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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九章

紫玉釵 司馬紫煙 14033 2023-02-05
  回到長安,已是初三了,大年節裏,一片歌舞昇平景象。   賈飛趕進京來探望妹子,崔允明和鮑十一娘也到了霍王爵邸湊熱鬧,大家商議著如何尋些樂子。   李益道:我要請賈兄去平康里的會芳館坐坐,他還沒有到過這種場合去過呢。   賈飛道:十郎,我是想去開開眼界,不過我要把崔相公也拖了去。   李益笑道:沒關係,只是去吃頓飯,趁著現在年裏衙門封印,趕快去玩玩,等燈期一過,他們這些刑部的司吏為了避嫌,就不便上那兒去了。   崔允明笑道:我本來就很少去,以前是被你拖著,在那兒應酬了幾次,以後就沒有涉足過,今天為了賈兄,少下得要敬陪的了。   李益道:這次你不去會非常遺憾的,我是昨天聽薛鍾說會芳館新來了一個粉頭,不僅是姿容無雙,而且琴棋詩畫吹彈唱,件件精通,公推為七至佳人,不去見識一下,那可實在太遺憾了。

  鮑十一娘道:會芳館什麼時候來了這麼一個妙人?   李益道:她姓吳,閨諱就叫妙人,原籍江南姑蘇。在長安落籍才三個多月,剛好我們都不在,所以才失之交臂。   鮑十一娘笑道:原來是你自己想去,借了賈爺做幌子。小玉,你是怎麼管你家漢子的?   霍小玉笑道:這本來就是我的主意。   鮑十一娘道:什麼?是你的主意?   霍小玉道:十郎昨天回來說起那位吳妙人,我也覺得如此佳人,不去見識一下太遺憾了,我只擔心大姊不肯讓黃大哥去。   賈仙兒忍不住扭她的臉頰道:小鬼頭,你把我當成個什麼樣子的醋娘子了!   霍小玉笑道:我知道大姊是個心胸豁達的江湖女傑,當然不會如此小器,倒是黃大哥有點迂氣,也許會不肯去湊熱鬧,所以在這個場合下提出來,黃大哥就是不想去,大姊也會逼著他去的。

  賈仙兒笑著道:大哥,你聽見了,如果你再拿翹,人家都會以為我是個醋娘子了,為了成全我一點賢名,你就委屈一下去樂樂吧。   黃衫客確是興趣不太高,他也不是故作姿態,也不是生性拘謹,只是跟內兄一起逛窰子,多少有點不是路子,何況他很少涉足這些場合,但是在這個情形下,他也不便表示掃興了,祗得笑笑道:好!我可是奉令荒唐的。   大家都笑了,賈仙兒還故作生氣地道:做女人實在太吃虧,讓他們出去風流,居然還要落個不是,說好話,賠小心,倒像是幫了我們多大忙似的。   四個男人都笑著走了。   賈仙兒眉毛一揚道:只可惜平康里沒有為女人所設的遣愁去處。   鮑十一娘忽而笑道:雖然沒有為女人所設的去處,卻也有女人逛逛的,你們若是有意思,咱們不妨也去溜溜,一則看看那位妙人妙在何處!二則也看看那四塊料在那兒是什麼德性。

  賈仙兒眉飛色舞道:我們也能去嗎?   鮑十一娘笑道:這樣子當然不能去的,但是聽說在天寶胡亂的時候,許多女兒家為了怕被胡兒糟蹋,都打扮成男裝而躲過劫難,咱們也可以學學。   賈仙兒笑道:妙極了,以前我闖江湖時,也時常作男裝打扮,我扮起來像極了,一點破綻都沒有。   霍小玉笑道:我第一次上終南去探省娘的時候,也是穿了男裝,大概沒多大問題。   鮑十一娘道:看來就是我沒這個經驗了,不過我倒是想試試,咱們扮了去,不把那些姊兒們迷死了才怪。   用最快的手法,三個人都洗去鉛華,梳過頭髮,穿上了儒裝,在鮑十一娘的帶領下,她們也到了會芳館。   鮑十一娘早就交代了:到了那兒,別一個不小心又把什麼姊姊妹妹的漏了出來。

  霍小玉道:我恐怕不大習慣。   鮑十一娘笑道:那就少開口,本來你就嫩相,一副可憐蟲的樣兒,還是腼腼腆腆的好,說不定還能成為那些姊兒們心中的活寶貝呢!   她神氣十足,進了門就掏出一片金葉子,眼睛一掠迎上來的中年婦人道:大娘,我這兩個小兄弟遊學來京,久仰盛名,特地來見識一下。   那個中年婦人眉開顏笑地把他們迎上了樓,送上了茶果後才問道:三位爺是否有相知?   鮑十一娘笑道:我們就是來找相知的,相煩大娘代為留心引見一下。   那中年婦人連忙笑道:有,三位爺真是來對了地方,要是會芳館不能使三位爺滿意,長安市上就不會有令爺們滿意的地方了!   她吩咐小丫頭們侍候著,自己就告罪離開了。

