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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男子漢 獨孤紅 16336 2023-02-05
  送走了吳德明,鐵奎在院子裏跟李玉翎碰了頭。   鐵奎道:兄弟,你瞧怎麼樣?   李玉翎道:鐵兄以為   鐵奎道:這種人最為惜命不過,等他遍服解藥無效時,他自會乖乖地替咱們辦事,只要他一提,他們馬上就會連想到秦天祥,只一連想到秦天祥,他們就會把我當成大刀會的人,接下來就會是一場齣齣精采的連臺好戲,兄弟且等著瞧吧!   李玉翎道:讓鐵兄費心了。   鐵奎道:這叫什麼話,兄弟再要這樣說,我可要不高興了。   李玉翎笑了笑道:那麼,鐵兄,我該怎麼辦。   回去。鐵奎道:每晚上出來一趟聽消息,現在這件事我握著,還沒到兄弟你出面的時候,等過一兩天兄弟可以出面,我再把它交到兄弟手裏。   李玉翎道:我遵命。

  鐵奎笑了,一巴掌拍上李玉翎肩頭。      李玉翎回到了怡親王府夜色已經很深了,整個內院裏都熄了燈,可是他住的那間精舍裏卻還透著燈光。   李玉翎一看就知道裏頭有人,果然進了精舍一看,多倫格格正拿著一本書坐在燈光下看。   他看了一看,還沒說話,多倫格格已然抬起了頭:回來了,這麼晚,上那兒去了?   李玉翎道:您怎麼還沒安歇?   多倫格格點頭說道:沒有,睡不著,躺下了又起來坐坐。   李玉翎欠身告罪,坐了下來。   多倫格格看了他一眼道:你在我這裏不是一天兩天,別這麼拘謹,別這麼多禮,要是一天到晚是這麼拘謹,那會讓我麻煩,要老是這麼多禮,等你搬出去的時候恐怕就直不起腰來了。

  李玉翎笑了笑,目光盯在多倫格格手裏那本書上,道:您在看什麼?   多倫格格把書一合道:維止錄。   李玉翎一怔,也吃了一驚,道:格格,這是禁書。   多倫格格道:你知道!   李玉翎道:這是呂留良的著作,呂留良浙江石門人,字任生,又名光綸,字用晦,號晚村,八歲能詩善文,旋通程朱之學,明亡削髮為僧,更名耐可,字不昧,號何求山人,能醫,故又號醫山人,著書立說,多具民族正氣,尤以維止錄一書對大清朝尤多諷刺,卒後為曾靜文字獄所連毀屍骸,所著有晚村文集等,獄發後起均被燒了。   不錯!多倫格格微一點頭道:可是我留下了這一本維止錄。   李玉翎道:卑職大膽,您怎麼看禁書?   多倫格格道:看看有什麼關係,難道我還會受它影響不成?

  李玉翎道:那倒不是,可是萬一讓人知道   多倫格格道:讓你知道有什麼關係,你還會去告發我麼?   李玉翎道:卑職不敢,也不會。   多倫格格道:這不就是了麼。   揚了揚手裏那本維止錄,道:呂留良不愧是明末一位大儒,這本維止錄對於清朝雖然極為諷刺,可並不是無的放矢,曾靜文字獄連累了他,破墓屍骸,朝廷不依法未免過分了些,我看這樣不但不能收到震懾之效,反而更引人反感,增人仇恨,你說是嗎?   李玉翎心中念轉,欠了欠身道:卑職不敢置喙。   多倫格格道:跟我說有什麼關係?   李玉翎道:卑職不敢。   多倫格格微有嗔意,看了他一眼道:我都不怕你,難道你還怕我。   李玉翎道:那倒不是,格格對卑職恩厚,那怎麼會,可是卑職身在官家

  多倫格格道:別忘了,我是個黃帶子。   李玉翎遲疑了一下道:如果格格一定要問,卑職只有這麼說,呂晚村身為前民遺民,遭亡國之痛,他說些什麼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該怪他。   多倫格格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不就是了麼,我還會辦你不成?你的看法跟我的想法很相近,當然了,任何一個人當政,都不容有反叛存在,罰,無可厚非,可是破人墓,戮人屍,就顯得太過了,我擔心朝廷這種做法會適得其反,激起更多人的反叛。   李玉翎道:事實上朝廷這種做法,已然加深了百姓的仇恨。   多倫格格哦地一聲道:有所見麼?   李玉翎道:那倒不是,百姓將那仇恨兩字深藏於心中,這就夠可怕的了,只有江湖上那些人才會付諸於行動。

  多倫格格道:江湖上那些武夫造反,可比那些讀書人秘密行動來得可怕。   李玉翎搖頭說道:書生謀反,難成大事,曾靜、程熊就是個很明顯的例子。   多倫格格看了他一眼道:看來你對這些事知道得很清楚。   李玉翎心頭一震道:卑職身在官家,職有專責,對這種事豈能不弄個清楚。   多倫格格把手中維止錄往桌上一放,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李玉翎道:格格是問我   多好的記性。多倫格格含情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問你上那兒去了,這麼晚才回來,我在這兒等了你半天。   李玉翎道:格格等卑職有事麼?   多倫格格道:難道非有事才能來找你麼?   李玉翎窘迫得低下頭來說道:那倒不是。   多倫格格道:別什麼是不是,答我問話吧!

