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月蝕灣三部曲二:黎明月蝕灣

第4章 第四章

  我喜歡改造後的客房,莉莉說。非常寬敞通風,她打開邊間套房的落地窗,走到外面的陽台上。風景也很美。   安娜滿意地環顧客房,然後跟著姊姊來到傍晚冷颼颼的陽台上。   每個房間都裝設衛浴設備,花了不少錢。她說。每個房間裝設落地窗更是大工程,但我認為很值得。考慮到我們打算收取的住宿費,瑞夫和我必須能夠提供客人隱私和一種豪華感。   莉莉握住欄杆。你和瑞夫會成功的,對不對?你們會把這裡變成附餐廳的旅館。   安娜露出好笑的表情。你懷疑嗎?   沒有。你們兩個都全心全意使這個計劃成功,我知道你們不可能失敗。   這是我們欠伊莎姑婆的。安娜微笑道。但我承認剛剛知道她在遺囑裡把築夢園的一半產權留給瑞夫時,我並不覺得那麼感激。

  莉莉望向海灣。天色在迅速變暗。起風了,隨風吹來的是海邊的雨水氣息。另一場暴風雨正在接近。她向來喜歡這個時節的奧勒岡海岸。冬季的強烈對比吸引她的藝術細胞。暴風雨趕走夏季的遊客,把小鎮還給當地居民。   在安靜漫長的冬天,碼頭的商店和餐廳生意冷清。這些地方在夏天擠滿來自波特蘭和西雅圖的度假遊客。但冬天來這裡用餐時,坐在隔壁桌的人,你通常都認識。如果不認識,他們可能是附近張伯倫大學的學生,或是來月蝕灣政策研究中心參加研討會的人。智庫和學校都位在俯瞰小鎮的山丘上。   來自海上的冬季風雨吹打著懸崖上的別墅,在海灣裡掀起巨浪。在兩次暴風雨之間,通常間隔著一段時日的冷冽陽光和清新空氣。冬季的活力截然不同於朦朧多霧的夏季,她心想。

  傍晚的能見度仍然良好。她從陽台上可以直接看到半圓形海彎的對面。燈光群聚處是小鎮和船塢,另一串燈光則是碼頭。   沿著巖岸邊緣建造的觀景路形成一道彎弧,起始於鎮外月蝕灣北端的海頓灣附近,連接小鎮和散佈在懸崖上的濱海別墅,經過她父母的別墅和更遠的築夢園,終止於月蝕灣南端的日落岬。   這是她從小熟悉的風景,莉莉心想。最近幾年她很少到這裡來,但那減損不了她下午開車進鎮時,被勾起的強烈歸屬感。   賀氏三代都是這個社區的一份子。他們的根在這裡,和麥氏的根扎得一樣深。   她在冷冽的空氣裡交抱雙臂取暖。伊莎姑婆早就知道,你和瑞夫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果真如此,那麼知道的絕對只有她。安娜搖搖頭。在我個人看來,她只是希望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化解兩家世仇是她的夢想。她把瑞夫和我看成喜劇收場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她把築夢園留給我們兩個人,就是在努力實現她渴望賀麥兩家重修舊好的夢想。

  無論如何,你和瑞夫確實在一起了。   也許她和你一樣有作媒的天賦。安娜輕鬆地說。搞不好是家族遺傳。   恐怕不是。   好了,莉莉,到底是怎麼回事?別誤會,我很高興見到你。我贊成你暫時放下工作。但我是你的妹妹安娜,記得嗎?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   避而不答也不是辦法,莉莉心想。安娜太了解她。雖然她們在許多方面都不相同,但兩人的感情始終很好。安娜比她小兩歲,但向來是兩姊妹中比較冷靜穩健的那一個。安娜總是知道她的目標何在,至少那是賀家人普遍的看法,直到她令眾人吃驚地宣佈,她打算嫁給麥瑞夫和把築夢園改裝成旅館。   但是一如往常,事實證明連那個一反常態的瘋狂決定也是明智的。瑞夫和安娜在一起顯然很快樂,他們一定會把旅館經營得非常成功。

  密約關門了。莉莉說。   安娜面露困惑。三、五天?兩個星期?一個月?   永遠。   安娜花了好一會兒吸收和消化那個消息,然後她輕輕吹聲口哨。   哎呀!她說。   我知道。   爸媽剛剛才習慣你是職業媒人。   反正我懷疑他們會完全贊同。莉莉歎道。我的職業仍然令他們在朋友面前感到難以啟齒。在他們心目中,我的婚姻介紹所總是有點可疑。不像你以前開的婚禮顧問公司那樣正派體面。   好吧,我同意爸媽認為這整件事都有點特立獨行,但你成功了。他們無法否認那一點。你的客戶名單令人印象深刻,那些科技新貴都很喜歡電腦擇偶。你賺到不少錢,這一點在賀家很重要。   如果爸媽認為電腦擇偶有點特立獨行,那我等不及想知道他們對我下一步的職業舉動有何看法。

