兩個去,不是更好嗎?   星兒的臉一下子紅了,畢竟,對方是個大男孩。   星兒,妳現在怎麼不問我是不是年羹堯的後代?當年妳不是總這麼說的嗎?年政有很好的記性。   只因為很少人姓年。她有著莫名的羞意。   年政當她是大女孩般地跟她約會了,是不是?她無法抑制自己的心跳加速。   我的姓特別,名字特別,所以,我一定很快就會紅起來。年政說。   紅!紅什麼?她不明白。   醫生也講究紅不紅的,也要名成才能利就啊!年政說得十分現實。我的姓名先天就很佔便宜!   星兒並不喜歡這種論調,不過對方是表哥,她也不便多言了。   父母和宇兒都換好衣服出來,看見星兒和年政談得很投機,他們似乎都很高興。   阿全開車送我們去,星兒,妳坐表哥的車吧!母親吩咐著。   好,媽媽。星兒點頭。坐年政的車也沒有什麼稀奇,她小時候不知道坐過多少次了。到了樓下,父母他們上了阿全駕駛的賓士四五〇,星兒隨年政上車,是一部全新的保時捷。   好漂亮的汽車!星兒由衷地。   我喜歡跑車,雖然跑車很浪費。年政微笑。   他有一份沉穩、胸有成竹的模樣,醫生都是這個樣子吧?才能給人信心。   星兒偶然望一望車窗外,突然看見游泳池畔的貝爾,啊!他果然等在那兒!   貝爾也在看她,那神情十分特別。   星兒微微一笑,算是對他打招呼,然後,保時捷呼嘯而去。   年政的出現,算不算是天助她呢?   看見了年政,貝爾會不會知難而退?   星兒的心情出奇的好,她已想出方法來擺脫貝爾了,是擺脫吧?   晚餐吃了兩個多小時,九點鐘離開餐廳,她隨著父母回家年政原想送她的,卻又怕太露痕跡,但臨分手時,他一再提醒她星期六的郊遊。   這頓晚餐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輕鬆,反而令星兒覺得煩悶。   父母、姨丈、姨媽他們,對年政一直都是又讚又誇地,似乎全臺灣就他這麼一個醫生似的。   更離譜的是,年政居然對這種誇讚顯露出非常自得。   星兒不喜歎他這種態度。   所以,當她想起星期六的郊遊,她竟有些後悔了。   在車上,父母又誇讚年政時,她就更沉默了,年政雖然不錯,卻也沒好得如父母所說的。阿全停好車,他們魚貫下車,他們得經過小花園才能走進大廈。   才走幾步,宇兒就大叫起來。   阿迪哥哥他奔著過去。   星兒呆怔一下,看見貝爾還坐在游泳池畔。他一直這麼坐著?等著?他沒有回家?   阿迪!母親、父親也跟他打招呼。   星兒不能太過分,只好淡淡的嗨一聲。   月光下,看見貝爾的黑眸中似乎失去了信心,他望著星兒,久久的注視著。   星兒的心莫名其妙的顫動起來。   杜星兒,我有幾句話想告訴妳。貝爾很誠懇的。只需要五分鐘!   來,宇兒,我們先上樓。父親很開通。阿迪哥哥有話要跟姊姊星兒講。   阿迪哥哥再見。宇兒依依不捨的跟隨父母走了。   星兒沉默的站在那兒,貝爾也沉默著。   他不是有話要講嗎?沉默也是一種語言?   星兒是很沉得住氣的,他不開口,她就等著,他們不可能這麼地站一夜。   是不是我的誠意不夠?他凝視她。   誠意?她冷淡的揚一揚眉。我不明白。   以前我們能談得很好,相處得很愉快!他說得有點負氣,狠狠的。現在我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道樣。宋貝爾只不過是個名字,有這麼重要嗎?   我是個原則性很強的女孩子。她說。   我絕對不是存心騙妳,他顯得狼狽。我的英文名字是叫阿迪,妳想我該怎樣做呢?   我不想要求你怎樣,她皺眉。學校裏的風言風語並不好聽,你自己也知道。   管它什麼謠言,星兒,妳為什麼這樣固執?他說。   從小我就是個固執的人,現在並沒有加多一點,她搖頭。以前和現在,我對你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不知道你在誤會什麼。   誤會?我沒有誤會,他用力甩一甩頭。有些事情不必明講,我能感覺得出來。   也許你的感覺錯了呢?她說。   星兒,妳可是在懲罰我?他低吼。   不是!我為什麼要懲罰你呢?我沒這個權利。她笑了。宋貝爾,你講的話好奇怪!   妳為什麼不叫我阿迪?他問。   你原是宋貝爾。她笑一笑。   剛才那個駕駛保時捷的男人是誰?他問。聲音裏有著難以控制的嫉妒。   年政,一個醫生!她說。   她故意不說表哥,她是故意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看見貝爾那種掙扎、嫉妒,甚至痛苦的表情,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一個醫生!