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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男子漢 獨孤紅 15457 2023-02-05
  張家口是察哈爾的省會所在,也是控制長城的一個要隘,無論古今當朝之用兵,都以張家口為根據地。   張家口一詞,原指出入長城之關門而言,張家口屬萬全縣管,簡稱張垣,是個標準的塞北荒城。   張家口最著名的是馬市,距大境門外半里許有馬橋者,每年從六月起到九月初十是集會之期。   外馬,來自洮南青新一帶,不止幾千里外,馬市之盛為漠北之冠,北平一帶吃的羊肉也都來自張家口,所謂口外羊,嫩而肥。   這一天正趕上馬市大境門外的馬橋一帶,萬頭鑽動,人聲沸騰,馬嘶喧天,老遠地便能聞見馬身上那股子特有的味兒。   瞧,東一圈,西一圈,每個圈裏都圍著近百匹好馬,旁邊圍滿了從各處來的人,一個個在場外品頭論足,有的不遠千里,慕名而來,想不惜代價挑選一匹好馬,有的則是純為看熱鬧來的!

  在那熙往攘來,幾乎水洩不通的人群中,擠著這麼兩個人,一個是皮帽、皮襖、皮褲,鬍子一把,挺有精神的瘦老頭兒,一個則是位白淨臉兒,長得細皮嫩肉,打扮乾淨的年輕人。   真是,這是什麼天兒,日頭能曬出人的油來,這老頭兒還一身寒冬的打扮,也不怕燜熟了。   其實他也有他的道理,在這朔漠一帶白天固然熱得人流油,可是到晚來卻能凍得人渾身打哆嗦。   上了幾歲年紀的人,他是寧可白天熱一點兒,也不願晚上受凍。   這位老大爺是李玉翎的賴大爺,也就是神州八異之首的古大先生,當然,那位細皮嫩肉的年輕人,也就是女扮男裝的芸姑。   在這種地方,老頭兒帶個年輕大姑娘,既礙眼,也惹麻煩,所以芸姑只有喬裝改扮了一番。

  爺兒倆在人堆裏擠來擠去,好不容易地擠到了一片場子之前。   場子前自有馬販那一幫人,一個打扮粗獷豪放的年輕漢子上下打量了賴大爺兒倆開了口:這位老大爺,挑一匹吧!那邊兒是一撥兒,一撥兒喊價賣的,我們這兒倒是一匹匹零賣的,您瞧瞧,全是上好的蒙古種,那一匹都是千中一選的,那一匹都能讓人中意!   賴大爺微一搖頭道:可買不起,是我們這位少爺想挑一匹。   那位少爺是比這位老頭兒氣派得多,那年輕壯漢子立即轉了目標,哦地一聲道:原來這位是您家少爺,小的有眼無珠,失敬,失敬,您貴姓,那兒來?   芸姑掃了他一眼道:古,承德來的   轉過頭去道:老人家給我挑一匹!   賴大爺在成群的馬匹裏東看看,西看看,突然抬手一指道:少爺,還是那匹吧!那匹烏騅相雄偉,骨骼奇,身長蹄大,是匹難得的好馬

  賴大爺話剛說完,那年輕壯漢子面泛驚容,一陣抽搐道:老大爺好眼力,沒想到老大爺是位相馬的好手,沒錯,這匹烏騅是我們這場子頂尖兒的一匹!   芸姑轉過臉去道:什麼價錢?   那年輕壯漢子咧嘴一笑道:您剛才聽這位老大爺說了,這匹烏騅是匹難得的好馬,好馬自該有好價,可是您頭一回光顧,做這回生意還望有個二回,我不敢多要,您也別少給,這樣吧!您給這個數兒?   他伸出右手攤開五指。   賴大爺可沒問他這是五百兩還是五十兩,老眼一翻道:你漫天要價,我就地還價,我出這個數兒。   他右手大拇指扣中指,直伸另三根指頭在那年輕壯漢子眼前晃了一晃。   那年輕壯漢子一怔,臉色也為之一變,道:老大爺,千里馬可難求啊!

