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月蝕灣三部曲二:黎明月蝕灣

第3章 第三章

  莉莉觀察著畢奧薇審畫時富於表情的臉。藝廊主人流露出全神貫注的神情。   奧薇站在工作室中央,紅髮在天花板的強光下閃閃發亮,苗條的身軀因專注而繃緊,看來好像迷失在面前的圖畫裡。   也可能是奧薇討厭她的畫,但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這個壞消息,莉莉心想。   她斥責自己不該有如此消極的想法。她認為自己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樂觀積極的,但事關她的畫時,她知道自己十分脆弱。   到目前為止,奧薇是第一個看到她作品的藝術圈內人。她的畫以前只有親朋好友看過。   她一直在畫畫,身邊總是帶著素描簿。她從小就對水彩畫、粉筆畫和丙烯畫著迷。她拿畫筆就像別人拿刀叉一樣容易。家人只當繪畫是她的嗜好,但她知道其實不然。繪畫對她就像食物、空氣和水一樣不可或缺。

  賀氏家族歷代多金融和企業奇才。他們並非不尊重藝術,有些人甚至積極收藏藝術品,但純粹出於投資角度。賀家人不會以藝術為業。她始終把成為畫家的夢想深藏在心裡。   直到現在。   實現夢想的時候到了,她感覺得出來,她的內在起了變化。她在自己的作品裡察覺到前所未有的新層次。   她可以肯定自己嘗試以繪畫為專職的決定沒有錯,只是不知道她的作品有沒有市場。她知道藝術在現實世界裡也是一種商品。如果她的畫沒人買,她就不可能靠繪畫謀生。   藝術家想獲得金錢上的成功,就不能沒有畫商的支持和聰明的行銷。她全憑直覺地決定先把作品給畢奧薇過目。   奧薇在波特蘭開了一家極具影響力的輝景藝廊,在月蝕灣還開了一家分店。

  怎麼樣?莉莉忍不住追問。你認為如何?   我認為如何?奧薇好像無法把視線從畫移開。我認為它非常傑出,就像你午夜到黎明之間系列的其他作品一樣。   莉莉略略寬了心。太好了。謝謝。   奧薇把視線轉回畫上。我正竭盡所能地籌備你的畫展,務必在開幕時造成轟動。   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奧薇。   別客氣。我們同在一條船上。我有預感,當你的畫在我的藝廊展出時,不僅是你的事業會起飛,我的事業也會更上一層樓。   莉莉笑了笑。聽來不錯。不打擾你做事了,我星期三啟程前往月蝕灣。   你真的要這樣做?密約真的要歇業?   是的,但這件事請暫時保密。莉莉交抱雙臂,注視著牆壁上成排的畫。我還在想該用什麼方法婉轉地告訴家人。

  他們一定會感到震驚。   但不會像尼克宣佈離開賀氏投資,去寫推理小說時那樣震驚,畢竟爺爺指望尼克在爸爸退休時接管公司。但沒有人會在我宣佈要當全職畫家時,感到欣喜若狂。賀家人不當藝術家,他們是生意人。   半個小時後,腋下挾著筆記型電腦,雨衣的兜帽遮住半張臉,莉莉在濛濛細雨裡快步走向密約所在的辦公大樓。她專心回想著與奧薇的談話,因此沒有注意到那個壯漢,直到被他擋住去路。   你是賀莉莉,對不對?他惡聲惡氣地問。   他那來者不善的態勢令她口乾舌燥。她在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中央戛然止步,慶幸自己被許多人包圍著。   擋路的男子看來四十多歲,體型壯碩,五官魯鈍,短髮漸稀,在雨天還戴著墨鏡。

  我認識你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不認識。他方正的下顎繃緊。但我認識你,小姐。你是作媒的,對不對?   她挾緊腋下的電腦。你怎麼知道?   他的嘴角扭曲。這幾天我一直在注意你。   恐懼使她掌心冒汗。你跟蹤我?你沒有權利那樣做,我要去報警。   我沒有做違法的事,他一臉憤慨地說。我只是想要確定。   確定什麼?   你就是開設密約婚姻介紹所的那個女人。   我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逼近一步。你把惠瑟從我身邊搶走。你把她牽線給別人,對不對?兩天前我打電話給她,想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在電話裡告訴我,她打算嫁給那個你替她找的男人。她以為她墜入了情網。我認為你把她的腦筋搞糊塗了。