  李玉翎道:卑職出去了一趟。   多倫格格道:說得好,難道我還不知道你出去了一趟了,我問你上那兒去了?   李玉翎道:卑職找吳德明去了。   多倫格格哦地一聲道:你上那兒去找他去了,你知道他在那兒?   李玉翎遲疑了一下道:卑職不便說。   多倫格格淡然說道:八大胡同?   李玉翎一怔,道:是的。   多倫格格道:怪不得隆泰說他不正經,是隆泰告訴你他在那兒?   李玉翎道:是的。   多倫格格道:找著他了?   李玉翎道:找著了。   多倫格格瞟了他一眼道:別等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怎麼個情形,說給我聽聽。   李玉翎沒奈何,只得把經過告訴了多倫格格,關於鐵奎那一部分,他想隱瞞,可是他沒法瞞。

  他初來京裏,人生地不熟,不借重外人他沒辦法對付吳德明,他只得告訴多倫,說鐵奎是他江湖上的朋友。   說畢,多倫笑了道:整得好,吳德明這種人就怕這個。   她沒多問鐵奎那一部分。   話鋒一頓,她又說道:有效麼?   李玉翎道:卑職以為應該有效,除非吳德明他不怕死,不惜命。   多倫格格道:人那有不惜命的,尤其吳德明那種人,你那個朋友要你每晚出去一趟聽信兒?   李玉翎道:是的!   多倫格格道:他可靠麼?   李玉翎道:卑職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了。   多倫格格道:那你就每晚上出去一趟吧!      這一夜多倫格格在李玉翎房裏待得很晚,幾乎待了一整夜,因為她是聽見外城傳來了雞啼才走的。

  臨走她交代李玉翎,明天沒事兒,他可以多睡一會兒,她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他。   她走了,李玉翎也躺下了,可沒能睡著。      第二天。   李玉翎上燈時分就出去了。   找鐵奎容易,一進八大胡同了就碰上一個人追上了他,是老七,他老遠便向李玉翎哈了腰:李二哥您來了。   李玉翎含笑打了招呼道:鐵大哥在裏頭麼?   在。老七道:大哥候著您呢!   他陪著李玉翎往八大胡同裏走。   李玉翎問道:有消息麼?   老七搖頭說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以我看不會那麼快。   李玉翎道:怎麼?   老七道:那老小子不吃遍解藥,求遍名醫,不會死心的。   說得是。李玉翎點頭說道:照這麼看,今兒晚上是不會有什麼消息了。

  說話間他們兩個人已然來到迎春院門口,只見鐵奎笑著從迎春院門口迎了過來。   兄弟,來了。   李玉翎也笑著說道:鐵大哥的將令,我豈敢誤卯!   鐵奎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李玉翎肩頭上,望著老七道:老七在這兒等消息,有消息王老順那兒等我去。   一推李玉翎道:走,兄弟,咱倆上王老順那兒喝兩盅去。   李玉翎忙道:鐵大哥,我吃過了。   鐵奎道:我知道你吃過了,什麼時候,喝兩盅又不是當飯吃,走,走,兄弟你可不是硬推著李玉翎走了。      王老順酒館兒,就坐落在八大胡同口兒上,店面不大,可卻是老招牌,老字號,十幾副座頭,也挺乾淨。   這時候坐了七成座兒,生意不錯。   鐵奎大跨步一進門兒,掌櫃的親自出來招呼上了。

  鐵爺,您已經許久沒來了,什麼事纏身哪,八成兒又是三姑娘吧?   別瞎扯。鐵奎笑著一揮手道:我好久沒上她那兒去了,是胖了還是瘦了我都不知道,我姓鐵為人就跟這姓一樣,誰也纏不了我,給我來一斤白乾兒,隨便湊幾樣菜,看清楚了麼,我身邊還有一位,兩副杯子。   掌櫃的哈著腰忙笑說道:這位沒見過,是   鐵奎道:親軍營的李爺,我的兄弟,見見,一回生,兩回熟,往後就是朋友了。   鐵奎跟親軍營出來的人,一樣的受人巴結,掌櫃的忙不迭地見禮奉承。   鐵奎在角落揀了一副座頭,酒菜上得快,剛坐下就來了,當然,那得看是誰叫的。   掌櫃親自到桌上來:李爺是頭一回光臨,有不周的地方,您多包容。   沒說的。鐵奎道:你這兒不賴,要賴我也不會帶著我這位兄弟到這兒來了。   那是您二位賞臉。掌櫃的道:您二位要什麼,請隨時招呼。   掌櫃的走了,鐵奎一捲袖子抓起了酒壺,道:兄弟,王老順自家釀的酒,北京城裏翹起拇指頭一個,不說別的,單這醬肉就別比別家好,你嚐嚐。   酒是一杯一杯的喝,話是不斷的說,鐵奎的酒量,半斤下了肚,面不改色。   突然李玉翎問了這麼一句:鐵大哥,掌櫃說的三姑娘是   鐵奎一擺手道:他扯淡,沒那回事兒。   