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盡頭是一塊荒地,荒地左邊是一座土丘,右邊是一幢廢舍。向著小巷是一幢莊院的後院。
刁森踏過荒地,在那幢莊院後門前停下腳步,他歪著腦袋,木立在那裡,好像在考慮什麼,也好像是在等著司馬上雲和駱騏過去。
兩人並沒有過去,只是遠遠的監視著刁森的行動。
刁森只是逗留一會兒,又舉起腳步。他走到門前,身貼門板聽了聽,再四下張望一下,立即推門。
那扇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狼面人刁森快速地閃身而入。
司馬上雲看到眼前的情景,道:那幢莊院裡,會是什麼地方?
駱騏道:如果是刁森的家,他用不著鬼鬼祟祟,可是看他的舉動,也不像是個小偷。
司馬上雲截口問:那幢莊院的主人是誰?
駱騏道:這裡是後門,要繞到前門,也許可以找到這個答案。
司馬上雲道:我們還是過去看看,再作打算!
駱騏應了聲也好!兩人舉步踏了過去。
刁森並沒有把門關上,裡面黑烏烏一片沉寂。
駱騏探頭望了望,道:這地方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妥!
司馬上雲道:我們進去。
只怕驚動了裡面的人,把我們當做小偷!
你忘了自己身上穿的是衙門總捕頭的衣衫。
駱騏不禁笑了起來。
兩人正要舉步進去,突然一聲慘叫從莊院裡傳了出來。接著是一陣狂亂的腳步聲,快速地奔來。
就在眨眼之間一團黑影飛快的從黑暗中竄了出來。
那是一個人刁森。
刁森似遇上不可思議之事,驚懼已極,瘋狂地衝出門外。司馬上雲與駱騏不由禁的左右分開。
刁森根本沒有注意他們,急如喪家之犬地衝出門外,連滾帶爬,向山丘那邊狂奔而去。
駱騏正要把刁森叫住,一陣嗆啷聲中,又是一團黑影竄出。
駱騏道:哦,是條狗!
司馬上雲目光閃射道:不!那是一條狼!
就在這時候,黑影已竄出門外,從兩人中間擦身面過,追在刁森後面。
司馬上雲沒有看錯,真是一條狼一條瞎了眼的黑狼。
雖然在夜晚之間,司馬上雲和駱騏都是練武的人,自然神目如電,看得非常清楚。
那條狼雖然沒有眼睛,樣子十分恐怖。
牠滿面鮮血,身上不少地方也是血漬斑剝。
狼嘴更是鮮血淋漓,露出利劍般的牙齒,鮮血在嘴角處流下,落在地上濺開一朵朵的血花,血花隨即被牠頭上垂下來的鎖鍊拖碎。
鎖鍊從頭頂垂到地上,拖得嗆啷!嗆啷!直響。
駱騏看得心頭一凜,凝視著地上鮮血,道:這不是那條狼流的血。
司馬上雲道:嗯!人血。
那條狼咬傷了人。
牠非但咬傷了人,只怕已經咬死了人。
血案!駱騏臉色一寒:莫非那件殺人案子,就發生在這座莊院之內。
司馬上雲吁了一口氣,道:顯見得就是這種情形,你打算追狼,還是先進這座莊院裡看看?
駱騏道:那條狼已經瞎了眼睛,又是向那邊荒郊,相信暫時是不會弄出人命的,可慮的只是牠追的那個刁森。
司馬上雲道:依我看來,那條狼很難追到他。
駱騏一點頭,道:不錯!我們可以先進莊院一看究竟。
就在這時候,院裡傳出呼叫聲,這陣尖銳刺耳的叫聲,顯然出於一個女人之口。
兩人閃電一般,衝進裡面
入門是左右兩條花徑,左面那條一片黑暗,右面那條盡頭,閃爍著燈光,而且一路的血漬,顯然是那條狼從右面這條花徑奔出來的。
燈火自一間大廳堂射出,廳堂上端有一塊橫匾,上面寫著練武廳三個金漆大字。
練武廳內靜得出奇。廳外站著一對男女。
他們木偶似的站在那裡,兩人眼睛直勾勾的瞪著練武廳內。
這對男女顯然遇上突如其來的變故,被嚇呆了。
不錯,練武廳內已經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血案。
空氣中血腥味異常濃濁。就好像凝固在那裡,使人窒息使人停止心跳。
血腥!血腥!血腥!
