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我不知道你怎麼樣,麥先生,薇妮在不久後走進她的書房時說。但我非常需要具有藥效的東西來鎮定神經。馮夫人和她的蠟像讓我很不舒服。
拓斌輕輕關上門,轉身望向她。難得我們意見一致,雷夫人。
熱茶恐怕沒有用,我們需要藥效更強的飲料。
她走到房間另一頭,打開橡木櫃,拿出雕花玻璃酒瓶。
運氣不錯,她說。我找到消除不適的方法了。麻煩你生火,先生,我來倒酒。
謝謝。拓斌走向壁爐,僵硬地單膝跪下。他的面部肌肉繃緊。
薇妮蹙起眉頭,雪利酒瓶的瓶口斜搭在酒杯上。你腿受傷了嗎?
一點小差錯。他專心生火。腿傷痊癒了,但下雨天偶爾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錯誤?
別擔心,雷夫人。他生好火,抓住壁爐架的邊緣把自己撐起來。他在轉向她時又變得面無表情。沒什麼要緊的,我向你保證。
他顯然不想多作解釋,她心想也罷,反正他的腿是好是壞與她無關。此外,她沒有理由同情他。但她還是忍不住關心。
他一定是從她的眼中看出了什麼,因為他的眼神突然惱怒起來。雪利酒就足以解決問題。
犯不著兇我。她把酒倒進第二個酒杯裡。我只是客氣。
你我之間不用客氣,夫人。我們是搭檔,記得嗎?
她遞給他一杯酒。密探這行有搭檔不必以禮相待的規定嗎?
有。他一口灌下大半杯酒。我剛剛訂定的。
原來如此。
她拿起自己的酒杯啜了一大口。雪利酒提振了她的精神和脾氣。既然他不要禮貌的關心,她也樂得省下那個麻煩。
她走向壁爐前的椅子坐下,如釋重負地輕歎一聲。溫暖的爐火趕走在離開馮夫人的蠟像館後,仍揮之不去的潮濕寒意。
拓斌逕自在她對面坐下,他們默默地坐在一起啜著酒。幾分鐘後,拓斌開始按摩左腿。
過了一會兒後,薇妮坐立不安起來。
如果你的腿痛得厲害,我可以用催眠療法紓解你的一些不適。
想都別想!他說。別見怪,雷夫人,但我絕不會讓你催眠我。
她渾身一僵。要不要隨便你,犯不著這麼沒禮貌。
他扭扭嘴角。請見諒,但我壓根兒不相信所謂的催眠術。我的父母都是研究科學的人,他們贊同富蘭克林和拉瓦錫進行的公開調查的結果。以凝視或磁力使人進入治療性昏睡狀態這件事根本是胡說八道,那類的示範最適合娛樂容易受騙上當的人。
啐!那項調查是三十多年前進行的,而且是在巴黎舉行的。換作是我,就不會太過相信。你會注意到那並沒有減少民眾對催眠術的興趣。
我已經注意到了。拓斌說。那使大眾的智力令人不敢恭維。
如果還有點腦筋,就該讓談話到此結束,她心想,但她忍不住追問。你的父母是研究科學的人?
家父研究電和其他的東西,家母很喜歡研究化學。
真有趣。他們還在做實驗嗎?
他們在一次實驗室爆炸中雙雙喪生。
她倒抽口氣。真可怕。
他們給我的最後一封信裡提到他們想要結合兩個領域的研究,他們決定進行一連串關於特定爆炸性化學品和一種電力裝置的實驗,結果證明那會造成大災難。
她打個哆嗦。幸好你沒有在爆炸中受傷。
當時我在牛津求學。我趕回家去安葬他們。
你有沒有返回牛津繼續學業?
不可能。拓斌雙手握住酒杯。爆炸摧毀了房屋,而我的父母把所有的財產都用來資助那最後一次實驗。
原來如此。薇妮把頭靠在椅背上。你的遭遇真悲慘,先生。
陳年往事了。他啜一口雪利酒。你的父母呢?
