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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2

神秘打字員 蘇珊.林道爾 7366 2023-02-05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會在記錄歐黛麗的小本子上加上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回頭讀這些內容,我知道當時我沒寫下與歐黛麗經營的生意有關的事,如果有,也許對我現在的處境有些幫助。我們變得親近後,我仍在小本子斷斷續續記下關於她的事,但我得承認,隨著初夏氣溫緩緩上升,暑氣悶得春天裡趾高氣昂的鬱金香只剩雄蕊孤懸莖上,我的手記也跟著變少了,而且沒那麼詳實了。呃,詳實這個詞好像用得不大對。更準確的說,我的筆記還是很詳盡,但記載的題材更精挑細選,刻意略過某些層面。從那時開始,我清楚知道有些事還是不要寫進記事本比較好,因為從合法與否這點來看,那些事對歐黛麗沒什麼好處。我那時已愈來愈懂得保護自己的朋友了。   因此,此時我正在閱讀的記事似乎從那陣子開始就有些鬆散,內容也不怎麼重要了,讀起來倒像女性雜誌裡列出的美容保健小祕訣。例如:

     今天O買了幾雙蜂蜜色調的裸膚色絲襪,最近很受爭議的那種。她送了一雙給我,還教我怎麼在襪上撲粉。她說,人造絲過亮,不討喜。女人的腿不能比福特T型車(譯註:福特T型車(Ford Model T)是福特汽車公司於二十世紀初推出的車款,該車款使用的釩合金使車燈更耐久、明亮,因而成為T型車主要的註冊商標。)的合金還亮,O這麼說。   今天聽了生平第一場歌劇,跟O一起。從沒去過這麼精緻高雅的劇院!無法好好欣賞歌劇,忙著看觀眾身上光鮮亮麗的華服。坦白說,看到那麼多人刻意展示鑽石,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歌劇內容挺有趣,但講的是醜聞。歌劇的名稱是《丑角》(譯註:《丑角》(Pagliacci),雷翁卡伐洛(Ruggero Leoncavallo)的歌劇作品,作者透過劇中劇交織現實與劇中情節,呈現丑角面對舞台與現實人生的無奈。最後,丑角因妻子紅杏出牆,在演出時殺死妻子與妻子的情夫。),講一個小丑因愛生恨,不停恐嚇妻子。看完後,我和O聊起忠貞,談了好一會兒。她似乎很能理解我的看法。我們能有一致的觀點真好。我就知道,把她當成知心好友是對的。

  今天跟O一起去了美容院。O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修修她的短髮。我弄了一頭波浪。O要我改天也把頭髮剪短,這樣我們就更搭了。我說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實在不明白,現在的女孩怎麼都急著把頭髮削短。也許她們覺得這是勇敢的象徵。可惜她們全都看不清,勇敢和魯莽是兩碼子事。我沒多說什麼,但我很愛我的一頭長髮,還有長髮代表的價值。我開始了解,也許我比自己意識到的更古板些。我也相信,O雖然沒表現出來,但內心深處應該也是這樣。總有一天,她會厭倦這種摩登新女性的生活。當那一刻來臨時,我一定會在她身邊陪著她。那樣的日子該有多好!   今晚我跟0又去了地下酒吧。O挽起我的頭髮,看起來就跟她的頭髮一樣短,讓我有不一樣的感覺。她還替我抹腮紅,上唇彩。儘管不是出於自願,但能打扮得跟O一樣,我還挺期待的。從第一次遇見她開始,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像她那樣,不知會是什麼感覺。晚上有好幾位男士誤把我當作O可能當時燈光太暗,要不就是他們太醉,因為我自認不可能看起來像O。不過他們還是走過來,很友善地對我喊著O的名字。我後來跟O抱怨,說這些男人的手都亂來,O只是笑了笑,聳聳肩說要機伶一點。她說,如果她能比他們反應更快,我一定也可以。這我倒不確定。即使我是O,也沒辦法像她那樣善於打發男人。我什麼都不會,所以沒跟他們說笑,也沒要他們去幫我拿酒,更不可能偷他們嘴上的菸。我只是拍開他們的手,像老姑婆似的,然後覺得自己蠢透了

