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少年島崎不思議事件簿

第16章 16

  我這個人也是蠻性急的,那個星期六下午,我就搭上了總武線的黃色電車。這是我的單獨行動,我蹺掉了足球社的練習,完全沒有對島崎、伊達同學甚至工藤同學提起這件事。   對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大家是否感到不可思議呢?我為什麼要去看畑山稔的生活痕跡呢?看了又能有什麼幫助呢?   說實話,我內心正在醞釀一個更大的計劃,就是約工藤同學去約會。   單獨兩個人的話,一下子就去看電影可能不太好吧?看是要去原宿走走,還是去上野動物園,不然就去臨海公園的水族館,那裡是我充滿回憶的地方。   東想西想,很興奮、很愉快。而伊達同學一句你差不多可以找小久去約會了吧?,證實了這並不是我個人近乎妄想的興奮之後,我就更興奮了。

  只是在我做這個計劃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總是半途而廢。   我希望工藤同學能盡快把命案的事忘記,希望她把這些當作不愉快的回憶拋在腦後。我真的打從心底這麼希望。   可是另一方面,我明白她不可能那麼簡單就把事情忘記。看工藤同學的臉就知道了。   這次命案,讓我們知道森田亞紀子這名女性真實的一面。我們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對她表妹工藤同學有什麼居心。而這件事,多半會在工藤同學心中留下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遺憾吧。但是,那並不是我差一點就成了受害人這種樂觀的遺憾。而是:   一定是我做了什麼,才會讓亞紀子姊姊產生那種想法吧!   原來亞紀子姊姊那麼討厭我。   我身上也流著和亞紀子姊姊一樣的血。諸如此類極端自我譴責的麻煩遺憾。

  工藤同學我喜歡的工藤同學,就是這種女孩。   若是以後要和工藤同學更近一步地交往,想和她約會,對於她內心這種遺憾,就不能不做好心理準備。當然,今後我和工藤同學之間以這件命案為話題的機會,會越來越少。將來我們雙方都會慢慢不再提起這件事。這樣我和工藤同學才能夠愉快地交往我想一定可以的。   可是,即使如此,我心裡還是必須找出一個結論。既然知道工藤同學心中留著遺憾,在無法做出結論的情況下和她交往,實在太不負責任了。因為,所有的事情我都是在同一時間看到的。   關於森田亞紀子這個人,我們已經做過很多調查,看過很多了。我們以我們的方式,設法去瞭解她。可是,殺死她的那個叫畑山稔的青年,我們卻還是一無所知。畑山稔和森田亞紀子這名年輕女性的生活關係密切,所以才對她下手。如果不瞭解他,我就無法公平地看待這件命案。瞭解他之後,我才能瞭解他為什麼非殺害森田亞紀子不可。這樣,才能找到用拼圖拼起來的森田亞紀子像所缺少的那一塊。不,是非找到那一塊不可。我想縮短和工藤同學之間的距離,其中的意義和島崎及伊達同學不同,對我而言,這是一道無論如何都必須跨越的障礙。

  畑山稔不是個居無定所的人,報紙也明白地報導了他的住址,只不過沒有透露公寓的名字。八卦節目裡拍出來的那棟老舊灰泥公寓,就位在大久保車站的高架鐵路旁,面對勉強可以讓兩輛車會車的馬路。周圍街道蕭瑟的程度,不禁令人懷疑那個地方真的步行就能到達熱鬧繁華的新宿嗎?所以,我在大久保車站下了車後,便從比較不熱鬧的出口出站。   沿高架下面的小路朝著中野方向走沒多久,便出現了在電視上看到的景色。這並不是因為我的第六感特別靈敏,而是這個地點非常好找。   那棟公寓的一旁,是一戶看不出有沒有人住、玻璃窗幾乎碎裂的民宅,另一旁則是鐵門深鎖、霓虹燈招牌受盡風吹雨打的小酒店。外景主持人所指的那道生了鏽的戶外梯入口,掛著第二幸莊的木製招牌。

  公寓入口的門開了一半,不知道在多久之前鉸鏈便已經壞了,就這麼直接敞開,以混凝土塊擋著。往裡面看,門後的走廊昏暗暗的,赤裸的水泥地板上,有好幾處漏水的水漬。   在多雲的天空下,我抬頭看向二樓邊間的窗戶。掛著晾衣繩的那扇窗。今天還沒有開始西曬,窗戶的另一邊看起來是一片漆黑。   附近空無一人。實在令人難以相信,這裡竟是離新都心不遠的地方。可是,這裡對畑山稔而言,應該是個頗為舒適的地方。   對於在他的住處出入的森田亞紀子而言,又怎麼樣呢?田村警部說,畑山的房間裡找到了很多亞紀子的指紋,附近的人也都看過她在這裡頻繁出入。也許她會在畑山的房間裡洗衣服,把襪子、手帕掛在那條晾衣繩上;也許他們兩人曾在那看來相當危險的戶外梯上下;也許他們曾經從這裡走到新宿去買東西或看電影。

