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刀劍金鷹

第7章 第七回 追查兇手 少俠捕頭暗尋訪 命案背後 老將鏢頭動刀兵

刀劍金鷹 陳青雲 14776 2023-02-05
  出了練武廳,司馬上雲不由吁了一口氣,他走到廊沿欄杆上坐下,朝范廷元和喬瑛二人看來。   喬瑛不自主的垂下頭來。   范廷元也給望得渾身不自在,感觸地道:你在懷疑我們是兇手?   司馬上雲不作掩飾地道:你們的嫌疑本來就不輕。   范廷元分辯道:事實上我們並沒有殺過人!   司馬上雲道:曲直是非,終會有個水落石出,你們既然沒有殺過人,就不必擔心了。   范廷元道:駱騏捕頭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他能有名捕之稱,當然不是一般庸吏可比,問題是他到底是人,不是神。人總會有失錯的地方。   司馬上雲聽出了弦外之音,隨即道:你擔心他判斷錯誤,冤枉了你們?   范廷元臉色凝重,道:我不要緊,只是擔心委屈了大嫂。

  司馬上雲瞧喬瑛一眼,道:駱騏平素為人我很清楚,有些事儘管他不得不依法辦理,可是在未能完全證實前,他絕不會難為你們,同時,他也不會就此罷休的。   范廷元道:司馬大俠是怎麼樣一個人,我也早有耳聞。   司馬上雲接口道:是麼?   范廷元愁眉稍展,道:這件事有你司馬大俠和駱總捕頭的伸手,我們應該放心才是。   微微一頓,又道:可是,我總覺得,其中似乎隱伏著一個可怕的陰謀,事情的發展會對我們極不利。   司馬上雲道:我認為只要你們真是問心無愧,就不必過分憂慮。   他突然問道:有一個叫刁森的人,你們可認識?   范廷元怔了一下,才道:那刁森過去是龍虎鏢局的鏢師,在鏢局結束的半年前已離開了。

  司馬上雲輕哦了一聲,道:其人如何?   范廷元道:刁森長了一張狼面,其人如其面。   司馬上雲不由注意起來,試探問:你是說,刁森為人,就如一頭狼。   范廷元道:有時比狼更凶悍,私生活也不太檢點。   司馬上雲又問:他是自己離開鏢局的?   范廷元搖搖頭,道:不是!   喬瑛道:是我將他辭掉的。   司馬上雲聽起來很意外:是什麼原因?   喬瑛一皺眉,道:我家裡只有父親和一個妹妹喬玲,年前家父去世後,我把妹妹喬玲接來。那刁森對我妹妹終日糾纏不清,我也不能寸步不離妹妹身邊,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請刁森走路。   司馬上雲道:這件事是否就此了結?   喬瑛搖搖頭,道:刁森離開鏢局後,還是沒有死心,老是在門外徘徊,一有機會就溜進來找我妹妹的麻煩,相信這樣早晚會出事,我只好把喬玲悄悄送回家去,刁森就不知道我妹妹去了什麼地方。

  司馬上雲似乎很注意到這些環節上,道:刁森有沒有再進來囉嗦?   喬瑛道:他不敢!論武功,他不如我,同時不敢開罪呂伯玄。   范廷元道:很奇怪,刁森雖然那麼凶悍,在呂伯玄面前,連說話也不敢大聲。   司馬上雲一笑,道:這也許刁森只是一隻狼,呂伯玄卻是一隻虎。   喬瑛詫異問:司馬大俠,你何以突然提起刁森?   司馬上雲沒有回答,卻聽到腳步聲傳來,他的視線就投向腳步聲傳來那邊。   范廷元、喬瑛也循聲看去。   喬瑛看到走在前面,手提燈籠的老僕人,道:那是呂忠。   走在呂忠後面,也是一個老人,個子魁梧挺直,目光如電,肩上掛著三枚寒光閃閃的鐵環。   司馬上雲問:呂忠後面老人是誰?