他們接受邀請去美國做一系列的催眠術示範。他們搭乘的船沉了,全船無人生還。
他繃緊下顎。很遺憾。他瞥向她。你說過你是他們的助手,怎麼會沒有跟他們在一起?
那時我新婚不久,邀請我父母去美國的那位紳士不願意多付兩張船票,反正約翰對那個邀請也不熱中。他是詩人,他覺得美國對形而上的沉思默想沒有助益。
拓斌點頭。他的假設無疑是正確的。他何時去世的?
婚後一年半,一場熱病奪走他的性命。
節哀順變。
謝謝。
將近十年的光陰使她對約翰的美好回憶增添了幾許舊夢的虛無縹渺。
你的丈夫有沒有出版過任何作品?拓斌問。
她歎口氣。沒有。他的詩非常才華橫溢。
那當然。
但真正的天才詩人反而經常懷才不遇。
那種事時有所聞。他停頓一下。請問你們如何維持生計?你的丈夫有其他的收入來源嗎?
結婚後,我靠催眠療法來養活我們。約翰死後,我在那一行繼續做了幾年。
為什麼不做了?
薇妮啜一口雪利酒。在北部的小村莊裡出了一件不幸的事。
什麼事?
我不想談它。總之就是我認為我應該改行了。
我了解。那麼敏玲是什麼時候搬來跟你住的?
六年前,在她的父母車禍身亡後。該改變話題了,薇妮心想。敏玲說等我們看到馮夫人的蠟像後,就會明白為什麼沒有很多人委託她製作塑像。我想我現在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
的確。
或許真有藝術太過逼真這種事,我覺得她的蠟像她思索合適的字眼。令人不安。
也許那就是蠟的本質。拓斌若有所思地端詳著杯中的殘酒。它不像石頭或黏土那樣本身就是冷冰冰的,它也無法像繪畫那樣呈現平面的圖像。只要正確地塑形和上色,沒有任何材料比蠟更酷似人的肉體。
你有沒有注意到馮夫人在蠟像的手背、眉毛和睫毛上使用真人的毛髮?
有。
雖然她的蠟像維妙維肖,我可不會想在家裡擺上一座。薇妮打個哆嗦。壁爐上掛著祖父的畫像是一回事,書房椅子裡坐著祖父的等身立體塑像則是另一回事。
的確。拓斌沉思地凝視著火焰。
室內一片岑寂,只除了火焰跳動的滋滋聲。
片刻後,薇妮站起來去拿酒櫃裡的雪利酒瓶。她把他們的杯子重新注滿酒,然後再度坐下。這次她把酒瓶留在身旁的茶几上。
看著拓斌在她的書房裡,她想到他們毫無共同之處。除非一個遭殺害的勒索者、一本失蹤的日記,和一項遲早會結束的合作協議能夠被算在內。
她發現很難不把那些算在內。
片刻後,拓斌伸直左腿,好像試圖使自己舒服一點。
我建議我們回到眼前的問題上,他說。我一直在思索接下來該怎麼做。馮夫人今天並沒有幫上大忙,她那套由愛生恨的理論毫無用處。
那還有待觀察。
那無疑沒有給我們任何線索。我不確定訪問蠟像館主人這個調查方向是正確的。
你有更高明的主意嗎?她率直地問。
他猶豫一下。我已經放出消息給我的線民,說我願意高價收購任何有關那本日記的情報。但我必須承認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換言之,你沒有更高明的主意。
他用手指輕敲椅子的扶手,然後突然從椅子裡站起來。對。他說。我沒有更高明的主意。
她戒備地望著他。那麼我們最好還是找其他的蠟像館主人談一談。
大概吧!他抓住壁爐架的邊緣,用莫測高深的表情注視她。但剩下的訪問最好由我獨自進行。
什麼?她砰地一聲把酒杯放在茶几上,從椅子裡跳起來。你休想獨自行動,我不會同意的。
薇妮,情況越來越複雜危險,現在看來事情顯然不會輕易解決,我不希望你被捲入更深。
我已經被捲入了。別忘了,除了有客戶委託我調查這件事以外,我還是遭費霍頓勒索的受害者之一。
我當然會繼續找你商量和給你意見。
胡說八道!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雙手插腰。你想搶走我的客戶,對不對?
