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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 潭心探寶

百劫孤星 諸葛青雲 24048 2023-02-05
  熊古香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會暫時阻止老弟放心,等少時見了另外一人再放。   花花僧在旁訝問道:另外一人,這人是誰?像這種尋取武林異寶之事,似乎似乎不宜有多人參與機密。   熊古香失笑道:不令此人參與機密不行,大師大概還未料到,所謂弱水寒潭,早已有主。   花花僧合掌當胸,唸了聲佛號說道:老人家此語,又頗蹊蹺,弱水寒潭,怎會有主?常言道: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   熊古香不等他往下再說,隨即笑道:不單寒潭有主,連那秘洞之中,除去迷蹤旋徑以外,也設置不少樁卡,和無數厲害埋伏。   花花僧道:奇怪,洒家在終南山內到處雲遊,怎未聽見過山中有甚著名武林人物,足為潭主、洞主   司馬平偶然觸動靈機,在一旁插口問道:熊老人家,在下猜出了,所謂寒潭潭主、秘洞洞主,莫非就是你吧?

  熊古香搖了搖頭,向他含笑說道:司馬老弟猜得有點邊兒,卻未全中,我不是潭主洞主,只是那位主人所禮若上賓的一名供奉而已。   司馬平意似有所不信地,揚眉說道:熊老人家,你是否太以謙遜?我不相信像你這等蓋世絕代高人,還會接受人家供奉。   他說得嘴溜,幾乎把接受人家豢養一語,衝口而出。   幸虧及時領悟,才把那極不好聽的豢養二字,改為供奉,熊古香倒不甚在意,只是笑了一笑說道:若是尋常供奉,自然無法對我羈絆,但這位主人,供應我八名絕色少女,鎮日狂歡,每隔半月一月,並還調換新鮮,遂使我這倚紅狂士,大投所好,有些在此間樂不思蜀了。   花花僧也是個色中餓鬼,花裏魔王,聞得熊古香有八名絕色少女倍侍,旦夕娛歡,不由咽地一聲,咽了一口饞涎。

  熊古香看了花花僧一眼,含笑道:大師莫要心饞,等我送你房中秘訣,暨鐵漢鎖陽丹後,不妨撥了四名美女,讓你試驗試驗。   這兩句話兒,聽在花花僧耳中,委實令他喜心翻倒,向熊古香不住稱謝。   司馬平道:賓猶如此,其主可知,這位潭主洞主上姓高名,熊老人家能否告訴花花大師和在下麼?   熊古香直到如今,尚未想起傅天華為何要把這勾漏之鷹司馬平和神力羅漢花花僧,驅入神工谷的用意,故而不肯說出淳于泰的真實姓名,但既邀人入谷,卻又不能不答,遂仍以淳于泰的化名,作為搪塞,含笑說道:這位神工谷的谷主,姓于,名成龍   花花僧唸了一聲佛號,詫然接口道:洒家對當世武林中,有頭有臉的高明人物,差不多縱未目睹,也曾耳聞,怎麼從未聽說過這位于谷主的大名?

  熊古香笑道:于谷主現在還是潛龍在淵,等他成了飛龍在天之際,我敢說整個武林之中,就無人不識他了。   司馬平反應相當敏捷,聞言之下,含笑問道:聽熊老人家之言,莫非谷主有開谷問世,與各派群豪,一爭雄長之心?   熊古香點頭笑道:大概用不著爭,于谷主絕藝神功,宇內無敵,他開谷之後,無論少林、武當、峨嵋、崑崙,哪一派不肯向神工谷低頭,哪一派就會遭到無可挽回的莫大劫運!   司馬平起初聽得臉上似有不服神色,但一轉念間,也就目注熊古香,點頭說道:熊老人家此語,乍聽之下,似乎令人有略嫌誇大之念,但往深處一想,卻覺全是實言。   熊古香道:司馬老弟是往什麼深處著想?   司馬平道:在下是從熊老人家身上著想,以你這等絕世高人,都被于谷主籠絡得成為供奉,則神工谷內,臥虎藏龍,高手雲集之狀,確實是不難想見的了。

  熊古香目注前方伸手一指笑道:到了,前面那片滿佈垂拂藤蔓的陡立峭壁,就是神工谷的秘道入口。   花花僧道:那寒潭弱水呢?難道是在山腹   熊古香不等他往下再問,隨即笑道:神工谷四山如屏,除了這條秘徑和另一幽僻水道之外,可說只有飛鳥能入,那寒潭弱水,不在山腹以內,是在于谷主燕居議事的四海廳前。   司馬平雙眉微軒,向花花僧含笑道:大師聽見沒有?我們若非巧遇熊老人家,即令能通過秘道,即令你水性通玄,也休想能下得寒潭,撈取昊天二寶。   花花僧道:司馬施主說得極是,但在這種情況之下,縱然獲得昊天二寶,我們也不好意思獨佔,還是交給熊老人家,作合理處置才安。   司馬平心中雪亮,知道花花僧是貪圖熊古香付他房中妙訣,送他鐵漢鎖陽丹,並以美女供其試驗,才如此大賣人情,遂連連點頭,含笑答道:當然,當然,熊老人家是前輩泰斗,當然應該由老人家來主持一切。

  熊古香含笑說道:這樁事的真實情況究竟如何,要等花花大師下潭察看之後,才可肯定,我們無須過早作樂觀估計。   他們邊談邊行,業已到了特殊秘道的入口處,熊古香止步,向那深黑洞中朗聲道:本谷執事中,何人在此輪值?   熊古香語音才落;暗影中毫無聲息地,閃出四人。   由於來人在出現時身法時,以及目光炯炯,以及兩太陽穴高高鼓起的情形看來,可以一望而知,均是內家高手。   司馬平與花花僧對望一眼,知道熊古香所說秘道中藏有各種埋伏之語,果然不錯。   那四名勁裝佩劍之人,一見熊古香,便均神色恭謹地,肅立躬身,由左面一個年齡較長的發話說道:屬下佟彪,率兄弟佟虎、佟豹、佟鵬等三人,參見熊老供奉。

  熊古香不意想到這佟彪竟認識自己,遂哦了一聲,目光電掃四人,揚眉問道:老夫雖居神工谷內,但平日幾乎足跡不出靜摟,佟朋友卻是怎會認識我呢?   佟彪滿面含笑地,躬身抱拳說道:靜樓二老是谷主曾傳諭全谷,務須一體尊敬的本谷絕頂高人,再加上適才卜大總管又說明熊老供奉出谷之事,命佟彪兄弟,在秘道入口處,恭候差遣,又怎會不認識供奉呢!。   熊古香點了點頭,佟彪又復笑道:何況,老供奉胸前,還有一根金龍特令,此令一到,無殊谷主親臨,自然更易辨識的了。   熊古香笑道:卜大總管呢?他如今人在何處?   佟彪躬身答道:近日因有強敵對本谷窺伺,卜大總管遂不眠不休地,去往各處巡察。   熊古香嘆道:這位卜兄,委實智勇雙全,谷主能得到他擔任本谷總管之職,真所謂如虎添翼,洪福齊天的了