李玉翎笑問道:是麼?   鐵奎臉一紅道:兄弟,不瞞你,那是個小窄門兒裏的人兒,可是為人很好,對我也是一顆真心,讓我沒話說。   李玉翎道:這就行了,咱們要的就是一顆真心。   鐵奎一搖頭道:可是我不能要她,你知道,幹咱們這一行的,不能有後顧之憂,我怎麼能抱這麼一個累贅,再說我也不能讓人家過沒幾天就守寡呀!   李玉翎笑著說道:鐵大哥言之過重了。   一點也不。鐵奎道:兄弟你明知我不是誇大其辭。   老七來了,在門口,張望一會,立即走了過來。   鐵奎精神一震,道:有消息了,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說話間,老七已到了桌前,鐵奎一抬手說道:有話待會再說,先坐下來喝一杯。   鐵奎能在北京城混字號人物裏稱最,兄弟們願意跟他,願意為他流血,願意為他賣命,是有其道理的。   老七坐了下來,鐵奎把面前酒杯推了過去,道:先喝一杯,潤潤嗓子。   老七沒動,望著鐵奎道:大哥,不是吳單瞪那邊來了消息。   鐵奎一怔,道:那是什麼?   老七遲疑了一下道:你可別動火兒。   鐵奎臉色一變,道:又是那兔崽子來磨了?   老七道:剛才小紅來送信兒了。   他媽的。鐵奎一拍桌子,狠聲說道:惹火兒了我,我可不管他是誰,這窩囊氣我受夠了。   李玉翎愕然說道:鐵大哥,怎麼回事兒?   沒事兒,兄弟。鐵奎道:讓老七陪你這兒坐坐,我上去就來。   霍地站了起來。   李玉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道:鐵大哥,你把我當做外人。   鐵奎忙道:沒那回事,兄弟   李玉翎道:那就坐了下來,告訴我個大概再走。   鐵奎道:兄弟,這是我自己的事。   李玉翎道:你叫我一聲兄弟,是麼?   鐵奎沉默一下,坐了不來,抓起一杯酒,一仰而乾,剛才他沒酒意,可是現在兩眼都泛了血絲。   兄弟,北京城裏臥虎藏龍,什麼人都有,除我這一幫外還有一個斧頭會,龍頭有個親兄弟,這小子一天到晚跑到三姑娘那兒去纏,全不把我放在眼裏,我為了顧全大局也忍了不少日子,就這麼回事。   李玉翎道:鐵大哥不是不打算要人家麼?既然這樣,幹嗎動這麼大的火兒呀!   鐵奎強笑道:行了,兄弟別損我了。   李玉翎轉望老七道:老七,三姑娘住那兒?   老七道:就在胡同西頭兒。   李玉翎道:帶我去一趟。   鐵奎忙道:兄弟,你要幹什麼?   李玉翎轉過臉去道:我的事鐵大哥管,鐵大哥的事兒我管,挺公平的,是麼?   鐵奎道:不行,兄弟,這是我自己的事兒。   李玉翎道:那麼找吳單瞪又是誰的事兒?   鐵奎道:兄弟,那不同   李玉翎道:沒什麼兩樣,鐵大哥不讓我管這件事可以,我馬上回內城去。   說罷,他站了起來。   鐵奎苦著臉道:兄弟,你犯不著。   李玉翎道:誰犯得著,你要拿我當兄弟,就少說一句。   鐵奎苦笑一聲道:好吧,兄弟,咱們走。   李玉翎微一搖頭道:沒你的事兒,你坐在這兒喝你的酒。   鐵奎道:怎麼!不讓我去!   李玉翎沒理他,望著老七道:老七,咱們走。   老七答應一聲站起來往外行去。   李玉翎回望鐵奎一笑說道:酒給我留點兒,別都喝光了。   轉身跟了出去。      出了王老順,老七帶路拐進了八大胡同筆直往西,走得很快,李玉翎跟他走個並肩,道:老七,這位三姑娘是幹什麼的?   老七道:原也是那個門兒裏的,自遇見大哥後就不幹了,人挺好,待兄弟們就跟自己的兄弟一樣,對大哥那更沒話說,一腔鮮血全噴在大哥身上了,可是大哥不知道怎麼回事,老這麼拖著不肯說點痛快話,人家是為了大哥不幹的,至今還是個清白人兒,單借大哥說句話,正了名分,也就沒那麼多事了,我不知勸過大哥多少次,可是大哥老含含混混的。   李玉翎心裏明白,遂說道:鐵大哥有他的打算,斧頭會的那位呢?   您問那小子!老七道:別提有多討人厭了,仗著一張小白臉,以為人家都迷他,每次到三姑娘那兒去都賴著不肯走,弟兄們多少次要放倒他,可是都讓大哥攔了,大哥說大局為重,犯不著鷸蚌相爭,讓他人坐收漁人之利,日子一久那小子就以為大哥怕他,咱們這幫人好欺負,仗著身後有斧頭會撐腰,就更了不得了。   李玉翎道:斧頭會有多少人?   老七道:恐怕有好幾百。   李玉翎道:經常鬧事?   可不經常鬧事。老七道:誰要是惹了他們,當天就沒了影兒,過幾天找著,曝屍荒郊,半個腦袋沒了,狠一點兒的,手腳都被砍了,以往他們還不敢到西城來,自從大哥一忍之後,他們就把地盤兒擴展到西城來了。   李玉翎道:他們的地盤兒是在   老七道:東城,以承定門大街為界,可是他們早就過界了。   