他自嘲的笑了。我記得妳說過喜歡有學問、有知識的男孩子。   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她想,這夠殘忍吧?   我可以擁有一輛保時捷,但我永遠不會成為一個醫生,他說。我不會成為一個醫生。   她望著他半晌。   我要上樓了,你的話說完了吧?她冷淡的。   他不出聲。   她轉身走回家,她不回頭。   她原是不回頭的女孩,是吧? 三   從那天之後,貝爾即消失在星兒身邊。   她散步的時候,他不再等在游泳池畔,在學校裏也不再見到他的踪影。   他有意避開了吧?   他原是個很有個性的男孩,他不死皮賴臉,他很驕傲,自尊心也強。   星兒並沒有後悔,至少目前還沒有後悔。   星期六下午,她和表哥去郊外遊玩。   年政的各方面條件都好,但,她想不到和他相處是那麼悶、那麼難捱。   他一直在讚美星兒,說她有多美,說她有多好,說得她似乎只該天上有。   星兒覺得肉麻、俗氣,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已經出來了,不過沒有下次了。   兒時對表哥的印象不能當真,因為那個時候實在太小,現在相處一次,就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一個人如果只會說讚美的話,無論如何,總給人虛偽的感覺,可惜的是,年政自己不知道。   從郊外回來,他堅持邀她一起吃晚飯。   媽媽不知道。這是星兒的理由。   打個電話給她吧!他輕鬆的。她知道妳跟我一起出來,放心得很。   她討厭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但他是表哥,總得給一點面子,她一向是禮貌的、好教養的,既然出來了,實在不必堅持非回去吃晚飯不可。   反正她已打定主意,只此一次了。   她隨他到了餐應。   年政永逮挑選那種有名氣卻未必好吃的地方,點的菜也淨是名貴的、吃不飽的。   做為一個醫生,他是不是太浮了一點?   星兒,我佩服妳父母給妳取這樣的名字,妳的確像顆小星星,尤其是眼睛,又來了,真令人受不了。有人這麼讚過妳嗎?   她搖搖頭,她該說什麼?可憐的星兒。   妳太沉靜了,星兒,他搖搖頭,擺一副改造者的姿態。為什麼不活潑一點?那樣,妳會更受人歎迎!   星兒皺眉,聯想起恐怖片中改造人的怪科學家或醫生。年政憑什麼想改造她?   我不在乎別人對我的印象,或是我受歡迎與否,她慢慢的說。我就是我!   年政頗意外的看著她。   女孩子不能太固執!他說。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個性,我們無法要求別人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人。她平靜的說。   妳說的對。他怔一怔神。我只是覺得,妳若活潑些,會更像天上頑皮的小星星。   我是人,不是小星星。她淡淡的笑。   侍者送來湯。   大銀盆裏蓋著兩個小銀盆的湯,非常的虛張聲勢。   星兒寧願在學校附近的餐廳喝一碗洋葱湯或羅宋湯,都會比在這裏舒服而實在。   人只要活得自由,何必用各種東西像地位、名譽、排場來把自己綁住呢?   突然之間,她想起了宋貝爾。   貝爾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麼?打籃球?跑步?他那雪白的運動衫,他那雪白的大毛巾,他那一臉一身的汗,他那開朗、懇切又熱誠的笑容,他那曾經充滿信心的眼睛這一切都變得鮮明,變得真實。星兒發覺,在這個時候她竟渴望見到他。   面前的一盤湯簡直完全失去味道了。   怎麼?不合胃口?年政發覺了。   不,很好,她是有教養的。我慢慢吃。   低下頭來喝湯,她發覺自己再也無法與年政談話。   年政是表哥,然而,十八年來他一直是遙遠的、陌生的,現在依然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她想回家,強烈的想回家。   她一直忍耐著、忍耐著心中澎湃著的,奇異的感情。   是感情嗎?她不知道。   終於捱完了這一餐,然後,無論年政再有什麼提議,再說什麼,她只有一句話:回家!   她的聲音、她的神情、她的行動都是堅決得無與倫比,她一定要回家。   年政顯然是失望的,卻仍送她回家。   