  天氣一天一天熱起來。O帶我去三十八街的羅德與泰勒百貨公司(譯註:羅德與泰勒(Lord & Taylor)百貨公司是美國歷史最悠久的精品百貨連鎖公司。)買泳衣,因為我們可能會去參加庭園派對,還會去桑德海灘。我們今天一起挑的衣服,大概是以前的我永遠都不會買的樣式。修女常說,女孩子裸露出多少肌膚,反映出心地的好壞和品格的高下。我把這句話說給歐黛麗聽,她既錯愕又失笑,讓我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小心眼,而且也很蠢。她教我怎麼把泳裝上的摺邊拉長一點,讓海灘上的檢查員檢查,也教我檢查員沒注意時,怎麼把摺邊捲高固定,看起來會時髦一點。最後我們挑了平織料子的運動泳裝,但她穿起來就是比我好看。如果要我待在試衣間裡,從鏡中看她換衣服換上一整天,我也不會厭倦。她真美,氣色那樣好,全身活力充沛,彷若試衣間的柱子是跳台,她正準備要做燕式跳水。終於,我終於可以說自己有了好朋友。我為她如此著迷。喔,但我不該再這樣談論她了

     本子裡還有很多記事,不過跟上面的幾乎沒太多差別。看這些就能大致看出全貌了。當然還有其他的一些記載,但不需贅述。這些也足以說明,我花了不少時間描寫歐黛麗這個人,連枝微末節的小細節也不放過。還有,從裡頭也看得出來,我對她的各種讚美有時過於熱情。把這些記事給相關人士看,大概不會有什麼幫助。他們早已誤解我對歐黛麗的情誼,這些記載只會加深他們的誤解。現在我才想通這一點。   我在本子裡也記錄了歐黛麗的情夫,但這仍無法減輕他們對我的誤解。在春末夏初之際,我開始列出清單。現在我正好讀到其中一段,上頭寫的是:   四月十六日:哈利.吉勃遜。   四月二十日:納章爾.伊格頓。   四月二十九日:哈利.吉勃遜。

  五月一日:羅尼.愛森伯格。   五月三日:歐文.麥凱爾。   五月三日(同一晚):哈利.吉勃遜。   五月十日:雅各.以薩克。   五月十五日:又是吉勃(大吵之後)。   五月二十三日:鮑比.阿力斯特。   六月四日:還是吉勃。   大致就是這樣。   看我記下這些,也許你會覺得我沒水準。我想,倘若我是支持女性有投票權的人,我會說,歐黛麗是她自己身體的主人,其他人管不著。近來倡導節育的口號不也都這麼說。不過,我從不認為女性該有投票權,也不欣賞瑪格麗特.桑格(譯註:瑪格麗特.桑格(Margaret Sanger,1879︱1966),國際知名的生育控制運動領袖,二十世紀上半致力推行生育控制運動。一八七三年,美國立法禁止避孕資訊傳播,許多婦女因不知如何避孕,只能求助墮胎來逃避生育。桑格在紐約下東區擔任走訪護士期間,看到許多下階層婦女因祕密墮胎而死於非命,於是離開護士崗位,倡導勞工婦女實行節育,協助勞工婦女擺脫由於生育過多而導致的經濟困境。)或和她同類的自以為是的人。我不認同四處遊說男女平權的女性,特別是會絕食抗議或上街遊行的人。那些政治手段我全沒興趣,也激不起心中對男女不平權的憤怒。我壓根就不是追求解放的女性,老實說,甚至可以大膽說自己就是個老古板。