  范廷元眉皺著,道:他叫狄弘,呂伯玄的師叔,十年前已退出江湖。   司馬上雲心念瞬轉,突然問:他住的地方,離這裡遠不遠?   范廷元道:不遠,來回不用一天的時間。   司馬上雲道:呂忠大清早離開鏢局,相信就是去他那裡請他來的。   范廷元道:可能是呂伯玄請他來的。   司馬上雲沉吟道:呂伯玄請他來為什麼?   范廷元道:這要問他才清楚了。   他們說著時,呂忠和狄弘已走進來了。   狄弘目光一掃,越過呂忠,一面走一面道:整個莊院,只是這裡有燈光,果然人也就在這裡。   他視線落在范廷元和喬瑛臉上,道: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兩人都沒有回答,事實上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望著狄弘。

  狄弘似乎不喜歡有人對他這副神情,立即臉色沉了下來,道:原來你們連老夫也不放在眼裡。   范廷元道:豈敢!   狄弘冷笑道:如此你們何以不回答老夫的問話?   范廷元道:由於不知如何回答。   狄弘冷笑聲中踏上兩級石階,突然鼻子一揪道:血腥味!   他這話出口,眼睛幾乎大了一倍,瞪直眼道:出了什麼事?我師侄在哪裡?   范廷元只回答了他下面那句話:在練武廳內。   狄弘如奔馬似的衝進練武廳,一聲吼叫,從練武廳傳來,那是充滿了驚怒的聲音。   狄弘倒退出廳,霍地轉身,瞪著范廷元、喬瑛道:練武廳裡一具屍體!   范廷元十份平靜地答道:那屍體就是呂伯玄。   狄弘喝聲問:是誰下的毒手?

  范廷元道:他養的那隻黑狼。   狄弘冷笑道:你這話是把我看作三歲娃兒,以他的武功,豈會遭那黑狼的撲擊?   范廷元裝作一絲感觸,道:其中可能另有蹊蹺,可是目前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狄弘冷笑道:你們找不到,還有誰能找到?   范廷元和喬瑛,兩人臉色一震。   狄弘接著道:你們計劃雖然周密,還是瞞不過他的眼睛,他儘管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鬼主意,卻看出你們已動殺機,他立即寫了封信,派呂忠送來給我。   范廷元聽到這裡,不由脫口道:是一封怎麼樣的信?   狄弘臉色凝重,道:信上寫著姦夫淫婦陰謀殺害之,見信,請速來鏢局,遲恐性命不保。   范廷元、喬瑛,又震住了。   狄弘似乎並沒有把司馬上雲看在眼裡,只是瞪著范廷元、喬瑛又道:我看過那一封信,立即趕來,還是趕不及。

  范廷元輕輕嘆了聲,道:趕得及就好了。   狄弘臉色一寒,道:現在還不算太晚,如果我來到,你們已離去,那就真的遲了。他左肩旋即一沉,嗆啷!金鐵交鳴聲中,肩上掛著的三枚鐵環已落在手中。   范廷元臉色驟變,道:老前輩,你要怎樣?   狄弘陰笑道:殺人償命,還要明知故問。   范廷元分辯道:呂伯玄的死,事實與我們並無關係。   狄弘叱聲道:信中所指姦夫淫婦是誰,已不須老夫指姓道名,償命來吧!   他左手一甩,三枚鐵環,一枚已飛入右手,高聲暴喝道:姦夫淫婦,納下命來!   喬瑛聽到這話,一臉悲慘之色,渾身起了一陣震顫。   范廷元抑下心頭的激盪,道:到目前為止,這件事還是個謎,老前輩口齒最好放乾淨些,像你這等胡言亂語,莫怪范某不客氣了。

  狄弘一瞪眼,道:不客氣又如何?   范廷元臉色鐵青,按劍冷笑道:我要領教一下飛環門中武功。   狄弘嘿嘿冷笑,身形彈起,飛落練武廳前院子,一轉身道:老夫就等你說出這話,姦夫淫婦都給我下來!   范廷元自己嚥不下這口氣,縱身躍去。   喬瑛粉掌緊握,似乎也想動手,還未移動腳步。   狄弘看在眼裡,嘿嘿冷笑道:畢竟是撿野食吃的狗男女,一旦有事,就各管各的了!   喬瑛一聲嬌叱,從石階躍下。   狄弘左右手三枚鐵環,嗆啷一撞,道:一齊上來受死吧!   范廷元和喬瑛二人,腰間長劍同時出鞘。   狄弘看到他們長劍出鞘,一聲暴叱:打!左手雙環砸向范廷元,右手單環橫切喬瑛咽喉。   范廷元側身閃過一邊,喬瑛亦一劍架開,她這一劍是硬擋,不由後退一步。

  狄弘這一招只使出六分功力,又嘿嘿冷笑道:如此本領,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話聲未落,范廷元長虹匹練似的一劍,已刺向他肩膀。   狄弘回手一環架住,嗆啷聲中,范廷元硬接一招,斜退半步。   范廷元臉色落漠,掣劍回身殺來,喬瑛亦展開攻勢。兩人聯手進擊,勢道凌厲,不是一般人所能應付的。   眼前的狄弘卻是武功高強,他叱喝連聲,三環飛舞,就在幾個照面之下,擊散了兩人的攻勢。   狄弘三環往前胸一靠,一張臉突然紅了起來,垂胸長髮同時無風自動,身上的衣衫亦波浪似的不住起伏,誰也看得出,他是在運轉全身功力。   喬瑛臉色凝重,已運用全身之力,準備迎接狄弘的致命一擊。   范廷元臉色剎那數變,忽地叫道:老狗迫人太甚!