血腥!籠罩整個庭院,在這黑沉沉的晚上,顯得既神秘又凶險。
司馬上雲和駱騏來到身邊,他們仍沒有發覺。
燈光下看清楚他們的臉形,司馬上雲怔了怔,道:那男的就是剛才在街上駕車飛馳的人。
駱騏一點頭,道:不錯,就是他。
那對男女給說話聲驚動。震顫了一下,回過頭來男的一揚眉,問:你們是什麼人?
駱騏上前兩步,道:我是駱騏。
那男的已發覺駱騏穿的是官衙總捕頭服飾,怔了一下道:你是總捕頭。
駱騏問:發生了什麼事?
那男的臉上肌肉抽搐一下,道:駱捕頭,你自己去看!
駱騏和司馬上雲走前幾步,探頭往練武廳看去這一看,兩人像大冷天被人從頭澆下一盆冷水,渾身機伶伶地打了幾個冷顫。
司馬上雲一身是膽,行走江湖,也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至於駱騏職任衙門總捕頭前後十年,也見過不少驚心動魄,恐怖已極的場面。
他們現在才領略到,真正的驚心動魄,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
練武廳內燈光明亮,燈光下,一個人橫屍在一根柱子的旁邊。
由於那具屍體已經稀爛,到處都是齒洞,爪痕,鮮血滿地,臉孔也是血肉模糊。
眼珠被抓碎,鼻子少了一角,嘴唇已裂開,縱然還有一張臉型留下,已無法看出本來的面目。
屍體的咽喉,更被咬得血醬一樣,血泊上東一塊,西一塊,不下十餘塊血淋淋的人肉。
屍體周圍的地面上,到處都是狼腳踏出來的腳印,還有鎖鍊拖過的痕跡。
兩人看到眼前這一幕景象,雖然硬生生把嘔吐忍住,卻已忍不住接二連三打了幾個寒噤。
濺在地上的血花,出練武廳折入那條花徑。
駱騏視線順著地上血漬移轉,到了花徑那裡一折,卻是折向那一對男女。
駱騏怔怔地看了那一對男女,眨動眼珠問: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男的嘶啞著,道:那條黑狼,咬死了牠的主人。
他懷裡的那女人,顫聲接口道:黑狼將人咬得這樣子,那麼凶的野獸養在家裡,我擔心遲早會出事,現在果然出事了。
駱騏問:是誰將這條黑狼養在這裡的?
女的伸出顫抖的手,指著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司馬上雲抽口氣問道:他是黑狼的主人?
這對男女都點點頭。
司馬上雲接著問:他是誰?
男的答道:呂伯玄!
駱騏突然想了起來,道:這裡莫非就是龍虎鏢局?
男的點頭道:總捕頭也知道呂伯玄?
駱騏道:據我所知,呂伯玄是龍虎鏢局的總鏢頭,你又是誰?
男的答道:我叫范廷元。
駱騏接口道:龍虎鏢局的另一位總鏢頭?
范廷元道:那是幾個月前的事了。
駱騏道:幾個月前,你就跟呂伯玄拆伙了?
范廷元點頭道:總捕頭也知道這件事?
我只知道你們已拆伙。
如果我沒有記錯,總捕頭調職開封,不過半年的事。
你沒有記錯!
這半年之內,呂伯玄方面我不清楚,我並未跟官衙有來往。
呂伯玄也沒有。
范廷元詫異問:總捕頭,你怎麼會注意到我們兩人身上?
駱騏道:我調職來開封,第一件事就要下屬提供住在開封,和附近一帶的武林中人名單,以及他們的概況。
范廷元哦了一聲。
駱騏解釋道:根據我多年來辦案的經驗,多數的案件,都是直接或間接與武林中人有關係,尤其是命案。
范廷元點頭同意。
駱騏又道:你跟呂伯玄是結拜兄弟?
范廷元道:總捕頭的記憶力真好,這一帶的武林人物近千,總捕頭只聽到我們兩人的名字,就能想起龍虎鏢局,以及我們是結拜兄弟,這就不簡單了。
駱騏道:可能你們的名字,容易令人注意,而鏢局附近,目前又發生了一件案子,我正巧將住在城北的武林中人名單翻閱一遍。
范廷元順著這話題問:這裡附近發生了什麼案子?
駱騏道:商人洪年財的兒子洪富春,在群芳院那條街上被人綁走。
范廷元道:我知道洪富春這人,但不知他兒子被人綁走,我並不住在城中,這幾天也沒有進城。
駱騏道:你跟呂伯玄拆伙,離開龍虎鏢局之後,搬去什麼地方?