  鮑十一娘低聲笑道:這老梆子真能吹,她這兒除了新來的那個吳妙人我不清楚,其他幾個妖精都是俗之又俗的醜八怪,諒她也不敢送上這兒來,一定是上別處調兵遣將去了。   賈仙兒道:還可以到別家去拉人?   鮑十一娘道:怎麼不可以?在長安市上落籍的樂戶分兩種,像這種院館是由一個人主持,送了幾個寄籍的姑娘,還有一種就是姑娘家自立門戶,一人一戶,熟客人上門來相會,大酬酢時,也可以出條子把她們請了來,更可以把她們帶出去,院館裏如果客人來得多了,也可以派車子去把她們接了來幫忙。   賈仙兒道:鮑大鮑兄,你為什麼不下個條子叫兩個熟識的來,也免得她們亂找了來   鮑十一娘嘆道:這兒的人事變遷很大,我已經離開半年,不知道那些人在,那些人不在了。何況我認識的都是些紅妞兒,這時候未必得閒,對陌生客人,她們不會輕易應酬的,除非是寫我自己的名字,那可就不好玩了。

  停了停,她又興致勃勃地道:一輩子應酬人,今天我初嚐讓人應酬的滋味,倒是別有情趣,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地樂一下。   霍小玉低聲道:還別有情趣呢,我的心卜卜直跳,緊張死了,一點都不好玩。   賈仙兒也道:是啊,我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連殺人都沒皺過眉頭,不知怎的,到了這兒,竟是特別緊張,好像連心都要跳出來了。   鮑十一娘笑道:第一次來的人都是這樣子,司空見慣了,就不當回事了。   遠處飄來一陣絲竹之聲,配著清脆悅耳的歌聲,唱得十分婉轉動聽,把三個人都聽得呆了。   鮑十一娘道:這個妙人兒還真是可人兒,在長安這麼多年,我還沒聽過這麼美妙的歌喉。   一曲既畢,采聲雷動,叫得最響的竟是賈飛的粗嗓門。

  霍小玉笑道:賈大哥真起勁兒!   鮑十一娘道:回頭咱們也把那位妙人兒叫來瞧瞧,看她到底有多妙?   說著老鴇又來了,帶了三個濃妝珠翠的女子。都是二十上下年紀,長得倒也頗為可觀,老鴇一一為她們介紹了,穿綠的叫仙仙,穿紅的玉仙,穿鵝黃叫洛仙。   鮑十一娘笑道:好好,都是仙女下凡。   她自己留了洛仙,叫仙仙陪賈仙兒,玉仙陪霍小玉,吩咐方玉娘擺上酒來。   那三個姊兒可樂壞了,長安市為天下人文薈萃之地,她們的眼界自然也比其他地方的歌伎酒女高得多,但是像這樣的翩翩儀表的俊俏郎君,可實在是難得一見,每一個都是粉裝玉砌的,鮑十一娘裝的是個中年人,但也是白面無鬚,只在眼角多幾條皺紋而已。

  以風度翩翩,她似乎比兩個少年哥兒差一點,可是她懂得溫存,拉著手,細語柔輕,耳鬢廝磨,因此陪著她的洛仙竟是神醉情迷,整個人都倚在鮑十一娘的懷中去了。   霍小玉最可憐生生,腼腼腆腆的,臉上的紅潮就沒退過,那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兒教人憐煞,為她侑酒的玉仙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肚去,簡直把她疼得像個心肝寶貝似的,只有賈仙兒,雖然一樣俊俏,但江湖俠女天生有股英氣,穿了男裝使得英氣畢露,令人不敢冒瀆,因此伴著她的仙仙最規矩,像是對著一尊神似的敬仰她,不敢生一點冒瀆之心。   這三個姊兒各有感受,但心中的滿意則是一致的,沒有一個人捨得離開。   老鴇方玉娘來了幾趟,偷偷的遞了兩三次條子,但都被她們拒絕了,這是班子裏的規矩,姑娘們有中意的客人,對於叫堂差的條子是有權拒絕的,當然那必須是自由之身的紅妓。她們搖搖頭,方玉娘知道了,就會出去代她們婉言推拒。不過從她們一而再地推辭其他的應酬,可知道三個姊兒在長安都還有點身價。