  怎樣?安娜把頭微微偏向一側。別吊我胃口。   說來話長。   願聞其詳。安娜在一對汽車頭燈轉進築夢園的車道時,停頓一下。但這會兒恐怕不行。晚餐來了。   有力的引擎在漸濃的夜色裡發出低吼,莉莉注視著拉風的保時捷跑車沿著車道駛近。   跑車在旅館正門附近停下,引擎聲停止,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安娜的丈夫瑞夫以麥家男性特有的矯健身手下車來。   一隻矮小、機靈的舒奈茲德國獵犬跟著跳下車。它停下來,抬頭望向陽台。   你好,溫士頓。莉莉對著樓下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帥。   溫士頓跳了幾下,對它視為理所當然的讚美表示領情。然後它踩著輕快的步伐消失在突出的屋頂下。   瑞夫從車裡抱出兩個購物袋。

  你們也該回來了。安娜對他說。我們正開始懷疑你們是不是到月全蝕小館去喝啤酒、打撞球了。   瑞夫用手肘關上車門。他抬起頭,對安娜和莉莉露出麥氏專利笑容,充滿瀟灑魅力和保證有麻煩到來。   抱歉我們遲到了。他說。在鎮上遇到一個下午才到達的老朋友。請他來吃晚飯。希望你不介意。   他是誰?安娜好奇地問。   只是我認識的某個傢伙。   瑞夫轉身望向車道盡頭,莉莉順他的視線望去,看到另一對汽車頭燈朝旅館接近。   一輛墨綠色積架跑車滑過車道,停在保時捷旁邊。   莉莉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她緊抓著欄杆,向前傾身以便看清楚。   糟了!她咕噥。他想必不會   安娜驚訝地瞥向她。怎麼了?

  莉莉還來不及回答,積架的車門已經打開,蓋比爬了出來。他的目光立刻望向陽台。   嗨,莉莉。他泰然自若地說。看來晚飯也邀請了你。驚人的巧合,對不對?   世上沒有巧合這種事。莉莉陰沉地說。   聽說過那句話。   她很清楚瑞夫和安娜都在看。他們兩個的表情是好奇又好笑。你怎麼會在這裡?休想告訴我,你剛剛決定利用週末度個短假。   你應該很了解我這個人從不衝動行事。蓋比繞過積架前方走向正門的台階。你想的可能是瑞夫,大家都知道他有時會有點瘋狂。   嘿,別看我,瑞夫忙道。我現在是有老婆的人了。我已經定了下來,我只跟安娜一起瘋。他抬頭望向陽台。對不對,寶貝?   對,因為你不想自討苦吃。安娜說,話語裡充滿溫暖與笑意。

  蓋比停在底層台階上注視莉莉。你真當我會放過你?   她的指甲戳進欄杆裡。我說過要退錢給你。   我不要退錢,我要我付錢買的東西。   真不相信會有這種事。   瑞夫在哥哥身旁停下,投給他探詢的一瞥。這是怎麼回事?聽來很有趣。   她欠我一次約會。蓋比解釋。我付了六次的錢,但只得到五次。   事情不是那樣的。莉莉大聲說。   事情確實是那樣。蓋比向瑞夫和安娜保證。我有簽了字的合約可以證明。   注意到瑞夫和安娜勉強忍住的笑容,莉莉覺得必須為自己辯解。他在問卷上撒謊。   你那樣說只是為了掩飾沒有認真替我配對的事實。無論如何,結果都是我將得到另一次約會。   真是不巧,密約不再替任何人安排約會。她回嘴。公司歇業了,你得去別處找你的最後一次約會。

  蓋比拾級而上。沒有人可以在收了我的錢之後,不交貨就落跑。   豈有此理。莉莉把上半身探到欄杆外面。別荒謬了。你不可能對一次差勁的約會如此認真。   只要是交易,我向來認真。他消失在屋裡。   我哥哥就是這樣。瑞夫故作抱歉地說。可以寫書教人怎樣才不會在交易中被騙。他是死腦筋,知道嗎?   莉莉還來不及表明她對蓋比行事作風的看法,瑞夫已跟著消失在突出的屋頂下。   很有趣的發展。安娜若有所思地說。   一點也不有趣,這是嚴重的精神錯亂行為。莉莉不安地繼續望向欄杆外空蕩蕩的車道。你想蓋比有沒有可能在離開月蝕灣後,變得有點瘋狂什麼的?也許是承受不了創業的壓力。   我想不是創業造成他舉止怪異,安娜說。我想原因出在他是麥家人。

