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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

空影之書 麥可.葛魯柏 8916 2023-02-05
  奎塞提告訴卡洛琳.羅莉在他媽媽皇后區家裡所發生的事情,包括她的小孩及哈藍.奧如德等,她似乎哭了很久一段時間,然後她堅持要打電話跟小孩講話,直到奎塞提說服她當時是紐約深夜時分,而不像蘇黎世是早上,她才放棄。之後,奎塞提手機接到來自奧斯邦保全來的電話,通知他一架飛機已經在當地的機場待命。於是他們跟艾瑪麗道別。羅莉與艾瑪麗之間建立了特殊溫暖的友誼,這著實讓人驚訝,因為她們不但出身背景有差異,而且處理人生的方式也截然不同,奎塞提認為也許是母性的共通性。奎塞提以慣有的好奇眼光望著兩個女人擁抱,她們兩人在身形上不是真的很相像,但是都散發出堅定特異的氣息。他沒辦法想像有什麼能真正改變她們兩個人,你看到的就是真正的她們,只是艾瑪麗是誠實的化身,而羅莉像蛇一樣愛騙人。他下了結論,要是羅莉是金髮,她們可能會是兩姊妹,一個好的,一個壞的。

  這次航程搭乘小而有力的李爾商務噴射機,時間很短。飛行員不善溝通但很有效率,起飛的仰角相當驚險,溫和的商業客機機長不會採取這樣的飛行方式。飛機降落在英國中部某機場,奎塞提沒看到機場名字。奧斯邦保全的布朗先生來接他們,他穿著黃色工作服跟工作靴,布朗先生帶著他們坐上白色休旅車,車身上印著賽溫崔蘭特水務局的徽章。在高速公路途中他解釋了計畫:直接進入、大膽行事、找到東西;如果沒找到,開車離開。另外一架飛機停在倫敦附近的機場,等著載他們回去紐約。奎塞提問他是否知道他們要找的東西是什麼。   我沒問,布朗說,我沒有必要知道,我只是幫手。我們後方有輛出租貨車,上面裝載所有的設備,還有幾個負責操作的年輕人,透地雷達、電阻率裝置,全部的東西。如果那邊真有口井,他們一定會找到,我想我們大家都會一起挖掘。

  這些設備應該相當昂貴吧。奎塞提注意到。   喔,是啊。   而你不會覺得好奇?   先生,假如我是屬於好奇的那類人,我早就死了。布朗先生說。前面就是華威克郡,再一下子就能見到城堡了。   白色的城堡從一排樹的上方升起,只漂浮在上方一會兒,而路面往下降時就消失了,彷彿童話故事裡的情景。開車穿越不知名的郊外之後,巨大的城堡再度出現於他們的左方,在河邊隱隱約約現出輪廓。   不像迪士尼樂園的城堡。   不像,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城堡,布朗先生說,城堡裡的每塊石頭裡都有鮮血滲入,當然啦,那時候是可怕的時代,軍事科技也發展到一定程度了,不過還是   那你會不會想回到過去?   偶爾吧。過去真是簡單一點的時代。比如說,有人把你惹毛了,你就穿上盔甲然後把他們給砍了。等一下,我想我們到了。他把車停到狹路路邊,然後查閱大比例尺的地圖,之後折起來,將休旅車開進右邊,穿過橡樹與山毛櫸樹叢,沿著小徑前進。之後停下來。

  在貨車裡面有工具讓你用,他告訴羅莉跟奎塞提,重點是要看起來逼真,讓人以為你們是官方的人。   奎塞提跟羅莉走到貨車後門,打開後發現裡面載著一張鋼桌、工具架、長鋼管、梯子、索具裝置、電子儀器,還有兩個男人,他們自我介紹是奈吉與羅伯。奈吉面孔嚴肅帶著眼鏡,羅伯肩膀寬闊,牙縫很大,還頂個曬黑的小平頭。他們分發黃色的工作服與工作靴,還有上頭附著頭燈的黃色頭盔。奎塞提的工作服與工作靴都十分合身,他並不覺得很驚訝;羅莉表示她的也很合身。   奧斯邦這家公司似乎是相當有效率的集團,他們曉得我們兩人的鞋子尺寸耶,妳知道之後會不會緊張?   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她說,他們在幹嘛?   我不知道。奎塞提回答。

