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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春的神話

情人關係 森村誠一 3950 2023-02-05
  【一】   翌日,克彥幾乎沒有心思工作。他一夜未眠。由紀子那兩片溫潤的櫻唇,仍舊令他神魂顛倒,以致整個晚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雖然出版社交待自己的稿件,截稿日期已迫在眼前,但不要說是一張稿紙都還沒寫,連小說的情節根本都還未構想出來。   由紀子說,過兩天要打電話給他,最早也應該明天才會打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打電話來?克彥整個腦中都在想這件事,哪裡還有心情構思?   雖然昨天晚上已下決心對危險的女性敬而遠之,但經過一個晚上,現在早已把下定決心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安全的戀愛,就不是戀愛。克彥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已墜入愛河,或者對方只是和自己玩玩罷了?   也許就因暗藏危險,也伴隨著苦惱、矛盾、猜疑和糾葛,才能稱作戀愛。其證據就是:因陷入苦戀,致身心憔悴,發誓不再有第二次戀情的人,其後卻又談了好幾次戀愛。

  戀愛這門學問不是能夠學習得來的;經驗無法成為教訓。有人一語道破:戀愛不是局外人所能理解。惟有無法理解,才算是真正的戀愛;精打細算的話,就談不上了。   克彥無法等到次日,他也不能保證由紀子確實會打電話來。她說過兩天會打電話給自己,說不定指的是後天。或許她已忘了這個約定;那就必須趁早讓地想起來。   克彥心想,要是三天後詢問對方為什麼沒有打電話來,由紀子說不定會略略地笑著說:哎呀!您竟然把那件事當真啊!   克彥宛如被關在鐵籠內的動物一般,在自己的工作室裡走來走去。他腦中浮現出一個念頭:不如我先打電話給她!可是,要是她的家人接了電話,該怎麼回答?   對了!可以去問古海看看。雖然還不知道古海和她有什麼樣的關係,但她是古海帶來的,或許他知道如何和她取得聯絡。

  克彥將手伸向電話,電話鈴聲卻正好響起。他拿起了話筒,耳際傳來那個令他朝思暮想,銀鈴般的聲音:老師,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昨晚和您一起聊天的北澤由紀子。   我當然不會忘記,昨天晚上我還一夜未眠呢!   我也是。對不起!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您,因為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謝謝!我終於得救了!如果你明天或後天沒有打電話來,我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那怎麼可能!要是我沒聽到您的聲音,我真不知道日子怎麼過?   我也是。是誰說一個月見一次面呢?   啊!是誰說一個月見一次面呢?   啊!是誰說的呢?不管誰說的,反正我現在很想見您一面。由紀子的聲音中充滿著迫切的期待。   我現在也想見見你!

  那麼您就來嘛!   你現在在哪裡?   在學校。您希望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上完課了嗎?   還有一堂。但是,我以您為第一優先。   逃課是不好的行為。克彥勸自己不要接受她的邀約,和她見面。因為如果現在和她見面,下次會更加難以自拔。就好像口渴的人飲了海水,對戀愛的渴求就會越來越激烈。   您現在不方便嗎?由紀子從電話中敏感地察覺到克彥的躊躇。   沒這回事。   您不要說我太任性,我不願意讓您討厭我。   你很可愛,我怎麼會說你任性呢?   那麼您馬上出來好嗎?如果您不出來,由紀子就死了!   一小時之後,我們在昨天晚上那家咖啡廳碰面。克彥告訴由紀子昨天晚上與她聊到深夜的那家咖啡廳的店名。

  他知道自己已無心坐在桌子前工作。世上有哪個男人能夠抗拒這可愛的誘惑,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呢?   克彥看看手錶,站了起來。與由紀子今後會有什麼發展呢?那是愛恨交纏,充滿苦澀的地獄之門;還是繁花似錦,多彩多姿的戀愛樂園?克彥的內心夾雜著幾許悲壯的意味。   【二】   咦!你要出去?   妻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望著正準備出門的克彥。因為在他的生活模式當中,從來不曾有過突然想做什麼事的情況發生。   嗯!我有點事,想去找編輯談談。   今天晚上會很晚回來嗎?   不去看看,怎麼曉得?   那你在路上可要當心點!   妻子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這二十年來,她已經被調教成作家的妻子。她自覺,讓丈夫維持寫小說的良好狀態是她的任務。平常丈夫就經常告訴她對小說家而言,妨礙執筆的最大因素就是情緒不穩。她努力不讓家庭失和,免得擾亂丈夫的情緒。

  克彥滿懷著對妻子的歉意,離開了家門。這確實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與年輕的女孩見面,可以刺激作家的感性與創作欲。這也是醞釀出作品的基礎。不過,並不是說作家為了創作,就可以不擇手段。與作家的倫理無關,不管是反社會的行動或違背道德的行為,都可能成為作品的題材。      克彥和由紀子約好在克拉克咖啡廳見面。那家咖啡廳坐落於與六本木明治屋同一側的一家服飾店的二樓,緊鄰其旁的是著名的克羅伯咖啡廳。克羅伯咖啡廳的店內裝潢花俏庸俗,又經常擁擠不堪,所以克彥並不喜歡那兒的氣氛。   不管什麼時候前往克拉克咖啡廳,都會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寧靜。長方形的店內格局,在通道兩旁並排著分隔式雅座,宛如列車的座位般,沒有任何情調可言。一眼就看到客人坐在哪裡。佈置得簡簡單單的客人座席,具有獨特的鄉土風味。

