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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暗潮洶湧

劍影迷情 雲中岳 14664 2023-02-05
  在街上出其不意用點穴術制人,成功的機率幾乎可達到十成。用小弩形暗器暗殺,十之九會成功。   兩少女回到先前歇宿的民宅,把梁宏擱在壁角坐下,解了昏穴,身柱仍然受制,失去活動能力,僅手腳勉可作小幅度移動。   先前挾持莽牛呂七的兩大漢,站在他兩側,像兩個金剛,看守著一個小鬼。   八仙桌上,用小碟盛著一隻沾了血的耳朵,是莽牛呂七的右耳。人已經捉來,用不著前往他的家送耳朵示警了。   他倚壁而坐,氣色差得很,像被綑住的老虎,爪牙已失去效用啦!   你是江南浪子梁宏。坐在右首的瓜子臉少女笑吟吟盯著他:這幾天有關你的事,風風雨雨謠言滿天飛,你已經成為名人了。   人怕出名豬怕肥,我今後日子難過。他說話有氣無力:小姑娘,我冒犯了你嗎?

  我們要求你合作。   合作?為了何事合作?   屆時自知。少女當然不會過早提出:天黑之後,我們帶你去見家主人。你必須在心理上早作準備,必須誠意地和我們合作,才能保障你的安全,也保護我們的利益。如果不肯合作,死路一條,家主人的要求,是不容許任何人拒絕的。   你如果不先告訴我合作的事,我如何能先在心理上早作準備?如果我不答應   你會答應的。少女將桌上盛的小盤,放置在腳前讓他看:這是第一步警告,讓你知道拒絕合作的結果。第二步   莽牛呂七與在下只是街坊的普通朋友,你們為何如此殘害他?他心中一涼,也憤火中燒:你們要求我合作,還沒提出要求,便先殘害我的不相干朋友,太過分了吧!他目下在何處?

  這表示我們的要求,是不容拒絕的,殺雞儆猴,有此必要。少女不回答他的問題。   他一定仍在此地,我是回來找他的,先後僅差片刻,你們不可能把他帶往別處藏匿。放了他,我願意和你們談合作的事。   你說得真輕鬆,畢竟你不是道上的人。少女嫣然媚笑,流露出冶蕩的風情:你是個好人才,我們用得著你。如果你不肯,下場將十分悲慘,我們將把你所有的親朋好友,一個個抓來殺給你看,殺到你肯為止,明白了吧?莽牛呂七的命,握在你的手中。   你們是   少廢話,說,你願意心甘情願合作嗎?少女臉一沉,冶蕩的風情一掃而空,轉變為冷森的面孔,完全失去少女的動人形象。   他心中雪亮,這兩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已經是雙十出頭的女人,只不過外形像十四五歲少女而已。

  不論男女,如果從小不加以教導,任由本性自由發展,到了十歲左右,十之七八會狠毒、殘忍,獸性的反應暴露無遺。   隨年齡的增長,更為兇狠、冷血、殘酷。   人性本善的論調,是經不起考驗的。   雖則那些準聖準賢們,把主張人性本惡的苟子荀況,趕出文廟的廟堂;但主張維持刑罰的人,數量比世間的聖賢更多。如果真的人性本善,天下早該太平千年萬載啦!治安人員全得失業,沒得混了。   他知道,這兩個女人很可怕,如不擺出弱者的態度小心應付,肯定會吃不消得兜著走。   我已經沒有選擇。他惶然說:俗語說,好死不如惡活。我要活,只好心甘情願和你們合作了。在鎮上我地頭熟,也有些朋友,我保證聽命於你們   他突然閉嘴,心中叫苦,少女的面孔又變了,變得更為陰森,嘴角湧起冷酷的獰笑。他知道弄巧成拙啦!擺出弱者的態度反而失算,如意算盤打錯了一遭。

  你態度的轉變極為勉強,可知必定工於心計。少女打斷他的話:為了讓你瞭解甚麼叫做死心塌地,有必要先讓你知道甚麼叫服從。秦元。   屬下在。一名大漢欠身應喏。   為了勾消他心中的一切反抗念頭,得把他打個半死,讓他牢牢地記住,反抗會有些甚麼結果。別把他失手弄死了,以免受到夫人怪罪,大家都有不便。   遵命。   兩大漢同時動手,一個人揪起他挾住。   一個人掌拳並施,在他的臉頰、肩頸、胸腹記記落實,把他當成練拳腳的沙袋,打得他眼前發黑,口中溢血,內臟好像縮結成團,痛苦的浪潮一陣比一陣猛烈。   最後他忍不住厲叫,終於失去知覺。   把一個人折磨得奄奄一息,十之八九可以徹底勾銷這個人的反抗意志,所以用威迫利誘的手段要求合作,十之八九可以有效。

  心理與肉體在強壓下,大多數人禁受不起而崩潰屈服。真正視死如歸反抗到底的人,畢竟為數有限。   有財不一定能要求受僱的人去赴死,有勢才能命令所屬的人上刀山下地獄。   大漢不用救人的技巧弄醒他,而是潑了他一頭一臉水。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冰冷的水潑在頭上,想不醒也難。   他連上衣大襖也濕了,怎能再不醒?水一沖,口鼻流出的血染紅了臉,狀極可怕。   扮弱者一定要像個弱者,他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是小小的見面禮。少女的臉色又變得嫵媚可愛,但說的話可一點也不可愛:你不笨,以後必須對我們恭敬些。我叫小芝,那位同伴叫小蘭,芝蘭很好記,別弄錯了。反正我們的話,你都必須乖乖聽命,對你大有好處,因為我們對你都有好感。你還有甚麼話好說嗎?