  賈仙兒坐了將近半個時辰,酒也喝了不少,見鮑十一娘還沒有把吳妙人叫過來的意思,不禁有點不耐煩,偷偷用腳踢了鮑十一娘一下。   鮑十一娘會意笑道:賈老弟!別急,咱們是來樂的,自然要樂個痛快!   賈仙兒道:酒已經夠了,鮑兄如果有與,不妨再坐一會兒,兄弟準備回去了。   鮑十一娘見她真的想走了,才無可奈何地道:賈兄弟,入鄉要隨俗,長安可不比你們姑蘇,這兒是城開不夜,歡樂徹宵的,這會兒不過才上燈!慢慢地欣賞好了,總不會叫你失望的。   仙仙連忙道:賈公子原來是姑蘇人氏。   鮑十一娘笑道:不錯!吳地出美女,不僅貌美如花,而且個個都是鶯聲燕語,能吹能唱,他聽說長安平康里艷名動天下,所以特地來比較比較。

  仙仙笑道:原來賈公子喜歡聽歌,奴家雖然不是鶯聲燕語,倒還可以勉強巴結一下。   鮑十一娘道:好呀!不過我在賈公子面前誇下了口,因為他對音律很精,尋常俚曲恐怕難以合他的意,我說一定可以找到兩個能把他比下去的才女,他才有興趣前來湊個熱鬧,我對三位姑娘都不太熟,不敢冒昧造次。   仙仙笑道:我們不敢說是才女,只是臉皮厚,不怕見笑,湊著賈公子的興,獻醜一番,請賈公子多多指教。   於是立刻撤席,三個女郎告罪起座更衣去了,這邊淨過臉,泡上一杯香茗。   賈仙兒悄聲說道:鮑大姊!虧你還有這個興子磨下去,我都膩死了,別忘了我們是為什麼來的啊!   鮑十一娘笑道:我當然記得,不過咱們不能壞了規矩,總得慢慢地來。   賈仙兒道:我們直接叫吳妙人來不行嗎?   鮑十一娘道:當然不行,照情形看,吳妙人一定是這兒的拔尖人物,不會輕易接受陌生客人的邀約的,連剛才那三塊料都奇貨可居,才坐沒多久,已經推了不少條子,我們就是下條子,也只有碰釘子,尋常客人,是很難叫到名妓的。   賈仙兒道:可是十郎他們一來就叫到了!   鮑十一娘笑道:咱們可比不了,李十郎名滿長安,一曲新詞出來,坊間爭相傳唱,他有這個面子,咱們憑什麼跟他爭,因此要想把妙人兒調過來,非出奇制勝不可,所以我才慢慢拖一下。   賈仙兒道:咱們用什麼方法呢?   鮑十一娘道:當然是要以技壓倒她們,才能把高手引過來,我計算好了,我的琵琶,小玉的洞簫,大概在這兒都很難找到匹敵,大妹子什麼拿手,回頭好也亮出來,叫那三個雌兒自嘆不如,不必我們開口,她們自然會把妙人兒搬過來的。   賈仙兒想想道:我對樂器本來就不精,雖說樣樣會一點,但沒有一樣能蓋過人的   鮑十一娘道:那可不行,我替你吹噓了半天,你若是一樣都拿不出來,豈不是拆我的臺?   賈仙兒沉思片刻道:北管南弦,長安多胡樂,我在這方面是玩不過你們的,假如這兒有弦子,給我拿一具來,就是這個我還行一點。   鮑十一娘眉飛色舞地笑道:有,有。長安這個地方祗要叫得出名目,沒有拿不出的東西,大妹子,這下你還找對了玩藝兒,彈三弦的樂手本就不多。娘兒們精的更少,你憑這一手,就足以壓倒群倫了。   過了一會兒,三個姐兒都換過了衣服,重新妝扮一番出來,她們倒是很懂得修飾,知道這些讀書的斯文相公不歡喜濃妝,每人都換了淡素的衣服,洗去了鉛華,只在鬢角插了一枝紅梅,微香暗送,淡雅宜人。   從人把樂器都捧了進來,三個女子各選了一樣,洛仙笑問道:三位喜歡聽什麼?   鮑十一娘想了一下道:我們先來個拋磚引玉吧,把琵琶給我,賈公子擅長三弦,霍公子的橫笛無雙,我們先調弄一陣,請你們三位指正。   這就是一個暗示,常走歡場的客人懂得這一套,避免使姐兒們難堪,客人的技藝太高,如果經過比較後,把姐兒壓下去,未免傷了她們的自尊,客人先奏,姐兒們一聽就明白,假如技藝遜色太多,便可以藏拙不露。   洛仙一聽鮑十一娘的話,就知道全是行家,不敢怠慢,連忙把樂器送過去,然後拉了兩個同伴在一邊正容肅坐。   鮑十一娘首先調好弦索,拿起撥片試了試音,三個女子都臉現驚色,等到賈仙兒的三弦跟上,她們則是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霍小玉的笛子是最後跟進的,在琵琶與三弦中,她顯得稍見柔弱,但不管另外兩種樂音多麼強勁仍然壓不住她的笛子,在柔弱中,她表現了無比的韌性。   鮑十一娘的琵琶本就是天下無雙的,當年初露身手,就與鄭淨持並稱雙絕,鄭淨持為霍王收嬖為寵,疏了技藝,就是鮑十一娘一枝獨秀了,二十年風塵歷練,使她的技藝已入化境。   但是今天,她卻遇到了強勁的對手。賈仙兒的三弦比琵琶簡單,技藝也比鮑十一娘差,可是她學過武,勁道運用比常人高出百倍,所以操索指法達不到的境界,她都可以達到,兩個人這一鬥上了勁兒,互不相讓,場面就熱鬧了。