  由於客人的座席並排於窗旁,等人時可以俯視六本木的街道,時間較容易打發,也不會覺得無聊。服務生對客人也沒什麼多大的興趣,在點過飲料之後,只要不召喚,他們也訓練有素地維持對客人漠不關心的態度。這一點比較屬於都市人的作風,也是克彥喜歡來這家咖啡廳的原因之一。比起克羅伯咖啡廳,此店的顧客層也以成年人居多。   克彥比約定時間提早抵達克拉克。他環視店內,並未看到由紀子的蹤影。   進入店內,克彥選擇了店內最裡面靠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由於閒得無聊,就望著窗外的街道。此刻還不是黃昏交通擁擠的時段。他心想,今天是週末,逛街的人大概會很多。等一會由紀子來了,不知道要帶她去哪裡。是不是應該先吃個飯?克彥腦中浮現出幾家可以與她共進晚餐的餐廳。在這之前,必須先問她喜歡吃什麼菜?

  問題在於飯後。總不能帶她去自己與編輯常去的有女人坐檯的酒店。平常都是編輯為他打點一切,如果碰到那種場面,自己一時之間還真可能不知所措。他完全不瞭解現在女大學生的喜好。如果把她當成年輕小朋友看待,可能很快就會感覺不對。與其為這件事煩惱,不如把煩惱的事交給她。   對了!不如帶她去旅館好了。雖說她才二十一歲,但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大人了,既然她如此積極邀約,想必心裡已做好了準備。克彥心中突然產生一個邪念。但是,週末旅館住客率比較高,無法保留房間給客人。要是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不如不要當男人。   如果一開始就訂了一張床的雙人房,就會被看穿企圖。看來,就應該訂兩張單床的雙人房才行。其實,不管是單人床或雙人床,還不是一樣會被看穿。預約單人房就更糟了。

  到底要用什麼樣的措辭,才會讓她跟自己進入旅館?儘管自己平常以寫作為業,卻找不出適當的言詞。總不能說我想和你睡覺吧?我們去休息一下吧!這句話聽起來太骯髒了,我想去能讓我們兩人獨處的地方。這句話也過於陳腔濫調。要不然就這樣說好了:我們到沒人看見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好嗎?我絕不會對你怎樣的!只要你在我身旁,我就心滿意足。要是你不喜歡,我什麼也不會做!   我到底在想什麼?一味胡思亂想的克彥猛然清醒過來,苦笑了一下。這完全不是作家的口吻。在作品中能夠想出富有思想的對白,事情一旦臨頭,詞彙卻完全枯竭。不知不覺中,已超過約定的時間,卻還沒有看到由紀子的人影。可能是碰到交通阻塞,無法準時到來。克彥緊盯著咖啡廳的大門,方才的妄想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十分鐘過去了,四十分鐘也過去了,始終不見由紀子。克彥心想,要是等了一小時她還不來,就離開咖啡廳。他進來時,在場的那數組客人全都離去了,換上了新面孔。已經過了一小時,仍然不見她的芳蹤。四肢無力的感覺蔓延至克彥全身。足足演了一個多鐘頭的獨腳戲,卻什麼事都沒發生。黃昏時交通擁塞的情景開始出現在街道上,店裡面的客人也逐漸增加。成雙入對的男女特別引人注目。雖然對方爽約,克彥卻一點也不生氣。是自己不對!誰叫自己要接受這種反覆無常的女孩子邀約。他應該感謝由紀子帶給他一個青春的夢想,雖然只是剎那的短暫時光,卻是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青春神話。   克彥拿起帳單,準備站起來時,不經意地看到窗外有一對男女坐上計程車。

  在他覺得疑惑時,計程車已經開走了。遠遠看去,那個女孩子的側面很像他的長女鮎子。透過車後的窗戶所看到的髮型也與長女相似。她身旁的那個男人,年齡與那個女孩有一大段距離。克彥雖然想前去確認,但計程車已經駛遠了。   克彥心想,那個女孩子一定是長得與女兒有幾分相似的陌生人。大概是自己想與和女兒同年紀的女大學生約會,才會懷疑那個與中年男子在一起的女人是自己的女兒。現在這個時間,鮎子不應當出現在六本木,何況又是與歲數相當大的男子坐上同一輛計程車,這是連想都想不到的一件事。   幸好克彥的這段戀情就這樣結束了。他突然想把昨晚到今天的親身經驗整理為短篇小說。或許也可以以年齡差距足以成為父女的男女之愛為主題,寫一本長篇小說。   克彥總不忘撈一把的作家性格已經將對方爽約的空虛感填平。他已經想好了題目,叫做《青春的神話》。   暮色將臨而遲遲不臨,六本木即將展現她充滿魅力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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