  沒有啦!他說話有氣無力,但居然不失浪子形象:要說的話很簡單,你們一雙姐妹花美得像天仙,我不笨,所以願意聽你們的,說完了。   另一少女小蘭,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轉變態度,我很高興。小芝卻不笑,正經八百向他說: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聽話就不會吃苦頭。其實,要你合作的事,固然對我們有利,對你也有好處,可以保護你遠離噩運。   我那位朋友莽牛呂七   你用不著關心他了,我們會放了他,但不是現在,必須等主人先見過你之後才能決定。   我已經答應   不許多說。小芝冷叱:今後你必須學聰明些,聽命行事,多做少說,以免禍從口出,知道嗎?   罷了,我   大門傳來七聲叩擊聲,三、二、二。

  另一名大漢打手勢示意,上前拉開門閂。   這種小巷中並排建築的貧民房屋,門前沒有院子,啟門便是巷道,進門便是堂屋。拉開門,進來了兩名水夫打扮的大漢。   咦!那是誰?啟門的大漢指指兩大漢身後。   唔!可能是跟蹤的人。最後進門的水夫扭頭回顧,臉色一變。   是一個頭戴暖帽,用圍巾包住口鼻,僅露出雙目的女人,相距五六步,可清晰看到女人的明眸中,放射出精湛的光芒。所穿的大襖相當寬大,裏面可能藏有兵刃。   女人站在五六步外,旁觀大漢們的舉動,眼神令人莫測高深,似乎無意採取行動。   小蘭突然衝出門外,衝向那位女人。   女人咭咭笑,飛退兩丈外,一不起勢,二不轉身,似乎保持原來的站式,以原式倒飛,竟然在雙腿不彈動下,拔起倒飛,腳離地竟有三尺高。

  這是旱地拔蔥絕頂輕功的高度極限,練至筆直拔起三尺高,須下二十年苦功。而絕大多數練輕功的人,二十年苦功也拔不起兩尺高。   小蘭嚇了一跳,再追的勇氣消失了。   小芝也出現在門外,臉色一變。   把他拖進去藏好。小芝向門後的大漢低聲吩咐:可能是為了這浪子跟來的,小心了。   遵命。架住梁宏的大漢應喏,連拖帶挾架他向堂後急奔。   幹甚麼的?小芝超越小蘭,向女人接近沉聲問:你是誰?   原來你們把江南浪子擄來這裏了。女人聲如銀鈴極為悅耳:難怪我把人跟丟,原來你們有許多人分頭行事,我幾乎上了當,幸好沒完全失敗。   你是跟蹤江南浪子的?   不,碰巧遇上而已。   你是   他是我朋友的獵物。女人搶著說:你們在虎口奪食,聰明嘛!把人交給我,不然

  該死的!你才是在虎口奪食,忘了你是老幾,你知道會有些甚麼後果嗎?   後果?三月後桃李才結果呢!女人嘲弄地說。   你一定是凌雲莊的人,你死吧!   死字出口,左手急揚,五星細芒破空,芒細小,竟然遠及三丈外,勁道空前強猛。   梅花針,最輕的暗器。   這玩意細小分量輕,通常僅可傷人於丈內,正宗的發射技術用口而不用手,只能在近距離內傷人,威力有限。   用手發射的針稍重些,而且針後另加定向小絲穗。   小芝的梅花針是用手發射的,而且不用定向絲穗,勁道十足,竟然可遠及三丈外。   女人一聲輕笑,右手大袖一揮,罡風乍起似狂濤,五枚飛針斜飛出丈外成了廢物。   身影隨罡風而至,左手伸出袖口,扣指疾彈,直向小芝撞到,指風先一剎那射到。

  小芝反應敏捷,針出手時便已準備移位,慢了一剎那,沒料到女人的反擊如此快捷,身形左閃時,指風突發銳嘯,哧一聲,右臂的上袖,出現一個對向的孔洞,貼肌肉擦過,幾乎傷臂。   小蘭到了,沒看清交手的變化,無畏的超越小芝,衝向即將近身的女人,纖掌招發小鬼拍門,光臨女人的胸口,女人對女人,攻任何部位都是正當的。   眼一花,一掌落空,叭一聲脆響,左頰挨了一記陰掌。   呃!小蘭暈頭轉向斜向右側踉蹌衝出。   三大漢到了,同時出掌攻擊,用的全是可外發傷人的內家劈空掌,風雷隱隱,外發的掌勁威力萬鈞。   小芝從衣內拔出一把匕首,同時從側方揮匕撲上。   五比一,女人知道討不了好,巷道狹窄難以施展,人多一方穩佔上風。   一聲輕笑,女人凌空飛升,升上屋舍的瓦面,輕靈飄逸姿態曼妙,輕功超絕輕如無物。   我去叫朋友來,你們等著吧!