李玉翎道:他們這樣動不動殺人,官家沒人過問麼?   老七一怔道:對了,您不提我倒沒留意,人命沒了十幾條了,可就沒見那個露過面,那個說句話,八成兒是他們手眼通天,跟官家有來往,要不就是苦主不敢報官。   李玉翎道:簡直是無法無天,跟官家有來往,他們的龍頭   老七道:不知道呀!誰也沒見過。   他突然停了步,道:二哥,門口有人。   李玉翎抬眼往前一看,只見前面不遠處兩扇朱紅窄門之前,抱著胳膊站著兩個穿褲褂中年漢子,個頭兒挺壯,借著胡同的燈光看,兩個人腰裏鼓鼓的,想必是藏著鈍鋼利斧。   李玉翎道:那兒就是三姑娘的住處?   老七嗯了一聲道:這兩個八成兒是那小子帶來的。   李玉翎道:要想進去,恐怕非闖過他兩個這一關不可。   老七道:那麼您看   李玉翎道:咱們過去,你別插手。   帶著老七走了過去。   在十幾步外,那兩個就盯上李玉翎跟老七了,可是李玉翎沒看他們一眼,到了跟前就要敲門。   朋友,慢點兒。一名漢子上來攔住了李玉翎,瞅著李玉翎道:你要幹什麼?   李玉翎道:找三姑娘,不行麼?   那漢子道:你是幹什麼的?   李玉翎道:西城混飯吃的,怎麼啦?   那漢子道:沒什麼,三姑娘有客,你從那兒來回那兒去吧!   李玉翎道:你兩個要攔我?   那漢子道:不錯。   李玉翎道:三姑娘是我們鐵大哥的人,你兩個憑什麼攔我?   另一個漢子移步走了過來道:攔你這是客氣,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惱了我兩個就讓你爬了回去。   李玉翎哦地一聲笑道:你倒挺和氣的,我試試看。   抬手就要去敲門。   後一名漢子冷哼一聲,揮掌便抓李玉翎的胳膊,李玉翎沒留情,反手一掌直拍在他嘴上,嘴破血流,踉蹌後退,差點兒便坐在地上。   前一名漢子一怔,臉色大變,抬手就要探腰。   李玉翎比他快,飛起一腳正踢在他小肚子上,他哎喲一聲,抱著肚子叫,李玉翎一掌又拍在他脖子上,他沒吭一聲,趴下來了。   適時,那滿嘴是血的另一名,手揮利斧撲到,雪亮的鋼斧,黑柄,挺亮的。   李玉翎閃身讓開了一斧頭,五指已留在那漢子手腕上,微一用力,淡然喝道:撒手!   那漢子還真聽話,砰地一聲斧頭落了地,李玉翎左手一抬,叭地一聲,滿口開花往後躺了下去。   李玉翎沒看他一眼,抬手拍了門。   老七在身後說道:二爺,乾淨,俐落,我長這麼大,頭一回兒見這麼好的身手。   李玉翎笑了笑,沒說話。   門開了,一個十八九的俏姑娘探出了頭,看到了老七她先笑。   老七道:小紅,這是李二爺,大家一個門兒裏的。   俏姑娘一看門外情景,馬上就明白了,兩扇門一開,她往裏讓去。   李玉翎帶著老七進了門,老七道:姑娘呢?   小紅道:在裏頭,陪著那小子喝酒呢!   老七雙眉一揚,道:好小子,今兒碰上有你好受的。邁步就要往裏闖。   李玉翎一把拉住了他道:老七,跟在我後頭。邁步往裏去。   小四合院兒,堂屋裏亮著燈,看得清清楚楚,上首坐著個年輕人,白淨臉兒,挺俊,可又透著邪氣,長袍馬褂,挺講究,也夠氣派。   右邊兒坐著位姑娘,二十多,很標緻,瓜子臉,一排劉海兒,彎彎的兩道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懸膽鼻,櫻桃小口,麗質天生,脂粉未施,美出於自然。   上身是件翠綠小襖,下身是件八幅羅裙,難怪上首坐的那位不肯走。   李玉翎、老七、小紅三個一進院子,上首坐的那位震動了一下,可是他坐著沒動,很快地就恢復了平靜。   小紅人在院子裏先叫了一聲:姑娘,七爺來了。   那位姑娘站了起來,老七快步上前,頭一個進門,欠了身道:大嫂。   那位姑娘毫無忸怩之態,含笑說道:來了,你大哥呢?   老七道:大哥有事兒,我跟二哥來看看你。   姑娘一雙美目轉向李玉翎。   李玉翎微欠了欠身道:三姑娘。   三姑娘還了一禮,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風範。   不敢當,以前沒見過您。   老七道:二哥剛到這裏來,跟大哥親兄弟一樣。   三姑娘道:那就不是外人,二弟請坐。   李玉翎沒客氣坐了下去。   三姑娘請著老七道:老七你也坐。   老七應了一聲,可沒動。   三姑娘落了座,望著李玉翎道:兄弟貴姓啊?   李,木子李。   三姑娘道:兄弟以前在   李玉翎道:我剛從承德來,以前在行宮神武營當差,奉調到京裏親軍營來。   三姑娘道:這麼說兄弟現在親軍營當差?   李玉翎道:是的。   那年輕漢子忽然站了起身,道:你們聊聊吧!我改天再來。   