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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一張俊美的臉 約瑟芬.鐵伊 5459 2023-02-05
  如果說艾瑪.蓋洛比太太對萊斯里.西爾還有一絲好感的話,那大概就是他要和華特一起出書這個計劃了。這樣一來他會減少留在這地方的時間,眼不見為淨,等書完成後他再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這裡,從此她就不用再看到他了。所以對她而言,出書這計劃她是樂觀其成的。伊莉莎白喜歡和這怪物在一起,那是因為他們年紀相仿,會為同樣的事而開心,不過不可否認也是因為他長得實在好看。   然而從外表看來,她倒是沒有被他強烈吸引的跡象。除非她有事要和西爾說,不然她的視線不會特別停留在他身上。她並沒有像一般陷入戀情的女孩那樣眼睛不停地跟著心愛的人的身影游移,也不曾在同一個房間裡跟他坐得特別靠近。   就艾瑪的大腦所能思及的範疇而言,她算是個後知後覺的女人。然而拉薇妮亞可就不同了。她冷眼旁觀一切並且愈來愈感到不安,她覺得事態已經很嚴重了。就在第七天,她不知不覺間開始用言語透露她的情緒。這天她一如往常構思著小說的內容,並由伊莉莎白在一旁幫她書寫。但今天她的情緒顯然非常不穩定,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因而使伊莉莎白感到非常困惑。拉薇妮亞寫作的過程向來是輕鬆愉快的,她對她書中所創造出來的女英雄角色總是優遊自若、遊刃有餘。她可能會忘了那個在卡普利清晨採集紫羅蘭花巧遇愛人的女主角叫達芬還是凡蕾瑞,但是當她在描述男女主角相遇的那一刻時,她所投入的感情與專注簡直就像她是女主角的教母一般細心呵護。而現在一反常態,她是如此地心不在焉,竟然連女主角絲維亞長什麼樣都忘了。

  我寫到哪兒了,伊莉莎白,我到底寫到哪兒了?她在房裡踱著步,心慌意亂地問。一枝筆插在她鳥窩般的枯髮上,另一枝筆則被她小而尖的牙齒不自覺地咬著。   寫到絲維亞從花園走進來,走過法式的窗邊。   哦,沒錯,繼續接下去,絲維亞的腳步在窗邊停下來,她修長的身影映在燈光下,大而湛藍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是棕色。伊莉莎白打斷她說。   什麼東西?   她的眼睛。伊莉莎白翻回前幾頁的內容去看,第五十九頁,她的棕色的眼睛彷彿秋天落葉一般的晶瑩   好,我知道了。她棕色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隨即她優雅地抬起她的腳尖踏入房內,她輕巧的高跟鞋踩在鑲花的木頭地板上   沒有高跟鞋。   你說什麼?   沒有高跟鞋。

  為什麼?   她剛打完網球啊。   她可以去換,不行嗎?拉薇妮亞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嚴厲口氣回答她。   這不太合理吧,伊莉莎白非常有耐性地說,她手上還拿著網球拍!   哦,竟然這樣!拉薇妮亞暴躁地答道,我敢說她根本就不會打!我寫到哪兒了?她踏入房內她踏入房內,身上的白色罩衫輕輕飛舞不對,不對,等一下她踏入房內天啊,該死的絲維亞!她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還把她手上的筆丟到書桌上。誰管那個笨女人做什麼啊!就讓她繼續待在那個窗戶邊,自己想辦法吧!   怎麼了,阿姨?   我無法專心。   你在擔心什麼嗎?   沒有。有。沒有。可能有吧。我想是某個方面。   我可以幫得上忙嗎?

  拉薇妮亞將手指伸進她的鳥巢頭髮裡,不小心摸到頭上的鉛筆,突然一臉驚喜地說,奇怪,我的黃色鉛筆怎麼會在這兒?說完她又把筆插回頭上。伊莉莎白,親愛的,你千萬不要認為這是我在干涉或別的什麼,好不好?告訴我,你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迷戀上萊斯里.西爾了呢?   伊莉莎白一聽,心裡想道,阿姨為什麼總愛用一些過時的愛德華辭彙說話呢?什麼迷戀?她總是得把拉薇妮亞的慣用語再說得比較現代化一點。   如果你說的迷戀指的是愛上他,我想我沒有。   我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可是難道一個迷人的人在你身邊,你不會愛上他嗎?   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當然不是指陷入愛河這麼嚴重的狀態,我指的是吸引力。他吸引你,對吧!她的語氣是陳述,而不是疑問。