女人嬌叫,身形再起,消失在屋脊後。   不能追!撤走!小芝阻止三大漢躍登,扶住小蘭:不要緊吧?   還好,那鬼女人無意傷我。小蘭按摩開始紅腫的臉頰:大白天怎麼撤?扛著兩個大男人走?   進去再說。      大漢半拖半挾將梁宏弄入內室,推開一扇房門,將他丟落在窗口。   壁柱下坐著莽牛呂七,手腳分別被困住,右耳輪不見了,血淋淋的,幸好曾經被灰黑色的藥散掩住傷口,藥和血已因天冷而凝結,人似乎已陷入半昏迷狀態,顯然在割耳之前,曾經受到折磨,倚坐在柱下歪扭著身軀,快要倒下了。   大漢在異味撲鼻的床上被褥中,取出一條蛟筋索,準備替梁宏上綁,站在床口先整理繩索。   剛解開外圈,後腦一震,砰一聲爬伏在床口,身體抽搐了兩下,便昏迷不醒。   梁宏開始替莽牛呂七鬆綁,間或捏呂七的人中,輕撫天靈蓋,手腳的牛筋索解開後,呂七開始呻吟,逐漸清醒,疼得渾身在顫抖。   抱起呂七,出房到了天井,輕靈的躍登屋面,直趨屋後,屋後是另一條小巷,鬼影俱無,是防火巷,平時不會有人行走。   醒一醒,呂七哥。他將莽牛呂七放下,撫穩:走得動麼?   哎呦莽牛呂七還沒完全清醒,你你哎呀!小梁   快走,那些兇手可能追來了。他不再多說,架住呂七疾步往巷底鑽。      藏匿的地方被發現,敵蹤已現,除非不怕仇敵襲擊,不然就得迅速撤離,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不遵守必定遭殃。   在城內打打殺殺,是極為犯忌的事,暗殺行刺不要緊,公然搏殺後果極為嚴重,一旦在官府落案,就成了見不得天日的兇犯,只能改名換姓遠離疆界了。   大白天將兩個行動不便,受傷不輕的大男人帶走,勢必引起注意,無所遁行。   但非撤不可,因此小芝小蘭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必須冒險把梁宏帶走,斃了莽牛呂七滅口。   帶一個人,風險要小些,也容易帶走。   可是兩個受傷的人平白失了蹤,負責看守的大漢,被打昏,一問三不知。   咱們上當了,那鬼女人把咱們誘出,另有同伴將人救走了。小芝是主事人,急得跳腳:肯定是凌雲莊的人做的好事,我們去還京老店找他們。   去找他們?小蘭冷笑:一個女人,就把咱們五個人擺弄得不亦樂乎。我的牙齒也被打鬆了,去用什麼名義找他們理論?算了吧,趕快撤走向夫人稟報,你我做不了主的。   不久之後,另一批人趕到,這裏已是人去屋空。      次日巳牌時分,水妖任威帶了兩名僕從,抬著奄奄一息,右耳裹著傷巾的莽牛呂七,到還京老店拜會凌雲莊的少莊主絕劍公子。   客院的客廳氣氛一緊,絕劍公子有五個人與會。   唯一的女人是絕劍公子身邊的那位少女。   迄今為止,這唯有出奇秀麗面龐,但神色肅穆像女皇的少女,一直就不曾亮名號,一直就是絕劍公子出面與人打交道,從不替少女引見打交道的人。   以少女的神態和氣勢,以及擁有充分發言權的情形估計,身分地位必定相當高。   昨天近午時分,梁宏在甘露港碼頭大街,碰上了幾個綁架劫持的男女,捋走了曾經與他走在一起的呂東主呂七。客套寒暄畢,水妖開門見山道出來意,呂東主被打得傷勢嚴重,慘遭割耳,事情的經過是   水妖將莽牛呂七的遭遇經過說了,口氣充滿憤懣,憤怒的目光,不時落在少女的身上。   幸好有人在門口喊打喊殺,他們兩人乘亂從後門逃出魔掌。說完所發生的事故,水妖繼續說:他們兩人無法認定兇手的來歷,無意憑猜測指控任何人,在下把呂東主帶來,由他向諸位說出事實的經過,不知諸位是否願意聽他詳加述說?   話說得有骨有刺,可說是將人帶來求證的。   可惡!少女果然勃然大怒,大拍桌子:你已明白指證是我們做的事了,凌雲莊的人,不敢自詡是英雄豪傑,但也不甘菲薄,還不屑自貶身價,當街綁架殘害無辜,如果我們不講理,早就用江湖手段處理,把梁宏弄走,遠離鎮江到達揚州了。你給我說話小心了,不要心有成見胡說八道。   在下   你們走,今後不要再來。絕劍公子也大為不悅,嗓門特大:我警告你,你如果以交通官府的地方土豪面目,出面替姓梁的撐腰,休怪我改用江湖手段對付你們,好好記住了。