李玉翎沒看他,一抬手道:慢著。   年輕漢子臉上堆著笑道:閣下有什麼事?   李玉翎道:你坐著,沒我的話不許走。   年輕漢子臉上仍堆著笑道:不許!為什麼?   李玉翎道:三姑娘這兒不是任人要來便來,要走便走的。   年輕漢子道:閣下,這個門兒我進過不少次了。   李玉翎道:那是以前,現在不行了!   年輕漢子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鐵奎的意思?   李玉翎道:都一樣。   年輕漢子道:鐵奎什麼時候學硬了。   李玉翎抬手一揚道:我告訴你,說話留神點兒,要不然,我讓你跟門口那兩個一樣趴在地上。   年輕漢子臉色一變,笑道:朋友,我比門口那兩個要硬些。   李玉翎道:你試試。   桌底下出腿,一腳踹在年輕漢子的膝蓋上,年輕漢子如何受得住這一腳,砰然一聲,連人帶椅翻了下去。   李玉翎冷笑一聲道:你不比門口那兩個硬多少嘛!   年輕漢子支撐著站了起來,臉色鐵青道:莫非你是來替鐵奎爭面子的。   李玉翎道:你要知道姓鐵的他怕誰,那你就錯了,姓鐵的是為了顧全大局,奈何你不知道,欺人太甚。   年輕漢子道:鐵奎呢?   李玉翎道:他沒空,有事找我說也是一樣。   年輕漢子哈哈笑道:他沒種。   李玉翎一揮手,一隻酒杯飛了過去,正打在年輕漢子的嘴上,叭地一聲,杯子碎了,年輕漢子的嘴也破了。   年輕漢子抬手一摸,滿手是血,道:好身手,好功夫。   李玉翎道:誇獎了,我還有,你要不要再試試?   年輕漢子道:只要你是鐵奎的人,那就好辦。   李玉翎道:你只管來就是,鐵奎的人隨時恭候。   年輕漢子一點頭:好,姓李的,就沖著你這句話了。   腳下一動,就要走。   李玉翎道:要走可以,把腰間的斧頭留下。   年輕漢子兩眼一睜道:姓李的,你可別   李玉翎道:可別什麼?你要不留下斧頭,我讓你拖著一條腿爬回去,在我那是舉手之勞,不信你試試。   年輕漢子臉色由青轉白,他沒試,從腰間抽出斧頭,砰然一聲扔在了桌上,差點就砸碎杯盤,然後他肢著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老七道:您好走,不送了。   年輕漢子裝沒聽見,也不敢回頭看一眼。   年輕漢子走了,老七道:二哥,痛快。   三姑娘站起來福了一福道:李爺,謝謝您!   李玉翎忙答一禮道:三姑娘,我不敢當。   老七道:大嫂,二哥真跟大哥是一個門兒裏的。   三姑娘凝目望著李玉翎道:真的!   李玉翎道:是的,三姑娘。   三姑娘道:我還當是   她坐了下去,目光一凝,道:兄弟可知道,他們身後有個強有力的靠山。   老七道:大嫂,是誰?   三姑娘道:九門提督。   老七臉色一變,叫道:九門提督!大嫂怎麼知道?   三姑娘道:我聽他說過,可不知道他是唬人還是真個。   老七皺了眉道:要是真的,那可就糟了。   李玉翎淡然說道:不要緊,我能應付。   老七怔了一怔道:怎麼了!二哥,您能應付?   李玉翎道:三姑娘放心就是,我包管九門提督不敢說一句話。   老七倏然一笑道:對了,我忘了二哥在親軍營當差的。   他可不知道親軍營裏當差的人,也碰不過權勢顯赫的九門提督。   李玉翎站了起來,道:三姑娘,我走了。   三姑娘頓道:兄弟頭一回來,多坐會兒嘛!   李玉翎道:不坐了,鐵大哥還在王老順等著我。   怎麼!三姑娘道:還有事兒?   李玉翎道:是的,我有點事兒。   一聽李玉翎有公事,三姑娘不便再留了,一邊往外送,一邊叮嚀常來玩兒。   送到了院子裏,李玉翎擋了駕,帶著老七走了。   出了門再看,三個斧頭會的,全沒了影兒。   二哥。老七咧著嘴笑道:什麼叫痛快,今兒這才痛快,總算出了一口氣?   李玉翎笑笑,沒說話。      到了王老順,鐵奎一斤白乾兒喝完了,又叫了一斤,他一半兒下了肚,仍沒見他有酒意,好海量。   李玉翎跟老七落了座,沒等李玉翎開口,老七就搶著把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聽畢,鐵奎哈哈大笑,道:行了,兄弟,從今後咱們得留神挨斧頭了,砍著別的地方那還不礙事,要是砍著腦袋,今後就別想坐在這兒喝白乾了。轉過臉去望老七,道:老七,記住也告訴弟兄們一聲,隨時自己留神。   老七答應了一聲。   鐵奎忽然窘迫一笑道:兄弟,見著了吧!怎麼樣?不賴吧!   李玉翎道:我只有兩字難得,同時也告訴鐵大哥,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三姑娘,不該讓人家久候。   