他也有著相同的好修養,他們是出自差不多的家庭。   什麼時候還有空?我們再出來玩?年政試探著。   他不笨,他看得出星兒興味索然。   我要預備考大學,怕沒有什麼時間。她說。   星期天是假日,總要休息的。他不死心。   星兒的確比他二十七年來所見過的女孩子都美麗、都出色,他不想放棄。   我要休息。她回答得乾脆。   他不響,半天才說:星兒,我對妳是認真的。   星兒看他一眼,淡淡的笑起來。   年表哥,從小到現在,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年表哥,她說。這個事實很難改變,我覺得你遙遠而陌生,而且我無法和你找到共鳴,這是真話!   他驚異的望住她。   妳思想成熟,冷靜得令我驚奇。他說。妳才多少歲?十八?   不是年齡的問題,她還是淡淡的笑。我不大愛說話,我寧願多思想,我是個喜歡用腦的人,我想得比別人都多,真的!   道麼說,我們之間的思想應骸沒有距離。他不死心。   是找尋不到共鳴!她再說。年表哥,你應該去接觸其他適合你的女孩,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出神的凝視著她,幾乎忘了自己在開車。   看馬路,年表哥。她提醒。   哦哎!星兒,我很遺憾,他說。到底是從英國深造回來的,顯得頗有紳士風度不論是真是假。我實在很喜歡妳!   你是表哥,永遠都是!她微笑。   離家近了,她的心情卻出奇的緊張起來。   她想見貝爾,她能見到他嗎?   貝爾和小宇兒是好朋友,宇兒一定有他的消息,一定能夠找到他啊!宇兒真是可愛!   車停在她家大廈的花園裏,她推門下車。   謝謝妳陪我出來,年政笑。我不送妳上樓了,如果妳願意,我隨時歎迎妳來電話。   年表哥,你這醫生看傷風感冒嗎?她悄皮的問。   哦!她已學會了俏皮?   是心境的改變才令她如此的嗎?是嗎?   當然,只是希望別在生病時才想起我。他也笑。   我會記得你的,年表哥。她揮揮手,轉身走進大廈。   穿制服的管理員在和一個人聊天,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司機模樣。   陳先生,阿迪的籃球還放在這兒嗎?星兒問。陳先生是那管理員。   杜小姐,妳是說宋家少爺?他的球已不放在這兒了,他不練球了。管理員說。   他沒有和我弟弟宇兒一起玩嗎?星兒再問。   很少見到。管理員搖頭。   我們家少爺就要回美國了。那四十多歲、司機模樣的人說。原來他是宋家的司機。   回美國?星兒呆怔一下。   少爺不習慣這兒的學校,聽說女孩子瘋狂得很,令他無法安心唸書。司機又說:尤其是最近,少爺一直很不快樂。   哦他什麼時候走?星兒心中在顫抖著。   貝爾很不快樂,尤其最近她以前明明看見他眼中的陽光,明明見到他開朗愉快的笑容。   他不快樂?   就快了,少爺想直接考大學,他先回去預備一下功課。司機說。   謝謝你。星兒微笑。   她乘電梯上樓,心中彷彿有件東西壓住,非常的不舒服,連呼吸都不順暢。   貝爾要回美國了!   走進客廳,見到宇兒獨自坐在窗前,寂寞的望著天上的星星。   她心中不忍地,一把抱住了這可愛的小弟弟。   宇兒,怎麼一個人在道兒?媽媽呢?爸爸呢?還有四姊呢?她一連串的問。   姊姊星兒,妳回來了。宇兒沒精打采的。家裏沒有人,只有阿全和萍姊,四姊有事出去了,爸媽也不在,連妳都出去。   六歲小孩子的眼中充滿了寂寞,令人心痛。   姊姊星兒下次不出去,陪你玩,好不好?她說。吻一吻他小蘋果般的臉兒。   陪我打籃球?宇兒臉上有了陽光。   姊姊星兒不會打籃球。她心中一動。你怎麼不找阿迪哥哥呢?   阿迪哥哥沒有空,他常常不在家,宇兒搖搖頭。回來也不陪我玩,他不快樂。   哦你知道他不快樂?她驚奇地。   我看見的。宇兒振振有詞地,用他軟軟的童音講出來,非常動人悅耳。他不跑步了,總是一個人坐在游泳他那邊,他不出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們不管他,下次,姊姊星兒陪你打籃球。她拍拍宇兒的頭。   好。宇兒笑得好開心。   現在我們來玩大富翁,星兒想令宇兒開心些。我們玩三小時。   姊姊星兒萬歲!宇兒跳下她的膝頭。我去拿大富翁,我去叫阿迪哥哥   宇兒她吃了一驚,找阿迪?   宇兒已跑進臥室,一會兒就拿出他那盒精緻的大富翁;把它放在桌上後,又立刻去打電話。   宇兒,姊姊星兒沒說過要找阿迪哥哥。星兒叫。   大富翁要三個人才好玩,宇兒有他的想法。