  說至此處,指著司馬平暨花花僧道:這位是勾漏之鷹司馬平,那位是神力羅漢花花僧,均屬名滿東南的當世高手,如今因有急事需和我一同進谷。   佟彪陪笑說道:請,請,凡屬與老供奉同來之人,都是本谷貴賓,老供奉何必還向我弟兄   熊古香不等佟彪話完,便即笑道:賢昆仲值班防守,職責攸關,老夫應該把司馬老弟暨花花大師的身份,向你們引介一下。   說完,側過臉兒,對司馬平、花花僧叫道:司馬老弟、花花大師,我們走吧?   司馬平與花花僧,在熊古香前行引路之下,進入那黑暗秘徑,佟彪兄弟則個個躬身肅立。   花花僧邊行邊向熊古香帶笑說道:熊老人家,那位于谷主對你的禮遇真隆,連所有神工谷的人員,都是如此恭敬。

  熊古香笑道:若非如此,我又怎會在谷內靜樓之中,一住多年,幾乎完全淡卻再出江湖的名利之念?   司馬平道:家兄在十萬大山之中,也創了一片相當大的基業,熊老人家倘若有暇去南荒一游,司馬平定當竭誠招待,盡量供應老人家一些苗蠻艷女,換換口味。   熊古香聽得心中一動,含笑問道:家兄是誰?   司馬平道:家兄是十萬大山之中的骷髏幫主。   熊古香尚未說話,花花僧已在一旁道:司馬施主你所說設在十萬大山白骨崖頭的骷髏幫幫主,不是三絕骷髏歐陽溯麼?   司馬平笑道:大師說得不錯。   花花僧心中十分驚奇地,咦了一聲,詫道:奇怪,奇怪,骷髏幫的幫主,既然是你哥哥,怎地他姓歐陽,你姓司馬?   司馬平笑道:此事並不足奇,因我從小便過繼給司馬門下。歐陽兩字,才是本姓。

  話方至此,突向熊古香高聲道:熊老人家,依照花天富所畫圖,在此應該左轉,你你怎麼捨左向右走了?   熊古香微笑道:向右轉才是正途,若向左轉,便將鑽入牛角尖中,弄得困頓不堪,毫無出路。   司馬平已知熊古香在神工谷中身份,自然信他之言,苦笑一聲,皺眉說道:熊老人家,我真不懂,那花天富要把我與花花大師,騙入神工谷,究竟有何目的?難道只是為了一條蛇麼?   熊古香道:這樁問題,我也覺得頗為蹊蹺,但目前無法研判,只好等到了寒潭,下水察看以後再說   語音至此倏頓,目中寒芒如電,向那沉沉暗影一挑雙眉,厲聲喝道:誰在暗影之中,鬼鬼祟祟。   這兩句話兒,把司馬平與花花僧二人,都聽得好生慚愧。

  因為他們都自詡功力甚高,如今在耳目聰明,毫無所覺之下,熊古香卻發現有人潛伏,豈非汗顏之事?   熊古香的語音一落,前面沉沉暗影之中,果然有人發出了哈哈一笑。   熊古香聽得笑聲,恍然揚聲叫道:是卜兄麼?佟彪說你已往各處巡查,怎的又回此地?   一點火星,由暗影中冉冉飛來,點燃了壁問燈光。   卜新亭緩步走來,向熊古香抱拳笑道:小弟業已巡查一遍,因想起熊兄或將轉回,才趕來看看,熊兄為潘夫人尋仇之舉,有無收穫?這兩位又是誰呢?   熊古香邊自為司馬平、花花僧,向卜新亭引見,邊自把經過情形,對他說了一遍。   卜新亭靜靜聽完,略一沉吟,眉頭微皺,說道:司馬兄所遇的花天富,似乎就是傅天華姓名的顛倒諧音。   熊古香點頭道:我於聞得司馬老弟相告之下,也有這種想法。   司馬平詫然問道:熊老人家,你與卜大總管所說的傅天華是誰?   熊古香道:此人號稱天機劍客,為人詭詐無比,功力也相當高明,乃我深仇宿怨,老弟不妨再想想,把傅天華三字,顛倒過來,豈非就是花天富麼?   司馬平微一尋思,不禁連連點頭。   熊古香又向卜新亭笑道:卜兄,依我之見,不論昊天二寶之事是真是假,都應該先勞動花花大師一下,請他施展絕高水性,潛入寒潭看看。   卜新亭點頭道:當然,當然,在察出有無昊天二寶之後,才好對傅天華那廝的陰謀詭計,細加研究判斷。   熊古香道:谷主如今何在?是在練功房?還是   卜新亭笑道:谷主因被傅天華一加擾鬧,心情不好,已與潘夫人安寢,熊兄要找谷主則甚?   熊古香道:我想為司馬老弟暨花花大師引見,並順便把欲下寒潭,尋取昊天二寶之事,向谷主稟告一聲。   卜新亭含笑說道:下潭尋寶之事,慢說有熊兄在場,便連小弟,也可全權擔待。至於引見一舉,明日何妨?今夜時光已晚,不必再去驚動谷主了。   熊古香聽完卜新亭所說,略一尋思,點頭笑道:卜兄說得也對,我們索性先赴寒潭,請花花大師施展他傲世水性,下潭察看以後,知道究竟有無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再於明日晉見谷主時,一併稟告便了。   卜新亭向花花僧看了一眼,含笑問道:花花大師,那潭心泉眼左近,水質極冷,尤其在這夜間,更復奇寒徹骨,大師在下潭之前,要不要我替你準備一些藥物?   花花僧搖了搖頭,哈哈笑答道:洒家有件魚皮水靠,乃是稀世珍品,可禦寄寒,故而藥物倒屬無需,卜大總管在舟中替洒家準備上兩斤烈酒,飲在腹內,足禦潭水寒威的了。   卜新亭笑道:神工谷內,各種美酒俱全,大師與司馬兄,請隨熊供奉前往潭邊,卜新亭先行一步,命他們準備輕舟美酒之屬。   說完,微一抱拳,便即獨自馳去。   勾漏之鷹司馬平目送卜新亭的背影,揚眉說道:這位卜大總管,看來精明能幹得很。   熊古香道:不單精明能幹得很,一身文才武學,委實世罕其匹,難怪于谷主把他倚為左右手了。   說至此處,忽然想起一事,向司馬平問道:司馬老弟,眇目張良卜大總管,成名於八閩一帶,距離你勾漏地區,並不太遠,你原先認識他麼?   司馬平道:不認識,對於這位眇目張良,我是久聞其名,不識其人,今日一見   說到今日一見之際,司馬平雙眉忽蹙,頓住話頭,未再說將下去。   熊古香問道:司馬老弟為何語音忽頓,不說下去?你久欽未識之下,今日見了這位眇目張良,有何感想?   司馬平欲言又止,打了一個哈哈,含笑說道:卜大總管是人中麟鳳,否則也不會獲得于谷主暨熊老人家的如此賞識,司馬平今日識荊,正所謂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的了。   熊古香何等人物,聽出司馬平語意中,仍有未盡之處,但因彼此新交,遂也不便追問。   左旋右轉,繞出秘道,到了背崖面潭的四海廳前。   卜新亭準備了一條可容四人坐臥的中型輕巧快船,已在潭邊等候。   倚紅狂士熊古香邊自登舟,邊自向花花僧笑道:花花大師,這泓潭水,水質特殊,一般均屬常流,只有潭心水眼的尋丈周圍,是不是急漩太多,鵝毛沉底?   熊古香點頭答道:花花大師猜得不錯,潭心共有數十漩渦,但均其徑尺許,只多不大。   花花僧笑道:熊老人家有所不知,這些急漩,在表面看來,雖是數十小漩,但越往下便越會合併,到了最後,可能合併成一個或是兩個巨型渦,漩渦範圍當在桌面大小,威力就顯得極驚人了。   熊古香目注花花僧,含笑揚眉問道:大師精識水性,可知這些往往能吸入吞沒整隻舟船的大小急漩,成因安在?   花花僧絲毫未加考慮思索地,應聲答道:成因在於潭心太深,並可能下通某地,成為水源。   卜新亭點頭道:弱水一說,或可如此解釋,但寒潭二字,又應怎講?   