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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八章

書中謎 雪瑞登.海伊 9125 2023-02-05
  在奧斯卡離開後,我穿過街道朝東走,我所在的地方是我很希望能夠搬入的地段,我展開一場探索之旅。我想如果我好好看過這個地方,我就不會這麼悲觀了,或許來這邊走走會讓我鼓起希望,即便只有一絲機會,我也要抓住這個機會搬來這裡,散步總是能夠讓我靜心思考。   這座島嶼的東邊跟拱廊書店一樣的混亂失序,不同的是,這裡似乎有更多的邊緣人物毒販、貧苦的移民、來這邊冒險的人。偶爾看到藝廊或是小咖啡館,也只是這座城市開始轉型的初期徵兆,接下來這些東西會充斥城市的每個角落,都會的風貌也將永久改變。這一帶很適合我,很能夠引起我對波西米亞式的漂泊生活產生新奇的幻想。這一帶的人看來像是即將溺斃的人,渴望踏上陸地,這裡到處都是像我這樣的孤兒。

  我走到傑克跟勞娜帶我看過的房子前面,我盯著這棟樓的二樓。不過我心裡卻又湧現一股悲觀,我垂著頭回到瑪莎華盛頓旅館,我已經很確定我會住下來的地方,我也很清楚,渥特‧蓋斯特不會替我講話,而我打算預支的薪水也不會獲得批准。   莉莉安還是不見人影,代班的男人還是縮在櫃檯後面,這更增添了我的憂慮。我躺在我的單人床上,心裡想著奧斯卡、蓋斯特、喬治‧派克,想著拱廊書店,遠處不斷傳來一陣陣汽車撞上路上坑洞的聲音。我要如何才能逃離瑪莎華盛頓旅館呢?現在的我,選擇了我一貫處理的方式我一頭栽進書本的世界。   除了閱讀,別無解救之道。我對著修恩松木盒講話,木盒依舊包裹著橘色絲巾。奧斯卡拿給我梅爾維爾的書陪我作伴。看來,大家都對梅爾維爾有興趣,派克電話裡講的也是這個作家。有些名字就是會讓人難以忘懷。

  我起身離開床,從包包裡拿出了《白鯨記》,我捧著書本貼著鼻子,彷彿這本書還殘留著一點奧斯卡的味道。這本書聞起來有木屑跟潮濕的味道,不過我也很清楚,我一定會愛上梅爾維爾,因為這本書是奧斯卡送給我的。我回到床上,調整了床頭的小燈光對著書本,我看過書本目錄,接著直接翻到他提過的那個章節。第四十二章:白鯨之白。我對著修恩松木盒大聲朗讀:   ◇◇◇   是什麼原因讓白化症患者成為特立獨行的反叛分子呢?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引人側目,讓他們被同類所憎恨呢?這是因為他身上的白嗎,是因為他所要承擔的這份蒼白讓他變得如此嗎?白化症患者跟其他人都一樣他們並沒有本質上的殘缺然而,光他們這一身白,就足以讓他們顯得險惡醜陋,變成比最醜陋的怪人都還怪異。為什麼會這樣呢?

  當然呀,沒為什麼呀?我對著空氣講話。我不覺得渥特‧蓋斯特是個險惡的怪人,他只是跟別人不一樣而已。我心裡的聲音是這樣的,梅爾維爾所說的話不一定是這個意思。不過,有一點我也必須承認,全身雪白的確比較容易讓人有些遐想。   我把書本翻到開始的地方,我想重新好好讀完這本書,我很快地就被以實瑪利(Ishmael)所折服他是個孤兒、旅行家、冒險家,跟我一樣,一個人住在曼哈頓這個小島上。不同的是,以實瑪利搭上了前往南半球的船,前往風浪狂野的遠洋冒險,而我旅行的路線剛好跟他相反,我從南半球的汪洋大海前來,來到以實瑪利這座緊張的城市。我覺得,他的冒險航程跟我神祕的旅行正好重疊。   那天晚上,我夢到一個狹長的房間,房間正中央擺了一個浴缸。房間的盡頭是兩扇窗戶,像是一對線條分明的眼睛一樣,望著窗台外涓涓流過的河流。浴缸就像是一艘瓷器打造的船,我爬進浴缸,浴缸頓時起飛,穿過牆壁,飛到外頭的河流上。我身上唯一帶著的東西是修恩松木盒,我把木盒緊緊地夾在腋下。我相信我會找到莉莉安、媽媽,還有爸爸我會找到我遺失的一切。我展開了我的旅程,我要找回我想要的一切。