大弦嘈嘈,小弦切切,輕攏慢撚,忽抹忽挑,鮑十一娘使盡了指法上的神奇。   可是賈仙兒的三弦丁丁咚咚,如珠走玉盤,如雨打秋葉,急的時候如萬馬疾奔,慢的時候,又如流雲過峽,高時直拔雲霄,低時如小溪細泉。   滿耳都是繽紛的樂聲,聽得在座的人目瞪口呆,一曲既終,只聽得連續不替的繃繃之聲,那是琵琶與三弦的弦索斷裂之聲。   鮑十一娘吁了一口氣道:賈老弟,今天我可是遇著對手了,我學這琵琶以來,從來也沒有這樣累過。   賈仙兒拭拭額上的汗漬道:我還不是一樣,我就是跟一個頑強的劍手殺搏千招,也沒有這樣吃力。鮑兄!你真是了不起,無怪能名屬教坊第一部!   這兩個人的談話幸虧那些聽眾沒聽見,否則一定會更奇怪,怎麼一個會是劍客,一個又名屬教坊呢!   洛仙、玉仙與仙仙現在仍是如癡如呆,一個個香汗淋漓,濕透重衣,她們仍然沉緬在剛才的一陣弦琶的對搏裏,而且比兩個彈奏者更累。   因為賈仙兒與鮑十一娘只是互相對抗,但是在聽受的三個人,則是在雙重的壓力下,接受兩重樂音的衝擊,無怪乎她們要筋疲力盡了。   真正不受影響的只有霍小玉一人,她的笛音仍在如泣如訴,沉浸在自己的吹奏裏,摒除了一切的外魔,也保護了她自己,而且還慢慢地把三個入迷的女子引回來。   當她以一個柔和的回折,結束了她的吹奏後,那三個女郎才從迷惘中醒過來。她放下笛子,發現鮑十一娘和賈仙兒都在對她微笑,不禁愕然道:你們奏完了?   賈仙兒道:剛才我跟鮑兄還在互相推崇,許對方為高手,以為塵世無雙,現在才發現真正高明的是你,我們的彈奏雖然聲勢洶湧,但已經著了相,只有你的笛子,已到了空靈的境界,心與笛合,無人無我。如以格調而言,我們是甘拜下風了。   洛仙嘆了一口氣道:三位爺的吹奏都已經到了神仙的境界,人間難得一聞,奴家等這點庸俗俚曲,不敢再在高明面前賣弄了。   鮑十一娘笑道:那怎麼行,我們是慕名而來的,我離開了長安有一陣子,回來後聽說這裏的姑娘們個個都擅音樂,妙藝蓋長安,所以才特地帶了兩位老弟來領教一番。   洛仙看看兩個姊妹,才輕輕一嘆道:爺言重了,會芳館中倒是有位高手,但不是我們,那是由江南新進的一個姊妹,色藝雙絕,叫吳妙人,聽過三位爺的彈奏後,奴家等是不敢再班門弄斧,只有把她誘過來,三位爺或許還能一聽,只是她現在還不得閒,長安第一才子隴西姑臧李十郎在請客,正邀她作陪,回頭奴家過去商量一下   鮑十一娘笑道:原來是李益呀,那小子太狂了,恃才傲物,我們跟他不太談得來,姑娘過去可別說我們在這兒,私下跟那位妙人姑娘說一句,請她過來轉轉,我們拜識一下就走。   洛仙微現怨色道:三位爺不能多留一下?   鮑十一娘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姑娘何必如此看不開呢?我們不能留一輩子,你們也不會留我們一輩子,留不盡之歡,作為再次見面的一點想頭,不是更有意思嗎?   她究竟是老於風塵,幾句話諧而含諷,倒是把三個女的都引得樂了起來。   洛仙不由得笑了:爺真會說笑話,剛才聽爺們一場雅奏,鬧出了滿身大汗,請容奴家們退去更衣再來侍候,同時也把那位妙人兒給請過來。   她們告罪退了下去,鮑十一娘苦笑道:這三個雛兒還嫩得很,才第一次見面,就這麼難分難捨了,幸虧是遇上我們,如果碰上些沒廉恥的混帳行子,把她們拐去賣了都說不定。   賈仙兒笑笑道:除非是遇上你這種老滑頭,我們還沒這種本事,叫我抓住她們的手卿卿我我地談個沒完,我也膩死了,她們也不會為我們著迷。   鮑十一娘笑道:上這兒來的男人,多半是為了一近溫柔,卿卿我我是司空見慣,倒是你們倆一個冷冰冰,一個羞怯怯,別看她跟我們說話多,心卻全在你們兩個人身上。   賈仙兒道:剛才主動留客,纏綿不捨的可是陪著你的洛仙,其他兩個都沒開口。   鮑十一娘笑道:她們目前也算是紅妓了,主動留客是有失身分的,洛仙看準我是個風月老手,所以才向我表示,因為她知道我留下的可能不大,實際上是在替她兩個同伴盡力,想把你們兩個人留下,這就是所謂聲東擊西,圍魏救趙的手段,風月場中,我算是老祖宗了,這些小騷娘們兒的把戲還能漏過的我法眼?你們難道沒看見,說話的是洛仙,最著急的卻是那兩個不開口的。   