花花僧仍然毫不遲疑地,緩緩答道:水到深時質自寒,潭水既然最深,定比他處更冷,何況還有另一可能   卜新亭一面命船夫解纜催舟,一面向花花僧笑道:大師所認為的另一可能,又是什麼?尚請見告,俾令卜新亭大開茅塞。   花花僧笑道:卜大總管太謙,洒家所謂另一可能,是指潭心水眼之中,或許潛伏有什麼體質奇寒的罕世怪物。   卜新亭皺眉道:這潭水之下,難道也會有罕世怪物?   話猶未了,花花僧便自接口微笑說道:昔年洒家在東南太平島左近,便見過一條天寒玉帶蛟,那蛟穴周圍,就是水質特殊,奇寒徹骨。   卜新亭向潭水中指了一指,揚眉笑道:潭中若是有蛟,怎會如此平靜,除了潭心漩渦,舟船難近以外,似乎從來未曾出過事呢!   花花僧道:有蛟也不一定不平靜,這等怪物,往往蟄眠水底,除非先行遭遇巨大震動侵襲,才會不顧一切地,出世興風作浪。   卜新亭點頭笑道:敬聞高論,前面便是潭心,我命船夫下錨,大師也該飲烈酒,換水靠了。   花花僧聞言,立刻把僧衣脫去,上下精光地換上了一件黑色水靠。   這水靠不單全黑,並黑得閃閃發光,是由頸後套轉,把整個人身,一齊包沒只剩下兩隻眼孔,和口鼻通氣之處。   熊古香咦了一聲,向花化僧問道:花花大師,看來你這件水靠,真是罕世奇珍,大概除了禦寒貼身之外,還可略避刀劍掌力?   花花僧取過一瓶烈酒,邊自狂飲,邊自點頭笑道:熊老人家真好眼力,這是千年鯊皮,再經藥汁泡製,除了寶刀寶劍,暨太高明的罡氣掌力之外,確實不但便於潛水遊行,亦可防身度厄。   卜新亭見花花僧頃刻之間,便已飲盡一瓶,不禁點了點頭,含笑讚道:大師真好酒量   花花僧又取過另一瓶烈酒狂飲,笑道:要想利用酒力,從體內發熱,抵禦奇寒,非如此急飲不可,其實洒家酒量,不算太強,像這等烈酒,有個三五斤下肚,也就醉了。   卜新亭笑道:能飲五斤烈酒之人,已極罕見,大師上來以後,倒可與本谷一位絕頂高人,比較比較,誰是當世第一?   花花僧聽出興趣,目注卜新亭問道:卜大總管,你所說的另一高人是誰?   卜新亭伸手指著熊古香微笑答道:就是與熊兄身份相同,極受谷豐尊崇的許老供奉。   花花僧喃喃自語,把許老供奉四字,反覆唸了一遍。   霍然目光一閃,挑眉問道:姓許的酒量極宏高人,當世武林中,莫非就是業已隱跡多年的九指醉客許中陽麼?   卜新亭尚未答言,熊古香已自笑道:不錯,正是那個終日無酒即病的許老醉鬼。   卜新亭一旁湊趣地,向花花僧笑道:大師平素參歡喜之禪,此番遇著了能在色中得道的倚紅狂士熊兄香兄,日常酒量極宏,又遇著了號稱乾杯不醉的九指醉客許老供奉,真所謂兩獲同好,不虛此行的了。   花花僧目光微閃,唸了聲佛號說道:洒家對於酒境蓋世無敵的九指醉客,委實欽佩已久,少時還請卜大總管為我引見晉謁,能陪許老人供奉暢飲一番,便與拜識熊老人家一樣,是我花花僧的莫大光彩。   卜新亭冷眼旁觀,覺得花花僧的臉上目中,似有一種極為奇異,難以形容的神色,一閃立收。   他雖有此發現,但也不便探問,只是點頭笑道:許老供奉最遺憾的事兒,便是在神工谷中,找不著匹敵酒友,大師若去靜樓,定被許老供奉拖住不放,最少也要叫你陪他飲上三日五日。   說話之間,花花僧已把另一瓶烈酒,也喝得涓滴無存,驀然身形長處,一式長箭穿雲,向空中縱起了兩丈三四。   他身材雖甚高大,但施展輕功之際仍顯得相當靈活,足見這位不忘酒色的神力羅漢一身武學著實不弱。   花花僧縱起空中,等到勢盡以後,雙臂一分,頭下腳上地,便向潭心撲落,等到即將入水的剎那之間,挺身合掌,刺波而入,只不過翻起了少許浪花而已。   司馬平看在眼中,不禁嘴角微披,軒眉一笑。   熊古香為他斟了一杯酒兒,含笑問道:司馬老弟笑些什麼?是笑花花大師所表現的輕功身法,不太高妙麼?   司馬平道:這位大師,習狎東海波濤,恁重身軀入水時,只激起少許浪花,顯然名不虛傳,水性極好,但他輕功方面,慢說難望熊老人家與卜大總管項背,也未必強得過我這精習七禽身法的勾漏之鷹,何苦不知藏拙,跡近賣弄地,要先行縱起空中,然後再入水呢?   熊古香嘴皮一動,正待發話,卜新亭已失笑道:司馬兄,這一點你看錯了,花花大師不從船邊下水,先要縱起空中之故,並非賣弄身法,而是想省點力氣。   司馬平聽不懂卜新亭之言,愕然追問道:省點力氣?卜大總管此語何意?司馬平愚昧難明,尚乞不吝指教。   卜新亭笑道:要解釋此事,必須先明白一點,就是凡欲潛下深水之人,不精水性者,懼怕漩渦,精水性者,反而喜歡漩渦。   司馬平起初一怔,但略加思索後,也就恍然有所領會地,點頭說道:卜大總管說得對,精通水性,到了相當程度之人可以順著渦流漩轉之勢,自動下潛,確實省力不少。   卜新亭道:順漩轉落,固然省力,但若想橫越漩渦,卻需大費力氣,並非一般俗子可以作到的。   司馬平點頭道:這是當然之理。   卜新亭指著潭心數以百計的無數急漩,含笑說道:司馬兄如今該容易明白了,適才花花大師,倘由船邊下水,必須橫渡穿越不少急漩,方能到達漩渦中心,找著主流,順勢潛入,但在縱起半空,身形略一屈伸之下,卻可直穿中心。卜新亭遂覺得花花大師,並非在我們面前,賣弄輕功,只是不知潭底有無兇險情況,想盡量省點勁兒,免得耗費太多精力。   司馬平呀了一聲,滿面驚佩說道:卜大總管如此觀察入微,真是高明得緊!   熊古香斟了一杯酒兒,向司馬平笑道:司馬老弟,我剛才曾對你說,這位卜總管是于谷主的臂助奇才,文才武學,蓋世無雙   話方至此,卜新亭一抱雙拳,謙然道:熊兄,你這樣說話,便是挖苦我了,卜新亭縱或於文武兩道,略有所通,但在于谷主和熊兄許兄靜樓二老的中天朗月之前,卻是弱火螢光,微不足道。   熊古香笑道:卜兄,你在于谷主面前,因有隸屬主從關係,不妨盡量謙虛,但在我和許中陽老醉鬼面前,卻無須過分客氣。我總覺得你深藏若虛,胸中所學並未完全流露,改天找個時間,倒要好好和你切磋切磋研究研究。   卜新亭道:小弟向熊許二兄,領取教益,自是萬分榮寵之事,只是谷主若知我驚擾二老靜修,恐怕要怪罪呢!   熊古香飲完杯中酒兒,一陣大笑說道:靜修?靜修個屁!許中陽是修在糟麯之中,我熊古香則修在女人肚子上面,雖然于谷主籠絡得法,各投所好,但在我風流夢覺和許中陽沉酣酒醒之時,仍不免為寂寞所侵,暗興髀肉復生之嘆!故而,明日我見了于谷主後,首先建議他把那座靜樓拆掉,我和許中陽蟄伏多年,在這江湖多事之秋,也該活動活動筋骨的了。   卜新亭笑道:這是于谷主終日企盼,而不好意思開口的大好消息,許見熊兄倘若早出靜樓,那天機劍客傅天華也未必敢來此尋釁,潘玉龍老弟暨雷遠岑雷二總管,更不致慘遭劫數了!   