鐵奎赧然笑笑說道:兄弟你在那邊兒拿人出氣,我在這兒拿白乾兒出氣,斤半白乾兒下了肚,我想通了,等跟斧頭會這件事兒平息了之後再說吧!   李玉翎笑了,道:我這一趟沒白跑,鐵大哥這斤半白乾兒也沒白喝。   鐵奎拍了他一巴掌,道:行了,兄弟,別損我了。   又坐了一會兒,看看時候不早了,不可能有什麼消息了,李玉翎推杯而起,要走。   鐵奎道:時候不早了,我不留你,明兒咱們再聚。   李玉翎走了,臨走還關照鐵奎別忘了在三姑娘那兒作一番部署。   跟鐵奎分手,離開王老順沒走多遠,李玉翎瞥見前面夜色裏站著兩個穿褲褂的漢子,由於夜色太黑,看不清面貌,可是李玉翎只一想便知道是斧頭會的截上了自己了。   藝高人膽大,他不在乎,別說兩個,再來幾個他也不放在眼裏,他停步都沒停地筆直往前走。   看看來近,一名漢子突然沖著他抱著拳,道:尊駕可是親軍營的李爺?   李玉翎停步說道:不錯,正是李某人,二位有何見教?   那漢子道:候駕多時,在下兄弟是斧頭會的。   李玉翎道:我看出來了。   那漢子道:李爺要是方便的話,請借一步說話。   李玉翎道:什麼地方?   那漢子道:東城。   李玉翎道:夜太深了,我不能耽誤太久。   那漢子倏然一笑道:李爺要是不方便的話,也可以不去,在下兄弟不敢勉強。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二位帶路就是。   那漢子兩眼一睜道:李爺是位爽快的人,佩服。   一抱拳,偕同同伴轉身前行而去。   李玉翎毫不猶豫,邁步跟了上去。   那兩個漢子在前帶路,大街小巷一陣拐彎,越走越偏僻,越走離市區越遠。   李玉翎看看四周已知來到城郊,可是他不知道眼前是什麼地方,但他也明白,兩個斧頭會的漢子帶他到這裏來,用心不善,可是他一點沒在意。   突然,前面夜色中傳來一聲沉喝:什麼人,站住。   前行兩漢子中一個立即停步答道:斧頭,報龍頭一聲,客人到了。   龍頭,敢情斧頭會的龍頭在這兒。   隨朝前向夜色中那人喝道:叫他候等。   好大的架子,李玉翎沒在意,抬眼打量,立見前面二三十丈外是一片樹林,緊靠城牆兒,矮樹旁裏透著幾點燈光,由於矮樹叢擋著,無法看見裏頭的情形。   正打量間,前面話傳過來了:龍頭有請。   兩名漢子答應一聲,立即又邁步了。   剛進矮樹叢,李玉翎看清楚了,前面幾丈外有一座殘破的八角亭,小亭前懸著一隻燈籠,亭裏坐著幾個人,是個女的,看上去挺年輕,一身墨綠色衣裙,臉上卻蒙著塊黑紗,讓人無法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   那三姑娘家挨揍的年輕漢子,就站在她身邊兒。   亭子外邊兒,緊挨著亭子,一邊兒各地站著六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高矮胖瘦不等,穿的卻是一式黑色褲褂。   另外,離亭子的地方,也就是六名中年漢子之前,雁翅也似排列著十名年紀不等的壯漢子,個個抱著胳膊,人人腰裏露著一段黑色的斧柄,最外邊兩個手裏還各提著一隻燈籠,人不少,但鴉雀無聲,這陣仗挺懾人。   李玉翎沒把這陣仗看在眼裏,可是對那亭子裏的女子卻留了意,心中訝然暗道:原來這斧頭會的龍頭是個女的,一個女的能號令群雄,領導這麼一幫動輒玩命兒的兇徒,足見不簡單,此女若不是心智過人,便是所學出眾,她有那一套。   心念轉動間,前面兩漢子又行近小亭,深深一躬身,恭聲說道:稟龍頭,客人到了。   亭中女子,一揮手,兩名漢了躬身退往兩旁,只聽她道:沒想到你這麼年輕,還這麼俊,我還當你是三頭六臂的兇神呢!   接著是一陣銀鈴般嬌笑,清脆甜美,煞是好聽。   李玉翎昂然卓立亭前,沒說話。   隨聽那亭中女子問道:尊駕就是在親軍營裏當差,那個姓李的。   李玉翎道:不錯,我就是李某人。   那亭中女子道:我身邊這個人,你認識了。   李玉翎道:剛在西城握別,怎麼會不認識。   那亭中女子道:你那一腳踢得不輕啊!差點兒便廢他一條腿。   好說。李玉翎道:我要是有意毀他一條腿的話,他現在不會站在那兒了。   那亭中女子哦地一聲道:這麼說你腳下留了情。   李玉翎道:事實如此。   那亭中女子道:好說,事實如此,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   李玉翎道:姑娘在江湖,該知道江湖規矩,像令弟這種行為,要走撞在別人手裏,絕沒這麼便宜。   好說。亭中女子嬌笑一聲道:那我就好好謝謝你。   話聲方落,雁翅般排列著的十名漢子齊動,團團地把李玉翎圍了起來,個個手裏握著一柄利斧。   