你請便吧!   一口喝乾杯中茶,抬手照杯。這是送客的表示,不需下逐客令。   水妖名列鎮江三英,實質上可算半個江湖人,知道什麼叫江湖手段,臉色一變。   好!我們走。水妖一咬牙,揮手示意兩僕從抬走莽牛呂七:你們根本不想深入追查,心中早有成見,不願聽其他相左的真相,呂東主的話你們不會接受,我水妖任威不否認交通官府,你夏侯家在嘉興,絕不可能不與官府有往來,我會盡力維護梁宏的安全,他是任某僱請的師爺,你們如果不分青紅皂白就用江湖手段亂來,我水妖也可以玩法翻雲覆雨。告辭!   各懷成見,話不投機,不歡而散勢所必然。      莽牛呂七沒有報案,也不敢報案。   可是,地方人士卻群情激憤,有攘臂而起追兇的徵侯出現。   大白天當街綁架劫持,更割耳殘害,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可是向鎮江的人肆無忌憚的挑戰。   因此,府衙有了動靜,治安人員四處巡查,推官大人親自帶領幹員,在各地嚴查奸宄,暗潮激盪,只要有人報案有了苦主,那就公事公辦依法處理。   民心似鐵,官法如爐;真要惹火了官府,外地的強龍絕難有容身之地。   一夕之間,剛爆發的兇險情勢,突然重歸沉寂,各方人馬不約而同停止行動,重新返回密雲不雨局面,活動轉入地下,以免情勢失控。   梁宏仍然公開走動,而且顯得清閒。   他的日常工作本來就有餘暇,稍重要的工作,他很快地便完成,工作能力比任何人都強,極有效率,不需整天忙碌。   這天一早,風雪已止,天空中雲層薄,有出現春陽的徵兆。反正天氣不錯,是新年後的第一個晴天。有錢與有閒暇的人,該準備遊春了。   他穿了一件羔皮大襖,挾了一根羅漢竹杖,緩步當車,走上了城南大道。   他走得慢,一名中年大漢趕上了他,腳下放慢配合他的步調,走了個並排。   老兄你意態悠閒,怎不在城內幹活?一年之計在於春,是嗎?大漢善意地含笑與他搭訕。   到黃鶴山散心。他也和氣地說:今天休息。人總不能天天忙得焦頭爛額呀!休息調劑身心是有好處的。你老兄也優哉悠哉呀!出城有何貴幹?   也是去遊山的,附庸風雅嘛!我是江北人,聽說城南一帶山區風景不錯,古跡很多。大漢說的官話確也帶了江北腔,鎮江有不少江北人在此謀生:我姓江,江十三。老兄貴姓大名呀?   十三是名,也是排行。那年頭以排行當名,平常得很,沒用阿貓阿狗做名,已經不俗了。平民百姓取名談不上典雅,有沒有像樣的名無關宏旨,反正不可能成為聖賢,大名絕不可能流芳千古,叫阿貓與叫大富大貴沒有人計較。   敝姓梁,梁宏。他坦然說:咱們鎮江的山多得很,除了天下聞名的金山焦山北固山之外,另有八十一座山。南郊的山名氣不小,是遊春的好去處。   鎮江是茅山的尾脈,山雖多,都小得不能算山,只能算丘陵。   本地人非常誇大,不但稱山,也有嶺,有谷,有崖,會把外地人嚇一跳,以為真是群山綿亙起伏的山區呢!見過之後才知道名不副實。   以北固山來說,在城北瞰江,高僅十七丈餘,長三十餘丈,周圍也只有六里左右,居然分為南、中、北三峰。   南峰伸入城內,也叫正峰。錦繡谷伸入府衙內。中峰也叫果兒山,山西麓就是北校場。北峰最高,也叫後峰伸入江中,那就是傳說中劉備招親的甘露寺所在地。西北另有一座鐵柱峰,這一帶古跡最多。想想看,十餘丈高的山能有多高。   山東面,是更小的日精山;西面,是月華山,是譙樓的所在地。西面就是甘露港。   黃鶴山在城南三里,出城便可看到南鄉最靠近城的這座小山,有頗負盛名的鶴林寺,韓世忠故邸,米南宮、周濂溪、尹和靖諸大賢的祠,所以是遊春的好去處。   鎮江是稻麥混種區,麥田比稻田多,可能是丘陵區所影響,雖則河流甚多,但水利建設落後,灌溉困難所致。   我知道鶴林寺。大漢江十三說:住持大和尚叫釋慧定,肥頭大耳紅光滿面,不像是一天僅吃兩餐的有道高僧。   哈哈!你對和尚有成見。他大笑:除了中餐之外,上半天不斷吃江南美味點心,想瘦也難呀!和尚有權吃得肥頭大耳紅光滿面哪!你看所供奉的佛、菩薩、金剛,有幾個是骨瘦如柴的?連皇帝也到寺裏大吃特吃呢!宋高祖未登基前,就經常在這裏逍遙,來時常有黃鶴飛舞,所以叫鶴林寺。   