阿迪哥哥說我們倆要玩時,可以隨時找他!   小宇兒的口齒十分伶俐,比一些十歲大的孩子講的話更清楚。   電話打通了,講了幾句,卻失望的放下來。   阿迪哥哥不在家。他失望的。   他不在沒關係,我們兩個人也一樣好玩,她安慰小宇兒。下次我們下次再找他。   姊弟兩人就在小圓桌上玩起來。宇兒是一本正經、聚精會神的,星兒卻心神不屬、心不在焉。   貝爾這個時候在哪裏呢?快十點了呀!   平常,他是很少去逛街的,和她一樣,他是絕對的生活正常。   他說過,一個運動員最注重的就是生活正常,她記得。   然而,他這個時候還沒有回家。   他們繼續玩著,由於她的心不在焉,所以頻頻被罰坐牢,又倒退又罰錢的,不到一小時,已輸了好多。   宇兒卻是又建屋,又買酒店,他愉快的笑聲充滿了客廳,早已忘了找不到貝爾的事。突然之間,星兒停滞下來,她心中有根神經抽動了起來,一種莫名其妙的靈感在閃動著。她跳起來,大步奔出陽臺,朝樓下望去。   誰說她的靈感不對?借著月光,她看見游泳池畔孤獨的坐著一個人,那不正是不在家的貝爾?   他沒有出去逛街,他在游泳池畔。   一剎那間,星兒的心變得柔軟了,十分、十分柔軟,一種全新的感覺在心胸中蕩漾,蕩漾      貝爾要轉學離開的消息傳得好快,不到半天,幾乎全校都知道了。   畢竟,貝爾是受全校矚目的人。   女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們議論紛紛,又惋惜、又遺憾、又詫異。   唸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   有人把敏感的視線投向星兒,她平靜、冷漠如恆,別人以為她根本不在乎貝爾,但,誰能瞭解她心中的感受?   中午的時候,司機阿全來接宇兒回家,順便送來星兒的午餐。   星兒每天習慣的去老校工那兒拿午餐盒。   她走得很急、很快她心中淨想著貝爾要離開的事,天知道,早晨的課是上得多麼辛苦。   她是個永不後悔的女孩,但這次似乎後悔了!走得太急,又低著頭想心事,因此,毫不覺察地就撞入一個人的懷裏。   啊她驚叫一聲,午餐盒也掉在地上。   一雙溫暖的手立即扶住她的雙臂,先穩住了她使她不致跌倒,然後,替她拾起午餐盒。   對不起,謝謝她撞起頭,卻呆住了。   那不是貝爾,一直避開她的貝爾嗎?   凝目相視,一剎那間,她的臉紅了,流露出一種從未在她臉上出現過的嬌羞神色。然而這是學校,是人來人往的走廊,她迅速接過午餐盒,一言不發的轉頭就跑,連頭也不敢回。雖然她極想回頭。   她不敢,她居然不敢面對貝爾了,這是怎麼回事?她的心更亂了。   貝爾剛才也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那麼定定的凝望她,貝爾明顯的瘦了,他臉上沒有笑容,眼中沒有陽光,他是不快樂的。   回到教室,根本食不知味,低著頭,她聽見幾個女孩子的對話。   宋貝爾不可能莫名其妙,無緣無故的轉學離去,一定有什麼原因!一個說。   什麼原因呢?他功課好,又出名,品行又好,是全校上下最喜歡的學生。另一個說。   妳們想,會不會是因為她?又一個說。   星兒敏感的覺得幾對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的頭不禁垂得更低。   會是因為她嗎?老天!   我看大概是吧!一個說。宋貝爾那麼驕傲,卻在她面前失敗了,當然非走不可。   我真是不明白,像宋貝爾這樣的男孩子,下輩子都未必遇得到,她為什麼不理他?另一個卻說。   誰知道。一種頗不以為然的口吻。或者人家眼光高,還想等查理王子來求婚呢!   作夢!我想她大概是沒有感情的,血也是冷冷的,又一個說。妳們看她平日對誰都是冷冰冰的。   大概想終身不嫁,做修女!有一個女同學笑了。   星兒猜測自己的臉色一定變得蒼白了,是不是?   匆匆合上午餐盒,裝作漠然的慢慢走出教室。   女同學們都誤解她,誰知道她心中的感受?   貝爾要離開,她比誰都遺憾,比誰都失望,比誰都難過,她不是無動於衷,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真的!   這方面,她毫無經驗!   她怎麼會等查理王子來求婚呢?這簡直荒謬,她是那種女孩嗎?   她以前是過分一點,她不該那樣對待貝爾,現在,她已經後悔了!   漫無目的在校園逛了一圈,到了上課的時間,她又回到教室。   不是她敏感,她發現每一個同學對她的眼光都很特別、很奇怪,令她難受極了。   