  河流接著延展開來,出現好幾座美麗的島嶼,這些島嶼上蓋著許多高聳直達天際的大樓。我漂流在這座水上城市中,我搭乘的浴缸漂浮在閃閃發亮的水面上。航道上有許多發亮的燈塔,燈塔上亮著許多扇窗戶,這是個需要躲避的危險地段;水底下有許多看不見的漩渦,要是掉到其中一定馬上被捲走。我突然想到,這些島嶼可能不見得真的是島嶼,說不定是我讀過的(波赫士作品中的)薩拉坦怪獸,他們是偽裝成島嶼的鯨魚。我費力搖著槳。浴缸好像朝著鎖定的方向移動,我似乎無法控制浴缸行進的路線。   我的浴缸小船往南航行,我躺了下來,眼睛看著暗夜中的天空:無垠蒼穹中畫著媽媽湛藍深邃的大眼睛。這片天空讓我著迷,高樓的燈光點亮了這片天空;天空中沒有星星,不過卻掛著兩輪明月,一道白色的魚鰭劃破深色的水面,在我們靠近的時候魚鰭又潛下水。

     莉莉安在隔天還是不見人影。我沒睡好,很早就到了拱廊書店。我在街上等候派克前來開店的空檔,我拿出了《白鯨記》。這本書深深地打動著我,不過我是想慢慢地讀完它。店門口來了幾個客人,我跟幾個在行人道上等候的熟顧客點頭打招呼。想到拱廊書店對他們帶來這麼大的意義,我頓時覺得有點同情他們。   這些一早上門買書的客人全都是男性,他們神經兮兮地認為,只要一天沒有上門,有些書就買不到了,或是會落在別人手中。除了買書,這些人的生命中還有什麼呢?拱廊書店是他們一早第一個目標,他們通常會快速瀏覽派克墊腳台附近的新貨;這是他們每天都要進行的挖寶之旅。他們會來這裡,一方面是因為想來買書,一方面是嫉妒心作祟這兩種因素,我想,每個客人都有。

  我跟認得的客人打招呼問好,接著就倚靠在店面的窗戶邊。我開始覺得有點緊張,接著把《白鯨記》放回我的包包,我的臉頰貼著櫥窗玻璃。   除了在十月份的早晨會有陽光照進店裡,一般說來店裡頭是陰暗的,書架之間的走道有點幽暗兩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什麼主題的書籍都有跟我來到拱廊書店的第一天一樣,這些書還是一樣讓我感到著迷。   喬治‧派克終於來了,他打開鐵門。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我想他一定比平時更不想見到我,雖然很多次他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我把這樣的反應當成短期內我不會走人的預兆,也就是說,不管他滿不滿意我的表現,我也沒有惹他生氣。要不然,我捲鋪蓋走路的速度就跟當初被聘僱一樣地快了。我自己都被開口借錢的念頭嚇了一跳,昨天晚上我讀書讀到很晚,睡得也不好,進了書店之後我直接走到女生廁所,把我自己關在這個小小空間裡。

  一會兒之後珍珠哼著歌走進來,她蹲了下來看看門後有沒有人,她在認出我的鞋子之後堅持我一定要出來,她要我跟她講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老實說了。   她抱住我,兩隻厚實的臂膀抱著我,我的頭靠著她渾厚的胸膛。她輕聲跟我說了幾句話,她告訴我她會找他的義大利男友馬力歐幫忙,他的男友很有錢,只要她開口任何事情他都不會拒絕的。   我從離家之後就沒有人抱過我了,就連在機場與查普道別的時候,她也只有輕輕擁抱我。珍珠的擁抱瓦解了我,我難過得哭了出來。我不能跟珍珠借錢她的慷慨大方和體貼和善,只會讓一切變得更糟而已。我想念媽媽,我想念塔斯馬尼亞,我想念查普,我的信心脆弱得像是初生幼鳥的羽毛。莉莉安到哪裡去了呢?珍珠緊緊抱著我,我哭得更難過了。