我要談慧定和尚。江十三大聲說,語氣堅決。   我不認識他。他也提高嗓音,瞪了江十三一眼:我不是佛門信眾。   那你信甚麼?   信我自己。通俗的說,那就是自信,我堅決相信既成不了佛,也不可能成仙,不如信自己來得實際些,或自信可以活得像個人樣。江老兄,你要知道慧定和尚的根柢,對不對?找我你是找錯了門路。我不但不是慧定和尚的同夥,而且我根本不認識他。   真的?江十三怪眼一翻:我說過你是他的同夥嗎?   半點不假。他冷冷一笑:你說不說心理明白。   他是隱身大盜。十年前,他的綽號叫恨地無環,姓謝,恨地無環謝鴻福,橫行中州的巨盜,被少林的武僧追逐,逃到江南乾脆做和尚,暗中仍然在南京一帶做案,渾元氣功刀槍不入,你居然不知道,豈不可怪?   江十三話中之意,已咬定他是慧定和尚的同夥了。   你這人像是金口玉牙的鬼門關判官,豈有此理。他有點冒火:我不知道慧定和尚的底細,有何可怪?你老兄既然知道他是有案的大盜,為何不向官府告發領賞?就算他真是隱身大盜恨地無環謝鴻福,你告發他,須等官府向河南官府查證,你得在這裏等候打官司,天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你能等嗎?   你   再說,他在本地是有名的高僧,他的度牒可能是真的;度牒可以花錢買,不需偽造。鶴林寺的護法檀師,都是本城的官紳,查無實據,你敢動他?他從不在本府的地境作案,所以官府不會相信你的舉發,最後誣告的罪名落在你頭上,你如何解決?糾集英雄豪傑反牢劫獄嗎?   大道上有三三兩兩行人往來,他的嗓門不小,經過的人,皆被他兩人的舉動所吸引,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幸好沒有人好意排解。   兩人的神情,的確像在一面走一面吵架。   一男一女兩個從城內跟來的人,正快步向他們身後接近,腳步加快了。   用不著向官府告發,是嗎?江十三的怪眼中,煥發懾人的精光。   那我就不知道你老兄,要採用何種手段了。他不屑地撇撇嘴:天下任何地方的豪霸,嘴臉都差不多,都自命為人間的司命,天上的神佛,只要認為對方是異端,就會用自己的方法手段加以懲罰或鋤除,將世俗所認定的天理國法人情置之度外,他就是訂定天理國法人性的主宰。江老兄,你是那一種豪霸?   該死的混蛋!江十三勃然變色大罵,大手疾伸。   身後的一男一女到了,飛躍而進。   大手光臨他的頸窩,這一劈掌勁道渾雄迅疾,手一起便風雷隱隱,真像一把利斧破空猛劈。   他的竹杖本來挾在脅下的,用途並非助步,年輕人那需用杖借力代步?該是準備用來打狗的。   竹杖一拂,杖隨身轉,杖尾準確地擊中江十三的左脅肋,江十三向右前方衝出,一掌落空。   一男一女到了,飛隼似的向他的背影縱落。   他身形半挫,雙腳疾移,像一隻驚鼠,沿大道向前飛竄,似乎雙腳的移動難以看清,速度快得令人目眩,挾在脅下的竹杖,伸在身後一段像條尾巴,真像逃命的老鼠。   不入流的鼠竄術,速度卻有如勁矢離弦。   絕頂輕功的飛縱跳躍,三二十步內可能比鼠竄快,五十步之後,輕功必定望塵莫及,欲振乏力,精力消耗一半以上無以為繼。   一男一女僅追了三十步,之後便愈拉愈遠望影興歎。   江十三更落後了十餘步,三人不死心狂追不捨。      不再逞英雄用輕功追,不久便雙方保持相等的速度。再片刻,梁宏便呈現不穩現象,欠缺耐力。追的人武功驚世,那能作長期的周旋?   想存心擺脫窮追的人,應該離開道路,兩側是凋林如海的丘陵野地,何處不可藏匿?   他沿大道飛奔,眼前黃鶴山在路右呈現。   追的三男女,已拉近至十餘步即將追及。   跑不了啦!必須找地方躲。   在城外你無地容身,別跑啦!江十三的歡叫聲震耳,如發自背後:你不該出城的,小輩。   他猛地斜竄,鑽入路右的凋林,枝頭的冰雪灑落如雨,枝幹搖曳中,三竄五折,便消失在凋林深處。   黃鶴山的草木不許採伐,有些樹林根本不能通行,枯凋的野草荊棘封鎖了樹隙,鑽進去便難分方向,而且有些地方鑽不進去,追人不是易事。   他地頭熟,有意探測這些人的能耐。