  他們看著那兩個人從貨車裡推出一台四輪鋼管作成的小台車,奎塞提也被指派了工作,將很重的各式電子儀器零件與車用電池從貨車上卸下來,裝載到那輛小台車去。   順便問一下,這些全是些啥?他問羅伯。   是透地雷達,絕對是最高等級,能分析平面圖;依據土壤種類的不同,有時能穿透地面深度達一百尺。這裡的地層是三疊紀的砂岩,應該能得到很好的穿透效果。   奈吉說:除非有泥土侵入狀況。   如果有泥土侵入狀況會怎樣?奎塞提問。   我們就完蛋啦,夥計。羅伯回答,那就得進行阻抗力測試,會花上一整個星期。   你們兩個都是奧斯邦員工?   我們不是。奈吉說,我們是霍爾大學地質學系的學生。我們被企業金主收買了,對吧,小羅?

  完全正確,到底你們要找的是啥?維京海盜的寶藏?   類似,奎塞提回答,如果我們找到了,必須殺人滅口。他們倆都大笑,不過有點緊張,兩個人也四處張望,看看布朗先生在不在,不過他好像已經走遠了。   羅莉在遠一點的地方戳著地上,奎塞提走過去看她在做什麼。   妳用不著拿手指去耙泥土,他說,我們有全套的高科技設備。   看看我找到什麼。她說完張開手掌,裡面是一顆扁平,大約呈三角形的白石頭,上面印有兩道平直的平行線,下面看起來像有玫瑰花瓣的圖形。   這裡是小修道院,她說,這個地方就是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我也是,妳穿著工作服跟頭盔看起來美極了,我走過妳身邊的時候,妳會吹口哨嗎?

  這俏皮話引來她嚴厲的表情。然後奈吉跟羅伯叫他過去幫忙拉台車,他們舉著那器具穿過木頭、坑洞、草根,奈吉領著路,眼睛瞪著全球定位接受器,羅莉則跟在後面,肩膀上背著好幾把鋤頭跟鏟子。   各位,我們就停在這邊打開雷達吧,如果你們提供的衛星影像是正確的話,那麼根據這台全球定位接收器,這兒就是正確位置。他們正位於一處淺坑,地面鋪著厚厚的金黃色山毛櫸樹葉,周圍還有三株灰色老樹,向外擴張的支幹,雜亂無章地交錯在上方乳白色的天空中。奈吉做了一些調整,打開機器發出嗡嗡聲,然後金屬盒子的縫隙中吐出長形的寬紙帶。奈吉把眼鏡推回鼻樑上,檢視印在紙上的顏色,大叫起來:喔,中大獎了,一次就中,這兒有個洞,裡面填滿了看起來像是切割過的石頭,清晰無比,羅伯,你看一下。

  羅伯看了一下也確認了發現,他們把樹葉與表面土壤清掉,開始挖掘,不久就挖到像是水井的頂蓋石頭似的東西,在中間部分出現了一團不規則狀的淺色石頭。   是乾的。奎塞提說。   對,沒錯,羅伯說,過去四百年來水文變化很大,運河的挖掘、上流人士闢建裝飾用水塘,還有公共用水計畫都是原因。不過還是得幹點活,這邊。他望著洞口皺眉頭說,有混蛋用岩石把井填住了,你們需要挖多深?   奎塞提說:大約八公尺。   喔,幹!羅伯大叫,要拖上一整天了。   那是個討厭的粗重工作。地洞裡一次只能塞進一個人,這個人得抬起石頭撐住鍊條上的鉤索,鉤索連結到地面上兩位地質學家所架設的鋼管三腳架與滑輪,要是石頭太重了抬不起來,這個人就得在石頭上鑽個洞,將吊環螺栓縛在上面,然後固定在釣鉤上。他們工作了約一小時之後,開始下起雨來,低矮的雲層中澆下傾盆大雨,雨的強度恰好足夠讓滑輪打滑,並讓人身上多些經常發痛的小傷口,還有寒冷引發的麻木遲鈍感覺。奎塞提工作時精神變得恍惚,他忘了莎士比亞跟他該死的劇本,整個世界縮小到只剩如何應付下一個石頭的問題。三個男人輪流工作半個小時,然後爬上鋁梯,精疲力盡地癱倒在貨車車床上。羅莉找到一個石蠟油爐讓茶壺熱著,幫他們煮甜甜的濃茶;沒在煮茶的時候,她就站在井的頂端拿著鋼條尺,每清掉一層石頭她就把尺往下伸,報出深度:五公尺二十、六公尺十八。