熊古香雙眉略蹙搖了搖頭說道:未必,傅天華連于谷主都敢招惹,又何懼許中陽和我這一個酒鬼、一個色狼   語音一頓,面色更轉深沉地,繼續說道:何況我雖尚未與傅天華作甚正面接觸,卻已覺得這位天機劍客名不虛傳,作起事來,每每暗蘊玄機,深沉得令人難以捉摸。   司馬平一旁聽得高挑雙眉,接口叫道:熊老人家,那傅天華既然如此厲害,何不由我放出七寸墨蛇,試上一試?   卜新亭撫手讚道:司馬兄放蛇之計,是個絕好辦法。   司馬平道:只要傅天華人在百里之內,我的七寸墨蛇,彼此間聞氣機必有感應,倘若出其意外一舉成功,豈不為于谷主消除了心頭大患?   熊古香含笑說道:好,如今我們先注意花花大師下潭取寶之舉,不論昊天二寶有無,等船兒擺岸後,便請司馬老弟放蛇,你若建此奇功,真不知要怎樣感激?怎樣對你答謝?   司馬平答道:彼此江湖同道,答謝二字未名太俗,司馬平這次能結識熊老人家這等蓋世高人   他剛剛說到蓋世高人四字,熊古香手指潭心,向卜新亭揚眉叫道:卜兄,潭心水下,似有異響,是不是花花大師回來了?   卜新亭笑道:除了花花大師以外,潭水中決無別人,自然是他回來,只不知究竟有無昊天二寶以及能否到手而已。   一語方落,波光翻處,花花僧露頭出水。   司馬平首先叫道:花花大師,得手了麼?你回來得相當快呢!   花花僧帶著一溜水光,縱上船來,搖頭一嘆說道:那傅天華可把洒家坑得慘了,差點兒害得我屍骨難尋,倘若遇見這廝,非用鐵木魚把他砸得骨肉血醬不可!   卜新亭眇目一注,向花花僧的魚皮水靠上下,細一打量,軒眉微笑問道:大師為何如此動怒,莫非潭心水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麼青昊匕暨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   花花僧怒氣沖沖地,苦笑一聲答道:潭心水眼中,確實有件東西,但卻距離什麼昊天二寶差得太遠。   司馬平哦了一聲,注目問道:是件什麼東西,大師取來了麼?   花花僧邊自脫去魚皮水靠,邊自恨恨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潭心水質之所以奇寒之故,正是水眼中潛有一條厲害毒蛟。   卜新亭吃了一驚,皺眉注目問道:真有一條毒蛟?大師可曾大展神威把它除掉?   花花僧穿回原來僧衣,搖頭苦笑說道:一來我下水志在尋寶,未帶寸鐵,二來那條毒蛟,極為長大,看來甚是厲害,憑我一人,無力斬除,萬一將它驚醒,憤怒出穴作亂,則整個神工谷難免盡成澤國,損失不可計算。   卜新亭皺眉道:這樣說來,便不去理會它麼?有這心腹大患,潛伏在側,整個神工谷中,均將憂心忡忡,飲難安席,寢難安枕!   司馬平見熊古香未曾發話,一直沉思,遂向他指了一指,含笑說道:卜大總管不要著急,熊老人家老謀深算,功力神通,他定然是在尋思什麼除蛟之策。   經他這樣一捧,熊古香不禁赧然搖頭說道:我是在想,但卻想不出什麼辦法,因為蛟藏深水之中,非尋常人力所及   語音至此微頓,看著花花僧,含笑道:花花大師,你習狎東海波濤,對於釣鼇斬龍等事,縱然看得不多,聽得也多,還是由你來想個除蛟之策,較為妥當有效呢。   花花僧皺眉道:那條毒蛟,全身青色,頭部略帶紫黑,長度恐在十丈以上,萬一一擊不中,或是雖中而未能立斃,瘋狂作怪,波湧如山,後果不堪想像的了。   卜新亭一抱雙拳,陪著笑臉說道:大師多操一點心,務必想出有效策略才好?   花花僧沉吟不語,等了好大一會兒,方揚眉說道:若想絕對有效,恐怕只有用毒一法。   卜新亭問道:用毒?蛟在水眼之中,卻是如何下手?   花花僧方自一笑,倚紅狂士熊古香業已哂然道:卜兄,你莫非急糊塗了,花花大師既用此策,自然是還要親自下水一行。   卜新亭連忙站起身形,向花花僧深深一禮,含笑說道:多謝,多謝,大師結此善果,神工谷中   花花僧搖手截斷了他的話頭,軒眉接道:卜大總管且慢謝我,對蛟用毒之道,極不簡單,先要聚毒,次要煉毒,最後還要設餌,縱令需用各物,件件現成,準備起來,也要三五日呢!   卜新亭笑道:謀定而動,事屬必然,大師請把需用各物,開個清單給我,以便命人準備。   花花僧道:這件事兒,應該一步一步去作,第一步是聚毒、煉毒,聚毒便是請卜大總管搜集大量毒藥   卜新亭聽了毒藥二字,含笑說道:不難,不難,這神工谷中,幾乎各種毒藥都有,而且數量頗多。   花花僧道:大總管請挑毒性猛烈一些的,因那毒蛟極為長大,萬一下毒它不死,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卜新亭連連點頭,又再向花花僧問道:這是聚毒,大師於煉毒之時,需用什麼?譬如靜室、爐鼎   花花僧聽至此處,打了一個哈哈說道:既然煉毒,靜室與爐鼎二者,自屬必需,但靜室可以只要一間,爐鼎卻必須兩副。   卜新亭微笑道:慢說兩副爐鼎,便是十副百副,神工谷內也搬得出來。   熊古香一旁略軒雙眉,伸手輕拍卜新亭的肩頭,含笑道:卜兄有點誤會了吧?據我猜測,花花大師所需兩副爐鼎的性質不同,一副是死的爐鼎,一副是活的爐鼎。   花花僧把他那兩道又濃又黑的眉兒一挑,向熊古香雙翹拇指,表示讚佩笑道:熊老人家真是洒家知音,若無活的爐鼎陪伴作藥,我委實無法對那死的爐鼎,提起興趣。   卜新亭明白所謂活的爐鼎,是指美女,遂點頭笑道:今日夜色已深,卜新亭先為大師準備兩具活的爐鼎,讓你享受享受,至於死的爐鼎,和大量毒藥,且等明日再辦便了。   熊古香目注花花僧,向他含笑道:大師聽見沒有?你只要一具活的爐鼎,卜大總管卻答應雙倍供應。   花花僧大喜過望,向卜新亭合十為禮,連聲稱謝。   就在卜新亭與熊古香把花花僧、司馬平二人,安置妥當,並各派兩名美姬侍寢,而彼此安歇之後,四海廳中,又生怪事。   于玉鳳並未回轉所居之處,是在四海廳的賓館之中,與沐天仇、黃衫客暨宇文嬌等促膝談心。   驀然問,于玉鳳的耳中,突然聽得有蚊哼一般,但卻字字清晰的語音說道:鳳姑娘,這是一樁非常要緊的事兒,你請單獨出來,到後園九曲洞中和我一會,暫時千萬莫令沐天仇、黃衫客暨宇文嬌等知道。   這一番耳邊密語,著實把個于玉鳳聽得好生驚訝,猜不透發話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沐天仇發現于玉鳳突然目光凝滯,有點發怔,不禁愕然,向她發話問道:鳳妹,你怎麼了,莫非身體有甚不舒服麼?   于玉鳳順著沐天仇的話頭,雙眉微蹙,說道:不知怎的,我突然有點心中煩躁,要想出外走走。   