城內城外,這些外地強龍都奈何不了他,除非他毫無戒心。   大多數武林高手,尤其是女人,通常不屑往樹叢的野草荊棘鑽,擦傷了臉,掛破衣服,可就災情慘重。   窮追不捨相當犯忌,入林狂追更是危險,所以江湖朋友的口頭禪是窮寇莫追,遇林莫入。   追來的三男女果然不屑入林,片刻他便聽不到聲息了。遠出半里外,他出林走上了鶴林寺的山徑。   山徑向上升,小山徑平時有不少香客往來,今天天色還早,沒看到有人走動。   鶴林寺在山北麓,三進大殿幾座偏殿,共有三十餘棟巍峨的建築,名列鎮江第四大叢林。寺前稍東偏,自然形成一條小街,小店舖參差不齊,足以供應遊山的香客所需,一早顯得冷冷清清,俗稱廟街。   距街口五六十步,路旁有一座中型的八角涼亭,亭後的竹林中,突然鑽出那三位男女。   少女正是絕劍公子身邊那位霸道女郎,臉色今天顯得特別冷森。   算定你會來這裏,等個正著。江十三劈面攔住了她,笑得邪邪地:你跑不了的,必須識時務乖乖跟我們走,我們會給你公平處理的機會,不然   兩天之內,在城內三條大街,共發生三次向我們行刺暗殺的事故,用的暗器共有五種。少女從囊中取出一把光閃閃的暗器,往他腳下一丟:反擊極為陰毒猛烈,僅擊傷我們一個人。可疑的是,刺客兇手似乎志不在一擊致命。希望與你無關,但我們不能放過你這條線索。   五種暗器都很平常,沒有特殊的型式和標誌,都是普通兵器店皆可買到的標準型暗器,不可能是名家所用的利刃,分別是鏢、單刃飛刀、袖箭、甩手箭和雙鋒針。僅有甩手箭是重暗器,可遠甩出三四丈外殺人。   奇怪?他不在乎少女兇霸霸的態度,劍眉深鎖自言自語。   這些人的話不像有假,不會編造事故作為對付他的藉口。他受到攻擊是事實,莽牛呂七被綁架更是千真萬確。   但居然有人多次向這些人行刺暗殺,就不合情理了,當然不是他所為,莽牛呂七更沒有敢於用暗器行刺的朋友可用。那麼,誰在向兩方的人下手圖謀?   你說甚麼?少女厲聲追問,沒聽清他的自言自語。   我不懂你們在說些甚麼?他冷冷一笑,別在劫持我的計謀上打主意,那不關我的事,趕快改弦易轍另找線索。不要以為出了城,你們就可以任所欲為,城郊同樣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們   我們要用我們的手段,來伸張王法與追查罪犯,罪犯就是你江十三聲未落,人已猛然近身,食中兩指像鋼錐,點向他的右胸下的右期門。   他仰面便倒,速度與對方出指的攻勢幾乎相等,引誘對方繼續進步追擊,指尖緊躡在他的胸前不足半尺,雙方像同步進退,速度相等,下體便自然而然地相接觸了。   他的雙腳突然絞住了江十三的左腳,奮身急滾。   哎呀!江十三驚叫,向左摔倒,太過自信大意,在陰溝裏翻沿,第二次被戲弄的灰頭土臉。   少女與另一位大漢,以為江十三被擊倒,大吃一驚,不約而同衝進,不假思索雙掌齊出,向剛爬起的他用劈空掌力攻擊,遠在丈外發掌,絕非嚇唬人的虛招。   風雷隱隱,如山猛勁驟然光臨他的背部。   他真不該爬起便跑的,以背向敵犯了大忌。   當然,他無意與強敵玩命,所以爬起便跑,弱者的心態暴露無遺。   砰一聲大響,他重新向前仆倒,雙腳因奔跑而失去力源,打擊沉重非到不可。   仆倒後餘勢仍在,快速向前滑,只感到背部如受千斤重槌撞擊,眼冒金星胸口發惡。   一旁突然傳出一聲悅耳的輕笑,接著暗器破風聲刺耳。他剛忍痛爬起,後腰帶便被人抓住了。   他本想出手掙扎,突又放棄出手的念頭。   鼻中嗅入與少女所散發的不同香味,抓他的人不是這位少女。   快走!悅耳的嬌喝聲入耳,身形猛然急射。抓他的人不但勁道驚人,而且深諳帶人逃走的秘訣,他的雙腳不由自主移動,隨同緊帶著他的人飛奔。   入寺脫身。他含糊地低叫。   這是唯一的脫身去向,我知道。揪住他的腰帶的人說,速度有如勁矢離弦。   是女人,一個漂亮的年輕女郎,扭頭便可看清那特別秀麗的面龐,穿的卻是臃腫的村姑裝,大棉襖倒還清潔,散發出清雅的女性花草香,是一個好潔喜歡用香薰衣的少女,與村姑的打扮不調和。   他其實在與三男女打一父道時,已經運功護體,但打擊太突然,而且奔跑時腳下沒有著力點,身軀等於是虛懸前衝的,所以一擊便倒,身軀並沒受傷,他受得了,只是打擊後無法立即恢復元氣而已。   