  就怕你會那樣說。   我覺得事情不是你未能履行合約那麼簡單。   信不信由你,事情開始時很正常。蓋比跟密約簽約時,我已不再接新客戶,但他看來認真又堅決。他雖不能算是世交,但絕對可以算是舊識,加上你和瑞夫結了婚,我和他也算是姻親。所以我想管他的呢?我的檔案裡還有幾個好女人的名字。   出了什麼差錯?   我能說什麼呢?莉莉雙手一攤。蓋比變成地獄來的惡客。      我們不得不搬出去至少三個星期,安娜在一個小時後說。她把一個大陶碗遞過桌面給莉莉。魏氏兄弟使我們陷入改裝的地獄。他們裝設衛浴設備時,我們已經夠慘了。   他們不停地突然把水關掉,玄關裡堆滿衛浴設備。瑞夫說。我開始作噩夢,夢到陷在馬桶和臉盆的迷宮裡走不出去。   我們不斷互相安慰說,很幸運能得到魏氏兄弟全部的注意力。安娜說。研究中心在增建廂房,我們擔心那裡的人會把陶斯和瓦特找去。幸好他們找了外地的包商來做。   我們熬過了衛浴階段。瑞夫說。但他們在翻新地板和粉刷房間時,我們不可能住在這裡。   我看得出問題在哪裡。莉莉從碗裡舀了一大杓瑞夫自製的蒔蘿酸奶酪黃瓜沙拉。粉塵和油漆味對溫士頓有害。   對我們也有害。瑞夫挖苦道。何況,我們需要在旅館開幕前度個假。我們要去加州參觀那霸谷的一些酒廠。我可以乘機選購餐廳將來要供應的酒。   另一個驚人的巧合。蓋比把酵母麵包浸進咖哩洋芋燉肉裡。我也決定休假。   瑞夫聳起一道眉毛。好主意。你也該休息幾天了,你很久沒有離開辦公室了。   他們是那樣跟我說的。蓋比語意模糊地說。   莉莉渾身一僵。你要在月蝕灣待上三、四天?如此而已?   瑞夫輕聲低笑。別擔心,莉莉,他不會在這附近閒蕩很久。他可以在米契家住兩天,至少可以住到米契從夏威夷回來。但在那之後都是意外延長的時間。我敢大膽預測,四十八小時後,他們兩個就會水火不容。   真的嗎?只要兩天?   我說的不會錯。米契會按照慣例地開始說教,批評蓋比對麥氏企業太沉迷。蓋比會叫他少管閒事,接下來就會看到蓋比收拾行李。   莉莉略微鬆了口氣。瑞夫說的有道理。麥家的三個男人是出了名的固執、倔強。這個特質使他們幾乎不可能長時間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你說的沒錯。蓋比聳聳肩。跟米契同住兩天是我的極限。   瑞夫對莉莉貶眨眼。早告訴你了。   近來他的說教變本加厲。蓋比搖頭道。送電腦給他是天大的錯誤。   開什麼玩笑?瑞夫輕聲低笑。他愛死那玩意兒了,就像鴨子看到水。   他對電腦確實有天分,蓋比說。但他沒有像我以為的那樣使用它。   莉莉的叉子停在半空中。你以為他會怎樣使用它?   我以為他會以瀏覽銀髮色情網站來消磨時光,沒想到他竟然養成天天寫電子郵件給我的習慣。   瑞夫咧嘴而笑。我敢打賭我知道那些電子郵件的內容。   它們涵蓋各種話題,但最後都會談到他對我經營公司和私生活的看法。   莉莉清清喉嚨。我猜他對你處理兩者的方式都不表贊同?   蓋比激動的語氣令她吃驚。他和他祖父之間的事不僅令他惱怒,而且令他痛苦。   對。他輕聲說。他不贊同。   如果你打算住在我們這裡,那麼真是抱歉。安娜柔聲道。你也看到了,這裡亂七八糟。地板翻新時沒有人能待在屋裡。   我知道。蓋比加了一些瑞夫自製的番茄甜酸醬到咖哩燉肉裡。   瑞夫期盼地注視著他。你想你到底會跟米契住多久?   我根本不會跟他住,蓋比停頓一下。我租下了巴家老屋。   多久?莉莉警覺地問。   一個月。   其他三人一時之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真要休一整個月的假?安娜不敢置信地問。   我得回波特蘭兩趟,因為有些事無法從行事歷上刪除。蓋比說。例如在為我的一位大學教授開的宴會上致詞。但除此之外,我看不出為什麼不可以從這裡遙控麥氏企業。我帶了電腦和傳真機來,電話則是現成的。   我不相信,莉莉直言不諱。其中必有蹊蹺。   她說的對,瑞夫說。這件事很詭異。我不管你有多麼擅長遠距離通信。如果你企圖離開公司一整個月,你會出現退縮症狀,例如陣顫什麼的。   蓋比一言不發地繼續吃著咖哩。   該死!瑞夫看來很好奇。你不是開玩笑的,對不對?   蓋比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你我認識了一輩子,什麼時候見我開玩笑過?   確實沒有。