  莉莉感到一陣寒意竄下背脊。你說的是蘇惠瑟嗎?   惠瑟原本跟我在一起,直到你哄騙她相信我配不上她,唆使她離開我。   莉莉努力堅守立場。你是誰?   我姓韋,韋康培。他又朝她靠近一步,憤怒使他面孔扭曲。惠瑟原本好好地跟我在一起,直到你故意拆散我們。   她迅速往四下瞧,確定人行道上還有旁人。然後她直視著韋康培。   有話好說,韋先生。我確實替一個名叫蘇惠瑟的女人作過媒,但她在我給她填寫的表格上說她目前沒有和任何人交往。我向來堅持跟我的公司簽約的客戶,必須是單身和沒有交往的對象。   我不管惠瑟在你的表格上寫了什麼。他用拇指戳戳自己的胸腔。她原本跟我在一起。   莉莉記得惠瑟。內向柔順的她應付不了像韋康培這樣富侵略性的男人。

  她還記得惠瑟在與裴泰迪第一次約會後,好像變了一個人。裴泰迪沉靜勤奮、溫文儒雅。他和惠瑟一起去聽歌劇。兩人一見鍾情。   只是好奇。莉莉說。韋先生,你喜歡歌劇嗎?   干你何事?   惠瑟熱愛歌劇。我只是好奇你的興趣是否和她相同。   韋康培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你是說我不願去聽無聊的歌劇,就代表我和她沒有共通之處嗎?一派胡言。惠瑟和我有許多共通之處。我帶她去看球賽、露營、泛舟。我們一起做許多事。   一起做你喜歡的事。聽來你們沒有做多少她喜歡的事。   你怎麼知道她喜歡什麼?   她在我給她填寫的問卷上寫得很詳細。要知道,她對歌劇真的很著迷;她還喜歡參加電影節活動。   我有帶惠瑟去看電影。我們把戰爭地帶看了兩次。

  這簡直是雞同鴨講,莉莉心想。韋康培可能永遠也不會了解,更不用說是在意,他和惠瑟沒有共同的興趣。   對於你的私人問題,我深感遺憾,韋先生。但我向你保證,你和惠瑟分手與我毫無關係。她說。   才怪!要不是你,惠瑟現在還跟我在一起。   她什麼時候和你分手的?   韋康培皺緊眉頭。我們第二次去看戰爭地帶的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家時,她說她不想再和我約會了。問這個做什麼?   我記得戰爭地帶是去年秋天在各大戲院上映的。   那又怎樣?   惠瑟是十二月與密約簽的約,我是一月替她作的媒。   誰管她什麼時候與你的公司簽約?   我是在解釋你和惠瑟分手與我的公司毫無關係。莉莉按捺住性子說。她在你們分手後才來找我。

  休想推諉逃避。要不是你撮合她和別人在一起,她現在已經回到我身邊了。   未必見得。莉莉盡可能溫和地說。聽來你們兩個並不相配。你需要戶外型、喜歡露營遠足、不怕跟你吵架的女人。   由此可見你什麼也不知道,我喜歡惠瑟就是因為她從不跟我吵。   我猜吵也是白吵。   他的面孔扭曲。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得到的感覺是,你不大聽她說話,韋先生。   胡說八道!我有聽她說話。   你能摸著良心說,惠瑟從來沒有暗示過,她寧願去聽歌劇也不願去露營嗎?   韋康培皺眉蹙額。她可能提過一、兩次歌劇的事,但我告訴她不可能。那種高雅人的玩意兒無聊死了,一點興趣也沒有。   換言之,惠瑟做你想做的每件事;而她喜歡的事,你連一件也沒做過。你不覺得那在男女關係中是個問題嗎?