宇文嬌笑道:鳳妹,我陪你去,我們到園中散散步吧?   于玉鳳向宇文嬌連連搖手地,含笑說道:不要,不要,宇文姊姊仍請與黃大哥,沐二哥在聊天,讓我獨自到後園散散步,就回來的。   宇文嬌聽她這樣說法自然不便執意相隨,只得看她一眼,點頭說道:好,鳳妹去去就來,我們等你回來同吃宵夜。   于玉鳳嫣然一笑,起身走出賓館外,向後園緩步走去。   所謂九曲洞,是模仿蘇州名聞天下的勝景獅子林所造,雖是假山假洞,卻迴環曲折,洞洞相通,極盡玲瓏能事。   于玉鳳到了洞口,正待進入,卻又略感踟躕。   她踟躕之故,是為了洞中之人,倘有惡意,則對自己大大不利,情況萬分險惡。   常言道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這等迴環曲折、外明內暗的環境之中   念方至此,耳邊又聽得適才在賓館之中,所聞的傳音密語說道:鳳姑娘不必猶豫,請進來吧!我保證對你決無絲毫惡意。   于玉鳳雙眉一挑,目注洞中,發話問道:尊駕是誰,報個姓名好麼?   洞中人應聲答道:鳳姑娘既然見問,我便從實告訴你也好,我就是天機劍客傅天華。   照理說來,傅天華三字,應該使于玉鳳聽在耳中,大吃一驚才對。   但也許父女之間,真有天性,于玉鳳此時雖尚不知傅天華實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卻也覺得這位天機劍客的語音,和藹可親,對於自己,特別具有一種引誘力量。   於是,她聞名之前,尚有踟躕,聞名之後,竟毫不遲疑地進入九曲洞內。   她才一進洞,那位天機劍客傅天華的語音,便又含笑叫道:鳳姑娘,請再往裏走,我們在洞深之處談話。   于玉鳳如言舉步,走向洞深之處。   初入洞時,因由明轉暗,幾乎眼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如今,已可適應環境,于玉鳳目光掃處,發現有個蒙面人,坐在洞深處的一方巨石之上。   于玉鳳站定腳步,壓低語音,抱拳問道:尊駕就是用鐵翎斷箭留書,表示要殺我為你女兒傅玉冰姑娘報仇的傅天華老人家麼?   蒙面人看了于玉鳳一眼,訝然問道:鳳姑娘已知昔年隱賢莊之事?   于玉鳳點頭道:我爹自你以斷箭留書後,已把昔年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我。   蒙面人笑道:既然如此,鳳姑娘應該怕我才對,怎麼反敢坦然進洞,未取任何兵刃防身,不怕我對你加害,遽下辣手?   于玉鳳微搖螓首,嫣然一笑答道:我一點都不害怕,我覺得你這位老人家,相當和善可親,決非暗箭傷人的心狠手辣之輩。   蒙面人向于玉鳳看了一眼,默然無語。   于玉鳳笑道:老人家似乎想說什麼,怎麼不說出來呢?   蒙面人嘆息一聲,苦笑搖頭說道:我委實有千言萬語,想和你說,但在見了你後,卻又不知應該從何說起。   于玉鳳索性就坐在那巨石之上,傍著蒙面人,坐了下來,嬌笑低聲說道:沒關係,老人家且慢慢思索,我不會性急,等你想好以後,再和我說。   蒙面人似乎沒想到于玉鳳會對自己這樣態度和善,怔了一怔,緩緩說道:好吧,我們把事兒分作兩起,一是以前,一是現在,但不知鳳姑娘是想先聽以前之事還是先聽現在之事?   于玉鳳眼珠一轉,向蒙面人嬌笑說道:以前之事多半是傷心舊夢,不必再提了,老人家還是先談談現在之事較好。   蒙面人點頭道:好,我們先談談現在之事,我且說樁事兒,給鳳姑娘聽上一聽。   說完,他竟把熊古香、卜新亭二人,邀來司馬平、花花僧,並由花花僧下得寒潭,察看昊天二寶之事,講了一遍。   于玉鳳靜靜聽完,向蒙面人含笑問道:老人家把這樁事兒,告我知曉,卻是何意?   蒙面人笑道:因我眼光獨到,另外有所發現。   于玉鳳哦了一聲,揚眉問道:另外有所發現?老人家是發現了什麼事兒?   蒙面人含笑說道:在花花僧換了魚皮水靠下水之前,我發現他在水靠之上,紮有三根膠帶。   于玉鳳不明白蒙面人的語意,只得聆聽,不便說什麼。   蒙面人繼續笑道:但在花花僧探過潭心水眼,回到船上之後,這三根特製膠帶卻已失去蹤跡了。   于玉鳳雖尚不明其意,卻已有所悟,說道:聽老人家的語意之中,似乎花花僧身上,失去三根特製膠帶一事,意義還頗不簡單呢!   蒙面人道:豈僅頗不簡單?應該是大不簡單。   于玉鳳聽出趣味,注目含笑問道:請教老人家,這大不簡單四字,應該怎樣解釋?含意何在?   蒙面人微笑說道:鳳姑娘冰雪聰明,何妨猜上一猜。   于玉鳳略一思索,向蒙面人嫣然笑道:老人家,我雖有種想法,但卻恐怕想得離譜,遠非事實。   蒙面人笑道:猜謎之事,本難一猜就中,鳳姑娘何妨把你的離譜猜測,說來聽聽?   于玉鳳道:我猜那神力羅漢花花僧聲稱水眼之內,並無昊天二寶之語,或是謊言,他也許已有發現   蒙面人聽得蒙面黑紗以內,向于玉鳳投射出詫異目光。   于玉鳳繼續笑道:假如我這項離譜猜測,竟符合事實,並不離譜,在花花僧身上失去三根特製膠帶一事,便有了解釋,講的通了。   蒙面人道:鳳姑娘請加以解釋。   于玉鳳笑道:假如花花僧果在潭心水眼中,發現昊天二寶他可能早動私心,悄悄以特製膠帶,把所謂昊天二寶粘藏在潭下某處,出水諉稱毫無所得,再等另一機會,把那一柄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據為己有。   蒙面撫掌大笑道:妙極,妙極,鳳姑娘的想法,居然和我完全相同。   于玉鳳嬌笑說道:由此再加推理,花花僧所說的泉眼毒蛟,可能也是故意聳聽,使別人不敢輕易下水尋寶。   蒙面人連連點頭說道:有道理,有道理,但若沒有毒蛟,花花僧又何必要聚毒煉毒?   于玉鳳皺眉道:這種用意,恐怕只有花花僧自己才可答覆,假如他別有惡圖,這和尚就太可怕了   蒙面人把別有惡圖四字,唸了兩遍,又向于玉鳳笑道:鳳姑娘,我聽得人言,你在小桃源中,經常練習水性。   于玉鳳點頭道:不錯,整個神工谷內,或許數我的水性最高。   蒙面人笑道:鳳姑娘有沒有興趣,對你所作推測求證一下?   于玉鳳失驚道:老人家是要我也像花花僧一樣,下趟弱水寒潭?   蒙面人點了點頭,向于玉鳳緩緩道:我認為神工谷中的潭心水眼之下,無寶便罷,若是有寶,應該為你所有,不可被那神力羅漢花花僧起意攘奪。   于玉鳳妙目一轉,揚眉嬌笑說道:我爹爹是神工谷主,老人家為何說是倘若潭中有寶,應該為我所有呢?   