  畑山在那個房間裡,蘊孕出對亞紀子的好感最後也蘊孕出殺意。   殺人行動發生在白河庭園是事實,而且就像警部先生向我們解釋過的,其中必定有什麼內情。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天計劃去白河庭園的應該是亞紀子,而畑山對她的作為、天堂以及公司已極度反感,一心想逃走。對他而言,去白河庭園想必是件厭惡至極的事。   所以,他在白河庭園殺了亞紀子,以為只有這樣才能逃離她。然後,或許這只不過是我自以為是的想法,但我想,畑山一定不想在這棟公寓殺害亞紀子吧。因為,這裡可能有過許多美好的事,也許有過許多快樂的回憶。所以,當她準備去東京最東邊一個無名小公園、一個與自己完全無關的地方時,他便選擇在此時下手。   光從外面看,大概就可以想像那個公寓房間裡面的樣子。可能沒有浴室,廁所可能是公用的,大概也沒有現代的電熱水器,可能是用舊式的熱水爐。當然也不可能有冷氣,到了夏天最熱的時候,想必是打開電風扇吹著溫熱的風。

  即使如此,只要兩個人在一起,還是很快樂。   我真的好想見見畑山稔。在他心裡,亞紀子是什麼樣的人呢?她的哪一點吸引了他呢?她有著什麼樣的笑容?喜歡看什麼樣的電視?想要什麼樣的東西?喜歡什麼樣的衣服?會做飯嗎?或者開心地吃著他做的東西呢?真想問問他,真想知道。   亞紀子對你而言,是什麼樣的人?當你知道她對年幼的表妹嫉妒得幾近憎恨,你又是怎麼想呢?我真想問問畑山稔。   你和亞紀子是同類,你們都是出生在孤獨星星之下的同類。在你眼裡的亞紀子,是個怕寂寞的人嗎?還是個愛生氣的人呢?   我在陽光下瞇著眼睛,站在那裡胡思亂想。後面突然有個聲音對我說: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回過神,轉身一看,便跟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視線對個正著。他跨在一部大大的腳踏車上,歪著車身一腳著地,皺著眉頭一臉狐疑。因為太過驚訝,我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小孩子不可以在這種地方晃來晃去。那位伯伯繼續說,你不可能是有事要去那棟公寓吧?我不管是不是發生過什麼命案,但那個男的已經不在這裡了。   他的口氣顯得很不耐煩。也難怪。除了我之外,一定也有不少愛看熱鬧的好奇人士常在這一帶亂晃吧。   這樣就簡單了。我冷靜下來,說了謊。我認識畑山稔。   每個人都這麼說。伯伯的反應很冷淡。   是真的。   至少,我跟命案相關人士有所關聯。可能我的表情顯露出這份自信,伯伯又一次仔細地打量我。再說,就一個湊熱鬧的人來說,我年紀可能也太小了。   伯伯的嘴角稍微放鬆了。   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   他以前在我家打工過。我家是開乾洗店的。   我記得八卦節目說過,畑山稔高中時為了減輕家計,打過很多份工,其中一份就是乾洗店的送貨員。

  哦   伯伯跨下腳踏車。仔細一看,椅墊上用白色油漆寫著新鮮現烤木村麵包店。   伯伯是附近的人嗎?   伯伯往大久保路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我在那邊開麵包店。   您認識畑山嗎?   伯伯再一次仔細打量我,感覺好像是在估算著,把這些情報告訴這個小孩,能有什麼回報。如果他本來就是這種精打細算的人也就算了,但如果是因為這幾天媒體一窩蜂瘋狂採訪才養成的習慣,那就有點悲哀了。   他有時候會去我那邊買麵包。   伯伯很阿莎力地回答。大概看我是個小孩子,不能奢望什麼回報,所以死了心,不過還是決定給我一些情報,以便享受一下優越感。他的口氣顯得很得意。   兩個人一起去?   有時候啦。