可惡!薇妮,我才不在乎你的客戶,我是想確保你的人身安全。
我有能力照顧自己,麥先生。事實上,多年來我一直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這根本就是你搶客戶的詭計,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放開壁爐架,輕輕捏住她的下巴。你真是我見過最固執、難纏的女人。
多謝誇獎。
他溫暖的手指使她無法動彈,就像被催眠一般。她心頭小鹿撞個不停,突然頭暈目眩起來。
他靠得太近了,她心想。她真的應該退後拉開彼此的距離。但說也奇怪,她好像鼓不起意志力那樣做。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他輕聲說。
如果你想說服我放棄客戶,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
我的問題與杜嬌安無關。他沒有放開她的下巴。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因義大利的事而看不起我。
要不是下巴被他托著,她一定會目瞪口呆。你說什麼?
你聽到了。
我不懂你在做什麼。
我也不懂。他抬起另一隻手捧住她的臉蛋。你有沒有因羅馬的事而看不起我?
你大可不必用那麼粗暴的方式來處理事情。
時間緊迫。我解釋過我在事前不久才得知葛里索當晚要採取行動。
藉口。純粹是藉口。
你有沒有因此而看不起我?
她舉起雙手。沒有,我沒有看不起你。聽著,我認為事情可以用比較文明的方式來處理,但我看得出來禮貌不是你的特長。
他的拇指輕撫過她的下唇。再說一次你沒有看不起我。
好吧!我沒有看不起你,先生。我知道你在羅馬那晚過於激動。
過於激動?
她感到頭暈目眩。一定是空腹喝了太多雪利酒。她舔舔嘴唇。
我知道你在失去理智的狀態下,斷定敏玲和我有危險。我體諒你當時的心理狀態。她說。
那我現在的心理狀態呢?
你說什麼?
今天下午我一定和在羅馬的那夜一樣瘋狂,他傾身逼近。但原因截然不同。
他的嘴挨近她。
她真的該退後的,薇妮心想。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他有力的雙手捧起她的小臉,他的吻使她全身一震。他把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強烈的感官衝擊使她幾乎無法站立;她就像太靠近火源的蠟像,體內有東西即將融化。唯恐自己跌倒,她不得不抓住他的肩膀。
感覺到她的依附,他呻吟一聲把她摟進懷裡,直到她的酥胸緊貼著他的胸膛。
天啊!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在義大利就想這樣做了。他在她唇上低語。
那些話一點也不浪漫,但不知何故,她覺得它們煽情無比。在體內澎游洶湧的情愫令她驚愕得不知所措。
瘋狂。她喃喃自語,感到雙腿虛軟。太瘋狂了!
對。他用手指纏住她的頭髮,使她的頭往後仰,好讓他能親吻她的耳後。但我們都認為我可能喪失理智了。
她在他親吻她的喉嚨時,倒吸口氣。不,我認為是雪利酒的關係。
不是因為雪利酒。他把膝蓋伸進她的大腿之間。
一定是雪利酒的關係。她在他飢渴的狂濤下顫抖。酒醒後,我們一定會後悔的。
不是因為雪利酒。他重複。
一定是。不然哎喲!她驚呼一聲,感覺到他故意咬她的耳垂。天啊!你在做什麼?
不是因為該死的雪利酒。
她上氣不接下氣。我想不出還會有什麼理由使我們的舉止如此怪異,又不是說我們兩個情投意合。
他猛地抬起頭。惱怒和另一種強烈的情感在他眼中交戰著。
薇妮,你非跟我唱反調不可嗎?
她終於退了幾分鐘前就該退的那一步,她努力使呼吸恢復正常。她感到頸後的髮髻散了,肩膀上的薄圍巾歪了。
看來你我連這種事都不能文雅地做。她嘟囔。
這種事?你把剛才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叫做這種事?