蒙面人牙關一挫,冷哼一聲說道:像于成龍那等心胸惡毒之人,怎配有甚寶物?無論甚拳經劍譜,或靈藥神兵,便改變原有價值,成了助紂為虐的濟惡工具!   于玉鳳妙目流波,對蒙面人看了兩眼說道:聽老人家語意,你與我爹爹的這場仇恨,是太深重,無法消除的了?   蒙面人彷彿全身起了一陣輕輕顫動,冷冷答道:鳳姑娘既知當年舊事,定可明辨是非,知道我與化名于成龍的淳于泰是否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于玉鳳雙眉一軒,點頭正色說道:我從黃大哥、沐二哥,暨宇文姊姊等口中得悉昔年舊事以後,便深覺全是我爹爹之錯,鎮日尋思,如何加以補救。   蒙面人長嘆一聲,舉手微搖說道:九州聚鐵,鑄錯已成,哪裏還會有什麼補救之道?   于玉鳳目中神光一閃,揚眉說道:有什麼補救的呢?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老人家把我殺了,不就替你女兒,報仇雪恨了麼?   這兩句話兒,大出蒙面人的意料之外,向于玉鳳怔然注目以後,詫聲問道:鳳姑娘你說什麼?你是叫我殺你?   于玉鳳神色自若地,點頭一笑說道:當然,我爹爹昔年殺死了你的女兒,你如今殺死他的女兒,豈不是天公地道之事?   蒙面人冷笑道:天公地道,此話怎講?還有我愛妻的一條性命,又向何人去索?何人去討?   于玉鳳也神色為之一怔地,皺眉緩緩說道:老人家,俗語說得好: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據我看來,老人家是相當仁慈,通達事理的曠世奇俠,難道還不許于玉鳳以一身代償孽債   話猶未了,蒙面人便連搖雙手說道:孽既非你所造,債怎由你來償?何況鳳姑娘玉骨冰肌,蘭心蕙質,怎忍對你   于玉鳳微微一笑,接口揚眉說道:老人家儘管下手,于玉鳳引頸受戮,絕不皺眉,你若當真不忍下手,我便自行了斷也可!   蒙面人搖頭說道:鳳姑娘千萬不可有如此想法,江湖中最忌的是胡亂報復,殃及無辜,攪起腥風血雨。   于玉鳳看他一眼,目閃神光問道:老人家既不主張胡亂報復,則潘玉龍亂刃分屍、雷遠岑斷肢殘廢   蒙面人不等她往下再說,便即笑道:鳳姑娘定知神工谷中這干牛鬼蛇神本質,潘玉龍淫兇狠毒,死有餘辜,其餘諸人,也兩手血腥,殺不足憫,只有雷遠岑一人,似乎惡孽稍輕,我才斷肢示儆,留他一命。   于玉鳳道:老人家既然恩怨分明,于玉鳳此來便立意以身贖罪,請下手吧!   蒙面人搖頭道:鳳姑娘千萬莫再有這等想法,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我也不忍你受到絲毫傷害   于玉鳳大喜,接口問道:不忍對我傷害?老人家如此寬仁,莫非竟已把昔年妻女被殺之恨,釋然放下了麼?   蒙面人長嘆一聲,看著于玉鳳道:我自己的愛妻被殺,骨肉分離之恨,或可放下,但好友穆星衡的殺家奪產之仇,卻決不容許我徇私了   于玉鳳接口道:關於穆大俠被奪產之事,我一定負責規勸我爹爹將神工谷所有產業作抵,歸還老人家或穆氏後人,至於殺家一節,只求老人家饒恕我爹爹不死,讓他深山懺悔,安度餘年,于玉鳳願像潘玉龍一樣,甘當亂刃分屍,替父受戮就是!   蒙面人道:鳳姑娘對你爹爹,倒是十分孝順。   于玉鳳正色答道:為子女者孝順父母,理所當然,但望老人家能成全于玉鳳這番出自衷誠的替父認罪之念。   蒙面人默然片刻,向于玉鳳緩緩問道:鳳姑娘打算對你爹爹規勸,你有把握準能勸得他放下一切名利,孽海回頭地,聽你的話麼?   于玉鳳雙眉一挑,毅然接口答道:我爹爹若是不聽,于玉鳳便將死諫,他老人家縱然財富敵國,名聲蓋世,但卻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我不信名利之心,竟會重於骨肉之情。   這番話兒,把蒙面人又復聽得默然不語。   于玉鳳見狀,目注蒙面人,詫然問道:老人家怎不說話,是否對我這種想法,不表贊同?   蒙面人道:以前之事,和以後之事,都暫不必提,我們還是談談目前之事如何?   于玉鳳眼珠一轉,悟出蒙面人語中之意,含笑說道:老人家所謂的目前之事,仍是指潭心水眼中所藏的昊天二寶?   蒙面人笑道:究竟有無昊天二寶此時尚難斷言,但我卻想請鳳姑娘,親自下潭看看。   于玉鳳嫣然笑道:我的水性,雖然冠於全谷,但卻恐怕還不能與花花僧的狎習東海波濤相比,對於潭心的無數急漩   蒙面人不等于玉鳳話完,便即笑道:不要緊,我有補救方法,只憑這根長達二三十丈的蛟筋細索,鳳姑娘便可不畏那急漩弱水的了。   他邊自說話,邊自取出一根蛟筋細索,遞在于玉鳳的手中,請她觀看。   于玉鳳接過一看,便知索兒雖細,質地卻極堅韌,縱然懸掛上數百斤的重物,也不會斷。   她略一把玩,向蒙面人含笑問道:老人家是打算先將此索縛在我的腰間,然後由我下水,你在水面舟上,加以提攜?   蒙面人笑道:鳳姑娘若在水中有警,或是出水時,難抗急漩威力之際,只消輕輕拉動此索,我扯上三兩把,定可使你脫離險境。   于玉鳳連連點頭,揚眉嬌笑說道:這辦法果然極好,可說是萬無一失。   蒙面人笑道:不然,這辦法必須有項先決條件,就是鳳姑娘務請對我信任,否則,你若擔心我會在水面上斷索害你,心神方面,便   于玉鳳連搖雙手,截斷蒙面人的話頭,說道:老人家太多慮了,我一再請你殺我,為你女兒報仇,連死都不怕之人,哪裏還會怕你起甚歹念?   蒙面人點頭笑道:好,鳳姑娘既然不怕,我們便決心如此行事   于玉鳳接道:我們於何時下潭,察看究竟呢?   蒙面人笑道:常言道:兵貴神速,事不宜遲我們立刻下手,鳳姑娘有沒有反對意見?   于玉鳳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苦笑說道:我雖不會反對,但身上所穿   蒙面人道:鳳姑娘請去換件水靠,並準備一條小舟,最好是親操槳,莫令其他人知曉此事   于玉鳳點頭道:好,我一切照辦,老人家在何處等我?   蒙面人從語音中流露出相當安慰地,含笑說道:既然駕舟,自然是在潭邊,鳳姑娘只消把小舟駕到四海廳前,我便會上舟找你。   于玉鳳點了點頭,起身走出洞外。   她確實對這自稱天機劍客傅天華的蒙面人,十分信任,並未通知黃衫客、沐天仇、宇文嬌等,只是遵照對方吩咐,悄悄準備一切。   等到于玉鳳換了水衣水靠,獨自駕著一隻梭形小艇,駛至四海廳前的潭面之時,蒙面人果也趕到。   他是藏身在一株大樹上,等于玉鳳盪舟經過之際,向舟中驟然飛落。   