在第一堂下課後的五分鐘休息時間裏,安琪忍不住地來到她面前。   杜星兒,妳知不知道宋貝爾要離開了?安琪好心的壓低聲音。   星兒不安的點點頭,臉色都變了。   妳實在很傻,如果妳沒有其他男朋友,為什麼要拒絕他?安琪是直腸子的。   我星兒無從說起。   她承認自己傻,但她也不必把自己的感受告訴別人,是不是?   別人又怎能了解呢?   我們不知道宋貝爾為什麼要走,但妳總是原因之一。安琪肯定的。他走了之後,妳不會後悔嗎?   星兒說不出話,她會後悔嗎?老天!她已經在後悔了啊!她已經哎!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我們都喜歡妳,也喜歡他,無論如何安琪還沒說完,上課鈴就響了,她匆匆的說完最後一句:妳去跟他談談,留住他!   整堂課的時間星兒都在想道句話,去跟貝爾談談,留住他!   她能留住他嗎?   她一點把握也沒有,自尊心又重,如果她去找他,他仍不肯留下的話,教她的臉往哪兒放?   但,不去留住他她怕這一輩子都不會甘心的,她肯定的知道!   放學的時候,她匆忙的第一個逃離學校,好在阿全是個負責、守時的好司機,他已等在校門外了。   宇兒竟坐在車上。   姊姊星兒。宇兒天真地笑。   宇兒又是和貝爾約好一起走的嗎?阿全已開車了,帶給她一陣失望。   為什麼來接我?她吻宇兒可愛的小臉兒。   接妳回去玩大富翁。宇兒笑。   大富翁兩個人玩,沒有意思!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她真沒用,竟想利用自己的弟弟。   四姊可以玩,還有年表哥來了!宇兒天真的笑。   六歲的孩子怎能明白她的心思呢?年政來了,真是煩上加煩。   我不喜歡年表哥,我喜歡阿迪哥哥。宇兒毫不掩飾的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阿迪哥哥就要回美國了。她衝口而出。   宇兒呆怔一下,小臉兒立刻沉下來。   不會,姊姊星兒騙我。他說。   你下次見著他時,自己問他,好不好?她微笑。   宇兒盯著星兒,眼光突然變得不友善。   是妳,上次妳不等他一起走,他生氣了。宇兒的小手指著她。他生氣地要回美國去,妳要道歉!   如果他生我的氣,我道歉就是了。星兒搖搖頭,連小宇兒都說是因為她是因為她吧?你不要對我這麼兇!   妳一定要道歉,留住阿迪哥哥,否則我以後都不跟妳玩。宇兒認真的說。   唉!留下他,所有的人都這麼說,她留得住他嗎?能嗎?   到家了,停好車,宇兒一溜煙就跑進大廈。這個孩子,他在生星兒的氣吧!   星兒拿了書包慢慢下車,慢慢繞過小花園走回大廈,她下意識的朝游泳池望望貝爾坐在那兒!   啊!他竟先回來了?他騎單車比汽車還快?   她看見他,他也看見了她。   視線相接,星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低下頭,快步走回大廈。她想留住他,卻又擔心留不住,她想和他打個招呼,又覺得不好意思;她矛盾之餘,只好逃走。   當然,她是不會回頭的。   星兒貝爾的聲音傳過來。   她的腳步停止,不,是被魔針定住了吧?再也不能向前跨一步。   她是不回頭的,永不回頭,但   星兒貝爾再叫。   她的眼眶濕了,她的心靈激盪,她她終於慢慢的轉回頭去   她終於回頭了。   她終於回頭。   她終於回頭。   星兒!看見她回眸,他驚喜得站起來。星兒   她看他一眼,慢慢的走過去。   他忍不住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她本能的掙一下,沒有掙脫,也就任由他了。   星兒他凝視著她,似乎歡喜得連話也不會講了。我們我陪妳散步!   她點點頭,心中充滿了寧靜、滿足、甜美的感覺。   他們牽著手,慢慢的走出小花園,沿著山路,走他們往常慣走的路。   我以為妳絕不會回頭理我!他說。他才十九歲,孩子氣得很。   你在叫我,這是禮貌。她低聲說。   我該早些叫妳,是嗎?他喜悅的。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早些、遲些都不好,要適當的時候!她說。   我選了適當的時候?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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