  狄弘嘿嘿冷笑,道:迫你又如何?   話落,渾身骨骼已如鞭炮似的全響了起來。   范廷元知道狄弘已在運全身功力,要將自己和喬瑛,一擊致於死地,他似乎跟自己說:生死存亡,捨命一戰,我也只得運用那種武功了。   范廷元放下手中長劍,身形木立而站,一動不動,猶如一座石像,甚至連身上衣衫,也似乎已硬化。   他的臉龐已漸漸冷青,現出玉石似的顏色。   狄弘心裡暗暗詫異,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武功?   范廷元簡單地回答一句:不要命的武功!   狄弘輕哦一聲,道:不要命?成!老夫這就成全你。   你字出口,身形閃退一丈,左手衣袖嗦嗦出聲,手中兩枚鐵環,已嗚嗚飛入半空,嗆啷聲中,兩枚飛環凌空猛一撞,左右飛開,左擊范廷元,右落喬瑛。   這兩枚飛環去勢凌厲,嗚嗚破風聲中並不直飛,左一抖,右一偏,迴旋飛舞,令人難以判別飛環從哪一角度襲來。   狄弘左手雙環出手,右手飛環亦蓄勢待發,就在對方迎擊飛環之際,右手飛環伺機出手。   喬瑛凝視飛向自己而來的鐵環,額上已有汗水淌下。   范廷元卻是無動於衷,面色更青更白,驀地雙掌高舉過頂,燈光下那一雙肘臂,亦變成青白色。   他掌化為爪,右掌曲指如鉤,突然自上往下移,顯然已蓄勢待發。   眼前,三人所有的動作,變化在剎那之間。   也就在這剎那之間,突然響起一股霹靂似的暴叱:且慢!   這響霹靂聲與閃電似的出手,同時到達,閃電似的劍光凌空飛至。   劍光閃處,落向喬瑛的那枚鐵環,激盪振飛。   再閃,飛向范廷元的那枚鐵環觸上劍光,又給震飛半空。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三人中間卻多了一個人司馬上雲。   除了司馬上雲外,當今武林中有這等身法、劍法的人,已不多了。   狄弘閃身接回兩枚激震飛起的鐵環。   像司馬上雲這等高手,他乃是第一次遇上,不禁一怔。   狄弘手握三環,瞪視司馬上雲,心裡一陣猜疑,這人又是誰?   司馬上雲轉身目望范廷元問:范廷逾是你什麼人?   范廷元意外地一怔,頓了頓才答道:范廷瑜是我家姊。   司馬上雲豁然所悟,道:難怪你懂得玉真功這門內家絕技。   那邊的狄弘聽到范廷瑜這個名字,神態顯得有些異樣,再聽到玉真功這三個字,臉色驟變。   范廷瑜這名字在狄弘聽來並不陌生,乃是武林中一位巾幗女傑。   范廷瑜在十年前,已是江湖上著名的女殺手,她殺人雖多,聲名並不壞,原因是死在她手裡的,都是死有餘辜之徒。   范廷元知道司馬上雲閱歷廣博,才看出自己這套玉真功,卻又困惑地問:你認識家姊?   司馬上雲搖頭道:只是聞名。   他話題移轉,又道:你玉真功雖然練得不錯,只是內家功力尚差一段距離,如果與對方相搏,會落個玉石俱焚的收場。   范廷元憤然道:士可殺,不可辱,我絕不能受那老狗的一再侮辱,一死而已。   司馬上雲淡然一笑,道:有我在這裡,無論如何不會讓你們弄出人命案子來的。   頓了頓,又道:死了一個已經夠了。   范廷元無言退下。   司馬上雲轉向狄弘道:在尚未證實之前,這位狄大俠請勿出口傷人。   狄弘一瞪眼,道: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來教訓我!   司馬上雲道:我是一個人,不是什麼東西。   狄弘又問:什麼人?   司馬上雲道:男人。   狄弘怒聲道: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司馬上雲簡單的答道:司馬上雲。   司馬上雲?狄弘一驚:你是哪一個司馬上雲?   旁邊的范廷元接口道:到目前為止,天下武林中就只有一個司馬上雲。   狄弘哼了一聲道:怪不得好身手!   他轉向司馬上雲道:這件事與你有何關係?   司馬上雲搖頭道:一點關係都沒有。   狄弘目瞪司馬上雲,道:既然毫無關係,為何插手?   司馬上雲答道:只為答應一個朋友,小心照顧這裡。   狄弘道:那個朋友是誰?   司馬上雲道:駱騏!   狄弘微微一怔道:開封府總捕頭,駱騏?   司馬上雲一點頭,道:正是他!   狄弘一頓,道:他已經知道此事?   司馬上雲嗯了一聲道:才離開不久。   