  正午過後約半小時他們午休吃飯,永遠效率至上的布朗先生,早就在休旅車上裝滿了大量日用品。羅莉煮了湯,做了三明治,泡了更多茶,這次茶裡加了蘭姆酒。為了躲雨他們在貨車裡面吃午餐,從這個角度他們可以看到遠處的布朗先生站在路邊,正在跟一位穿著防水外套、戴粗呢帽的人講話,那個人用手杖指來指去,似乎很生氣,然後就回到自己的休旅車上開走了。布朗先生則穿過泥濘的地面走回貨車這邊。   那是國家信託局的人,布朗先生說,他相當惱火,這塊地是登錄的區域,絕對禁止人打擾的,他離開去向有關當局報告了,他們會去找水利局,然後就會發現我們假冒身分。我們離目標還有多遠?   六點八二。羅莉說。   這樣我們還要挖約一公尺多,如果那東西在裡面的話,就要拿到那東西,要在約半個小時之內收拾善後。各位先生,午休結束了。

  他們回到水井處,拼命挖了十分鐘,然後終於可以休息一陣子,因為下一層的碎石堆是由不規則狀的小鵝卵石所組成的,石頭大小剛好可以放在彈弓裡準備發射用。奎塞提人在洞裡,量尺從他面前經過,停在碎石堆上,羅莉大叫:八點六。   他蹲下調整頭頂燈,照向西邊的牆壁。剛開始啥也沒看到,只看到井壁上大概呈長方形的石頭堆,他抓起短鐵撬輪流敲打每塊石頭,打到第五下,一塊石頭好像動了一下,他用鐵撬直的刀身擠進附近石頭裂縫,向上抬起,然後石頭排列更鬆動了。用力拉扯了兩分鐘,他已經把石頭由原本位置撬出來,他的眼睛望著一個空洞,裡面散發出古老潮溼的泥土味道,頭頂燈照在一個圓圓的形狀上,大約是十號錫罐頭的大小。   奎塞提現在差點喘不過氣來,用鐵撬彎曲的一端盡量伸進洞裡,繞著四周搖動,直到他感覺卡到東西,然後他慢慢拉出一件像是鉛管的東西,長度大約一英尺多,直徑約手掌大小,兩端用鉛焊接起來。奎塞提帶著管子爬上階梯,輕輕摟著,彷彿救出一個嬰兒似的。