于玉鳳在黑影飄落時,真被他嚇了一跳,等看出是蒙面人後,方嫣然笑道:老人家真是神出鬼沒,通行無礙,並對這神工谷中地勢,十分熟悉。   蒙面人穩坐舟中,嘆了一口氣道:我身負穆、傅兩姓的血海深仇,自然是有備而來,把神工谷內各事,都摸得清清楚楚。   于玉鳳聽他時刻以仇恨為念,不禁幽幽一嘆,妙目凝光看著蒙面人,道:老人家,你你真充滿神秘,也充滿矛盾   蒙面人聽于玉鳳這話,不禁哈哈一笑,接口說道:對了,神秘和矛盾四字,正好代表了多姿多彩的百歲人生,假如沒有這四個字兒,所謂人生,就太以平淡得沒有什麼意思。   于玉鳳雙槳連盪,把條梭形小舟,駛得極快地,沖入潭心水雲深處。   等到駛近潭心,她才把雙槳一收,定住小舟。   向蒙面人揚眉道:老人家,潭心到了,你把蛟筋長索取出,讓我繫在腰間,開始入水一探。   蒙面人拋過索頭,並對她含笑囑道:鳳姑娘此行,主要是察看究竟,若有危險,千萬不可貪得勉強取寶,應該退出水面,與我從長計議,尤其是潭心水眼內,倘若真有毒蛟,千萬不可恃技妄加招惹,俾免闖出大禍,弄得不可收拾。   于玉鳳連連點頭受教地,含笑說道:老人家請放心,于玉鳳決無絲毫貪念,我一定遵照老人家的囑咐,不會躁切行事的!   蒙面人向她盯了兩眼,見她已把蛟筋長索縛好,遂手握索頭,點頭笑道:鳳姑娘冰雪聰明,定知輕重,你下水去吧!倘若一遇危機,立即扯索示意。   于玉鳳嫣然一笑,嬌軀微閃,一式魚鷹入水便自斜穿入潭。   蒙面人搖頭一嘆,自言自語說道:骨肉之間,果然天性使然,但我卻怎樣告知這丫頭她的真實身份,如此離譜的事兒,她能相信我麼?   就在他喃喃自語之間,舟中的蛟筋長索如飛往水中降去。   蒙面人仔細注目,等到蛟索停止下降以後,再復一加察看,點頭說道:這潭水著實不淺,由水面到達潭心水眼,約莫有十六七丈深度   自語至此,手中突然一震,似是潭下有人扯動蛟筋長索。   蒙面人生恐于玉鳳有甚危厄,趕緊雙手輪提,向上拉起蛟索,不消片刻,于玉鳳已被蒙面人提出水面。   于玉鳳頭才出水,蒙面人便急急問道:鳳姑娘,潭心泉眼之中,究竟有無毒蛟?   于玉鳳半身出水,向蒙面人點頭笑道:花花僧並非虛言,泉眼之中,確實有條牛首蛇身的長大毒蛟,但那毒蛟,似乎毫無生氣,是在一種蟄眠昏睡狀態。   蒙面人笑道:所謂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呢?是否也如我所料,被花花僧用特製膠帶,粘在泉眼左近的石塊上?   于玉鳳身形穿處,帶著一溜水光,回到舟中雙現梨渦地,含笑答道:老人家妙算如神,花花僧確實存了私心,把一個黃小匣,粘在潭底石上,但匣中是否所謂昊天二寶就說不定了。   她一面說話,一面取出藏在水套之中,長約七寸,寬約三寸的扁扁黃色小匣,遞向蒙面人,並欲把她腰間所繫的蛟筋長索解去。   蒙面人搖手叫道:鳳姑娘,請慢點解去蛟索,說不定我在開匣察看以後,還要你再下潭一次。   于玉鳳訝道:老人家,你的葫蘆之中,究竟賣的是什麼藥?這潭水深處,異常寒冷,幸虧我練過六陽神功,會用真火禦寒,換了一般人,著實受不住呢!   蒙面人笑道:我知道鳳姑娘練過能禦奇寒的六陽神功,否則,第一次時,我便不敢請你冒險下水的了。   他在說話之間,已把那黃色小匣打開。   于玉鳳目光注處,只見匣中只是一本長約六寸,寬近三寸的黃色絹質小書,哪有什麼昊天二寶?   蒙面人陡然全身一震,失聲自語:真是天意真是天意   于玉鳳道:老人家自語真是天意則甚?這匣中既無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足證昊天二寶之說,全屬子虛   蒙面人搖頭笑道:不是子虛,鳳姑娘請看,這匣中如今不是業已盛著昊天二寶了麼?   語音一畢,便從懷中取出一柄長度不到七寸,青芒奪目的鋒利匕首,和一隻扁形白玉藥瓶,放入那黃色小匣之內。   于玉鳳看得好奇地,向蒙面人揚眉問道:老人家,你放入匣中的一柄匕首,和一隻小小藥瓶,是些什麼東西?   蒙而人笑道:就是無堅不摧的罕世寶刃青昊匕和功能大益真元,倍增真力的再造九還丹呀!   于玉鳳聽得一怔,目注蒙面人道:原來這青昊匕與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早就為老人家所得,但不知放入黃色小匣之中,是何用意?   蒙面人笑而未答,反向于玉鳳道:鳳姑娘大概沒有把花花僧那根特製膠帶毀掉?   于玉鳳道:沒有,沒有,那兩根膠帶,質地甚堅,粘性又大,仍在原處石上,未曾毀損。老人家問此則甚?   蒙面人把黃色小匣向她遞過,含笑說道:如今請鳳姑娘再下一次寒潭。用那特製膠帶,照原來形態,把這黃色小匣粘回原處。   于玉鳳這時才聽出蒙面人的用意,失聲叫道:老人家,你你竟把這青昊匕和再造九還丹等昊天二寶送給那神力羅漢花花僧麼?   蒙面人道:不,我不是平白贈送,只是酬庸。   于玉鳳莫名其妙地,訝然瞠目問道:酬庸?莫非那神力羅漢花花僧,對老人家曾有前恩?否則,他功勳何來?這酬庸兩字卻又從何說起?   蒙面人把手中那本黃絹質小書,揚了一揚,含笑說道:這就是花花僧所建立不世功勳,我們取了他的絕世珍物,難道還不應該送他一點東西,作為酬報?   于玉鳳把兩道秋水般的眼神,注視著那冊黃色絹質小書,雙眉略蹙,微帶迷惑地問道:聽老人家如此說法,這冊黃色絹質小書,似乎比昊天二寶還要來得名貴?   蒙面人笑道:名貴多了,鳳姑娘請看這封面上寫的是什麼字兒?   他把黃色絹質小書舉起,于玉鳳目光注處,觸目認出封面以上的八個鐵線篆字,寫的是大悲三藝,留贈有緣。   于玉鳳雖然認出字樣,卻仍茫然地說道:什麼是大悲三藝?我怎麼從來不曾聽說過這項名稱。老人家可否   蒙而人抬頭一看天色,截斷于玉鳳的話頭說道:鳳姑娘,你不要多說,快把這黃色小匣送回原處,然後我再和你細談這大悲三藝的來龍去脈。   于玉鳳不知怎的,與這蒙面人甚為親切,對於他任何囑咐,都不忍違拗,螓首微頷,嬌軀一閃,再度穿波入水。   蒙面人見于玉鳳業已入水,遂從懷中取出一瓶淡藍色的藥汁,用指甲蘸著,在黃色絹質小書的最後一頁上,寫了與沐天仇一同拆閱玉鳳之心等十二個草書小字。   說也奇怪,等他寫完,那十二個淡藍草字,竟然隱沒無跡。   等到于玉鳳遵照蒙面人吩咐,依原來形態,把那黃色小匣,歸還原處。   穿波出水之時,卻見舟上空空,哪裏還有那位神秘蒙面人的半點蹤影?   但人雖遁去,那冊上書大悲三藝,留贈有緣的黃色絹質小書,卻留在舟中。   