狄弘十分注意地問:他如何說?   司馬上雲道:他認為有重新驗屍的必要,他離開這裡,就是去招呼捕快,仵工。   狄弘話聲一沉,道:假如證實乃是他們所為,又將如何?   司馬上雲道:等駱騏回來時,你可以向他問清楚,國法、王法,我知道的不多,我不是官府中人。   狄弘道:這種事必須交由官府處置?   司馬上雲道:事在必行。   狄弘冷冷一笑,道:這件事獲得證實,我立刻要殺他們。   司馬上雲道:除非他們拒捕。   狄弘接口道:不然又如何?   司馬上雲道:得先殺死駱騏,以及他手下捕快。   狄弘道:你當然亦不會袖手旁觀了?   司馬上雲點頭,道:不錯!   狄弘轉過話意,道:如果他們買通官府上下,得到輕判又如何?   司馬上雲一笑,道:絕無此事。   狄弘接著道:萬一有呢?   司馬上雲道:到時你動手殺人,最低限度有兩個人不會阻止。   狄弘接口道:你和駱騏?   司馬上雲點點頭,道:是的。   狄弘道:一言為定。   司馬上雲投過一瞥,問:倘若事實證明,與他們無關,你又怎樣?   狄弘道:當然我也不會再找他們的麻煩。   他話到這裡,傲然一笑,又道:我一生為人正直,到這年紀,更不會改變。   司馬上雲道:我高興認識正直的人,駱騏也跟我一樣。   狄弘岔開話題,道:江湖上傳說你武功高強,果然真有幾下子。   司馬上雲笑了笑,替代了回答。   狄弘又道:日後若有機會,非要討教不可。   剛才就是機會,他並沒有出手,顯然這是場面談而已。   一個人活到這個年紀,對於完全沒有把握的事,一定會特別小心,考慮清楚才動手。   他就即轉身,向外踱出去。   喬瑛默然收回長劍,跟在司馬上雲後面。   范廷元已撿起地上的劍,亦走上石階。   狄弘卻沒有動,木立原地,仰首望天。   老僕人呂忠手提燈籠,顫抖地站在那一端,始終沒有作聲。   整個莊院,就這樣寂靜下來。      半個時辰過去,駱騏終於回到龍虎鏢局,同來的有十多名捕快,兩個仵工,燈籠火把照亮了練武廳。   駱騏快步走到司馬上雲身邊,第一句話就問:那個老頭是誰?   司馬上雲道:他叫狄弘,是呂伯玄的師叔。   駱騏道:是誰給他消息的?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   駱騏哦了一聲!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在大清早,就吩咐呂忠將一封信送給他。   駱騏問:是怎樣的一封信?   司馬上雲道:一封求救的信。   駱騏問道:信上寫些什麼?   司馬上雲道:姦夫淫婦陰謀殺害之,見信,請速來鏢局,遲恐性命不保。   他記憶力還真不錯,一字不漏的,全都記了下來。   駱騏又輕哦了一聲。   司馬上雲道:信的話很短,也不難記憶。   駱騏道:所以狄弘立即趕來。   司馬上雲道:只可惜他住的地方,來回最快也要一天,他雖然接到信就起程,來得已經不是時候。   駱騏道:他剛到?   司馬上雲道:在你離開片刻之後。   駱騏道:有沒有鬧事?   司馬上雲道:一言不合,他們三人打了起來。   駱騏道:你由他們打架?   司馬上雲一笑,道:我有意藉此機會,看看范廷元和喬瑛的武功如何?   駱騏倏然了起來,問:兩人的武功如何?   司馬上雲道:喬瑛很不錯,范廷元身懷之學,可以與狄弘同歸於盡。   駱騏有所悟,道:范廷瑜和范廷元,莫非有什麼關係?   司馬上雲一點頭,道:他們是姐弟。   駱騏詫異不已,沉吟道:呂伯玄雙手拇指骨骼已碎,手中的三環只能發揮三分的威力,狄弘是呂伯玄的師叔,本來就已在呂伯玄之上,現在當然更不用說了。   司馬上雲道:范廷元既然有本領能與狄弘同歸於盡,如果要殺呂伯玄,似乎就不須要利用到黑狼的爪牙。   駱騏道:我剛才就想到那地方。   司馬上雲道:何況范家弟子,在江湖上素負俠名,他看來也不似那種人。   駱騏懷疑道:或許他並非真的范家弟子!   司馬上雲道:他剛才施展玉真功準備與狄弘同歸於盡。   駱騏一點頭,道:那就是真的了。   司馬上雲道:據我所知,范家玉真功向來不傳外人。   駱騏道:我也聽說過。   司馬上雲忽然橫跨一步,遙向范廷元道:范門十二俠之中,你是第幾?   范廷元道:第四,武功卻是倒數第一。   司馬上雲道:依我看來,你的玉真功似乎練得並不怎樣好。   