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莉莉心頭升起,她仔細打量蓋比。他冷靜自制的外表下暗潮洶湧。   你這樣做不是為了向密約追討你的第六次約會吧?她問。你說那些話只是在逗我,你來到這裡是因為你真的想休息一陣子。   蓋比聳聳肩,沒說話。   安娜轉向蓋比。麥氏企業一切都好吧?她吞吞吐吐地問。   莉莉心頭一驚。她了解安娜的擔憂。認識或聽說過蓋比的人,都知道麥氏企業是他的命。公司面臨危機絕對可以解釋他的舉止怪異。   但她十分肯定的是,如果公司出了問題,蓋比會一天二十四小時、一星期七天地待在辦公室裡設法解決問題,而不是在大難臨頭時,溜到海邊躲一個月。   麥氏企業一切正常。蓋比繼續吃著咖哩。   但是?瑞夫追問。   蓋比嚥下食物,放下叉子,往後靠向椅背。   但是,什麼事都沒有。他說。我只不過是需要一點時間專心做別的事。我很不願意承認,但米契說的也許有理。也許這些年來我真的太專心事業了。   筋疲力竭。莉莉靜靜地說。   其他三人轉頭看她。蓋比和瑞夫一臉不知所云的茫然,但安娜立刻點頭附和。   沒錯。她說。有道理。莉莉說的對,聽來像是筋疲力竭。   在我聽來像是莫名其妙的心理學術語。蓋比說。   想想看,莉莉耐心地解說。多年來你花了大量心力在麥氏企業上。你拚命使它躋身一流企業是眾所周知的事。這種長期的全神貫注對身心造成重大損害。   從你富於變化的工作經歷來看,你哪裡會知道什麼叫筋疲力竭?蓋比無禮地嘲諷。   對安娜和瑞夫說,那尖銳的反駁必定像是平空冒出來的。擔心瑞夫會對蓋比說出最好不要說出的話,莉莉連忙打圓場地自我解嘲一番。   我的工作經歷確實富於變化。她對蓋比說。想來我們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受束縛。很好笑,對不對?   哪裡好笑?蓋比問。   大部分的人都會以為到頭來就業記錄污點斑斑的人會是你。   因為我是麥家人?   對。她對他冷冷一笑。而我是穩重踏實、長期規劃的賀家人。她轉向其他兩人。我建議蓋比僱用我當麥氏企業的主管,但他在得知我不尋常的履歷時,當場拒絕了。   蓋比把一隻手臂放在椅背上緣,他的視線不曾離開莉莉。那不是我說我不會僱用你的原因。   那麼原因是什麼?安娜好奇地問。   她指出她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企圖告訴我如何經營我的公司。我說如果發生那種事,我勢必得開除她。考慮到不可避免的結局,我們兩個一致認為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你們也聽到了,不要僱用我在麥氏企業任職是雙方的決定。莉莉說。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履歷表上再添一個短期職務。   餐廳裡的緊張氣氛如莉莉希望地減輕了。安娜得到暗示,巧妙地轉移話題。   如今密約歇了業,我猜你在找新工作?她問。   那倒沒有。莉莉說。   你打算申請失業救濟?那在賀家可是破天荒。蓋比若有所思地說。   我不打算申請失業救濟。   瑞夫聳起一道眉毛。你要到賀氏投資工作?   絕不。並非我無法替父親工作,問題出在我根本不是從商的料。   蓋比往前坐,雙臂交疊在桌面上。好吧!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畫畫。   你一直在畫畫。安娜回答。   我現在要以畫畫為專職。我要改當畫家。   他們三個看她的目光,好像她剛剛說的是,她要去當脫衣舞孃。   安娜呻吟一聲。拜託別告訴我,你結束掉密約是為了能夠專心一志於藝術。   我結束密約是為了能夠專心一志於藝術。   爸媽會大發脾氣,安娜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更不用說是爺爺了。   我知道。莉莉說。   瑞夫伸手去拿咖啡壺。有理由認為你可以靠畫畫維生嗎?   答案很快就會揭曉。再過幾個星期,畢奧薇就要在她的波特蘭藝廊,展出我的作品。   瑞夫苦笑一下。關於辭去白天的工作,我會給你騎驢找馬的標準忠告。但我猜已經來不及了。   早就來不及了。她說。      蓋比站在旅館前門廊的欄杆邊,看著莉莉的汽車尾燈消失在車道盡頭。