范廷元道:城西五里的白楊橋,那裡我有四幢房子,地方很清靜。
駱騏道:你在開封城裡住了幾年?
范廷元道:大概有七年。
駱騏道:七年不是一個短日子,一個人住在開封城這麼熱鬧的地方,竟會搬到白楊橋這麼僻靜的地方,不是有點奇怪麼?
范廷元道:並不奇怪,我生性就愛清靜,何況白楊橋那一帶景色宜人,是個令人留戀的地方。
駱騏道:這麼說來,開封城裡並不使你十分滿意!
范廷元點點頭道:是的。
駱騏道:你有這樣個性,似乎並不適宜做鏢師,你怎麼會做起鏢師來的?
范廷元道:說來簡單,因為呂伯玄開的是一家鏢局,我既然一心要幫助他,就只好在他的鏢局做一個鏢師。
駱騏似有所悟,道:龍虎鏢局是呂伯玄開設的,你是龍虎鏢局兩個鏢頭之一?
范廷元道:這是呂伯玄瞧得起我,所以將這家鏢局的名稱用了龍虎兩字,這裡本來叫三環鏢局,所以用上這個名字,因為呂伯玄所用的兵器是三枚鐵環。
司馬上雲接道:很少人使用這種兵器!
范廷元道:河南飛環門並非很大門派,所以弟子也不多。
駱騏立即問:那你為什麼要幫助呂伯玄?
范廷元道: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嘆了一口氣,又道:那年我在大漠被仇敵圍攻,雖然最後將仇敵殲滅,我自己也重傷倒地,就在那時來了十多條餓狼,若不是呂伯玄保鏢經過,及時將我救起,我已死在那群餓狼的爪牙之下。
駱騏豁然道:你是為了報恩。
范廷元道:我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只是這些年來,他一切都很順利,一直沒有讓我有報答他的機會。
駱騏接上一句,道:現在你就不必再為這種事擔心了。
范廷元突然笑道:我離開龍虎鏢局後,已沒有為這種事擔心,我們的關係,當時已經一刀兩斷了。
駱騏道:這是呂伯玄的意思?
范廷元道:那是他的疑心太重。
駱騏問:他懷疑什麼?
范廷元道:懷疑我與他的妻子,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司馬上雲和駱騏的視線,都不由的落到那女人身上,那女人臉上驟然紅了起來。
司馬上雲不經意的問:這位姑娘是
范廷元稍作一頓,才道:她就是呂伯玄的妻子喬瑛。
司馬上雲脫口哦了一聲。
駱騏臉上顯出一付困惑猜疑的神情來。
范廷元立即解釋道:由於剛才所看到的情景太恐怖,我們不自覺中才站在一起的。
司馬上雲微微點頭,道:練武廳中那情景,確是令人驚悸可怖。
范廷元道:事實上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不是呂伯玄所懷疑的那回事,我們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
駱騏眼中的疑惑並未消失,道:沒就最好。
范廷元看到對方這種神情,臉上顯出一副抱屈的苦笑。
駱騏突然問道:你和呂伯玄拆伙後,有沒有再回來?
范廷元道:從沒有來過,由於這裡的人並不歡迎,同時龍虎鏢局在我離開後已解散,當年跟我出生入死的眾鏢師都已離開,我即使有意要來,也沒有藉口,況且我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件事。
駱騏低聲道:可是你現在卻在這裡。
范廷元道:我剛到沒有多久。
駱騏道:這個我們知道,剛才我們看到你飛車駛過,你既然不想來,今夜又如何來到此地?
范廷元道:由於我接到了呂伯玄給的一封遺書。
駱騏不由驚哦了一聲!
范廷元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道:就是這封,總捕頭請拆開一看。
駱騏細細看過後,困惑道:信上沒有上下款,怎知這封信是呂伯玄給你的?
范廷元朝旁邊的喬瑛投過一瞥,道:這封信是他妻子親自送到白楊橋交給我的。
駱騏視線落向喬瑛,道:他所說的是不是有這回事?
喬瑛點點頭,道:是的!
駱騏不由感到奇怪起來,忍不住道:既然呂伯玄懷疑你和范廷元曾經做過對不起他的事,為什麼還會叫你送信給范廷元?
喬瑛懷著一些感觸的心情,道:或許這是一封遺書,他不放心其他人送去,也說不定他藉此支開我,可以達到自殺的目的。
自殺?駱騏一愕。
司馬上雲不由也接口道:你是說,呂伯玄讓那條黑狼咬死自己?