范廷元道:由於這七年來,我一直沒有時間去苦練。   司馬上雲道:是不是鏢局的工作太忙?   范廷元道:這是一個原因,練玉真功這門功夫必須持續好幾個月,才能進入另一個境界。   司馬上雲道:你即使要休息半天,呂伯玄也不會答應的。   范廷元道:可是我不想向他作更多的解釋。   司馬上雲道:聽你這樣說來,似乎並沒有向呂伯玄透露本來的身份?   范廷元點點頭,道:他並不清楚!   司馬上雲問:是什麼原因?   范廷元道:一來范家仇敵滿天下,我行藏洩露出去,仇敵必然聞風而至,我並不想給他們添麻煩。二來也不知何故,一開始我就有預感   司馬上雲問:什麼預感?   范廷元道:我跟他遲早會鬧翻。   駱騏插口道:你在龍虎鏢局七年,難道就是報答呂伯玄救命之恩?   范廷元肅容道:范門弟子一向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   他感觸地吁了一口氣,又道:這七年來,我對他的鏢局,到底已付出了心力,是以這次離開,我問心無愧。   駱騏若有所思,沉吟起來。   司馬上雲道:保鏢是一種很危險的工作?   范廷元道:很危險!   司馬上雲道:你不用玉真功,只用劍,憑你的劍術,要應付那種危險,顯然會很吃力。   范廷元道:是以,我一開始就苦練一種暗器,我叫它鳳尾七煞針,用來補助劍術的不足。   司馬上雲問道:剛才怎麼沒有看到你使用?   范廷元道:一出鏢局,恩怨盡了,那天我離開鏢局的時候,已都棄之在鏢局門前的地上。   司馬上雲道:是麼?   范廷元道:鏢局的鏢師很多可以證明,當時他們送我出門。話到這裡,他微微一頓,問道:你在懷疑些什麼?   駱騏也不由詫異地,朝司馬上雲看來。   司馬上雲一笑,道:慢慢地自會知道。   他轉過話題,向駱騏道:他們可以著手查驗了。   駱騏轉身揮手,隨來的仵工捕快,紛紛走向練武廳。   司馬上雲卻向駱騏問道:你有沒有派人尋找那個狼面人刁森?   駱騏道:我已派人分撥前去搜尋!   司馬上雲道:刁森不是一個頭腦遲鈍的人。   駱騏點點頭嗯了一聲,他當然不會忘記,是刁森引他們來這裡的。一個頭腦遲鈍的人,又豈會做出這種事來!      刁森這個人,本來就有幾分聰明。   可是連司馬上雲、駱騏那樣經驗豐富的人,看到臥在練武廳那具屍體,亦不免心驚魄動,顯然他也被嚇得魂飛魄散。   就在一驚之下,刁森連半分聰明也沒有了。   刁森連滾帶爬地衝出了龍虎鏢局後門,拚命向前跑。   他以為跑得快一些,就能擺脫後面追來的黑狼。   他在輕功方面,雖然沒有下過苦功,但是拚命跑起來,速度也很快。   可是他只有兩條腿,那隻黑狼卻有四條。   幸而那隻黑狼拖了一條很重很長的鎖鍊,使牠無法將腳步加快。   也由於受到那條鎖鍊的影響,就在一時之間無法追上刁森。   可是那一條黑狼,並不因此罷休,還是緊緊跟在後面,窮追不捨。   狼的四條腿踩在地上,本來不會有多大的聲音出來,但那條鎖鍊卻是叮噹!叮噹!的響個不停。   所以刁森不須扭轉頭朝後看去,聽到那陣陣叮叮噹噹的聲音,已知黑狼仍緊緊追在身後。   刁森處在眼前的生死關頭,要撿回這條命,不得不繼續向前狂奔。   他跑過了一座山丘,又是一座山丘。   刁森到第三座山丘上時,兩條腿已經發酸,可是他仍然奮力地衝過前面的一座樹林。   他出了樹林,再奔前十多步,一不小心,一腳踢在突出地面的一角岩石上,又跌了一個滾地葫蘆。   其實,這不是刁森第一次踢到東西而摔倒地上的,已經很多次了。   前面幾次,他摔倒地上後,很快就爬起來,這一次卻爬不起來了。   刁森實在太累了。   他累得不但不能繼續向前奔跑,甚至於連走一步也不行了,刁森好不容易坐了起來,胸脯一陣起伏,就在那裡一陣喘息不已。   樹林裡傳出一陣叮叮噹噹金鐵相撞的聲音,那頭黑狼已奔了出來。   牠居然也腳踢在地面突出的那一角岩石上,也變成了一個滾地葫蘆。   一個人,一頭狼,相隔的距離,也不過只是在兩三尺之間而已。   人在喘息!狼也在喘息!   刁森喘著氣,嘀咕道:我們之間並沒怨仇,我也沒有得罪你,你為什麼要對我窮追不捨?   那頭黑狼輕輕地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刁森的話。   