賈仙兒自然是有所感覺,略一回思,覺得大有道理,不覺笑道:想不到這兒還真大有學問。   又接著忙道:好了!在這裏不談題外文章,今天不知道能否把那個妙人兒找來一見?   鮑十一娘道:沒問題,我們倆石破天驚的一奏,已經把那位妙人的芳心引動了,就是我們不去找她,她自己也會設法過來一見,你們沒聽得那邊的歌聲已歇,樂聲也闌,恐怕就是妙人兒藉更衣之名而告退,要溜過來瞧瞧呢。   賈仙兒笑道:鮑大姊真有這個把握嗎?   鮑十一娘道:絕不會錯,這兒的那些花樣我全清楚,你們聽,門外釵環叮噹,可能是那妙人兒來了!   果然門廉一掀,先是仙仙和玉仙進來,後面跟著一個淡裝麗人,娉娉婷婷地姍姍而來。   盈盈一禮後,就操著吳儂細語,嬌嬌滴滴地道:奴家吳妙人,叩見各位官人。   三人都覺眼前一亮,鮑十一娘首先叫道:妙!妙!果然是人間無雙仙姝!西施王嬙不如。   仙仙代她一一介紹了,吳妙人淡笑道:賤妾以蒲柳之姿,那裏當得鮑大官人如此盛讚,適才在別院聽得這裏弦琶爭輝,賤妾已神為之奪,早就想過來拜識一番,只是未曾奉召,不敢自薦。   賈仙兒對這位楚楚可人的吳地佳麗倒是有說不出的好感,把她的手拉住道:妙娘,勿要客氣,吾們就是為儂來格,剛剛就是想把儂引過來。   她情急之下,把姑蘇話也抖了出來,吳妙人一怔道:賈公子也是姑蘇人氏?   鮑十一娘道:不是,他是越紹地方的人,跟你是世仇大敵!   吳妙人笑一笑:春秋時吳越爭霸,已是歷史陳跡,現在天下一統,早就沒有什麼仇不仇了,而且因為那一戰,使得兩地的人互相往來通婚,現在的吳越兩地,差不多半數以上的人都多少沾著點親誼呢!   賈仙兒道:說得對,我雖然原籍越紹,卻是在姑蘇的時間多,連說話都帶著吳腔了。   吳妙人笑道:那可不是好事,男人學吳腔,說話軟綿綿的,失去了那股丈夫氣概,剛才那邊也有位賈爺,雖是南人而有北相,雄赳赳氣昂昂的,很叫人傾慕。   鮑十一娘笑道:妙娘喜歡為人粗豪一點?   吳妙人訕然道:那倒不是,只是賤妾在家鄉見到的那些男人都是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乍然見到一二豪情丈夫,感覺上總是不同一點。   鮑十一娘笑道:妙娘妙語妙想,倒是真正符合了你妙人的芳名,見解果然與常人不同,一般的女兒家都希望有個知情著意的俊俏郎君,你卻青眼獨加偉丈夫。   吳妙人臉上一笑道:奴家只是說說而已。   鮑十一娘笑道:這件事不是想到那裏就說到那裏,總該有個道理的,妙娘何妨說說妙論呢!   吳妙人頓了一頓才道:如果三位爺不見怪的話,奴家就放肆直說了;女孩兒家生而不幸淪為青樓,當然都有一本苦經,這都是千篇一律的老故事,不去談也罷,樂坊中人,如果不是心甘墮落,總想找個歸宿的,奴家以為找個魯直一點的人,靠得住一點。   鮑十一娘道:何以見得呢?   吳妙人道:因為這一類的人不善作偽,不會花言巧語,沒有機心,不會始亂而終棄,不會嫌我們貧賤,不會見異思遷   賈仙兒忍不住笑道:妙論!妙論!果然是妙論!妙娘,看來我們這三個人確是難以雀屏中選的了。   吳妙人祗微微一笑,笑中卻有著淒涼的意味,輕輕一嘆道:我從小就依人籬下,這是從痛苦中得來的經驗,我是個棄嬰,是養父母在路邊檢回來,那兩位老人家倒是十分慈祥,對我視同親出,跟兄弟姊妹一樣待遇,可是他們的子女也很多,而我又是最小的,常常受到欺凌,餅餌和分給我的玩具常常被搶走,因此我學會了一件事,就是不要揀好的拿,等他們揀剩下來不要的我再取,這樣才能保有它而不會被搶走。   這是何等蒼涼的談話,使得舉座皆默然了。   吳妙人又道:我這樣講並不是說粗豪者低人一等,只是大家都以雋秀為兢,我取粗豪,至少可以使愛我者多一份知己之情,因而對我多一份愛惜!   鮑十一娘嘆道:妙娘!你感懷身世,有這種想法並不為怪,只是粗豪者卻未必解風情。   吳妙人道:就是這樣好,妾身來此半年,座上往來,多半是斯文挺秀的人物,可見解風情者,多半是自命風流的人物,我聽一句俗語最有意思,黑胖丫頭沒人要,醜漢揀去當珍寶。可見巧婦常伴拙夫眠,未必就是紅顏薄命,比起那夜夜空閨,良人不歸的滋味好得多了;嫁一個愛我的人,遠比嫁一個我愛的人幸福。   