  當然,前面這份清單可能不是百分百正確。我們去派對或地下酒吧時,歐黛麗偶爾會突然消失一會兒。這種時候,我就不會知道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還有跟誰在一起。有時歐黛麗甚至會徹夜不歸,隔天早上才趕回公寓換件衣服,喝杯咖啡,再去上班。   我為什麼這麼喜歡歐黛麗?這問題我到現在也還沒有個答案。歐黛麗在派對上棄我於不顧,我從不曾指責她不講義氣,即使我有立場這麼做。我這個人對很多事都很淡然,我是說真的。那時,我已經大致清楚歐黛麗的脾性了;我不能太黏她,也不能對她有所要求。我不得不這麼做,否則她就會離我而去,永不回頭。於是我自有一套因應方法。只要我發現歐黛麗又神隱常常前一分鐘還在我身邊,下一分鐘已經消失在音樂、香菸或歡笑聲中而且看來一時半刻不會再出現,我就會先回家(當然是獨自一人),喝喝茶。不過,有一天晚上卻很不一樣。那天,歐黛麗照例又不知去向,我正打算離開時,發現遠處有一張熟悉的面孔盯著我,嚇得我停下了腳步。那熟悉的身影慢慢從房間那頭走來,來到我面前。

  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探長我嚇壞了,話都說不好。   看看四周,我想你最好暫時別再那麼拘謹,叫我法蘭克吧。至少暫時這樣叫吧。他笑著對我說,同時又朝左右身後各看了一眼,看看有沒有其他人聽見。   他多此一舉了,因為根本沒人有空注意我們。所有人繼續狂歡喧嘩。幾個女孩在旁邊一張桌上跳起狐步舞,身上的釘珠洋裝綴滿成串成串的管珠,珠飾隨著舞步搖曳,眾人的目光全往那裡去了。洋裝的珠飾粼粼發光,女孩的身體朦朧而迷離,透著乳白燐光,像剛上鉤的鱒魚似的。房間裡濟滿了人,擠得我跟探長愈來愈近,我的視線只看得到他的胸膛。此時我不自覺開始尋找吉勃的身影,不知道若他發現探長在這裡會有什麼反應。然而吉勃此時正惦著其他事,皺眉看著一名男客在變魔術,動作不怎麼純熟,卻仍吸引一些人在屋內某個角落圍觀。吉勃一臉狐疑盯著,我看到雷蒙戴著呢帽站在他的手肘旁,悉心等候老闆指示他送酒到哪裡去。這當下,探長和我陷在人海之中,完全沒人注意到我們。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蹤我們?我問探長。想起前幾個星期,我走在路上總覺得有人跟蹤在後,此時那種奇特的感覺再度出現。最近我和歐黛麗出門時,我也常覺得有什麼事不大對勁,總忍不住往後看一眼。那感覺就像有什麼在那裡,但我卻看不到只見到一個熟悉的影像在店與店的櫥窗間閃來閃去,但每次打算定睛看個清楚時,它又消失無蹤。   我為什麼要跟蹤你?探長回話了,但不是我要的答案,我也這麼跟他說,但他並不理會。又過了幾分鐘,他靠到我身邊,手搭在我肘上神祕兮兮地說:聽好,他低聲說:你最好現在趕快離開,快點。   我沒跟他說我幾分鐘前本來就打算要走的,但他這麼一勸,反而激得我固執強硬起來。我突然不想走了。我朝雷蒙看了一眼,揮揮手示意要他過來。這名侏儒朝我們走來,奇妙的是,他在擁擠的人群中竟那樣靈巧,沒一會兒功夫已走到我身邊,眼周帶著一圈總不會消失的烏青,珠子般的黑眼珠閃閃發光,很是親切。

  唷!玫瑰小姐,他說:你今晚真美。我向他道謝,但沒把他的客套話當真。雷蒙跟我很像,不喜歡失禮。   噢,謝謝你,雷蒙。我故意學歐黛麗的口吻,很輕鬆愉快的樣子:今晚場子好像還沒熱起來呢,看來我可以再來杯香檳雞尾酒。   沒問題。雷蒙打量了探長一眼,但沒問他要不要喝什麼,只是等著,看我會不會向他介紹我身邊的人或說幾句寒暄的話。但我臉上的表情他讀懂了,知道我完全不想搭理這個人,於是聳聳肩走開了。人與人之間很多事很難說清楚,但雷蒙在這方面倒很機伶,總能看出端倪,又能置身事外。這是天天讓人頤指氣使的人才有的機敏。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雷蒙一走遠,探長馬上對我這麼說:我真的覺得你趕快離開比較好,愈快愈好。