牠側臥在那裡,沒有從地上爬起來,可見牠也實在夠累了。   看牠那副神情,並不仇視刁森,也沒有剛才那副猙獰兇惡的樣子。   刁森愣愣地望著那頭黑狼,看了好一陣子,他壯起膽子,緩緩伸手過去,摸了下那頭黑狼的腦袋。   他伸出去的左手   在他左手尚未伸出之前,右手已從地上抓起一塊尖角的石頭。   刁森的左手,落在那頭黑狼的頭上時,黑狼的嘴巴就張了開來,露出黏有血肉的森森血牙。   刁森看得不由心頭暗暗冒出了一股寒意,抓著石頭的右手,掌指也跟著一緊。   可是奇怪得很,那頭黑狼的鼻子抽搐了幾下,張開的嘴巴緩緩地閉上了,竟然任憑刁森的左手,撫在牠的腦袋上。   這到底是牠嗅出並非是牠的對頭,還是刁森的身上也散發出一股狼的氣味,而牠把刁森看成自己的朋友?   刁森的左手,不時地輕輕撫摸在那頭黑狼的腦袋上,作為試探。   可是他的右手,始終緊緊握著那塊尖角的石頭,一點也不敢大意。   好一陣子,時間悄悄過去   那頭黑狼不但再也沒有發狠,而且相反地愈來愈柔順、溫和。   刁森看到這情形,臉上那副驚悸、不安的神情,也跟著漸漸地消失。   他右手雖然還是握著那顆尖角石頭,掌指已不自覺地鬆弛下來。      夜色深沉,月亮高掛在中天。   荒山更靜寂,一片靜悄悄的!   就在這淒冷的月色之下,人和狼,都顯得非常的蒼涼,在蒼涼中,滲入一份恐怖。   刁森坐在那裡,又愣了一陣子,突然視線移向那條黑狼身上,喃喃地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黑狼當然不懂回答,可是它似乎知道刁森在問牠,輕輕地低嗥了一聲。   刁森嘆了一口氣,道:就算你聽得懂人話,可是也不會說人話!   黑狼,似有所知的低嗥不已。   刁森嘆了一口氣,道:說到我刁森,雖然天生一副狼相,可是連狼話也聽不懂!   黑狼,又是一陣低嗥。   刁森輕輕拍了黑狼的腦袋,道:不要嗥叫了,讓我靜靜地想一下。   黑狼,似乎真的聽懂了刁森的話,低下頭,不再出聲了。   刁森也歇著沉思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刁森臉上那副笑容很古怪,他這副笑容,並不表示他心裡的高興。   就像一陣狼嗥似的怪笑,從刁森的嘴裡發了出來,他笑著放下右手那塊尖角石頭,抄起那條鎖鍊。   刁森的左手,又是狼頭上輕輕撫摸了一下,道:你已經瞎了眼睛,在這大山野林裡,也只有等著死的份兒,還是跟我走吧!   黑狼沒有反應!   刁森怪笑著,又道:你我都是一副這樣的嘴臉,我既然收容你,也不會虧特你的。   他就站起身來。   黑狼也跟著站起,那一對沒有眼睛的眼窩朝著刁森   牠血流滿面,渾身血污,樣子看來十分恐怖,神態卻並不兇惡。   刁森朝牠看了看,又怪笑道: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藏起來,駱騏現在想必已帶領他的手下,向這邊追捕來了!   話落,移步走去。   黑狼似乎也真懂得刁森所說的話,也就乖乖地跟他而去。   黑狼所憎恨的,可能也只是呂伯玄一個人而已。   刁森仍然還是十分小心,時刻準備應付那條黑狼的襲擊,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那頭黑狼。   刁森既然這樣,他又何必冒這個險?   他剛才的怪笑,顯然是有所發現。   他又發現了什麼?      駱騏一直沒有離開龍虎鏢局。   他固然關心那頭黑狼的下落,他更關心的是呂伯玄的死因。   所以他只吩咐手下捕快,搜尋那頭黑狼,自己還留在鏢局,等候仵工檢驗的結果。   司馬上雲、范廷元、喬瑛、狄弘等,也是在等候這結果。   就是連那個老僕人呂忠,也不例外。   可能除了司馬上雲外,其他那些人,似乎都希望那兩個仵工,能找出呂伯玄的真正死因。   呂伯玄的屍體,損壞得實在太厲害,是以查驗工作的進行,並不很順利。   經過有半個時辰的光景,練武廳裡的那兩個仵工,終於有了結果   兩人一副驚訝之色,匆匆從練武廳裡走出來,眾人的目光馬上集中在他們身上。   這兩個仵工,來到駱騏前面。   駱騏看到兩人這副神情,問道:你們查驗清楚了?   兩個仵工都點點頭。   