  伊莉莎白看著眼前這雙疑惑而純真的眼睛防備地問道,你為什麼這樣認為?   這是我的假設,事實上也是因為我這麼感覺。拉薇妮亞說道。   這實在太突然了,伊莉莎白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現在真後悔邀他到崔寧莊園來。拉薇妮亞黯然地說,我知道這不是他的錯他什麼也沒做但不可否認,他是個攪局的人。索吉和托比的事件不就是   這事我早知道了!   不,他們後來又和好了,索吉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並且開始工作了,現在   他們的事你不能怪萊斯里.西爾。他們本來就有問題,你知道的。   還有一件事也很奇怪,就是那天吃過飯後,瑪塔堅持要西爾送她回家,並且留他到很晚。我的意思是瑪塔根本沒有顧及其他人。

  可是瑪塔知道牧師會送伊斯登.迪克生小姐回家。他和迪克生小姐同路。   我不是指她做了什麼,我指的是她想做什麼。她她很想把他占為己有。   哦,這不就是瑪塔向來的作風嗎?   不只是這樣,她也感受到了那種那種特殊的魔力。   當然,他絕對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伊莉莎白說,同時在心裡想著這種陳腔濫調實在無法全面具體地描述西爾的獨特性。   他是一個很可怕的人。拉薇妮亞語調低沉地說,沒別的形容詞可以說了。你等著看他下一步的舉動,每件事都是一種信號、一種前兆,像是一種天啟之類的東西。她看著伊莉莎白的眼睛充滿挑釁地說,你覺得呢?   沒錯,伊莉莎白說道,是的,我是覺得有點像那樣,彷彿即使是他做的最小的事都彷彿充滿著某些意味。

  拉薇妮亞拿起桌上的鉛筆開始在舊筆記本上亂畫。伊莉莎白注意到她在本子上重複地塗著8這個符號。拉薇妮亞一定是內心充滿煩惱才這樣,她開心的時候向來都是畫箭頭的。   真的很奇怪。你知道,拉薇妮亞左思右想後說道,當我同他獨處一室時,竟然有一種和一個名噪一時的罪犯在一起的感覺。當然沒那麼糟,可是就是那一類的感覺一種錯覺。她又畫了幾個8的符號,如果他今晚就從我們眼前消失,而某個人來告訴我他其實不是人類,是個美麗的魔鬼,你知道嗎?我會相信他們,真的,我會。   然後她把鉛筆放在桌上笑著說:一切都非常荒謬,你看著他,並且試圖在他身上尋找到那個奇怪特質的來源,結果你看到什麼?沒有,什麼你都找不到,沒有一處符合!美麗的外貌、嬰兒般的肌膚,對一個男人來說他是那麼優美,尤其相對於索吉.羅道夫而言。他的聲音溫和有禮,還有那麼一絲懶懶的味道,完全和那些德州人或愛爾蘭人不一樣。你試著分析他身上散發的奇怪魔力,然後你得到什麼結論呢?我可以告訴你,沒有,一無所獲!這些完全無法解釋萊斯里.西爾的一切。

  的確不能,伊莉莎白默默地說,它們的確不能。   最好玩的事被我們忽略了: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與眾不同,你知道嗎?艾瑪曉得。   媽媽?   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和我們的看法完全相反。她恨他身上的一切,雖然我以前帶回來的客人她多半都不怎麼認同,有些甚至她還不喜歡,可是她特別厭惡萊斯里.西爾。   她告訴你的嗎?   不,她不用說。   的確,伊莉莎白想,她的確無須多此一舉。拉薇妮亞.費奇仁慈、和善的拉薇妮亞永恆青春期小說的製造工廠,擁有一個作家所應具備的直覺與敏感。   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點不正常。拉薇妮亞說道。   不正常?   當然,只是某部分。在某些人身上有一種邪惡的吸引力,就是說,在某方面他們是非常偏執瘋狂的,而其他方面則完全正常。

  除非你能了解這樣的瘋狂。伊莉莎白接著指出,你必須了解他們心靈的偏執所在,在你掉進這種不正常的吸引怪圈之前。   拉薇妮亞想了想說,沒錯,你說的沒錯。可是沒關係,這套瘋狂的理論不適用於我。話說回來,我可還沒碰過像萊斯里.西爾這樣理智的人,你呢?   伊莉莎白也沒有。   你不覺得嗎?拉薇妮亞繼續說,並且避開她的眼睛繼續亂畫,華特好像已經有點開始怨恨西爾了?   華特?伊莉莎白不解地說,不可能,他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此時拉薇妮亞在本子上畫了一棟房子,還在房子上加了一道門。   為什麼這樣說華特?伊莉莎白反駁道。   拉薇妮亞繼續又給房子添了四個窗戶和一個煙囪。   因為他對他非常周到。