  為什麼?乖女孩不該出入這種場合嗎?我不屑地問,一肚子火:我猜我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即將說出口的話,退縮了一下,但滿腔怨氣還是讓我決定直說:我猜如果你遇到的是歐黛麗,就不會要她趕快離開了吧。很抱歉,她今天已經先走了,跟一位看起來很會逗她開心的男士一起走的。探長一臉驚愕,但不是生氣,也沒有不開心。他只是很快端詳了我一眼,那表情不知是什麼意思。   不,玫瑰,你誤會了。他伸手摟住我的肩,把我拉到他身邊,轉身面對入口的方向:今晚有突襲查緝行動,所以我才會說你最好別待在這兒。他壓低聲音說道,就像叫我專心想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開始留意到屋子裡有好些人一臉凶樣地四處張望,看似沒特別留意什麼,實則在環視屋內狀況。突然間,我明白為什麼探長要那樣說了。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他們在等待指示,可能隨時要封住出入口了。我們得趕快想辦法送你出去。   我們?他為什麼要幫我?我還以為他比較想讓他們把我抓走,關進牢裡。我還反應不過來,探長已抓住我的臂膀,拉著我往外走。我一陣暈眩,邊走邊回頭搜尋吉勃或雷蒙的身影,想看看他們發現便衣警察混進來了沒。便衣警察已經布署在酒吧的幾個關鍵位置。快走到出口時,我想到,這樣一來,探長還得跟守著出口的警察解釋我怎麼會在這裡。   等等。我說。上回我們去另一間酒吧也在同一棟大樓裡,我想起歐黛麗曾帶我去過的一個地方。從另外一條路出去比較安全。探長停了一下,點頭表示贊同。他稍稍鬆開拉著我的手,但沒全放開,任我領著他往裡頭一個小房間走去。   一進到小房間,探長看著我,一臉氣餒。房間極小,密室那樣小。四面牆由地上到天花板全是架子,架上堆滿沒酒標的酒瓶。   天呀,玫瑰,這是哪裡?我們沒有時間了。   等等。我走向其中一面塞滿酒瓶的牆,想找上次歐黛麗給我看的那個空酒瓶。我隨手拿起一支空瓶,看看底下,不對。於是又拿起另一支。   玫瑰   啊!我在最後拿起的酒瓶下找到我要的東西:一個把手。我伸手一拉,但把手完全不動,   讓我突然緊張起來。我再使勁一拽,終於感覺把手鬆了。鉸鍊將擺滿酒瓶的架子左右拉開,那樣輕鬆,彷彿架子上什麼也沒擺似的。我回頭看了探長一眼。黑暗中,他眼睛張得又大又圓,試著接受另一個出口就這樣出現眼前。   我想,我不該這麼大驚小怪。他搖搖頭,然後換上命令的口吻說:快,我們走吧。他挽起我的手肘,開始往通道裡走。   我其實不知道這通往哪裡。   只要不困在這裡就行。   那天我穿著歐黛麗的洋裝,水手褶裙,上面有一層薄紗罩袍。酒架闔上時,薄紗飄了起來,不偏不倚夾個正著。我試著推門,但來不及了,我聽見門閂唰的一聲扣上了。   我的裙子!我對著黑漆漆的空氣說。探長從外套口袋掏出打火機,點著後舉在頭頂,探看四周狀況。我們到處找可以打開通道的機關,但什麼都沒找到,門閂或把手之類的,什麼都沒有。   好吧,嗯,現在,他吸了一口氣,看著我的裙襬又看看我:我也替你覺得可惜。說完,又伸手進口袋。   覺得什麼可惜?   他沒回話,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奧皮尼折刀,手腕輕鬆一甩就把刀打開來。看到刀子,我不由自主向後縮。   不要緊張。探長彎身,握住被門絞住的裙襬,俐落一刀從門縫中截開裙子。那刀應該非常銳利,他輕輕一劃,裙上的薄紗就像紙一樣一分為二。我自由了。沒被割掉的裙襬垂了下來,但經這麼一裁,剩餘的布料不多,幾乎都遮不住臀部。真是太可惜了。探長嘴上掛著我從未見過的笑容說:那洋裝很美。   那不是我的。是歐黛麗的。我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呃,好吧。我們繼續走吧?   