  就是這個東西?羅伯問。   羅伯,這可就暴露你孤陋寡聞,奈吉說,那是亞瑟王的老二,存放在白蘭地裡面,現在英國可以再度強大起來了。   奎塞提沒理他們,走進貨車裡,羅莉緊緊跟在後面。羅伯原本也要跟著去看那是什麼東西,但布朗先生拉住他的手臂。該走了,先生們。他的語調讓人無法抗議,我建議你們拿著裝備,趁警察還沒到達之前開車離開。   我們連看都不能看?羅伯問。   恐怕是如此,你們最好都不知道。布朗從連帽夾克的內袋中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很高興跟你們共事。說完把信封交給奈吉,於是兩位地質學家溫馴地走開去收拾他們的設備。   在貨車裡面,奎塞提找出一把沉重的鉗子、一把鐵鎚、一把冰鑿,他把圓筒固定在鋼桌上,然後切掉一端的封鉛,他在裡面發現一捲厚重的紙張,用暗色緞帶綁起來,紙張幾近白色,看起來似乎是新的。在他想像中,有四百年歷史的紙張應該會變成褐色或是變得易碎,但眼前這東西不像。他突然愣住,想到在他之前碰過這些紙的人是理查.布瑞斯葛斗,而更早一手則是莎士比亞。他把這想法告訴羅莉。   好好,你現在跟偉大人物齊名了,看在老天的份上!解開緞帶!他解開了,把紙張攤在桌面,墨水是黑色的,幾乎沒有氧化,而且筆跡不是布瑞斯葛斗的,所有頁面上都畫著工整的線,分成垂直的三格書寫,包含角色姓名、台詞、舞台指導,莎士比亞很節儉,每張紙都是雙面書寫。他不由自主數了一下,全部有二十一張對開紙張。第一頁上方橫貫的字母字體很大,連不熟悉詹姆士一世時期字體的他都可以認出,上頭寫著:《蘇格蘭女王的悲劇》。   他握著書頁的手在顫抖。芬妮阿姨是怎麼說的?這個星球上最值錢的動產。他再度把紙張捲起來,放回結上緞帶的捲筒裡,然後將封鉛塞在他防水衣的口袋裡,再來他抓住羅莉用力擁抱,抱著她轉圈,像瘋子一樣大吼大叫,最後在她嘴上印上一吻。      他們又坐著休旅車上路,途中布朗先生說:我猜想一切都非常順利?你的聲音是勝利的歡呼而不是失敗的啜泣吧?   對啊,我們的夢想都實現了。我想你們要把這輛車給丟了。   對,再往前一點。布朗先生說,我們還多準備了些車輛護送,以防保全出現漏洞。   他們轉進一條巷子,他們之前搭乘的賓士車停在那邊,或是另一輛車款相同的,還有一輛不知名的黑色福特貨車,前座坐了兩個男人。保全顯然沒有漏洞,因為他們一路平安到達比金丘。車上很舒服,坐在右後座的奎塞提不斷打瞌睡,封鉛捲筒就放在大腿上,布朗先生完全沒問那是什麼,也沒有要求要看裡面的東西,只把他們兩個人交給一位帕爾女士。她看來面容和善,有媽媽味道,穿著藍色制服,是負責他們案子的經紀人。然後布朗先生又發揮他的高效率,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帕爾女士帶領他們到機場貴賓室,她細看了奎塞提之後,問他想不想要梳洗一下,他回答說假如方便安排的話,他想要沖個澡換個衣服。不用說,當然可以安排,對搭乘私人客機的旅客而言,有什麼安排是辦不到的?再來一個加了襯墊的大信封跟一些包裝用膠帶吧!東西拿來了,奎塞提帶著這些東西,又拿著隨身行李及鉛筒裡這個星球上最值錢的動產一起帶進浴室。獨自一人在藍色瓷磚的房間裡,取出劇作,放在大信封裡面封起來,用膠帶貼在自己燈芯絨運動外套的內襯背面,把外套掛在塑膠浴簾外的掛鉤上,然後脫掉衣服開始淋浴。他很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沖下來數量龐大的沙粒,流進排水孔去。他在淋浴的時候思考著,為什麼自己沒有把那該死的東西交給羅莉?為什麼自己現在反而把這東西藏起來防著她?   理性的艾伯特說,因為你不信任她;戀愛中的小艾則說,但是我愛她而她也愛我,她是這麼說的。不過奎塞提了解,這女人的魅力有部分來自她全然的怪異,事實證明她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即使在此刻,他都沒把握等他從浴室出來後,她是不是已經離開或是可能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了,想到這點他加速著裝。