  周到!華特一向如此   當華特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就視之為理所當然,拉薇妮亞點起菸繼續說道,他越喜歡的人,他越視之為理所當然。他對你也是這你沒想過吧?這一陣子他視西爾為理所當然,可是現在他改變了,他不再這樣了。   伊莉莎白安靜地想了想這個問題。   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他,她終於開口問道,那他為什麼要和他去羅許密爾河或一起出書呢?為什麼?這時拉薇妮亞正在給本子上的門畫上一個把手。   那只是因為這本書值得做。拉薇妮亞帶著冷冷的暗示說道。   華特從來不和他不喜歡的人一起合作。伊莉莎白剛強地說。   可能因為他很難解釋他突然不想做的原因吧。她淡淡地回答她。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伊莉莎白相當憤怒地說。

  拉薇妮亞停止塗鴉,和緩地說道,伊莉莎白,親愛的,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希望你能藉此再思考一下華特的問題,用你自己聰明的方式也就是說,不通過任何別人或其他的方式。她看著伊莉莎白的眼睛繼續說道,哦,是的,你很聰明,比華特還聰明。他不是個聰明的人,可憐的華特。他最幸運的事是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你一定愛他。她把桌上的筆記本推開,隨即笑了一笑,我不認為他出現一個情敵是什麼不好的事,除非事情真的嚴重到不可收拾。   當然沒什麼嚴重的。伊莉莎白說道。   那我們現在忘了那蠢蛋,在午餐前把這一章完成吧。拉薇妮亞說著拿起鉛筆繼續工作。   可是一種震驚感卻一直留在伊莉莎白心中久久不散,它喚醒了西爾對於她的存在,只有她知道的一種存在,現在看來不只是拉薇妮亞知道了,弄不好連華特都感受到了。不可能吧,他怎麼會知道?拉薇妮亞會知道並不意外,坦白地說她也是西爾魅力之下的一個犧牲者,可是華特就沒有道理也沒有理由知道她內心深處這樣微妙的感情了。   然而拉薇妮亞說的沒錯,華特對西爾的態度的確有所轉變,已經由原來的理所當然轉變為對待一般客人的禮貌與周到。這樣細微的改變似乎就在一夜之間。這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是什麼原因呢?難道是那兩盒對比鮮明的糖果盒的巧合所導致的?不會吧,對美國人而言,買糖果給女孩子也只是一種親切的表示,就像幫女士開車門一樣,並不至於對一個成熟的成年人造成那麼大的衝擊,華特不可能為此而怨恨他。那到底華特是怎麼知道這個祕密的,這個只有她和拉薇妮亞才知道的祕密?她的心裡不斷想著拉薇妮亞和她的直覺,她很納悶拉薇妮亞為什麼會突然改變對托比.圖利斯的態度,並且完全沒提到原因。她想,是她自己根本也不知道原因呢,還是她對托比事件根本就了解不深。托比,全村人都知道他現在還在為那次事件而忍受著痛苦。西爾竟然以那種渾然不知的冷漠態度拒絕了托比的盛情邀約,托比所有處心積慮的安排他一律予以拒絕。當托比邀請他到自己那幢有名的住處時,他竟漠然地表示毫無興趣。這樣的事從沒發生在托比身上,這可是他的王牌,從來不曾失靈,對美國人尤其管用,可是這個美國人卻讓他栽了面子。西爾根本無視托比的存在,並且以頗為恰當的禮貌巧妙地與他劃清壁壘。他築起了一道優雅的石牆,全莎卡鎮的精英分子都在一旁看得津津樂道。   就是這點灼痛了托比。   吃了西爾的閉門羹已經夠讓他丟臉了,弄得盡人皆知更是讓他痛苦不堪。   的確,伊莉莎白想,西爾的出現對莎卡鎮而言不是一件太幸運的事。所有西爾曾經接觸的莎卡鎮民裡,大概只有伊斯登.迪克生小姐是全心歡迎他的,他對迪克生小姐也非常和善親切。對於她沒完沒了的問題,他都可以一一有耐性地回答。迪克生小姐也彷彿把他當做女人一般的手帕交,滔滔不絕地和他討論著她的電影世界。就像拉薇妮亞說的,他們如同一對家庭主婦,極盡熱誠地交換彼此的電影經,什麼電影好看,什麼不好看。   也正是瑪塔來吃晚餐的那晚,有那麼一會兒她看著他和迪克生小姐,突然驚覺自己可能會愛上這個男人。那時她對瑪塔依然沒有戒心,可是當瑪塔霸占他並將他帶走時,她的心裡竟然強烈地希望他不要走,那時她就知道無論西爾對她的吸引力有多大,她是完全綁不住這個男人的。   現在她一邊寫著絲維亞那蠢蛋的故事,一邊暗下決心:接受拉薇妮亞的勸告重新好好修補她和華特的關係,讓他能一路沒有嫉妒、高高興興地度過接下來這段寫書的歲月。等他們從密爾港弄來兩隻獨木舟、安排好到歐特雷的行程後,她打算和華特一起做些特別的事,一些兩人世界之類的事。他們最近的三人行太頻繁了。   的確,不過,錯的可能不是三人世界,或許是兩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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