李玉翎連眉頭都沒皺一皺,淡然說道:這就是姑娘派人把我帶到這荒郊曠野來的真正目的麼!   亭中女子道:以你看呢?   李玉翎道:我既然敢來,我就沒把這陣仗放在眼裏。   亭中女子道:讓我來試試你的身手。   她那裏話落,十柄利斧同時砍落,齊集中間李玉翎一身,然而,十柄利斧落了空,李玉翎不知何時已脫出包圍,站在了小亭前,仍然而對亭中女子站著。   亭前那六名四十多歲漢子大吃一驚,立即排成一字擋住了李玉翎,顯然他們怕李玉翎挨進小亭。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六位,我要進去早就進去了。   亭中女子黑紗覆面,讓人看不見她有什麼表情,只聽她道:他說的是實情,你們讓開。   那六名中年漢子一齊閃向兩旁。   適時,兩柄利斧悄無聲息地從李玉翎身後遞到,一襲李玉翎後腦,一挨李玉翎右肩,都是狠毒殺著。   李玉翎像背後長了眼,一個旋身,一拳一腳飛起而出,兩聲悶哼,利斧垂了兩柄,人躺下了兩個。   剩下那八名漢子揮斧就要再挨。   亭中女子抬起了手,那隻手欺霜賽雪,根根似玉。   行了,你們退回去。   八名漢子抽身而退,地上那兩個也支撐著爬起來退了回去。   李玉翎這才緩緩轉過了身。   亭中女子開了口:長這麼大,我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麼好的身手,大名是   李玉翎道:豈敢,玉翎。   亭中女子道:那兩個字兒。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玉石的玉,雕翎的翎。   亭中女子微一點頭道:李玉翎,好名字,人長得這麼俊,難怪要佔個玉字,你剛到京裏來的。   李玉翎道:不錯。   亭中女子道:以前在那兒得意呀!   李玉翎道:承德行宮,神武營。   亭中女子身軀一震,道:你是從承德來的。   李玉翎道:不錯。   亭中女子道:我聽說,大刀會讓承德行宮神武營一個姓李的挑了,難不成那個姓李的就是你!   李玉翎道:貴會的消息很靈通。   亭中女子道:真是你。   李玉翎道:不錯,是我。   亭中女子沒說話,沉默了良久始道:難怪你敢一個人來赴我的約,藝高人膽大,是不,可是我要告訴你,斧頭會不比大刀會。   李玉翎道:我看不出貴會跟大刀會有什麼兩樣。   亭中女子微一點頭道:你錯了,往後你就知道了!   李玉翎道:希望如此,姑娘要沒有別的事,我要告辭了。   別忙。亭中女子抬起了玉手,道:你請亭裏坐坐,我跟你打個商量,好不?   李玉翎道:我一直都是站在這兒,現在我站在這兒說話也是一樣   亭中女子笑笑說道:你有單挑大刀會,獨闖斧頭會的萬丈豪氣,如今難道怕我一個弱女子吃了你不成?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姑娘,這一著算是用對了,我生平最怕激。   邁步走了過去。   進小亭跟那蒙面女子對面坐下,那站在蒙面女子身邊的年輕人,惡狠狠的直盯著李玉翎,李玉翎裝沒看見。   剛才在亭外,站得遠,倒不覺得什麼,如今跟這位蒙面女子對面而坐,近在咫尺,李玉翎只覺得一陣陣蘭馥異香從鼻子裏鑽,同時,他也看得清楚,對面這位姑娘冰肌玉骨,十分動人。   雖然她蒙著面,讓人無法看見她的廬山真面目,可是從她那美好的身材,以及凝脂般肌膚看,這位姑娘應是位神仙中人。   他這裏正自心念轉動,只聽蒙面姑娘輕笑開口說道:你的膽子比別人大點兒,你我的立場雖屬敵對,可是我現在竟有心折之感了。   李玉翎淡然說道:謝謝姑娘,姑娘有什麼話,還是早說吧!   蒙面姑娘道:你這麼急著回去了?   李玉翎道:身在官家,總不能那麼隨便。   蒙面姑娘微一點頭道:說得也是,好吧!讓我自己再試過你。   輕抬皓腕,緩伸玉手,隔著桌子向李玉翎抓了過去。   乍看,這絕不像出招制敵,而像情侶亭中對坐,她情不自禁要握情郎的手。   實際上,行家一看便知,蒙面姑娘這一隻玉手已然攻向了李玉翎前身十二處大穴,威力無匹。   李玉翎心頭暗暗一震,道:我沒想到姑娘有這麼好的一身所學。   他也抬起了左掌,五指微曲,欲迎還拒,隱隱向蒙面姑娘一段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皓腕揮去。   蒙面姑娘嬌軀一震,道:好功夫,你再試試。   玉手往回一收,水蔥般一扣食指伸出,手停在胸前,尖尖玉指逕指著李玉翎的胸口,一動不動。   李玉翎淡然一笑,也收回了手,往面前石桌上一放,兩眼凝注蒙面姑娘那尖尖玉指,嶽峙淵渟,跟尊石像一般。   