喬瑛道:我不得不有這樣的懷疑,他死前支開家裡所有的人,包括老僕呂忠,和梅香、梅紅兩個丫頭。
司馬上雲接口問:他們去什麼地方?
喬瑛道:呂忠一早就不見人,不知去了哪裡,至於梅香和梅紅,可能給他打發回家省親,叫他們明天才回來。
司馬上雲問:以前有沒有這種情形?
喬瑛道:從來沒有過,我覺得很奇怪,甚至於在我們預感中,家裡好像會出什麼事情一樣。
司馬上雲問: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
喬瑛垂下頭,道:他堅持要我去,我不去也不成,我到底是他的妻子。
司馬上雲接口道:你如果不去,他就會對你打罵?
喬瑛點點頭,沉默下來。
范廷元接口道:他罵人時,什麼話都會講出口,打人時更是殘忍厲害!輕輕嘆了一口氣,又道:他對我雖然有救命之恩,可是對他這種行事作風,我一向都瞧不順眼,為了這件事,我們已經好幾次發生意見。
司馬上雲道:他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這樣子的?
范廷元道:以我所知,他這種性格與生俱來的。
司馬上雲微微點頭,道:是的!有一種人,就是天生虐待狂。
喬瑛抬臉接口道:自從有了那頭黑狼後,他對家裡人就沒有怎麼樣,他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虐待對象。
司馬上雲惑問:他怎樣虐待那條黑狼?
喬瑛想了想,道:不是幾句話可以說完的,總之他對待的雖然是一條狼,那種殘忍,令人不忍目睹,叫人實在看不過眼。
司馬上雲道:那條黑狼的眼睛,是不是他弄瞎的?
喬瑛驚道:你們見過那條狼?
司馬上雲道:我們看到那條黑狼全身是血,從這裡奔出去,我們才進來一看究竟,呂伯玄又為何要待那條黑狼如此殘酷?
喬瑛道:除了天生殘忍以虐待為樂外,我再也想不出第二個原因,簡直就是冤家對頭。
司馬上雲問道:那條黑狼對他也很兇惡?
喬瑛道:狼本來就是一種凶殘動物,雖然給他弄瞎了眼睛,鼻子還是非常敏銳的,他一接近,黑狼就知道對頭來到,引頸長嗥,要撲上去,如果不是鎖鍊限制牠的行動,牠一定會撲上去拚命的。
司馬上雲道:那條鎖鍊,不是一條狼所能掙斷的!
喬瑛道:所以我懷疑是他將鎖鍊解開,讓狼咬死自己的,他死時,莊院裡只有他一個人。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的自殺,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呢?
剛才那封信,他在旁邊已看到,是以接著又道:去年七月十五夜,發生了什麼事?
范廷元接口道:去年七月十五的黃昏,我與呂伯玄保鏢經過鐵旗山紫陽觀。
司馬上雲突然想了起來,立即道:江湖傳聞,鐵旗山紫陽觀是一座賊觀!
范廷元道:當時紫陽觀裡兩個主持不買帳,一定要劫鏢,結果打了起來。
司馬上雲問:最後誰勝誰負?
范廷元道:我們獲勝,紫陽觀的兩個主持清風、明月,伏屍在我們的一劍三環之下,可是呂伯玄一時不小心,雙掌拇指的指骨,不幸都給清風臨死前這支鐵拂塵反擊掃斷,指骨裂碎。
司馬上雲問道:對他是否有影響?
范廷元道:這一來,他的三枚鐵環,不能夠再脫手飛出傷敵,斷了兩隻拇指,他的武功只能發揮出以前的三分威力。
司馬上雲道:當時他如何表示?
范廷元道:他曾經這樣說過,武功跟他的生命同樣重要,一年後如果無法恢復原來的功力,倒不如一死了之。
司馬上雲道:你離開鏢局時,他是否將拇指治癒過來?
范廷元搖搖頭,道:一直沒有!所以我接到書信,立即飛車趕來。可是還是遲了一步。
駱騏移轉到一個話題上,看著喬瑛道:呂伯玄的那條黑狼是從哪裡得來的?
喬瑛道:從一個獵戶手裡買來的,他說是一條異種的狼。
駱騏問:這件事有多久了?
喬瑛道:那是三個月前,後來就一直養在這個練武廳裡。
司馬上雲突然又道:據我所知,狼不時會仰天嗥叫聲一天比一天淒厲、刺耳。
司馬上雲道:這裡附近居民難道都是聾子?