  我說過,惠瑟和我的關係好得很。韋康培提高嗓門說。是你從中破壞。你憑什麼任意擺弄別人的人生,把人當成實驗室的白老鼠,賀莉莉?   她拿起電腦像盾牌一樣擋在身前。我沒有那樣做。   用電腦算出誰該跟誰約會或結婚?這樣不算把人當成迷宮裡的老鼠?見鬼的!你就像電影裡的瘋狂科學家,自以為知道怎樣對其他人最好。   韋先生,在你目前的心情下,我沒辦法跟你談這件事。她準備繞過他,但他立刻橫跨一步擋住她。   你不能在毀掉我的人生後,隨隨便便地把我打發掉。他說。你把惠瑟從我身邊搶走,你沒有權利那做。該死的!你沒有那個權利。   恕不奉陪。莉莉說。   她猛地轉身鑽進入行道邊的百貨公司。必要時,她可以向百貨公司的警衛求助,她心想。

  但是韋康培沒有跟進百貨公司。她停在化妝品專櫃前,回頭看他是否仍在人行道上。   沒有他的蹤影。   她低頭凝視著玻璃櫃裡的面霜。她的脈搏跳得太快,她感到噁心欲嘔。   你憑什麼任意擺弄別人的人生,把人當成實驗室的白老鼠,賀莉莉?   這種忐忑不安又帶點驚慌的感覺,不完全是剛才與韋康培的不愉快對質造成的。幾個星期前,她就開始有這種感覺。那是她知道密約必須結束營業的原因之一。   我能為你效勞嗎?一個熱心的聲音在櫃檯後響起。   莉莉抬起頭,立刻看出女售貨員不是想問她是否需要醫護協助,而是想做她的生意。   呃,不用了,謝謝。莉莉努力控制自己。只是隨便看看。   女售貨員的笑容立刻變冷。如果需要服務,請告訴我。她說,然後走向另一個可能購買的客人。   好的,謝謝。   莉莉轉身走開,從另一條街道的側門離開百貨公司。她在人行道上不安地左右張望。韋康培消失了。   但他曾經跟蹤她回家,知道她住在哪裡。   想到這個,就令她冒冷汗。   她深吸口氣,快步走向她的辦公大樓。結束營業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不久後,她一出電梯就看到走廊上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密約門前等她。費德盛。   她立刻想起星期五下午在德盛的診療室裡看到的景象。她努力壓抑在電梯門關上前,跳回電梯裡的衝動。   她逼自己繼續往前走。離開波特蘭之前,有些事非處理不可。她不能躲著德盛。逃避解決不了事情,她遲早得面對他。   忙著用金錶察看時間的德盛,沒有注意到她。   你好,德盛。   聽到她的聲音,他面帶笑容地微微轉身。她第一次想到,他可以扮演連續劇裡那種聰明寬容又富同情心的治療師。他的顴骨和下顎都很上鏡頭,那對藍得不能再藍的眼睛更像是充滿洞察力。他的年紀只有三十七、八,但投射出的智慧和成熟形象,遠超過他的年齡。修剪整齊的濃密銀髮和山羊鬍加深了那種印象。   德盛今天上午穿得比她上次看到他時保守多了。他穿著灰色的高領毛衣、深色的長褲和帆船鞋。他有次在喝咖啡時告訴過她,正式的西裝和領帶會使病人感到緊張和不自在。她努力不去想他今天穿的是不是紅色小內褲。   莉莉,他如釋重負地說。你害我有點擔心。快十一點了。今天上午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到你的辦公室都沒人接,於是決定上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你好,德盛。她把鑰匙插進鎖孔裡開門。我今天沒有約客戶,所以利用時間處理一些私事。   原來如此。   她打開燈,走向辦公桌。找我有什麼事?   德盛跟著她進入辦公室。想找你一起吃晚飯。   謝了,但恐怕不可能。她抱歉地對他微笑,把筆記型電腦放在桌上。我整天都會很忙,今晚還有許多事要做。   你剛剛說今天沒有客戶。   我準備離開一陣子。   你沒提過有外出旅遊的打算。   我不是打算度假,我是打算轉行。   轉行?他關切地問。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話搞得我莫名其妙,莉莉。你看起來很緊張,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我只不過是打算去我父母在月蝕灣的別墅住一陣子。   你要離開多久?   一個月。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她猜,即使她剛才說的是她打算當修女,他看起來也不會更驚訝了。   