  一會兒之後,她拿了一捲莫札特歌劇《女人皆如是》的錄音帶放進了錄音機,她堅持要我坐在廁所內的塑膠椅上,要我等心情好一點再出來。她把外套掛在個人置物櫃裡頭,看了一下臉上的妝才走到櫃檯開始出納的工作。很神奇的是,過了一會兒,我真的覺得好多了。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洗把臉打點自己,然後離開廁所前往奧斯卡負責的區域。   奧斯卡很確定我覺得派克對我冷漠以對,他向來都給別人這種感覺。   你送我的書我已經開始看了。我告訴他。真是了不起的書。   我也這麼覺得,一段時間下來,妳會愛上以實瑪利這個角色的。他說。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呢?他對我的問題聳了聳肩,好像他早就料到我會這麼問。   你跟我的情況完全不一樣。我這麼說。

  他眨了眨眼,沒有特別的表情。   事實上,我跳過一開頭的部分,我直接讀的是<白鯨之白>那一章。   妳會這麼說很有趣。奧斯卡壓低他的音調,他點頭向我暗示有人走了過來。   蓋斯特走過來非小說書區。   羅絲瑪莉,妳可以上樓到我辦公室一趟嗎?他小聲地說,現在就來。   我又再一次跟在蓋斯特後面穿過不同的書籍區,我從後頭盯著他生來如此、像是海洋生物的耳朵,並且納悶它們的微妙。   我還記得昨天被羞辱的記憶,我有想過要直接面對這樣的尷尬,不過這時候我想起了梅爾維爾的書。我把這句話抄進了筆記本裡:白色令人在心中產生一種奇特的幻象。他身上的白讓人想起一種奇特的幻象。   蓋斯特走到他的錫製辦公桌後頭,他的眼鏡很牢固地架在臉上。