五分鐘之後,雖然還是有點溼溼的,他已經整齊穿好外套、黑色牛仔褲,跟法藍絨襯衫。他走進貴賓室,拿著他的隨身行李(裡面放著布瑞斯葛斗的鉛筒),還有一個加了襯墊的大信封,他在裡面塞了旅遊宣傳單然後用膠帶封口。羅莉仍坐在貴賓室裡,她也洗了澡換了衣服,她頭髮濕濕的,髮色看起來好像更深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來,再飛一趟,他說,這次冒險就結束了。   希望是這樣,她說,我討厭冒險,我想要每天早上起床都看到相同的人,每天做著相同的事情。   裝訂書籍。   對,或許你認為那很無聊。我知道你很想拍電影,而在你眼中書籍裝幀則像是我不知道,可能像編織羊毛毯吧。我不在乎。我的人生就要這樣,我和小孩團圓,然後到德國研究書籍裝幀,其他啥也不做。那就是我要過的人生。   然後怎樣,我每年夏天的時候去找妳?   她轉過頭,用手做個推開人的姿勢。現在不要談這個,奎塞提,我頭腦滿了,我們可不可以先不要研究什麼長遠的計畫?   當然好,羅莉,妳說什麼都好。他回答,然後心裡想,如果我和她的關係是一件產品的話,那這件產品外包裝上一定印著內容物劇毒或高度易燃等字。   他走到離她一段距離的地方,然後打電話給在紐約的米希金,米希金收到消息也道了恭喜,他說他會請人來機場接他們。      這次他們的飛機是塞斯納商務噴射機,比灣流飛機體積更小、更時髦,機艙的最後還擺著兩張像床一樣的躺椅。看到這些設施,奎塞提很想提議說這裡實在太棒了,他們兩人要不要來個高空性愛。不過這句話終究沒說出,因為感覺不對,卡洛琳.羅莉周遭的事物一向都讓人感覺不對。他嘆口氣,繫上安全帶喝香檳。引擎發出怒吼,給他十足的貼背感,並以衝勁十足的角度噴射進天空,他覺得那件這個星球上最值錢的動產貼著他的脊椎皺起來,裝著假手稿的信封則躺在他隔壁的座位上。他翻閱一下雜誌,然後拉起毛毯蓋住自己的身體跟頭部。這種毛毯,和一般航空公司提供的小氣毛巾不同,而是如同高級飯店裡面用的厚實大尺寸貨色。他把座椅調整成幾乎水平,疲倦地入睡。   隨著餐具的碰撞聲與令人愉悅的烹調香氣,奎塞提醒了過來,空中小姐正要開始上餐。他坐直起來調整座位,然後朝走道的另一邊望去。羅莉在廁所裡,他檢視了留在隔壁座位的信封,膠帶沒被動過,但是仔細檢查可以發現,信封下方的一角被人小心挖開,又巧妙地重新封回去,動手的人對紙張跟膠水可是暸若執掌。他聞一聞邊緣,有淡淡的丙酮臭味,她用了去光水,事後重新封裝,顯然她發現信封只是誘餌。他懷疑如果裡面是真品她會怎麼做。還有,當她發現他弄了個誘餌,還放在觸目可及之處,她的感想如何?除了她,他想騙的還會有誰?喔,羅莉!   不過她回座時,他依然裝得很自然的樣子。兩人一起吃了一頓生硬而令人心碎的小小餐點,然後她回去自己的座位,他則看老電影《梟巢喋血戰》,背下更多腳本。   在紐約甘迺迪機場,他們一起通過海關與移民檢查。正要離開航站大廈時,看到一個深膚色的男子舉著寫有奎塞提名字的牌子站在出境大廳,羅莉一看到,馬上碰碰他的手臂說:喔,天啊,我有個東西在海關那邊忘了拿。   妳忘了什麼?羅莉,妳全身上下只帶了那個小袋子啊。   不是,是我買的東西,我馬上回來。   她迅速跑得不見人影,奎塞提走向舉著牌子的人。那人說他叫做歐馬,為米希金先生工作,要來接奎塞提先生與羅莉小姐到米希金先生的住處。他們等羅莉等了半個小時,奎塞提還回去航站裡面無助地四處張望,最後黯然開車走人,慢慢穿越早晨的壅塞交通,駛回曼哈頓。奎塞提思緒不清楚,時差再加上身體與情感上的疲倦,讓他的腦袋一團混亂,所以整整四十五分鐘之後,他才想到要打電話給他媽媽。   艾伯特,你找到了!   媽,妳怎麼?   你朋友剛剛來這裡,把全部過程告訴我們了。   剛剛?   對,她搭計程車來的,擁抱她小孩十分鐘,然後搭同一輛計程車離開。   什麼?她沒有帶走小孩?   沒有,她說她有事要先辦,但承諾再過幾天會派人來接他們。