原來如此。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你可以讓密約休息那麼久嗎?   我愛休息多久都可以,德盛。密約在星期五下午結束營業了。   他再度目瞪口呆。   我不懂。他看起來真的大惑不解。什麼意思?   你聽到我的話了。密約歇業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氣急敗壞地說。你不可以就這樣關掉密約。   為什麼不可以?   首先,你投資了太多。他揮揮手比向週遭。你的辦公室、你的程式、你的客戶名單。   我的租約下個月到期。我對程式的投資早已回收數倍了。我已經把客戶削減到只剩下一個。她擺擺手。我承認在擺脫他時遇到一點困難,但我相信問題很快就能解決。   那我們的寫書計劃怎麼辦?   那是另一回事,德盛。很抱歉,但我已經決定不插手了。   他愣住了。事情不大對勁。這不像你的作風,你的行為很反常。你顯然有心事。   她靠在辦公桌邊注視他。德盛,我剛剛遇到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一個名叫韋康培的男人在街上攔住我,他是我一個客戶的前任男友。韋先生對我非常不滿,因為我替他的前任女友另結新歡。   這個姓韋的跟你決定結束營業有什麼關係?   他明白地指出,我沒有權利用我的電腦程式擺弄別人的人生。   別荒謬了!   我的看法正好跟他相同。   德盛一臉驚駭地瞪著她。什麼意思?他厲聲問。為什麼那樣說?   她看著筆記型電腦,思忖著該如何向他解釋。如果她說程式只在搭配她的直覺和大量的常識時管用,他可能不會相信。   她需要一個聽來比較技術性的理由來搪塞他。   程式有缺陷。在某方面,那離事實並不遠,她心想。   缺陷。你確定嗎?   確定。   我不懂。你一直那麼成功,你吸引了那麼多高檔客戶。   瞎貓碰到死耗子。她聳聳肩。別忘了我沒有長期的統計數據,因為我做這行還不夠久。也許假以時日,事實會證明,我的配對並不比人們以常用的方式自行決定,更加成功。   德盛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我想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問題出在韋康培說的有道理。她慢條斯理地說。我沒有權利擺弄別人的人生。何況,作媒的壓力太大。   壓力太大?   最近我開始納悶,萬一有一天我搞砸了,把不合適的人配成對呢?沒錯,我對每個客戶都做了廣泛的背景調查,確定他們沒有前科或重大精神疾病的病史。但是萬一我有所疏漏呢?那樣極可能會釀成大禍。   德盛嚴肅地點頭。我同意。   真的嗎?   真的。他把手插進褲袋裡。其實我也一直有意提起這個話題。   是嗎?   是的。但我原本想在多了解你一點之後,再提出如此敏感的問題。密約畢竟是你的公司。   她覺得他的笑容充滿屈尊俯就的優越感。什麼敏感的問題?   他望向桌上的電腦。你也知道,我對你的程式深感興趣有一段時日了,但我必須承認,你一直在沒有專業指導的情況下使用它,令我非常擔心。   她停頓一下。專業指導?   讓我們實話實說,莉莉。你沒有心理學的背景,你沒有諮詢技巧或臨床治療的訓練或經驗。從你到目前為止都很成功,就可以看出你的程式真的很厲害。但我同意把它用在真人的配對,使你承擔了極大的責任和風險。如此複雜的程式顯然只該由專家來使用。   我懂了。專家。好比你。   正是。如果你當真要歇業,我願意買下你的程式,以及你在工作期間所建立的相關檔案。   她愣住了。她沒有料到這個。她最不想做的就是把程式賣給德盛。他在使用後很快就會發現程式本身並不好用,更不用說他得犯多少錯,才會發現它沒有神奇的魔力。   不。她說。我說過,程式有缺陷。   你是指程式有錯誤嗎?   不是技術上的錯誤,她故意說得很模糊。反正就是不好用。   他輕聲地笑。我自信有足夠的專業背景來解決可能出現的小問題。我的價錢會開得很合理,我們可以談出令雙方都滿意的條件。   密約的程式是非賣品。   莉莉,別這麼不通情達理。   對不起,我心意已決。   他眉頭一皺。韋康培的出現顯然令人不快,你正處於高度的焦慮狀態。但我認為在有機會冷靜下來後,你就會發現你是反應過度。   她站直身,走過去拉開辦公室的門。如果你不介意,我今天有許多事要做,德盛。