  羅絲瑪莉,我跟派克先生談過妳昨天的請求了。他並不同意讓妳預支薪水,之後再按時扣除。他說著,我的心幾乎停止跳動。   不過。他接著說。我跟派克先生強調妳是一個做事非常積極的員工,是我們應該要想辦法留下來的員工,日後要好好培養的。   蓋斯特清了清喉嚨,他停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也因此,我向他提了一個折衷的計畫,也讓妳能夠預支薪水。   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有聽懂你的話,蓋斯特先生。我滿臉狐疑地說著。   請叫我渥特。他說,拜託。   你說,派克先生並不打算讓我預支薪水。我重複他的話。   請讓我把話說完。蓋斯特接著說。我提出的是折衷的版本。這個折衷版多少要調整妳的工作內容,簡單的說,就是我要找一個助理,一個對我負責的助理,幫我處理一些特別的需求。   這跟預支薪水有什麼關係?我追問。   妳如果願意擔任我的助理的話,我可以向妳保證,妳能夠先預支到薪水。我這時候看起來一定是滿臉疑惑。   不過,你要找助理跟我預支薪水有什麼關係呢?   唉呀,妳是個聰明的女人,妳一定對這樣的條件有興趣的。我現在就寫一張黃色卡片給妳,妳拿著去找珍珠,馬上就可以拿到錢了。我唯一的要求只有妳要跟著我工作。   但是蓋斯特先生,我已經跟著你工作了呀。你跟我交代我的工作內容,指派我到哪個部門工作。有什麼不同嗎?   工作內容不會改變。我只是要妳清楚地知道,在這邊妳由我直接管理。這是我對妳唯一的要求,也就是說,妳要擔任我的助理。我需要妳幫我看點事情。這有點算是升遷吧,羅絲瑪莉。妳的猶豫不決已經讓我有點心煩了。他說著,手上已經拿了一枝筆跟黃色卡片,像是他在地下室還有珍本書室交給客人的卡片,客人就拿著卡片到出納櫃檯領錢。   這樣吧,妳需要多少錢呢?   五百塊。我說話的時候渾身不自在。   很好,不過這麼早珍珠應該拿不出來這麼多錢。他放下手中的筆,接著拉開桌子底下的抽屜。他拉開一個皮夾的拉鍊,從裡頭數了五百塊的鈔票。他把錢放在一張上頭印了許多字的紙上,接著把錢推向我。   這是什麼?我問,一邊瞄著紙張上頭印了什麼。   只是預支薪水的條款。蓋斯特說,這時臉上露出了笑容。沒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特別的。我拿了錢,這筆錢可以讓我脫離瑪莎華盛頓旅社的生活。他蒼白的手遞給我一枝筆,我在上頭簽了字。待我簽完了名我們一同起身,像是有人下令同時動作一樣。   看吧。他說。我就知道這個辦法可行。事實上,從某方面來講,我還拯救了妳呢。   拯救了我?我重複他的話,我覺得有點不安。怎麼說呢?   妳要不要下樓工作了?他說,今天工作很多,妳要不要下樓了,樓下還有工作等著妳呢。今後,妳跟著我做事會學到很多東西的。   我喜歡在拱廊書店裡頭走動,我甚至不想停下步伐。不過我什麼話也沒說,我什麼也不能說。我現在鬆了口氣,有錢可以搬家了。他跟著我走到辦公室後門。   在下樓梯時,渥特‧蓋斯特把手放在我背上,他的手停留的時間似乎有點久,有點不像是禮貌性的碰觸了。我感受他手上的熱傅到我背後,這樣的觸感讓我嚇了一大跳。我以為他的手會很冰冷,他的蒼白總讓我覺得他可能全身缺乏血液。這是他第一次碰我,回想起來,我還記得他掌心的溫暖他手掌的溫度透過我薄薄的襯衫傳到我身上。   羅絲瑪莉。他的聲音很溫柔。   我沒說話,不過我還是繼續走下樓梯,我把錢放進了口袋,他一個人站在階梯上。   莉莉安坐著看著她的小電視,戴著耳機,一副這幾天沒出門的樣子。我幫她找了一本書,一本西班牙文的詩集,是書評拿來賣的,一本雙語編排的賈西亞•羅卡詩集。   妳上哪裡去了?一見到她我就問。我好擔心妳呀。   我生病了。莉莉安說,她說話時沒有很專心。口氣平淡、冷漠不帶情感。我打算要回家,我希望我哥哥有跟妳講。   什麼!他什麼也沒跟我講呀。我說。妳想要回阿根廷呀!為什麼呢?他們找了人來代妳的班,結果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   莉莉安看了我一眼,眼神相當冷淡。她伸手拿掉了耳機。   妳看,我又找了一本書給妳。我把手中這本厚重的書遞給她。這本書是西班牙文跟英文雙語的版本。我想妳應該會喜歡這本書。賈西亞‧羅卡的詩。我不知道這個人是個西班牙人要不要緊。