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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十四》

里斯本夜車 帕斯卡.梅西耶 1974 2023-02-05
    要是您能多給我一些時間,我可以讓您變成葡萄牙人。賽希里亞說:當您回到您那個說話帶喉音的陰冷國家時,請您別忘記doce(甜美)、suave(愉快)這兩個字,還有我們葡萄牙人說話總是跳過母音。   她拿披肩遮住嘴巴,說話時,氣息吹著披肩。看到他的神情,她笑了。   您喜歡我圍披肩的樣子,是嗎?她用力地吹了一下。   她把手伸了過去:您的記憶力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就憑這點,我想我一定不會忘記您。   戈列格里斯緊握著她的手,不願放開。他猶豫著,決定最後冒一次險。   您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所以   您是說,為什麼我總是穿戴綠色衣物嗎?是的,的確有個理由,等您回來,我就會告訴您。   等您回來。她說的是等,而不是假如。在前往舊書商維托.科蒂尼奧家的路上,他想像他星期一早上若出現在語言學校的話,事情會怎樣,她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當她向他說明她為何永遠穿著綠色的理由時,她會如何挪動她的嘴唇。

  你要幹嘛?一小時後,科蒂尼奧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門嘎吱一聲開了。老人從樓梯上走下來,嘴裡叼著菸斗。有好一會兒的時間,他努力在記憶裡思索著。   啊哈,原來是你。他開心地叫著。   今天,這裡也同樣飄散著不新鮮的飯菜、灰塵和菸草的味道。科蒂尼奧依然穿著那件洗得褪色的襯衫,早已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   啊,是為了普拉多的事,還有藍屋診所!找到那個男人了嗎?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送給你這本書。不過,給了就是給了。當老人送給他《新約聖經》時,這般說道。戈列格里斯現在正帶著這本書,就在他的外套囗袋裡。他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說,所以對此隻字未提。普拉多曾寫過:親密如海市蜃樓,短暫而虛無飄渺。   我的時間不多,戈列格里斯說著,向老人伸出手。

  還有一件事。老人的聲音越過院子,衝著他高喊:等您回來,你會打那支電話嗎?那支寫在額頭上的電話?   戈列格里斯做了個不置可否的表示,向老人揮手告別。   他坐車來到下城百夏區,在棋盤似的橫街窄巷上信步走著,在喬治.歐凱利藥局對面的咖啡館裡,吃了點東西,然後開始等待著,等待從煙霧繚繞的藥局玻璃門後,出現那個身影。他還想再跟這個人聊一聊嗎?他想這麼做嗎?   整個上午,他始終感覺他的道別好像哪裡不對勁,少了什麼似的。現在,他知道了。他走進相機店裡,買了一部帶望遠透鏡的相機。他再一次坐進咖啡館裡,把鏡頭拉進藥局門口前,想拍喬治出現的樣子,結果因為按快門老是慢半拍,他拍了一整卷的喬治。   稍後,他回到貝拉茲雷斯墓園旁的科蒂尼奧家,拍下了那座破敗不堪、藤蔓橫生的房子。他對準窗子,但老人沒再出現。最後,他放棄了,步行到墓園。在那裡,他拍下了普拉多家族的墓地。在墓園附近,他多買了幾卷底片,接著坐上老式電車,橫越里斯本,前往瑪麗安娜.埃薩的診所。

  配上方糖的金紅色阿薩姆紅茶,大而深邃的黑眼睛,紅髮。沒錯,瑪麗安娜也說:最好是用母語和醫生溝通。戈列格里斯沒告訴她,自己在孔布拉大學圖書館裡昏倒的事。他們聊到胡安.埃薩。   他的房間有點小。戈列格里斯說。   有一瞬間,她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怒容,但很快又冷靜下來。   我建議過他,換到其他幾家舒適些的養老院,但他就是要待在這一家。一定要簡陋,他說: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是簡陋的。   茶還沒喝完前,戈列格里斯便已離開。他真希望自己從未提起胡安房間的事。他跟胡安相處了四個下午,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比從孩提時代便認識胡安.埃薩的她還要親近。真是無稽之談,毫無意義,即便那是事實。

  下午,他在西爾維拉家休息時,重新戴上了那副沉甸甸的老式眼鏡,但他的眼睛顯然並不樂意。   他走到美洛蒂家,天色已晚,根本沒辦法拍照。他堅持按下快門,拍了幾張照,閃光燈亮了起來。今天可能看不到她出現在明亮的窗子後了。一個腳不觸地的女孩。法官從車子裡走下來,拿手杖擋住來往的車輛,站在圍觀的人群後面一會兒,然後擠過人群,走到用來賞錢的小提琴盒前,沒看我一眼,朝裡頭扔了一大把硬幣。戈列格里斯抬頭望著雪杉。就在哥哥的刀子刺進她的脖子那一瞬間,安德里亞娜看見雪杉像血一般變得鮮紅。   現在,戈列格里斯看見窗子後頭出現一個男人,這決定他是否應該按下門鈴的問題。在他曾經去過一次的酒吧裡,他喝了一杯咖啡,抽著菸,就跟那天一樣,抽了一根香菸。接著,他走到了城堡階地上,把里斯本的夜,烙印到自己的腦袋裡。

  喬治正在關店門。幾分鐘後,喬治走上了街,戈列格里斯跟著他,保持了一段很遠的距離,希望這回不會被他發現。他轉進一條小巷子裡,那裡是西洋棋俱樂部的所在。戈列格里斯回到藥局,拍下幾張燈火通明的藥局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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