不然你要把它叫做什麼?她用髮夾夾好頭髮。
在某些地方,它被叫做激情。
激情。那個字眼再度奪走了她的呼吸。
接著,她猛地回到現實之中。
激情?她咆哮。激情?你想要引誘我,使我把客戶讓給你?搞了半天,原來就是為了這個?
書房陷入一片死寂。
她以為他不打算回應,因為他只是用難以捉摸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看。
好幾分鐘過去,他終於有了動靜。他走向書房門,打開房門,在門檻上佇足片刻。
相信我,薇妮,他說。我壓根兒沒有想到過我可以用激情和引誘來影響你。你顯然是個公事至上的女人。
他走出書房,輕輕關上房門。
她傾聽著他的腳步聲在木頭地板上響起,她愣在原地無法動彈。直到聽見他走出前門,她才像是從催眠狀態中醒來。
她走到窗前,對著雨中的花園凝視良久。
拓斌說對了一件事,她在片刻後心想,不是因為雪利酒的關係。
那個吻是個錯誤,他在走進俱樂部時,心想。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皺眉蹙額。問題出在他一直沒有想清楚。他讓沸騰的憤怒、沮喪和慾望勝過了理智。
他把帽子和手套扔給門房,走進大廳。
倪衛理垂頭彎腰地坐在窗邊的椅子裡,手裡拿著一杯紅酒。酒瓶就在他身旁的茶几上。拓斌一看到他就停下腳步,盤算著來不來得及逃回街上。倪衛理是他今天最不想應付的人。
他沒有好消息可以報告,而倪衛理討厭壞消息。
恰好在這時候,倪衛理抬頭喝酒。他看到拓斌,眉頭立刻鎖緊。
你來了,麥拓斌。正在納悶你什麼時候才會出現,我有話跟你說。
拓斌不情不願地穿過房間,在倪衛理對面的椅子坐下。
這會兒看到你嫌早了點,爵爺。他說。進來躲雨嗎?
倪衛理撇撇嘴。進來壯膽。他刻意瞥向手裡的酒杯。晚上有件討厭的事要做。
什麼事?
決定和莎莉分手。倪衛理吞一口紅酒。她的要求越來越多。她們遲早都會,對不對?
拓斌覺得那個名字有點耳熟,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莎莉是倪衛理偶爾提起的現任情婦。
啊,對,莎莉。他望著窗外的雨景。我想兩件小首飾應該就能平息她的怒氣。
倪衛理輕蔑地哼一聲。要好些非常昂貴的首飾才能使她乖乖分手,不把事情鬧得很難看。她是個貪心的小東西。
好奇心使拓斌轉頭端詳倪衛理的表情。為什麼分手?我以為你喜歡莎莉的陪伴。
哦,她確實很迷人。倪衛理誇張地眨個眼。活力充沛又極富創意,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我好像聽你提過那些。
不幸的是,日子久了,那些活力和創意會使男人吃不消。倪衛理重重地歎了口氣。很不願意承認,但我不像以前那樣年輕了。此外,她最近對珠寶首飾的要求越來越過分。上個月給了她一對耳環,她竟然嫌耳環上的寶石太小。
莎莉是行家,拓斌心想。她一定是察覺到倪衛理的焦躁不安,知道關係即將結束,所以正在加速壓搾,趁著還沒被甩掉前能削多少是多少。
拓斌露出冷笑。做莎莉那行的女人必須提早為退休後的生活作打算;高級妓女沒有養老金可領。
她可以回我發現她的妓院重操舊業。倪衛理停頓下來,瞇起眼睛。也許你會想取代我?過了今晚,莎莉就會想要新的保護人,我可以親自替她在床上的工夫作證。
他沒有興趣繼承另一個男人的情婦,即使她活力充沛又極富創意,拓斌心想。無論如何,他懷疑莎莉會孤單很久。從倪衛理這幾個星期對她的評語來判斷,她是個聰明的女孩。
聽來我養不起她。拓斌自嘲道。
她是上等貨,但不會貴得離譜。倪衛理喝一大口紅酒,放下酒杯。請見諒,麥拓斌,不是有意使你厭煩,我比較有興趣知道你的調查進度。那本要命的日記有消息了嗎?