讓漂亮的女郎帶著走,他樂得清閒。   在小街的村民驚叫聲中,兩人衝入鶴林寺巍峨的山門。   一男一女為了搶救江十三,耽誤了片刻,追趕時已差了三五十步,追入山門衝入三門殿,早已失去他倆的蹤跡,偌大的鶴林寺,怎麼找?   那時,僧禁並沒正式解除,雖則自永樂大帝登基之後,便半公開地解禁了。半解禁期間,鶴林寺並沒大量增加僧侶,所以佔地數百畝的鶴林古寺,僅有七八十名僧人,比僧禁期僅多一倍而已。   金山寺在大明皇朝建立前,有千餘名僧侶。僧禁的聖旨頒下,只剩下百餘名。   目下總算人數日增,但也不足三百名,每一座殿堂禪院,皆顯得冷冷清清空茫死寂,走上老半天見不到一個僧人,事極平常。   鶴林寺也不例外,連大殿也不見有僧人走動。   半解禁只是百姓們一廂情願的想法,聖旨仍是聖旨。有些地方官聖旨第一,抓住五十歲以下男人,與四十歲以下的女人擅自出家為僧尼,格殺勿論,收容的住持罪名相等。僧尼與道人道姑,必須考試及格才能獲得度牒。   連皇帝的家祠武當山,也不敢收小道童。大明皇朝中葉以前,寺院裏絕難找得到小和尚,除非在王法難及的窮鄉僻壤才可能有。   憑區區三個人,想在這處有數十座殿、堂、院、閣的大寺,找兩個藏匿的人,簡直開玩笑,比在荒野裏追尋一隻驚兔困難百倍。   驚兔不會偷襲反噬,藏匿的人會臨危拚命。   搜尋無望,找住持慧定該無困難,既然已經認定梁宏是慧定和尚的黨羽,打蛇打頭名正言順。   終於找到一個正在掃地的和尚,一直在少女身邊警衛的中年人毫不客氣上前劈胸揪住和尚的領襟,用了兩分勁將人拖壓在腳前,強者的面目令人膽寒。   住持和尚在何處?說!中年人聲色俱厲,空曠的殿堂回聲震耳。   哎唷放手在在後後殿唸唸經。中年和尚驚恐地叫。   後殿是法堂,是寺內僧人聽法宏道的地方,規模並不比大雄寶殿(正殿)小多少,兩排巨大的蓮柱,把殿堂均分為三間,可容納三百名僧人說法聽道。   中間的講壇主座上,高坐著肥頭大耳,紅光滿面,腹大如鼓的慧定和尚。案上既沒擺有經書,手中沒有木魚槌,也沒穿袈裟,穿一襲寬大的僧便袍,那像唸經的虔誠住持大師?怪眼彪圓,座旁擱著一根鑌鐵禪杖。   兩側,是四位面目陰沉的中年和尚。   主人早就聞聲知警,在法堂恭候闖山門的暴容。   一聲冷笑,四根降魔杵升起了。   這四根金光閃閃的降魔杵,型式與前殿(天王殿)站在彌勒佛壁後的韋馱天,所持的降魔杵一模一樣,分量不輕,可能是鐵或銅鍍金的重兵刃。   護法韋馱天,是婆羅門教天神之一,真正直譯名稱叫陰天,本來是雙手捧著寶劍的。但大多數佛寺中,把他塑成手持降魔杵。   這位護法陰天大神,何時換了兵刃,考據起來真得花不少工夫,反正建寺的人高興怎麼塑都成。   前面的三門殿的把門天神,本來只有一個的,但寺院通常塑成兩尊,可能是為了對稱,雙比單好。   後來晚明神怪小說封神榜問世,把他倆稱為哼哈二將,從此定了型,小說的威力可見一斑。   善者不來,主人既然已嚴陣以待,就用不著客氣啦!三人分別從中襖內,取出連鞘長劍握在左手昂然逼進,隨時有拔劍上的可能。   幹甚麼的?慧定住持聲如雷震,怪眼彪圓,那有高僧的形象?簡直酷似一個山大王。   來找恨地無環謝鴻福。中年人抬頭上望沉聲答,虎目中神光似電。   你找錯了地方。慧定住持臉色一變:本寺沒有姓謝的人。你是誰?為何找這個人?   在下姓田,田世豪,湖廣武昌義勇門門主。你下來,咱們親近親近。   原來你就是浪得虛名的武昌三俠的老三,山門建在鸚鵡洲暗川閣旁的義勇門主入雲龍田世豪,不怎麼樣嘛!最右首那位生了一雙三角眼的僧人,用嘲弄的口吻說,跳下講壇繼續挖苦:好像你沒多長一個眼睛,也沒多生出一雙手臂,去你娘的!給你一杵送你歸西。   降魔杵疾沉,搭肩掛脅斜砸而下,杵一動即風雷隱隱,杵沉力猛威力千鈞無可克當,劍一觸必斷無疑。   入雲龍當然不會用劍架杵,閃身移位劍隨身轉,快如電光一閃,閃扭時反手就是一劍,鋒尖光臨和尚的左背肋,身形挪旋的技巧妙到巔毫,避招反擊立攻要害。   