瑞夫靠在附近的一根廊柱上:溫士頓趴在頂層門階上,前爪懸在台階邊緣外,豎起耳朵和鼻子接收黑夜的聲響和氣味。安娜在溫暖的廚房裡。   如果你要在月蝕灣待上一整個月,我最好告訴你一些本地新聞。瑞夫在片刻後說。   免了。我對八卦不感興趣。   這條八卦和桑瑪琳有關。   蓋比花了一分鐘才在記憶庫裡找到桑瑪琳的影像。他在大學畢業後的頭幾年裡和那個女人交往過一段時間。她在嫁人之前姓柯,是此區的富家千金之一。柯家人住波特蘭,但像賀家人一樣在月蝕灣有別墅。他們在棕櫚泉還有一棟別墅。   瑪琳有挑選贏家的卓越本能。蓋比知道她認為他有長期的潛能,但桑崔佛在她看來更加可靠。她仔細觀察了這兩個男人,然後選擇了把寶押在桑崔佛身上。   瑪琳的選擇沒有令蓋比傷心。那是個明智又實際的決定。崔佛在當時是迅速竄起的政壇新秀,擁有吸引媒體和群眾注意的那種魅力、口才和長相。只要不出大紕漏,他顯然可以平步青雲,甚至有可能直達華府。他所欠缺的只是錢。很多、很多的錢。瑪琳的娘家彌補了那項不足。出錢支持有望成為政壇要角的女婿,是公認的明智投資。   桑崔佛從這項安排中得到意外的收穫。事實證明瑪琳是個優秀的競選策士。在月蝕灣政策研究中心精明幹部的幫助下,她安排崔佛政治生涯的每一步。在她的導引下,他在政壇的地位穩定上升。去年秋天他宣佈參選參議員。   但令大家驚訝的是,他在感恩節前不久突然退出選舉。一句籠統的私人理由是蓋比在報上看到的唯一解釋。   瑪琳怎麼了?蓋比問。   你沒聽說嗎?她和桑崔佛訴請離婚了。上個月她搬進她娘家在這裡的別墅。她在研究中心弄了間辦公室。   職員嗎?   瑞夫搖頭。她準備開創自己的政治生涯。   哈!我一點也不意外。她天生該走政治這條路。   對。只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蓋比問。   傳說資助崔佛的事業使她娘家元氣大傷,她的父母顯然決定暫時不再投資政治。謠傳他們不會支持她,至少在她證明她能贏之前不會。   換言之,她需要錢。   對,很多、很多錢。瑞夫說。我提起這件事,是因為想到你擁有她想要的東西。我猜她一得知你回到鎮上就會找你。   謝謝提醒,但是別擔心。想要我的錢的女人,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瑞夫望向漆黑的海灣。但你們兩個交往過。   陳年往事了。   沒錯。瑞夫把手插進口袋裡。別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   好。   瑞夫沉默片刻。你真的租下巴家老屋一整個月?   真的。   不得不承認,你做出這種事確實有點反常。也許真給莉莉說對了?你是不是筋疲力竭之類的?   麥家人不會筋疲力竭。你有聽過麥家人筋疲力竭嗎?   瑞夫想了想。從來沒有。   正是。   你和莉莉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會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   我承認我不是最敏感、最具洞察力的人,但連我都看得出來,你看莉莉時的表情,就像你在麥氏企業有大生意時的表情一樣。   就像你自己說的,你不是很敏感或很有洞察力。   但我也不笨。瑞夫提醒他。我不曾見過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時有那種表情。   莉莉不是生意。   千萬別忘記,因為我有預感,如果你對待她像對待麥氏企業的投資,那麼你會有很大的麻煩。   蓋比望向溫士頓。我的弟弟,忠告專欄作家。   溫士頓把頭一偏,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那是它的拿手表情之一。   瑞夫望著空蕩蕩的車道。一直認為你總有一天會出軌。   因為我是麥家人。   可能是無法避免的,基因遺傳或命運之類的。要知道,我有點遺憾安娜、溫士頓和我明天就要離開。錯過一場好戲。   什麼好戲?   火車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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