我們沿著通道靜靜走,探長手上的打火機引著我們向前,火光照耀下,影子在牆上拖得長長的,隨著我們前進的腳步亦步亦趨,有點陰森。最後我們找到一扇木門,門上有好幾道門閂和門鎖,只能從這一側打開。探長一一打開,一陣溼熱的夏夜微風迎面而來。我們走出通道,站在一條不起眼的巷子裡,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真高明。探長讚嘆著,仔細研究我們剛才出來的門:所有門都是從裡頭上鎖的。只能出不能進。這安排很高明。   聽起來是讚美。   是呀,沒錯。   今晚的行動是你負責的嗎?   探長兩眼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那天是滿月,月光下,我看見他冷靜清澈的藍眼珠及額上如蠟般平滑的疤閃閃發亮。   不是我。他想了一會兒才聳聳肩說:這種這種地方其實我沒什麼意見。我沒回話,他接著又開了口,但感覺有些緊張,吞吞吐吐的:我是這樣想的。這時他連眉毛也顯得有點焦慮,一副他的大膽議論有叛國之嫌或會遭到流放的模樣。我是說,社會其實需要這樣的地方,可以吐吐悶氣的地方。禁酒其實很不切實際,只是無端讓市民也變成罪犯。這段話之後是一片沉默。原先他發表高論時激動挺起的肩膀也垂頭喪氣了。我想,在我開口前他就知道我接下來要問什麼了。   那你為什麼要   我為什麼要參加今晚的行動是嗎?   我點點頭。   他聳聳肩,望向遠處的巷尾。我不知道。他再次回頭看著我,好像正在揣度口中話語的分量。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我短了半截的裙子揮揮手,說:我猜,是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何時能正好幫落難的少女解圍?   他引用的是小說裡的一句話。我沒想到他會對我說這樣的話,有點不知所措。他說完後,一直盯著地上,拖著長長的腳步,讓我更加手足無措。我不相信他是認真的。不管他示好的手法再怎麼拙劣,身為淑女的我應該要更有同情心一點才對,但我沒那麼做。顯然我對探長所說的話的反應,就像貓看到受傷的老鼠一樣。   當然,我得謝謝你毀了我的裙子。這話聽起來比自己想像中還酸,但我卻沒有歉意,還向他行了個屈膝禮,再刺他一次。   歐黛麗的裙子。他用同樣不退讓的口氣頂了回來,行禮到一半的我立刻抬頭瞪他,他也不客氣地回看著我。我們兩人的視線正面相迎,燃燒著熊熊的怒火。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看了好幾分鐘,彷彿銀色的月光將我們化成兩尊張牙舞爪的石像。奇怪的是,這兩個石像又同時由咬牙切齒轉變成笑臉。我聽見自己隨著探長的笑聲笑了起來,連自己都大吃一驚。   笑聲淡去後,我感覺探長又向前靠近了一些。我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我該送你回家的,可以順便告訴歐黛麗,裙子是怎麼回事。這話讓我立刻想盡快和他道別,各自回家。那陣子局裡的人知道我和歐黛麗住在一起,但還不知道我們住在哪裡,還有那公寓有多豪華。我不想因為讓探長展現紳士風範而毀了之前苦心保守的祕密。   記得你剛才說,她今晚已經有了不錯的消遣了。   她應該已經到家了。我故作高姿態回答,讓探長後退,在我們之間拉開兩步的距離。她大概在想我跑去哪裡了。   那我們最好趕快送你回家。說完他就朝巷口走去,沉沉嘆了一口氣。我知道絕不能讓他知道歐黛麗住在哪裡,但他態度堅決,輕易駁斥了我的種種理由,看起來無論如何都要送我回去,我只好省省力氣,把想說的理由留待他日。走著走著,警笛咿喔咿喔響起,朝著酒吧不起眼的入口駛去,我突然很慶幸身邊有探長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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