和尚也不弱,杵一沉向前衝,不理會身後的變化,一衝便脫出劍尖的威力範圍,再一聲虎吼,猛虎回頭揮杵狂野地撲上了。   斃了他們!講壇高坐法案後的慧定住持沉喝,身形原地拔升,飛越講座法案,雙手掄杖向下縱落,猛撲亮劍相候的少女:這小美人是我的。   雙腳還沒沾地,禪杖已招發橫掃千軍,嘯風聲似殷雷,一杖肯定可以把粗壯如牛的大漢掃成兩段,沒有人能接近丈內,輕靈的劍毫無近身反擊的可能。如果單手運杖,圓徑三丈內無人敢近。   少女已拔劍出鞘,杖將近左肋,她的身形突然向前急射,雙腳上縮後踢,劍伸出與身軀形成水平直線,以不可思議的奇速,從杖上方飛越,身與劍有如一支筆直的橫空大弩,從上空近身了。   慧定反應超人,也大吃一驚,雙腳剛沉落,還用不上勁,人反向下挫、側倒,杖頭觸地響聲震耳。   左肩背一涼,挨了一劍。   少女凌空平射一擊落空,劍後拂再次攻擊,身形仍向前平飛,劍尖在慧定的左肩背,留下一條深三分的裂縫,沒擊中要害,傷勢輕微。   一招掛彩,大和尚快要氣瘋了,虎跳而起,吼聲如雷揮杖向少女衝去。   這次可不敢大意了,利用長兵刃的優勢,控制中宮逐步進逼,用的搗、推、撞、撥、挑、點等等從正面攻擊技巧,避免使用全力一擊的易露空隙招術,有如靈貓戲鼠,意圖把少女逼入死角。   少女知道他的意圖,不再使用電光石火似的速度製造近身好機,反而故示怯意,輕靈地閃動移位,留意四周的死角,表面上遞不出招式,其實是引對方八方遊截,消耗大和尚的真力。   杖比劍重十餘倍,所耗的真力也多十餘倍。   少女纏住了大和尚,其他四名和尚失去主力奧援策應,被入雲龍以及江十三,交叉搏擊相互呼應,兩支劍夭矯如龍,居然把四支降魔杵逼得聚少分多,殺得滿場飛,先後有兩個和尚捱了幾劍傷了皮肉。   法堂大亂,佛像講壇大遭其殃。   法堂也稱講堂,是演說佛法、皈戒集會的地方,規模之大,僅次於大雄寶殿(正殿)。除了安置無數大小佛像之外,建有高高的法壇法座,壇臺上有椅有案,讓高僧講經演法。座後懸有釋迦說法傳道的圖像,法座前置講臺,台上供許多小佛坐像,象徵小佛們聽法。再下面是香案。兩行大柱的中間,有一排排坐褥拜墊,供地位低的僧人坐席聽經。   兩側,有一排排聽法席。外側有放置各種法器的架櫃。懸在東北角的法鼓,與西北角的茶鼓,口徑足有五尺,撞槌木需兩名僧人操作。   一旦集會鐘鼓齊鳴,整個法堂的僧人,被震得心神一斂,似乎平空矮了一節,面對大大小小的菩薩塑像,不由自主便會俯伏求憐。   一根鐵禪杖,四根鑌鐵鍍金降魔杵,加上三支有意引誘追逐的長劍,片刻間,法堂像是遭了兵災,連佛龕神像也受到波及,設備擊破碎裂的聲響連綿不絕,怒吼聲震動屋瓦,五個和尚在暴怒中失去理智,唯一的念頭是殺死入侵的三男女,破碎的殿堂已不放在心上了。   巢穴快要被砸爛,黨羽應該出來搶救的。可是,始終不見另有和尚出面相助。   至少,梁宏必須出來的。   形如瘋虎緊逐少女的慧定住持,突然發出一連串怪異的叱喝。   再給你一劍。少女以為大和尚快要發瘋拚命,所發出怪異叱喝,只是急怒中情緒的發洩反應,不值得注意,打算火上添油,再刺激大和尚失去理智。   劍突化長虹,身形也幻化似流光,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從禪杖的右側切入,鋒尖不可思議地出現在慧定的右肋,貼身急攻神乎其神。   真不巧,差了那麼一點點。   慧定恰好扭身左竄,鬼使神差配合劍的來勢竄走,無意中逃過劍傷肋的劫數,猛地破空飛躍,龐大的身軀在久鬥後,仍然精力甚旺,速度不減,遠出兩丈鑽出破窗,消失在外面的房舍參差處。   怪異的一連串叱喝,是撤走的信號。   四個多少受了些皮肉傷的和尚,已先一剎那向堂後飛遁。入雲龍與江十三的兩支劍,還真不敢銜尾窮追,對付已經集中的四根降魔杵,毫無衝破杵陣的機會。   少女不甘心,哼了一聲,也穿窗而出。   不可獨自追敵入雲龍大叫。   可是,少女已經出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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