莉莉安,妳還好嗎?我很擔心妳耶。   妳別為我擔心。   才不呢,我很擔心呀。   妳犯不著理我的。   不過我真的很擔心妳,莉莉安,我沒法收回對妳的關心,妳聽喔,我有點事情想跟妳講。   妳什麼都不用跟我講。她說,一邊說話一邊搖頭。   你說什麼?   羅絲瑪莉,妳什麼都不用跟我講,我什麼都不想聽。   我不懂,莉莉安。妳為什麼什麼都不想聽呢?是因為我的關係嗎?我無法忍受莉莉安冷漠的口氣。   這是個禮物嗎?莉莉安問我,她的手捧著書,不過並沒有翻開書本。她看來很防著我,一臉失望,一臉疑惑。妳要放棄了嗎?妳打算回老家啦?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本書我不要。她把書推還了給我。   不是的,莉莉安,我沒有要回塔斯馬尼亞。不過我倒是找到地方住了,幾天之後我就要搬家了。我把書本推回桌上。   不行!她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我不要再看到妳了!妳在這邊也會迷失掉的,跟那個人一樣   跟誰一樣?莉莉安?   妳就別再問了。她說。   這是什麼意思,莉莉安?   她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剛找到了一間小公寓。我可以請妳來坐坐,等我整理好了之後,我想請妳來吃頓晚餐,到時候我會來找妳的。   妳怎麼會有錢搬家呢?妳有存款嗎?   嗯,我有一點存款,而且唉呀,別問那麼多了,莉莉安,這件事情已搞定了。   妳不應該搬走的。我要妳留下來,拜託,請妳答應我。   莉莉安,我答應妳,我一定會再來看妳。我伸出了手越過櫃檯,握住了她的手。妳別擔心,沒什麼好擔心的。   莉莉安搖著頭,不過什麼也沒說。      一個禮拜之後,我雇了一輛黑白棋盤花紋的計程車,幫我搬家。莉莉安跑出了瑪莎華盛頓旅社,她看著我把行李擺上車,不過她沒有幫忙。我付錢給傑克,剩下的錢我在附近的店鋪買了一張簡單的床。清理這間房間花了我不少錢。布魯諾跟傑克都說要幫我搬家,不過我婉謝了,我連續花了兩個晚上才打掃完畢。光是刷洗那個舊式浴缸就花掉我一整晚的時間,在紅磚牆的襯托之下浴缸顯得閃閃發亮。我選擇睡在房間盡頭,我用家裡帶來的絲巾包住媽媽的骨灰盒,骨灰盒就放在我枕頭旁邊。我告訴我自己,媽媽相當以我的表現為榮,接著我抱著媽媽的照片巡視房間,我把房間的每個小角落都介紹給她認識。   我開始會收集一些小玩意,很多是我從街上撿來的,這些路邊拾來的玩意經過一番整理就成了我的收藏。我撿到一個破舊的黑色書架,整理好了之後拿來擺設我從拱廊書店買來的書。我最愛的書是一本名叫《感傷教育》的書,書皮採用淡黃綠色的絲料裝訂(奧斯卡相當稱讚這本書的裝訂);一本破舊的《白鯨記》;一本平裝的神話故事集,這是我在拱廊書店門外的書架挑的,一本一塊錢五十分;還有一本企鵝出版社的文學經典,詹姆士的《仕女畫》;連同莉莉安堅持我留下來填補空虛的波赫士故事集。我還有一本紀錄城市點點滴滴的剪貼簿,裡頭收錄了許多剪報資料,這本剪貼簿橫放在書架底部,佔滿了書架的空間。媽媽的照片則是另外擺在書架上頭。   查普送我的書我依舊沒有拆封,這本書依舊是用她店裡的藍色包裝紙包裹著。我還是想繼續保留她的禮物,我要等到真正難過的時候才打開來。現在一切看來很好,我沒想到要在這時候打開這個禮物。此外,我也習慣看著它包覆著包裝紙的樣子,對包裝紙底下裝的是什麼書已經不好奇了。這個禮物一直維持它最初的樣子,包覆在包裝紙底下,身分不明,擺在我自己修好的書架上。   很多人長大之後最先擺上書架的書都是名人傳記,故事中的角色就是我們想成為的人。我想到我少數幾本藏書,我總得承認無師自學真的有很高的難度,這樣的教育有很多領域是很難碰觸到的。要靠自己的能力來吸收知識真的相當困難。   我從街上拉了一張室內造型椅,椅子上頭沾了幾滴油漆,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椅子從樓梯搬上樓,我在椅子上面蓋了一塊色彩明亮的布,這布是從奧斯卡推薦的一家布店買來的。在這家店裡,我另外買了一些碎布料,並且將它們手工縫製成枕頭套,上頭看得到紅、橙、藍、綠的色塊拼貼。我幫兩扇窗戶裁了窗簾,換掉原先的窗簾布,換上了粉紅色系的紗布,這塊紗布是店裡頭剪裁剩下的,原先的大布料應該是用來作印度的紗麗服。   