賈仙兒目中流采,望著鮑十一娘一笑,兩人突然都會意了,就在這個時候,方玉娘進來了,在吳妙人耳畔低語一陣,吳妙人臉上微有難色。   鮑十一娘見狀知意,笑問道:是不是李十郎那邊來催妙娘回座去?   方玉娘陪笑道:那倒不是,李公子是最顧惜女孩兒家的,能夠讓姑娘們多應酬一下,總是全力贊助;現在是另一處的老爺們在召她。   果然是老於世故,烘雲托月,口中捧著李益,卻是希望大家能原諒吳妙人離去。   賈仙兒見吳妙人的神色很不情願,心中已有了主意,按住了吳妙人的手道:不行,我們正談得高興,大娘去推辭一下吧!   過了一會,方玉娘仍無去意,賈仙兒瞪起眼道:大娘莫非有什麼困難不成?   方玉娘低聲道:這位爺請原諒,老身已經推過幾次了。   賈仙兒道:假如我不會放又怎麼樣?   方玉娘苦著臉道:當然不會怎麼樣,祗是請公子原諒我們的處境,客人都是衣食父母   賈仙兒笑了一笑道:好!我不叫你為難,你去告訴那邊的客人,說妙娘被我們強留下了,說什麼也不肯放,請他們委屈一下,改天再來吧。   方玉娘皺著眉頭,不知道如何是好,吳妙人啟口欲言,賈仙兒道:妙娘!你別說話,今天我是留定了你,任憑是誰也拉不走。大娘!你上別處招呼去吧。   她站了起來,伸手一架方玉娘的胳臂,就像是舉著個燈蕊架子似的,毫不費力,已經把方玉娘抬得雙腳離地,一直架出了屋門才放下了,不管方玉娘駭得臉無人色,逕自回到屋裏。   吳妙人訝道:公子好大的氣力。   賈仙兒笑笑道:那算什麼,別說她是一個血肉之軀,就是鋼澆鐵鑄的金人,我用兩個手指頭也能把她挾出去。   吳妙人卻臉現憂色,輕聲道:公子,您不該露那一手,他們就在對屋裏而且是一批專好鬧事打架的公子哥兒,公子如是斯文中人,他們還不敢欺負您,如果知道公子是練過武的,他們可就來了勁了。   賈仙兒笑道:我才不怕呢,讓他們嚐嚐厲害看。   吳妙人急道:那是汾陽王郭老令公的兩個孫兒,他們是將門之後,家傳武學   賈仙兒一聽反而笑了道:要是別的惡少,我打了,還會給你惹麻煩,郭家出來的孩子就沒關係了,汾陽王郭子儀治家謹嚴,絕不會仗勢欺人,我替他教訓一下他的孫兒,他也不會護短的。   吳妙人仍是皺著眉頭道:公子,那兩位小世子都比你高出一個頭,長安市上一連幾年的花會,他們出盡風頭,舉重,角技,騎射,都是無人能敵。   賈仙兒笑笑道:打鬥不僅是鬥力,還帶鬥智鬥技鬥巧,光靠蠻勇是沒有用的,牛馬比人力大得多,可是牛馬都一直受羈於人。   才說到這兒,門外已經有個粗喉嚨叫著:屋裏的小兔蛋子,給少爺滾出來!   賈仙兒臉色一沉道:這是人還是畜生在說話?   鮑十一娘笑笑道:這一定是郭大爺!今天可能酒喝多了,如果在平時,他們人雖粗豪,多少還講點理,懂點禮貌,郭家的子弟規矩是不差的賈老弟!剛才你對方玉娘太不友善了,這老妖怪也許挑撥了什麼。   賈仙兒冷冷地道:那就該殺了,一樣的是客人,我們也沒有少給錢,何得有厚此薄彼之分!   鮑十一娘笑道:鴇兒們最喜歡的就是有人爭風打架,因為這樣一來,就表示她這兒的姐兒們艷冠群芳,而男人又有個賤毛病,越是有人爭的地方,越是愛往那兒去鑽!   她們在裏面談著,外面又叫了:屋裏的兔蛋子,你要是不敢出來,趁早把妙娘送出來,否則本少爺就進去把你們給揪出來。   屋中幾個姐兒都嚇得臉色雪白,鮑十一娘則滿不在乎,她知道黃衫客與賈飛大援在側,而且她究竟也是平康里巷出身的,對於男人打架,有著習慣上的職業性激動,今天雖然穿了男裝,換了一種身分,但心裏還是躍躍欲動的。   賈仙兒倒不是怕事,她也不在乎打一架,何況這一架是她存心挑起來的,但是她有個考慮,因為她此刻已為人婦,而且黃衫客也在,她不願在黃衫客心中留下個好勇狠鬥的印象。再者她考慮的是鮑十一娘與霍小玉都是弱不經風,萬一對方來的人多,她將無法顧及   因此賈仙兒打定主意是任人在門口喧鬧,她守定了門口不出來,也不讓人進來,以免顧此失彼。   但是她再也沒想到第一個掀簾而出的竟是霍小玉。   她嬌小的身子從沒像這樣敏捷過,也從沒有這樣勇敢過,昂然地一掀門簾就走了出去。   門外站著兩個身材高大的錦裝青年,就像是兩尊門神,他們都因為喝多了酒而漲紅了臉,手插著腰,指著門繼續叫罵著,在遠處則還站了五六個幫襯著吆喝的少年。   