  他們感情很好嗎?   看不出來。不過,那男的都把那女的給殺了,感情好才有鬼咧!   如果全世界都這麼單純,就不會發生命案了。我心裡這麼想,但是說出來也沒有用。   伯伯稍微彎下身,一副好像要講什麼天大的情報似地,壓低了聲音。   刑警在監視,看他會不會回來。   這我早就料到了。   在伯伯那邊嗎?   是沒有到我那邊啦。伯伯顯得非常遺憾,我是說,他們潛進了這一帶沒人住的公寓裡頭。   我覺得畑山應該不會回來了。   天曉得,那種人的想法誰知道啊。   我再一次抬頭看那道樓梯、那扇窗。然後移動視線,尋找方便監視那個房間的地方。就在附近有棟老舊的公寓,如果是北側房間的話,正好可以俯視第二幸莊。旁邊那棟類似工廠的建築可能也不錯。就在這一刻,那些窗子背後,可能就有刑警拿著望遠鏡或雙孔望眼鏡,或者性能更好的望遠鏡,對著站在第二幸莊前說話的那個推著自行車的男子和中學生,進行仔細的觀察。

  他們經常買我們的炒麵麵包。伯伯突然說出這一句。我們的炒麵麵包很好吃哦!   對我而言,這是如寶石碎片般珍貴的情報。是嗎,他們會買炒麵麵包啊。   我也想買炒麵麵包帶回家。   聽我這麼說,伯伯又對著大久保路揚了揚下巴。那,你跟我一起來吧。   伯伯推著腳踏車,我們並肩邁開腳步。他們來,一定都是下午很晚以後。伯伯繼續說,那女的每次都穿得很花俏。像是透明的襯衫啦,短得快露出內褲的裙子啦。指甲塗得紅不隆咚的,一看就知道是做那一行的女人。不過,我怎麼樣都沒想到她竟然才二十歲,她看起來比那個畑山還大。   他們平常都是兩個人一起來買嗎?   有時候也會一個人來。說著,伯伯哼了幾聲,那女的每次一個人來,就對我兒子拋媚眼。   我沒說話。伯伯對可能對我的沉默不滿吧,又加了一句:那女的,一天到晚對男人拋媚眼。   我們來到大久保路,頓時被路上的喧囂包圍,剛才蕭條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木村麵包店的位置,在大路右轉之後再往前一個街區,是一棟全新大樓的一樓,店內也有蛋糕和餅乾,樓上是喝咖啡的地方。   隔壁就是錄影帶和CD出租店,裡面擠滿了客人,店門口停著一大堆腳踏車。   對了,那個女的也拿過這邊的袋子。   在木村麵包店旁邊停好腳踏車之後,伯伯指著錄影帶出租店說。   去借錄影帶的時候,不是會放在塑膠袋子裡嗎?她曾經拿著那個袋子,到我們這裡來買麵包。   這麼說,畑山稔的房間裡有錄影機了。大概也有CD音響吧。兩個人邊啃麵包,邊看錄影帶、聽音樂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亞紀子以前曾經找工藤同學去聽Jitterin Jinn的演唱會。   對了,他們有一首暢銷曲叫<禮物>,工藤同學說過她喜歡這首歌。   (你送我的禮物)   歌曲是從這一句開始的。短髮俏麗的主唱以饒舌歌的獨特唱腔唱著,把收到的禮物一一排好然後,結尾是這樣:   (我好喜歡你,但這卻是最後的禮物。)   森田亞紀子喜歡這首歌嗎?即使她別有目的,但是要約工藤同學的時候,還是選了Jitterin Jinn的演唱會?   我好喜歡你,但這卻是最後的禮物。是啊,畑山稔以這種方式送給她的,就是死亡。   炒麵麵包一個就好了嗎?   聽到伯伯的問話,我趕緊走進麵包店。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家店的店名字叫Branche Kimura。   請給我兩個。   這家店在伯伯當家作主的時候,應該是叫木村麵包店吧。很有街角麵包店的氣息。只是改朝換代、成了兒子的店之後,就變成Branche Kimura了。只有腳踏車椅墊上的字,以及和漂亮的展示櫃格格不入的炒麵麵包上,才找得到昔日的影子。   伯伯幫我包炒麵麵包的時候,我看著隔著玻璃、位在收銀台後方的廚房。一個三十五歲左右、體格很好的男子,正在為甜甜圈撒糖粉。那大概就是伯伯的兒子吧。雖然我不知道亞紀子有沒有對他拋媚眼,不過相信她一定也曾經望著廚房裡的情景。   兩百四十圓哦。   伯伯把包好的麵包遞給我說,然後越過我,朝著我背後招呼:歡迎光臨。   有新的客人來了。我要讓路,便向旁邊靠了一步,一回頭   我在那裡找到了白河庭園的那個中年男子,那張橋口幫忙畫成素描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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