駱騏笑道:即使有,不可能每一個都是聾子,其中已有人將這種事報官衙了。
司馬上雲道:官衙有沒有理會?
駱騏道:我曾經派手下來查問過呂伯玄,按呂伯玄的回答,那條黑狼是暫時養著看家的,到時就剝下牠的皮毛做皮衣,我的手下也看過那條黑狼,說是那狼一身黑毛,閃閃生光,確是一頭異種。
微微一頓,又道:呂伯玄還告訴我手下,他會小心看管那狼,同時黑狼已經瞎了眼睛,即使是脫逃也不會造成意外的變故。
他話到這裡,朝練武廳那具血屍望了一眼,又道:我那手下曾經查過拴狼的那條鎖鍊。
司馬上雲道:這已夠細心的了。
他們談著時,喬瑛指著司馬上雲向駱騏問:總捕頭,這個人是誰?
駱騏道:他只是我的朋友,不是衙門中人。
范廷元道:卻是一位高手。
駱騏問道:你看得出來?
范廷元道:我武功雖不怎麼好,可是別人的武功如何,從他的眼神、舉止多少可以知道些。
他轉向司馬上雲,抱掌一禮道:敢問高姓大名?
司馬上雲回過一禮,說出自己姓名。
范廷元和喬瑛聽到司馬上雲這個名字,都顯得一驚。
駱騏目落兩人道:你們都是武林中人,可能聽過我朋友的名字。
范廷元道:若不知千面俠名號,就不能算是武林中人。接著向司馬上雲道:幸會!
司馬上雲一聲:彼此!就移轉話題道:你們兩人是一起回來的?
范廷元點點頭,喬瑛道:我坐在那輛馬車的車廂裡。
司馬上雲道:莊院裡既然只有呂伯玄一個人,你們如何進來?
范廷元道:大門虛掩,輕輕一推就開了,我們並不知道呂伯玄在練武廳,只是一路找來,走到這裡時,看到那條黑狼渾身是血,從練武廳奔出,奔上那條小徑,覺得奇怪,才上前一看。
司馬上雲道:如果真像你所說的情形,你們與呂伯玄的死完全沒有關係的了。
范廷元道:事實就是如此。
司馬上雲道:可是用這種方式來自殺,呂伯玄不但心理不正常,他腦袋也大有問題的。
駱騏道:現在必須先徹底檢查一下那具屍體。
他舉步跨入練武廳,司馬上雲銜尾跟進。
范廷元和喬瑛相視一眼,正要移步時,駱騏倏地回頭道:兩位不必進來。
兩人聽到此話,也就站在廳外。
練武廳內的血腥,當然要比廳外濃得多,幸虧司馬上雲和駱騏對血腥這股味道並不生疏。可是視線落在屍體血糊一堆的臉上時,兩人臉色不禁沉了下來。
駱騏緊蹙著濃眉,俯身仔細看了一下,忍不住吁了口氣,道:不是狼那麼殘忍,相信不會把屍體弄得這般模樣。
司馬上雲也俯下半個身子,細細看了一下道:屍體上的傷痕,顯然是野獸爪牙弄出來的。
駱騏嗯了一聲。
司馬上雲道:從剛才那條黑狼的樣子看來,這人縱然不是死在牠爪牙之下,也一定是給牠爪牙撕咬成這付慘狀的。
駱騏嗯了一聲。
司馬上雲視線落在屍體面上,道:屍體面部損壞得這麼嚴重,根本已無法辨認。
駱騏一怔,道:你懷疑這具屍體,可能不是呂伯玄?
司馬上雲一笑,道:我有這樣懷疑,我這個人向來疑心很大。
駱騏應聲道:我的疑心也很大。
他就回頭向范廷元和喬瑛問:你們根據哪一點,肯定死者就是呂伯玄?
喬瑛道:死者身旁的衣衫,是他的。
范廷元接著道:面部輪廓和身材也一樣,另外就是檢查死者的一雙拇指。
兩人聽見他們說到這裡,已分別伸手,按向屍體左右兩手拇指。
司馬上雲一拉,道:不錯!拇指已經碎了。
這邊的駱騏道:這隻手的拇指也碎了,這麼看來,屍體就是呂伯玄本人了。
司馬上雲道:屍體身份既然已能夠確定,我們不妨專心找出他的死因。
駱騏聽出弦外之音,立即道:你認為呂伯玄並非被那條黑狼咬死的?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能擊殺紫陽觀道士,他武功可想而知,雖然雙手拇指已斷,不能充分發揮飛環的威力,可是他仍然還有三分功力,憑這三成的功力,擊殺一頭黑狼該不成問題。
范廷元聽到這些話,就接口道:說不定那條黑狼,出其不意的掙斷了鎖鍊,撲上去一口咬在他的咽喉上。
司馬上雲道:給狼咬一口,他就立即氣絕身亡?