那一對活寶正是汾陽王的孫子,郭威與郭勇。乃祖郭子儀軍復兩京,擊破胡寇,又平定了安史之亂,功業彪炳,因功勳而封王爵,也是長安權貴中新興的風雲人物,因此他的孫兒也成了長安市上的一雙惡霸。   只是郭老令公出身於軍旅,一生戎馬,不像其他那些貴族們氣焰薰天,他的汾陽王府前不禁販夫走卒,老王爺經常還到門口來,跟一些老百姓聊聊天,談談家常,傳為長安市上的美談。   雖然老令公平易樸實近人,但他孫子卻未必能像祖父一樣克儉了,仗著祖父的權勢,也仗著身強力壯,常在外面滋事打架,但是他們對祖父還有點顧忌,不敢太過分,所以沒惹大禍。   郭子儀子女很多,家教也極嚴,但晚年對孫兒則稍稍縱容了一點,尤其是這兩個孫子,長得很威武,力氣大,弓馬精,頗有武將之風,對一生戎馬的郭老王爺來說,也稍稍偏愛一點,因此小哥兒倆的失檢之處,也沒有人告到老王爺面前去掃他的興。   郭家兄弟倆是準備打一架的,看見門簾掀動,偌大的拳頭也舉了起來,可是看見出來的竟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後生,那拳頭倒不好意思落下來了。   郭威只輕蔑地哼了一聲道:憑你這小兔蛋子也敢跟少爺們作對,本少爺這一拳下來,怕不砸扁了你。   霍小玉毫無畏懼,昂著頭,跨前一步,沉聲道:你們憑什麼開口傷人!令祖父郭老令公功業彪炳,是殺賊退敵掙下的,可不是靠欺負人得來的!   兩個大個子怔住了,郭威頓了一頓才道:誰欺負人了,你們霸住了妙娘不放   霍小玉道:我們既沒用繩子綁住她,也沒有用刀逼住她不讓她走,是她自己喜歡在我們這裏多留一會兒也不成麼?   郭勇叫道:在樂坊裏就別端架子,那能由她高興!   霍小玉冷冷地道:閣下這話說得欠通,妙娘在這裏市技鬻歌是憑著自己的本事,她既沒有賣給那個,自然就有挑選客人的自由。   郭勇吼道:胡說!樂坊的規矩   霍小玉冷笑道:你還懂得規矩?世家子弟,嚴禁涉足聲色之場,這還是朝律呢,你們自己遵守沒有?   一句話把郭勇的嘴堵住了,大唐定基以後,功臣名將,多半爵封國公,而這些勳爵多半是草莽疆場出身,本身就不習禮儀,對子弟的管教更疏,貞觀年間,公爵世子在長安市上滋事日眾,多半是為了酗酒爭風所致。   因此朝廷才下令禁止世族子弟涉足歡場,將此風稍戢,可是禁者自禁,犯者自犯,最多是稍稍收斂一點,卻從來也沒有真正斷絕過,也沒有認真執行過。   然而霍小玉義正詞嚴地提了出來,倒是把這一對兄弟給堵住了嘴,郭威急道:你別丈二燭臺光照別人,照不到自己,你怎麼也來了?   霍小玉安詳地笑了笑道:我是一個布衣,沒有律條限制,而且我是第一次來,我來的目的是為了心慕妙娘的音律,特地來求教的,跟你們徵逐酒色,品調上自有高低,最重要的是我不是為炫耀先人的權勢而來的。   一番話說得郭氏兄弟都低下了頭,霍小玉神色一正,又肅容道:人貴自立,大丈夫鷹該頂天立地,以天下為己任才不負此生,你們卻是仗著祖上的餘蔭,倚勢凌人,有什麼可驕之處?令祖郭老令公一世勳業,舉世同欽,長安市上,大家是為著敬令祖,才對你們特別客氣,你們就真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任意橫行起來了。   她越說聲色越厲害,賈仙兒怕她吃虧,早已經悄悄地來到她身邊。霍小玉又道:今天我就要給你們一點教訓,讓你們知道,如果不是靠著令祖的面子,憑你們這副德性,早就給人家打得鼻青臉腫了。   郭威因為對方一直都佔住了理,他們人雖粗莽,到底是受過嚴教的子弟,服膺一個理字,所以不敢發作,好容易逮到個機會反擊了,哈哈一笑道:笑話,年年長安花會,我們哥兒倆總是要奪得幾個錦標回去的,這可是靠著真本事,跟家祖父沒關係,閣下先前說的話!我們哥兒倆認了,但最後這一句   霍小玉冷冷地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們在五陵貴介、酒囊飯袋中稱能,有什麼值得誇耀的。   掉轉頭來,朝賈仙兒眨眨眼道:賈兄!麻煩你出手懲誡他們一下,叫他們以後收斂一點,不要隨便出口傷人!   賈仙兒跨前兩步道:剛才你們開口就罵人是兔蛋子,現在我就要你們做個兔蛋子,從樓上給我滾下去,快!