其中那年紀較大的,道:屍體上的傷痕,極可能是野獸爪牙所造成的,依我們兩人經驗的推斷,那是狗、狼一樣的東西。   駱騏點點頭,道:不錯!就是一條狼。   那個仵工道:從我們查驗的結果,死者致命傷痕,就在咽喉上。   駱騏道:可能就是了。   他接著又問:另外還有什麼發現?   仵工回答道:屍體四肢關節的地方,都插著一枚鋼針。   哦!駱騏怔了一下。   另外一個仵工,就即遞上一方白紙,道:我們已將其中四枚鋼針取出,請捕頭過目。   白紙上,放著四枚有三寸來長的鋼針。   駱騏和司馬上雲各取其中一枚。   這情形看在范廷元的眼裡,神情接連數變   他喃喃蠕蠕口唇顫動,可是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司馬上雲似乎沒有注意到。   他手裡拈著鋼針,向駱騏問:這種鋼針刺入人體四肢的關節,據你看來會發生哪一種情形?   駱騏若有所思地頓了頓,道:鋼針刺入,四肢或許就不能移動。   司馬上雲道:有這種情形發生,只有倒在地上等死了!   駱騏點點頭。   司馬上雲又道:是否可以解釋這人死前不能掙扎的原因?   駱騏朝他看了一眼,道:你早已發現那些鋼針?   司馬上雲緩緩一點頭,道:我只是懷疑,此人在死前為何不掙扎。   駱騏道:難怪你剛才那樣問范廷元。   他接著問范廷元道:你有沒有見過,像這樣的暗器?   范廷元顯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苦笑,道:這種暗器就是鳳尾七煞針!   駱騏朝他看了一眼,道:也就是你所使用的暗器?   范廷元無法否認,只有點頭,道:是的。   駱騏道: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范廷元吐出一句只有他自己聽得到的嘆息聲,道:我已無話可說!   范廷元雖然剛才他自己表示離開龍虎鏢局時,已經將所有的鳳尾七煞針,都撒在鏢局的大門前的地上,當時也有不少人看到。   可是,他撒在地上的,是否真是他全部的鳳尾七煞針?   事後,又有沒有再打造?   當然,關於這種種情形,也只有范廷元自己知道。   駱騏道:眼前情形已有了這種的演變,我不能不要將你收押起來。   范廷元又嘆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駱騏問:你打算怎麼樣?   范廷元道:我願意跟你回去。   他從容地伸出雙手。   駱騏有所感觸地道:有你這樣的合作,我非常高興。   范廷元喟然道:我相信你們,絕不會就此罷手!   駱騏肯定地道:絕對不會!   范廷元道:我希望你們,早日把真兇逮捕,讓我自由。   司馬上雲道:如果真的不是你殺死呂伯玄,我們絕對不會使你失望。   范廷元聽到這話,感到一份安慰,道:有你司馬大俠說話,我就放心了。   駱騏把話題移轉,問道:呂夫人在這幾個時辰之內,是否一直都在你身邊?   范廷元點點頭,道:是的!   駱騏移向喬瑛這邊,道:很抱歉,呂夫人!我們只好也將你收押。   喬瑛沉默中,替代了回答。   范廷元忍不住,問:這又為什麼?   駱騏道:呂伯玄的死亡,無論出於哪種原因,顯然都是這幾個時辰之內的事情。   他朝范廷元望了一眼,又道:現在你已有命案的嫌疑,而且呂夫人又一直在你身邊,在你看來,是不是她也有某種的嫌疑?   范廷元脫口道:那是幫兇!   駱騏緩緩點頭,道:是的,你也該知道。   范廷元又是一聲輕嘆,朝司馬上雲看來   喬瑛的視線,也落向司馬上雲這邊!   他們希望司馬上雲說出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司馬上雲不假思索,道:對你們來說,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兩人微微一怔。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的遇害,如果真與你們無關,那麼嫁禍你們的那人,目的就是要你們被官府當作殺人犯處決,置你們於死地。   他朝兩人一瞥,又道:如果你們一些事也沒有,他會感到失望,待另外再採取行動的。   