行家眼裏,一動一靜,蒙面姑娘著勁待發,在找遍李玉翎的空隙,隨時可作閃電一擊。   而李玉翎處在防守地位,右手放在石桌上,準備隨時拒敵。   一時之間這荒郊曠野中好靜,那些斧頭會的人個個瞪大了眼注視著亭中的變化,那站在蒙面姑娘身邊的年輕漢子,更是連氣也不敢喘一口。   半晌過去,蒙面姑娘那根尖尖王指泛起了輕微顫抖,像是玉指上挑著千斤重物,不勝負荷。   李玉翎仍然像尊石像般,凝望著那根玉指,兩眼不眨一眨。   又片刻過去,蒙面姑娘那水蔥般玉指顫抖得越發厲害,就在這時候,李玉翎放在石桌上的那隻右掌,也微微動了一下。   突然,蒙面姑娘皓腕前探,直直前伸的那根五指閃電點出,李玉翎抬起了右掌,直立,恰好封住蒙面姑娘這一指。   眼看這一指一掌就要碰上,蒙面姑娘皓腕倏沉,又飛快地把手收了回去,李玉翎那隻右掌也跟著落在石桌上。   李玉翎說: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蒙面姑娘沒說話,半晌之後才開口,說話有氣無力:你為什麼不趁虛跟進,在這種情形下,你只要輕輕一掌便可置我於死地。   李玉翎緩緩說道:我跟姑娘無怨無仇。   蒙面姑娘搖頭道:你錯過機會,你不知道,斧頭會的人向來是睚眥必報的,不到你躺下,絕不甘休。   李玉翎道:那任憑姑娘了。   蒙面姑娘沉默了一下,搖頭說道:因小故樹強敵,那是大不智,我不願意跟你為敵!   李玉翎道:多謝姑娘。   蒙面姑娘道:我還有後話,我不跟你為敵,可是我有條件,二者任你選一。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姑娘,你沒有提條件的權利。   蒙面姑娘聽若無聞,道:第一,你加盟斧頭會,但可以不離開官家,斧頭會總堂之上,我讓你坐在我的下首;第二,你放手別管鐵奎的事,這樣你我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李玉翎道:謝謝姑娘好意,這兩個條件我都不能接受。   蒙面姑娘道:有理由麼?   李玉翎道:本不需任何理由,可是我仍願意說說,前者,我身在官家,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不容私自參加民間幫派;後者,鐵奎是我的朋友,這件事我雖然插了手,便不能虎頭蛇尾,有始有終,而且我更不能背棄朋友。   蒙面姑娘道:你讓我對鐵奎有點嫉妒,為什麼你是他的朋友,而不是我。   李玉翎道:謝謝姑娘。   蒙面女子道:你要知道,今天是咱們初會,而且是我邀你來的,我不便為已太甚,錯過今日,你我就是生死大敵,我會不惜一切,也會不擇手段,非置你於死地不可,斧頭會不容有威脅存在。   李玉翎雙眉微揚,淡然一笑道:我仍是那句話,任憑姑娘了。   他站了起來。   蒙面姑娘跟著站起來,道:你為什麼也非跟我為敵不可。   李玉翎道:並不是我非跟姑娘為敵不可,而是姑娘要跟我為敵,姑娘請想想看,三姑娘本是鐵奎的人,兩個人心許情悅,已論婚嫁,令弟不但超越了地盤,犯了江湖大忌,而且纏住三姑娘不放,假如反過來令弟是鐵奎,令弟又會怎麼樣,會像鐵奎這樣一忍再忍麼?姑娘居長,不思管束令弟,反而助令弟尋釁,這不等於助長令弟的氣焰,鼓勵他去尋釁欺人麼?   姑娘非世俗女子,這一點應該明白,也應能思及後果利害,為貴我雙方都好,還請姑娘三思而後行,告辭。   一抱拳,轉身出亭而去。   那六名中年漢子與十名持斧壯漢,行動如風,立即圍上來攔住了李玉翎的去路。   李玉翎停了步,卓立不動。   只聽亭中女子道:讓路,送客。   一十六名斧頭會人馬上閃向兩旁,李玉翎邁步行去,兩名壯漢提燈跟在他身後。   蒙面女子站在小亭中,一動不動,隔著那層蒙面紗直望著李玉翎出了那片矮樹叢,這時候那年輕漢子開了口,口氣一派不滿意。   蒙面女子霍地轉過身子冷冷說道:不放他走怎麼辦,是你能把他留下,還是我能?   年輕漢子揚著眉道: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就不信偌大一個斧頭會對付不了一個人。   蒙面女子冰冷冷說道:你有辦法你去,我管不了,都是你惹出來的,你還告訴你,在這個姓李的沒除去之前,我不許你再到那女人那兒去,你要不聽我的你可會吃大虧,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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