說真的,艾伯特,我是說,他們真的是乖孩子,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養成習慣   妳有沒有記下計程車的車牌?奎塞提問。   當然沒有啊,為什麼?你是想要讓派蒂調查計程車的路線嗎?   不是。奎塞提不爭氣地撒謊。   你就是,而且你真該覺得丟臉,這簡直就是跟蹤,親愛的。我要說她真的是個有魅力的女人,但是她看來是想要追求自己的生活,而你不包含在她的生活裡面。   完全正確,但是一個男人絕對不希望從他媽媽口中聽到這種話,奎塞提惱羞成怒地結束對話。前往米希金住處的路上,他試著不去想卡洛琳.羅莉,但沒有成功。   奎塞提有個靠拍廣告賺大錢的朋友,他有間時髦的蘇活區閣樓,但是一點也比不上傑克.米希金擁有的這間。他看看周圍的環境然後說:我猜我早該去念法律才對。   也許,米希金說,但是我認為你沒有伶牙俐齒。非常不幸,我相信你是個創作者,註定要養一大堆像我這種人。講到創作者,東西在哪兒?   奎塞提脫掉夾克取出信封,米希金走到一個長方桌前,一頁頁小心展開,排成兩列,每列十一張紙。   他們兩人瞪著紙張,好一會兒沒說話,然後米希金打破沉默:真是了不起,看起來像是上個禮拜才寫的。   東西被封在這裡面。奎塞提說,然後從他袋子裡取出捲筒。這是防水氣密的,幾乎沒有腐壞跟氧化,布瑞斯葛斗處理得非常好。   對,有誰知道你找到劇作了?   喔,英國有三個人知道我們找到某件東西,然後還有我和羅莉、我媽媽,我猜還有克林姆。   那羅莉在哪兒?   我不知道,她在機場逃走了,先跑去我媽家看她小孩子,之後離開了。   我的天!她幹嘛這麼做?   奎塞提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他必須真正說出來,他覺得喉嚨緊縮了起來,我認為她去找夏夫諾夫了,去告訴他我們找到的東西。   夏夫諾夫?她跟夏夫諾夫有啥天殺的關係?   奎塞提簡短敘述了在牛津飯店發生的事,那天晚上羅莉來敲他窗戶,還有跟他講的話。米希金彷彿被這新發現嚇壞了,你是說,她一直以來都是夏夫諾夫的人馬?   可以這樣說,雖然我覺得羅莉只為她自己工作,但是我判斷他們兩人也有關係。   我推測你們兩個也有關係。   對,我本來以為我們相當親近,但是誰知道呢?你有沒有你小孩子的消息?   沒有,我有個電話號碼,等我拿到他們要的東西的時候可以打。   現在你有了,你要打給他們嗎?要是夏夫諾夫現在還不知道的話,很快也就會發現了。   是啊,不過我不確定是夏夫諾夫帶走我的小孩。   那還可能是誰?   我剛說過了,我不確定,我一直都覺得還有其他的人插手。米希金拿起標題那頁瞪著看,彷彿閱讀這種奇怪筆跡的能力會因此注入他的腦袋似的。   奎塞提說:你好像不大擔心似的。   喔,我很擔心,只是還沒有發瘋。他轉身面對奎塞提,或許你覺得我不是個好父親,我當然不是,因為我爸爸沒教我如何當個好父親,而我知道這是必要的過程。你呢,奎塞提?你有個好父親嗎?   有,我曾有個好爸爸,我認為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   你很幸運,我知道他已經過世了。   對,他下班從辦公室開車回家的路上,突然看見警察正在追一個混蛋,他下車參加追捕,一條主動脈爆裂。到院前死亡,當時我十二歲。   好的,看來我們交易完成了,我們還沒討論你工作時間的報酬,多少你才認為合理?   奎塞提忽然希望遠離這個人,遠離他所代表的糾葛計謀,他不禁想到羅莉想要反璞歸真的願望,他覺得很有道理。正確的電影台詞本來應該是你沒欠我任何東西,然後甩門離開,但是真實人生中的奎塞提說:現在先給一萬元整,如果鑑定是真品,另外再給四萬?   米希金點點頭,我會寄支票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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