我把房間後面的廁所塗上了厚重的法國藍;買了一盞檯燈和一個綠色的鬧鐘,鬧鐘的圖案造型跟小孩子塗鴉一樣簡單。鬧鐘只要運作正常無誤就好了,一分一秒都要準時運作。傑克那位不知名的朋友留下了很多小花盆及一些無法搭配成對的瓦器跟玻璃容器,這些東西看來都有點舊,我把它們全都塞在洗手台下面的櫥櫃裡頭。   我向來喜愛收集小飾品和外表華麗的便宜玩意,我在窗台上擺滿了這些物品。我找到了一些很棒的石頭,還從附近空地堆垃圾的地方找來了一片深藍色的玻璃,這片玻璃剛好是弓的形狀。我收藏了從公園撿來的一片大大的枯黃樹葉,我從當地一家平價商店買來了一隻乾燥海星,還有一只上了釉的漂亮茶壺,這茶壺除了賞玩沒有別的功能(茶壺的壺嘴沒有接好,只要裝水就會一直漏水。)我在茶壺邊擺了一個小小的鹽罐,它的造型是一隻小狗,原本這是一對的,另外一個是用來裝胡椒的,不過已經搞丟了,我心疼這只鹽罐子才買下來。我還有一個有著燦爛紫色釉彩光澤的花瓶,不過它的一端已經破損,它的造型總讓我想到秋牧丹。這個花瓶其實有點醜,不過醜的東西一般來說都是很有個性的。   在那樣的情況下,任何有趣的東西都可以為我帶來勇氣。   如果說我的外觀跟媽媽一點都不像,至少我還承襲了她眼睛的形狀跟顏色。儘管我目前的小公寓是暫時將就的地方,裡頭的東西也多是撿來的,至少這也代表了我目前的狀況。特別是,我目前的樂觀進取。我把我的房間妝點成一個明亮活潑的空間,這是一個開放式的房間,氣氛格外溫暖最多只不過就是沒有暖氣而已。   最後,在我離開這家平價商店時,我找了一面很大的舊鏡子,鏡子的框架是銀色的,我把鏡子懸掛在扶手椅對面。這樣一來,每當我坐下來讀書的時候,只要我看看牆壁,我就會覺得有個人陪我作伴,這樣也多少強化了我的存在。這一面舊鏡子跟池塘一樣閃閃發亮。在我寂寞的時候,儘管我出門到拱廊書店上班,房間裡頭好像還有個人,她永遠都會守候著我回家,只要我一回家,就會看到我自己的紅頭髮出現在鏡子裡。鏡子裡的女孩是個害羞的孩子。她不像我一樣走入這座城市享受深秋溫暖的陽光,她選擇逃避,選擇躲進鏡子裡的世界,鏡子裡只有她孤獨一人,而且那裡是永遠不見天日的黑夜。      小丫頭,妳知道了吧,是吧,妳知道奧斯卡的為人嗎?珍珠一臉憂心地問我。她坐在女生廁所的塑膠座椅上,這椅子已經快垮掉了,我在梳頭髮的時候她在一旁看著我。我告訴她,我打算邀請奧斯卡在中午休的時候跟我一起吃三明治。   妳有聽到我說的話嗎?羅絲瑪莉?妳知道我為什麼這樣問妳嗎?   妳的意思是,珍珠,妳是想說他不是那種男人那種會愛上女人的男人嗎?我問得結結巴巴,滿臉通紅。   妳說對了。珍珠笑了出來。他不是那種男人!她模仿我的口音重複說了一次。   嗯,我試著扳回一成。妳也不是那樣的人呀。   珍珠兩手朝上一攤,捧腹大笑。   我什麼樣的男人都不是呀,羅絲瑪莉小丫頭,妳該不會是在搞笑吧,妳可別忘記了。她繼續大笑,她的腳朝著我的方向踢了過來。   我很喜歡她那雙修長黝黑的腿。   親愛的,妳看看。她說,我不要妳認為奧斯卡可以為妳帶來什麼,這邊的人都看得出來,妳對他很有好感,不過,嗯,我   妳要確認我很清楚狀況。我替她把話說完。   珍珠真的是對我非常好,我們真是情同姊妹。   我知道,珍珠,我又不是真的那麼笨。她看來不太相信我說的話。妳說這邊的人都知道我對他有好感,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呀?我接著問。妳覺得大家都注意到了嗎?   珍珠又是一陣咯咯大笑。   是妳自己讓大家都注意到的呀,親愛的,大家都在看著妳。妳可以有很多對象可以挑選,但是就是不能選擇奧斯卡,他沒有辦法愛上妳的。我要是妳的話,我會特別注意渥特‧蓋斯特。她說。   珍珠,蓋斯特恨我呀。我告訴她。不過我現在要當他的助理了,我跟他申請預支薪水,這下子我也要開始習慣了。   他不是恨妳,羅絲瑪莉,這一點我可以跟你保證。注意呀,小丫頭!我可以聞得出來他對妳的喜愛。妳說什麼助理來著?薪水不是跟派克預支的嗎?   蓋斯特要我協助他處理事情,珍珠。我只要跟他報告工作狀況就行了。   他是這麼跟妳說的嗎?她拉長了臉。   怎麼啦?珍珠。   我只是想知道,這個白子男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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