書旁,並留著一張字條,上面寫的是:鳳姑娘上岸以後,必有人向你襲擊,可能真氣受岔,請藉此機會,稱病七日,不見任何人,連沐天仇、宇文嬌等,亦不例外。在此期間,靜參大悲三藝並服食藏在封面夾層中的三葉靈藥,內功武學,必有大成,靜參完畢,將末後一頁,在香煙上略為熏烤,便會出現有關汝身世的絕大秘密。   末後,並寫著此條閱後毀去等一行小字。   于玉鳳看得一頭霧水,但也只好照辦,把這張字條撕碎,宛如蝴蝶紛飛地,拋入潭水之內。   毀去字條,她自然便揣起那本黃色絹質的大悲三藝,獨駕小舟,向岸邊駛去。   在距離四海廳前,尚有四五丈遠,于玉鳳便發現有人影在岸邊閃動。   她心中好生詫異,暗忖那蒙面人果然語語皆驗,事事前知,這岸邊人影,可能就是欲對自己加以襲擊者,但為何身影窈窕,彷彿是個女的   念動之間,小舟越發接近岸邊,那岸上黑影,突然高聲叫道:鳳妹,你不是說要去後園散步,以釋心中煩躁麼?怎又獨自一人,去往潭上盪舟?   于玉鳳聞言,方知自己料錯,岸上人影,竟是宇文嬌,特從四海廳中走出,探看自己。   在距離丈許處,身形微閃,縱登岸上,含笑道:宇文姊姊四字才出,宇文嬌便咦了一聲,詫然叫道:鳳妹,你你是作些什麼?怎又換了水靠?   于玉鳳本不想瞞騙宇文嬌,但想起蒙面人舟中留書,卻又不敢違拗,終於在眼珠一轉之後,揚眉含笑答道:小妹去後園散步片刻,不知怎的,心中仍頗煩躁不安,遂想藉著清冷山潭,蕩滌胸臆。故而,我不單換了水靠,並還下過水呢!   宇文嬌見她果然一身水漬,不禁失笑問道:如今呢?鳳妹如今應該煩憂盡祛了吧?   于玉鳳點頭道:我一浸入那冷冽山潭之內,心頭立時一片清涼,所謂煩躁不安,便告無蹤無影。   宇文嬌笑道:鳳妹既已復原,是回房歇息,還是換了衣服,再回四海廳中,與黃大哥、沐二哥等,共作竟夕長談   于玉鳳正待答話,突然一條人影,從樹叢之中閃出,向她電疾撲來。   慢說她因預先得了蒙面人的指示,不擬加以閃避,即令她臨時變計,欲加以閃避,那人影身法快捷得也使于玉鳳未必準能閃避得開!   就在宇文嬌好生驚愕,欲加援手之際,于玉鳳已被那條黑影,一掌擊中後背,摔跌出四五步之外。   那黑影一招得手,也不繼續追擊,立即以一種敏捷的身法,閃入了岸邊樹叢之內。   宇文嬌這一驚非同小可,呆呆怔在當地。   因她認為,潛入神工谷與化名于成龍之淳于泰作對之人,必係沐天仇之師,化名為負心遁客的天機劍客傅天華,即令不得傅天華本人,也是仗義相助傅天華的一干武林俠客。   故而于成龍手下一般牛鬼蛇神,個個都可能有殺身之禍,但于玉鳳卻安如泰山,因真正的于玉鳳,早於二十年前,死在隱賢莊的火窟之中,如今的于玉鳳,真名為傅玉冰,是天機劍客傅天華的獨生愛女。   既然如此,天機劍客傅天華與其同路俠客,決無對于玉鳳暗下毒手之理。   理論如此,事實不然,遂把這見多識廣、足智多謀的宇文嬌,驚異得為之怔住。   但所謂怔住,也不過是剎那光陰。   宇文嬌發現于玉鳳被震跌出四五步外,竟自伏地不起,遂趕緊搶步走過,急急問道:鳳妹,你你受傷了麼?傷勢如何?   于玉鳳躺在地上,語音微弱地,呻吟答道:我的傷勢不輕,宇文姊姊請請把我抱回所居之處   宇文嬌見她業已嘴角溢血,足見內傷甚重,不禁急得秀眉雙蹙,接口說道:鳳妹居處,是後苑,離此尚遠,不如前往四海廳賓館之中   于玉鳳搖頭說道:不要,不要,去往四海廳賓館之中,使沐二哥看了我如此光景,他會著急   宇文嬌頓足嘆道:鳳妹也太會體貼,太會用情,如今是救你要緊,還管沐天仇急不急呢?   于玉鳳被宇文嬌說得玉頰一紅,苦笑說道:我所居之處,有極好的太乙葆元丹,宇文姊姊快些抱我前去,服上兩粒,便可保住性命,何苦去往賓館,耽誤時間,並讓黃大哥、沐二哥白著急呢?   宇文嬌聽她這樣說話,自然不敢耽誤,遂彎下腰抱起于玉鳳,一面馳向後苑,一面向她問道:鳳妹,你知不知道向你暗算之人是誰?   于玉鳳道:我聽得我爹爹相告,說是天機劍客傅天華以斷箭留書,要報當年殺女之仇   話猶未了,宇文嬌便自搖頭接口道:不會不會,那天機劍客傅天華絕對不會殺你!   于玉鳳聽宇文嬌說得如此肯定,不禁詫然問道:宇文姊姊,你怎知天機劍客傅天華不會暗殺我呢?他的嬌妻愛女,昔年等於是全死在我爹爹的手中,如今來對我下手,也應該是天公地道,順乎人情之事。   這幾句話兒,倒把宇文嬌問住,不知應如何同答。   但她口才甚好,不過怔了一怔,便又含笑說道:我深知那位天機劍客傅天華,是極有身份,洞明事理的一代大俠,常言道:冤有頭,債有主。只有市井無識之輩,才會盲目報復,殃及無辜!昔年隱賢莊之事,傅大俠只應向你爹爹索償,怎可對你這無辜之人,暗下毒手?   于玉鳳嘆道:不管那人是誰,其掌力之重,與出手之恨,著實驚人,我身上還穿著一件爹爹所賜寶衣,能避一般刀劍,和尋常掌力   宇文嬌聽至此處,不禁失驚問道:這樣說來,倘若鳳妹身上未穿這件寶衣,豈不已遭劫數,被震得五臟齊崩地,命喪當場?   于玉鳳點頭道:那是當然,但我因有寶衣護身,故而雖受內傷,不至致命,只是臟腑震盪,真氣微岔,要靜養上數日光陰,便可復元。宇文姊姊無須太過著急了!   宇文嬌於行走之間,順為于玉鳳診察脈息,知她所說是真,並非故意寬解自己,這才心中略定。   到了于玉鳳所居之處,侍婢們一見小姐受傷,自然均驚惶得花容失色,紛紛問故。   宇文嬌略告所以,四名侍婢中,年齡稍長,排行第一的春蘭,便向宇文嬌襝衽躬身問道:請示宇文姑娘,關於我家小姐受傷之事,要不要立即報告谷主知曉?   宇文嬌向春蘭看了一眼,表示嘉許地,點頭說道:蘭姑娘著實懂得事理,關於你家小姐遭人暗算一節,當然應該立即報與谷主知曉。我因情急對此忽略,就麻煩蘭姑娘跑一趟吧!   春蘭領命,匆匆走去,向于成龍報告情況。   守文嬌因急須藏起那冊大悲三藝,遂向宇文嬌笑道:宇文姊九,太乙葆元丹就在壁上革囊之中,請姊姊取出,餵我服上兩粒。   宇文嬌趕緊如言取同丹藥,餵給于玉鳳服下。   于玉鳳服藥以後,略過片刻,又向宇文嬌笑道:宇文姊姊,你去外間歇歇,叫秋菊服侍我把水靠換掉,並把床上整理一下,否則,少時我爹爹來此,這副濕淋淋的樣兒,有多難看?   宇文嬌哪裏知道于玉鳳是藉機收藏起那冊新得的黃色絹質小書,遂點頭一笑,走出外間,讓秋菊為于玉鳳更衣收拾。   她端起夏荷所斟的一杯熱茶,尚未飲盡,于成龍、潘玉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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