范廷元道:這是最好不過,怕只怕他就此了事。   司馬上雲含蓄地道:或許你武功在他之上,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只憑武功就能解決的。   范廷元道:那並不是每一件事!   司馬上雲道:他願意跟你面對面了斷的話,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范廷元聽到這話,不能不點頭。   司馬上雲又道:一個人以利用狼來殺人,就不簡單。   微微一頓,他又道:他若發現此舉無效,再向你們採取行動,就會更毒辣,更出人意外。   范廷元苦笑道:司馬大俠,你這樣說來,我們在監牢裡,反而比外面安全?   司馬上雲點點頭,道:應該是。他視線一轉,道:最低限度,你可以不必時刻地在準備跟狼死拚命。   范廷元朝狄弘望了一眼。   狄弘已經注意他們了,便向這邊走來。   他一直走到司馬上雲跟前,問道:眼前這情形怎麼樣了?   司馬上雲道:眼前嫌疑最重的,就是范廷元和喬瑛兩人。   他一指駱騏,又道:總捕頭已經決定將他們帶回去,暫時收押起來。   狄弘一瞪眼,問:還不能完全證實?   司馬上雲點點頭,替代了回答。   狄弘冷笑道:兇手就是他們,你們何必浪費時間?   司馬上雲淡淡一笑,道:無論如何,我們還得找個人問一問。   狄弘道:什麼人?   司馬上雲道:這人姓刁,叫刁森,也許是唯一目擊的證人。   狄弘怔了一下,道:他看見了什麼?   司馬上雲簡短地道:這要問他。   狄弘十分注意地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可以把那個刁森找到?   司馬上雲還是簡短地答道:也許是今夜,也許是明天。   狄弘冷笑道:都是也許?   司馬上雲道:沒有人知道他現在被那頭黑狼追到什麼地方去了!   狄弘又怔了一下。   范廷元和喬瑛兩人都詫異、驚奇地朝司馬上雲看來。   駱騏道:我們所以會發現這件慘案,完全由於看到那條黑狼,追著刁森從鏢局後門出去。   范廷元一點頭,道:那非要找他一問不可!   狄弘一陣冷笑。   司馬上雲想了想,道:也許我們找到刁森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死人,已經死在狼牙之下了。   駱騏也有這樣的想法,點點頭道:是的!如果有這種情形的話,那就麻煩了!   司馬上雲若有所思地道:說不定他現在仍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駱騏點點頭,嗯了一聲,他回過身指著范廷元和喬瑛向身後捕快道:將他們帶走。   左右兩捕快,應聲走了過來。   駱騏向范廷元和喬瑛道:你們盡可放心,在尚未完全證實前,絕對不會難為你們的。   范廷元和喬瑛兩人無言對答,只有點點頭替代了回答。   駱騏視線轉向司馬上雲,道:今夜辛苦你了。   司馬上雲不介意地道:老朋友了,別說這些客氣話。   駱騏道:我必須先替你找個住的地方!   司馬上雲搖頭含笑道:不必費事,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解決。   我明天如何找你?   明天上午,我們都在太白樓見面如何?   你還記著那家太白樓?   那家酒樓取用酒仙李太白之名,可能裡面的酒不錯,才使我很難忘掉。   我真忘了,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吃過東西呢!   誰遇到了這種事,也會廢寢忘食的。   現在既然已經餓了起來,怎麼說也得去我衙門一次。   司馬上雲輕哦了一聲。   駱騏又道:府衙後面有幾家小吃的夜店,味道都很不錯!   司馬上雲大笑起來,跨起腳步走去。   范廷元和喬瑛也隨著一群捕快動身,兩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臉上沒有一點笑容。   狄弘的臉繃得緊緊的,他瞪眼看著范廷元自身邊走過,狄弘握著鐵環的雙手,青筋暴露,可是他始終沒有再出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