范廷元應聲道:似乎不無可能。
司馬上雲道:他只是雙手的拇指骨斷碎,可是他身懷絕技,有豐富的臨敵經驗,反應似乎不會遲鈍!
范廷元道:他逗弄那條黑狼可能已成了習慣,三個月後的今日,已沒有過去那般戒心,在這情形下,反應自然是遲鈍的。
司馬上雲道:不錯!狼有咬敵人咽喉的習慣,可是這條黑狼已瞎了雙眼,怎能一咬就咬在他咽喉上?
范廷元吁了一口氣,道: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往往會在巧合中出現。
司馬上雲不以為然,道:若以巧合來解釋,任何不可能發生的事都可能發生的。
他一笑,轉向駱騏道:屍體雖然衣衫破爛,體無完膚,顯然死前並沒有怎樣掙扎,如果說是死在狼口之下,那麼就是真的一咬致命了。
司馬上雲緩緩地點點頭,道:無論是有意自殺,或無意被殺,都必須一咬致命,才有這種情形出現。
他視線又移向范廷元這邊,道:剛才你們不是說呂伯玄是自殺?
范廷元替自己解釋道:從他死前異常的舉動,以及給我的那封信判來,使我不能不懷疑他是自殺。
司馬上雲道:可是你剛才的話,卻顯然是認為那條狼掙斷了鎖鍊,出其不意,將他咬死的的。
范廷元道:我們所以這樣說,由於發現了兩點可疑的地方。
司馬上雲道:請講!
范廷元道:第一點你們已經發現,就是他死前並沒有作任何的掙扎,一個即使是視死如歸的人,可是當一條狼張牙舞抓撲來時,會不閃避、不掙扎,有這麼大的勇氣去接受死亡?
司馬上雲點頭道:嗯!這可能沒有。
范廷元又道:如果他是自殺,無論他用哪種方式解開鎖鍊,那條鎖鍊應該保持完整才是,現在卻是中間裂斷還有那截鎖鍊,在那柱子上。
司馬上雲道:這一點,我們已經發現了。
這時,駱騏已將留在柱子上的那半截鎖鍊,拿在手中。
范廷元接著道:就是由於這兩個原因,我才會那麼懷疑。
司馬上雲略一沉思,道:以一條狼的力氣,是否能掙斷這樣粗的鎖鍊?
范廷元一指,道:這是新鎖鍊。
范廷元不由詫異道:這就奇怪了,難道那條黑狼有這麼大的力氣。
駱騏指著手上鎖鍊,道:鎖鍊不是由於鏽蝕自然裂斷的。那裂斷部分,已經鋸裂了八九分,剩下來的一二分,即使是個孩子,相信也不難拉斷,在那條黑狼來說,更是簡單了。
話落,他把鎖鍊交給司馬上雲。
范廷元和喬瑛兩人,再也忍不住都進練武廳,來到司馬上雲身旁。
剛才駱騏所說的是事實,兩人不由怔在那裡。
司馬上雲手執鎖鍊,反覆細看,突地出聲道:是誰將鎖鍊事前鋸裂八九分?
駱騏道:這如果是呂伯玄,死因又變成自殺,這該作如何解釋?
范廷元一副百思不解的苦笑著,喬瑛乃怔怔地站著。
司馬上雲看了兩人一眼,向駱騏道:駱騏兄,你認為是自殺?還是被殺?
駱騏肯定地道:被殺!你的看法如何?
司馬上雲點頭道:我也有這種看法。
駱騏道:或許我們這個判斷錯誤,不過以目前來說,必須要以一件謀殺案件來處理才是。
微微一頓,又道:這具屍體請衙門檢查,他們的經驗豐富,可能會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司馬上雲道:駱騏兄準備回衙門叫人來?
駱騏道:我有這個打算。
司馬上雲道:那麼這裡的情形可以暫時交給我。
駱騏瞧范廷元和喬瑛兩人一瞥道:司馬兄,我相信你知道,必要時的處置。
司馬上雲點點頭,替代了回答。
駱騏轉身急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