拓斌謹慎措辭。根據他的經驗,客戶對打獵和釣魚的暗喻都有不錯的反應。
不妨這麼說吧。他說。我已經嗅到了臭跡,而且氣味越來越強烈。
倪衛理立刻興奮地眼睛一亮。什麼意思?你查到了什麼?
在這個節骨眼,我寧願不要說得太明確。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拋了幾個餌在水裡,魚已經開始咬餌了。再給我幾天,我應該就能收線把魚拉上來。
可惡!老兄,為什麼這麼久?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那本要命的日記。
該冒點險了,拓斌心想。
如果對我的努力不滿意,爵爺,你隨時可以另請高明。
倪衛理沮喪地撇撇嘴。沒有其他人可以讓我相信他會絕對保密地處理這件事,你我都很清楚這一點。
拓斌吐出一直不自覺憋著的那口氣。別緊張,爵爺。我很快就會有消息告訴你。
但願如此。倪衛理把空酒杯放到旁邊,從椅子裡站起身來。很遺憾,我得走了。下午必須去珠寶店一趟。
莎莉的告別禮物?
沒錯,一條漂亮的項鏈,花了我不少錢,但我猜尋歡必須付出代價,對不對?跟珠寶店說過今天會過去取貨付款,我不想冒遲到的風險。
遲到會有什麼風險?
倪衛理哼了一聲說:巴頓告訴我,他上個月在同一家珠寶店替他的情婦訂了一枚藍寶石胸針。他沒有準時取貨付款,珠寶店竟然把胸針送去他家給他的太太,而不是他的情婦。
拓斌差點微笑起來。我相信是偶發事故。
珠寶店也是那樣說的。倪衛理打個哆嗦。但我可不打算冒險。再見,麥拓斌。一有日記的消息就通知我,無論深夜或清晨都可以。
了解。
倪衛理點一下頭,走向俱樂部前門。
拓斌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看著窗外的馬車在雨中來來去去。陰沉沉的天色使他的心情也鬱悶起來。
如果情婦能解決他每次想到雷薇妮時的心神不寧就好了,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下午的那個吻證實了他最深的恐懼,跟出賣肉體的女人上床不足以減輕這種深切的飢渴。
片刻後他起身走進咖啡廳。途中,他拿起被棄置在側桌上的一份報紙。
柯恆鵬坐在壁爐邊的老位子上看報。看到倪衛理埋伏在大廳等候。他頭也不抬地說。有沒有被他堵到?
有。拓斌坐進一張椅子裡。
怎麼樣?你告訴他什麼消息?
姑且說我暗示他事情進行順利。
順利嗎?
不順利。但我覺得沒有理由讓他知道實情。
嗯。報紙在柯恆鵬手中窸窣作響。倪衛理對你暗示的進度滿意嗎?
恐怕不。但算我走運,他有別的心事。他打算今天晚上告訴現任情婦不再需要她的服務。他正在前往珠寶店取貨的途中,希望首飾能減輕分手的痛苦。
是啊!柯恆鵬緩緩放下報紙,眼神顯得若有所思。希望他現任情婦的命運不會和前任一樣。
拓斌手中的報紙翻開到一半。什麼意思?
幾個月前,倪衛理拋棄了另一個高級妓女。他把她金屋藏嬌了將近一年才厭倦她。
那又怎樣?倪衛理那種身份地位的男人養情婦是司空見慣的事,不養才叫不尋常。
沒錯,但情婦在被拋棄後幾天投河自盡,就有點奇怪了。
自殺嗎?
據說如此。那個女人顯然傷心欲絕。
拓斌緩緩地摺好還沒看的報紙放到椅子扶手上。那有點令人難以置信。倪衛理對我說過好幾次,他的情婦都是從妓院裡挑出來的。也就是說,個個是行家。
是啊!
那種女人通常不會多愁善感。我懷疑她們會不可救藥地愛上包養她們的男人。
我同意你的看法。柯恆鵬繼續看報。但幾個月前盛傳他的前任情婦投河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