我想在後天離開波特蘭,那表示我這會兒沒空跟你多談。   他猶豫一下,看出再談也不會有結果。好吧,我們改天再談。   別作夢了,她心想,但設法擠出客氣的笑容。   他又遲疑了一下,然後接受暗示地走出去。他在門外的走廊上停下。   莉莉,也許   再見,德盛。她當著他的面把門關上。   那種感覺真爽。   也許是反應過度,但管他的。她有權利反應過度。在蓋比、德盛和韋康培之間,她這個星期真的很不好過。   她回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號。   唐乃菱在鈴聲兩響後接起電話。唐氏徵信社。   乃菱,是我。   嗨,莉莉,什麼事?又有新客戶要我調查嗎?   不完全是。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個名叫韋康培的男人。   不是客戶?   不是。他是一個客戶的前任男友。   有麻煩嗎?乃菱在沉默片刻後問。   不知道。我希望你替我查明。   好,你知道什麼?   不多。只知道在去年秋天以前,他是我的客戶蘇惠瑟的男朋友。蘇惠瑟和密約簽約時,你調查過她。   知道了。這應該不需要很久。在蘇惠瑟的檔案裡或許可以找到他的資料。今天下班時,我就可以給你初步的報告。   太好了。我下班回家時會過去拿。多謝了,乃菱。   別客氣。今晚有什麼計劃嗎?   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需要體力。到我們家來吃晚飯吧?   我會帶酒去。      下午五點半,莉莉抵達乃菱的公寓。她坐進客廳的軟摯扶手椅裡,踢掉鞋子。   累死我了。原以為下午兩點以前,就可以把辦公室的東西打包好,結果花了一整天。人怎麼會在辦公室裡堆積了那麼多東西?   人生難解的謎題之一。   乃菱拿起桌上的藍色檔案夾穿過房間。她身穿牛仔褲和深黃色罩衫,頸際的金項鏈在她深褐色的肌膚上閃閃發亮。削薄的黑色短髮突顯出她完美的骨架。   她坐進莉莉對面的椅子裡,打開放在腿上的檔案夾。   我好像記得你說過,你的檔案都存在電腦的硬碟裡。乃菱說道。   客戶檔案和程式都在電腦裡,但還是有許多文件。收據、信函、給警衛的字條、租賃公司的信,凡是你想得到的都有。我必須一一過濾,決定何者該留何者該丟。莉莉吐出口長氣。但總算做完了,密約正式結束營業。   恭喜。乃菱說。感覺很好吧?   但在你向我保證韋康培不是連續殺人狂後,我的感覺會更好。   在我看來,他清白得很。乃菱瞥向她的筆記。你也猜到了,韋康培當過兵。從軍中光榮退伍。退伍後接管父親的營建公司,事業非常成功。結過一次婚,六年後離婚。沒有小孩,沒有被捕或被告的記錄,沒有暴力或虐待的前科。   正是我想聽到的。莉莉說。   我還設法聯絡到他的前妻。她說韋康培是專橫跋扈型的男人,嗓門有時會大了點,但在被問到他有沒有可能訴諸暴力時,她聽來十分吃驚。根據她的說法,他心地善良,不會傷害別人。   太好了。   乃菱合起檔案夾,嚴肅地望向莉莉。要知道,這些並不表示他不會狗急跳牆。   我知道。但任何人被逼急了都會變成危險份子,對不對?   對。乃菱嘟起嘴巴。這些只是很表面的背景資料。我沒有足夠的時間深入調查。要我明天繼續查嗎?   不用了。有他的前妻替他作擔保,我想我沒什麼好擔心的。非常謝謝你,乃菱。今晚我可以睡得安穩些了。   鑰匙開門聲打斷她的話。   乃菱站起來。查理回來了。該倒酒了。   莉莉在椅子裡轉身向乃菱的丈夫揮手打招呼。唐查理進門來,一手拎著公事包,另一手抱著一個購物袋。   他是個眼神嚴肅的高瘦黑人,戴著金邊眼鏡,散發出學者的氣息。他親吻妻子,把購物袋交給她。乃菱消失在廚房裡。   查理脫掉上裝,緩緩對莉莉露出微笑。聽說我們今晚要慶祝密約結束營業。   沒錯。我終於跨出那一大步了,現在我正式成為全職畫家。或者該說正式失業,視你的觀點而定。   他嚴肅地點頭。這會使乃菱的生意大受影響,但我早就跟你說過,你的那個媒人生意只是等著打官司而已。   乃菱端著酒和起司從廚房出來,她皺皺鼻子。你是律師,查理。對你來說,走在街上都是等著打官司。   街上本來就很危險。查理拿起一杯酒。敬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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