我沒時間跟你們多磨菇,是你們自己滾,還是要我把你們丟下去?   郭威怒吼道:混帳東西!就憑你   一句話還沒說完,賈仙兒已經像風似的捲進去,拍的一響,掌了他一個嘴巴,把他打得倒退了兩步,然後冷冷地道:這是為懲你開口罵人的。   郭威怒吼一聲,拳腳並進,他是家學武藝,確還有兩下子,賈仙兒展開所學,對搏了十幾招後,才把他壓了下去,郭勇見乃兄要吃虧,連忙揮拳上前助戰,賈仙兒一笑道:你上來一起解決!   身形急縱,一拔尺許,雙腿分踢而出,兩個大漢子的腮幫上各挨了一腳,側跌出去。   賈仙兒動作快得叫人無法思議,追上去一人一腿,把兩人都踢到樓梯口滾下去。   好在樓梯並不高,兩個人也學過武功,滾下去沒有受傷,站起來後又沖上來,霍小玉往樓梯口一站道:人要輸得起,耍無賴就不是英雄所為了。   郭威才往上衝了兩步,被霍小玉這一說也嚇住了,頓了一頓才拱手道:高明,高明,借問二位高姓大名?   霍小玉道:是想找我們報仇呢?還是幹什麼?   郭威道:為承高明指教,我們想日後再來請教。   霍小玉笑笑道:準備邀幫手打群架?   郭威誠懇地道:不,敝兄弟一向坐井觀天,今日才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下一次是齋沐更衣,專誠前往請求教益。   霍小玉想不到他會如此虛心,倒是沒話說了,不便把人於千里之外,但又不能替賈仙兒貿作然答應,一時十分為難,只好把眼睛望著賈仙兒。   賈仙兒也沒轍了,若是在從前,她倒是可以慨然訂交,可是此刻身為人婦,究竟有點不便。   正在為難的時候,另一間屋子門廉一掀,卻是李益出來了,含笑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朝樓下兩人道:小郭,今天你們可遇上高明的了。   郭威低下頭道:君虞!你認識這兩位?   李益笑笑道:當然認識,今天剛打完架,自然有點不好意思,後天是上元佳節,二位到敝寓來小酌,我再給你們介紹一下如何?   郭威連忙道:是真的?   李益道: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們幹嗎?   郭威興奮地道:準來,準來,後天舍間也參加賽會,在府上打擾過後,就請各位移駕為舍間捧捧場!   李益笑道:我請賢昆仲小酌,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否則那一天人太多了,如果不借重貴府的王爵門面,恐怕禁城內還不得其門而入,更別說找個好位了。   郭氏兄弟居然很客氣地拱手告罪,也向霍小玉跟賈仙兒賠了罪,才告辭而去。   李益這才回頭向賈仙兒笑一笑道:真想不到你們也有興趣來湊熱鬧,怎麼樣,大家一起來湊湊吧!   霍小玉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十郎!你們早知道我們來了?   李益笑道:本來不知道,但一聞奏後,就立刻知道了,你的笛子跟鮑大官人的琵琶我聽過多少次了,還有認不出來的道理,只是沒想到賈兄的三弦也是當世無匹。   說得兩個女的都不好意思了,鮑十一娘忙出來道:十郎,我們先走了,聚在一起,她們倒無所謂,我對方玉娘那老婆子就不太好意思了,大家回頭上你那兒去聚聚,最好把妙娘也帶了去,為賈爺撮合撮合。   李益一笑道:真行嗎?   鮑十一娘道:成!賈賈兄弟探過她的口風,她似乎對賈爺那類型的人情有獨鍾!   李益笑道:那倒真是想不到的事,在我們這邊,她似乎對賈兄特別好感,我們原以為大概是賈兄還是光棍的原故,誰知道竟是別具慧眼,好吧,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她邀到賈兄的新居,讓他先認認窩。   鮑十一娘冰雪聰明,知道帶回李益的霍王爵邸有不便之處,也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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