  賴大爺道:我知道!   那年輕壯漢子道:二位有誠意!   賴大爺道:不然我們就不會這麼遠地跑到張家口來了,張家口的馬市雖然出名,可是論馬市也不只這張家口一處,你說是不是?   那年輕壯漢子深深地看了賴大爺一眼,道:老大爺說得有道理,只是這宗買賣我不能做主,麻煩您二位在這兒等一下,我去跟我們大哥商量一下!   賴大爺抬手往左邊一指,道:這兒人多,不方便,那兒有家茶館兒,我們倆茶館兒裏坐坐,沏一壺好茶邊喝邊等去。   他一拉芸姑,轉身往左行去。   那年輕壯漢子兩眼直盯著賴大爺跟芸姑老少倆的背影,站在場邊兒沒動,這時候從場子裏鑽出個人來。   那是個子挺壯的中年漢子,濃眉大眼,一臉的絡腮鬍,他望著賴大爺跟芸姑的背影,道:幹什麼,老七。

  那年輕壯漢子道:他們要見瓢把子!   那絡腮鬍中年漢子哦地一聲道:是誰?   那年輕壯漢子搖頭說道:不清楚。   絡腮鬍漢子道:那條線兒上的?   那年輕壯漢子道:沒瞧出來。   絡腮鬍壯漢子收回目光,望向那年輕壯漢子,道:這可好,敢情全不知道,你沒問,他倆也沒說?   那年輕壯漢子道:那年輕的說姓古,承德來的,那老的打了個手勢。   絡腮鬍漢子兩眼一睜,奇光外射,道:老子,秦爺在承德讓人做了,林哥兒他們也剛從承德回來,你可別把狗腿子帶進了門。   那年輕壯漢子道:不會吧!我瞧不像,狗腿子怎會打那手勢?   絡腮鬍漢子冷哼一聲道:讓我瞧瞧去。   那年輕壯漢子伸手一攔,道:別,三哥,這件事兒該會知會常爺一聲去,看他怎麼辦,咱們聽他的,擅做主張鬧出事兒來不是玩兒的!

  絡腮鬍漢子沒說話,搖頭往來行去,那年輕壯漢子忙跟了上去。      這兒是有家茶館兒,這家茶館兒就在馬市邊兒上,兩開座打適當座面,挺大,近三十副座頭,幾乎賣個滿座。   裏頭什麼樣的人都有,茶味兒、煙味兒,還帶著牲口身上那股腥味。   賴大爺跟芸姑撿了一副靠裏的座頭,爺兒倆面對坐著,芸姑面向裏,賴大爺面向外,門口來往的人他可以盡收眼裏,進進出出這家茶館兒也瞞不了他。   賴大爺要了一壺香片,伙計躬身哈腰走了,芸姑開口問道:您看他們會   賴大爺遞一眼色道:你把這兒當成了什麼地方?   芸姑冰雪聰明,一點就透,沒再說話沒再問。   一會兒工夫,茶來了,熱騰騰的一壺,伙計端著一壺茶兩個茶盅往這桌上走,就在這時候,門口進來了三個人,一前二後。

  賴大爺沖那剛放下茶的伙計一擺手道:勞駕再拿回茶盅來。   兩個人要三個茶盅,那伙計一怔,賴大爺接著又說道:我還有個朋友,已經跟到了!   那伙計這才答應一聲,轉身便走了。   進來的這三個,後頭兩個那絡腮鬍漢子跟那年輕壯漢子,前頭那一個是個高高個子的中年漢子,長眉細目白淨臉,唇上留著兩撇小鬍子,穿著挺講究,也挺氣派,一件紫緞長袍,袖口捲著,露出雪白的兩股襯褂袖,手裏還拿著一柄摺扇,扇骨烏黑烏黑的。   此人一進茶館兒,茶館兒的伙計忙了,放下別的事兒全迎了過去,躬身哈腰賠上滿臉笑,你一句,我一句,既恭敬又周到。   連櫃檯裏的掌櫃都迎出了櫃檯,而且在座茶客之中十個有九個都起身離座打招呼,都帶著三分小心,由此可知此人之來頭。

  賴大爺低低說了聲:是個人物,丫頭,你只管坐你的,別動。   那三個目不斜視,也沒回聲,逕自直奔賴大爺跟芸姑這副座頭,到了座頭前往那兒一站。   小鬍子拿眼一掃開了口:二位就是承德來的朋友。   那年輕壯漢子在小鬍子身後說道:老大爺,這是我們常爺,專管接待各處來的朋友!   賴大爺道:原來是迎賓六爺,請坐!他抬手讓坐。   那姓常的小鬍子沒客氣,一拉椅子坐在賴大爺跟芸姑之間,那絡腮鬍漢子跟那年輕壯漢子跨一步雙雙到了他身後。   姓常的小鬍子眼一掃道:老哥沒說錯,我職司迎賓,行六,認識我的朋友都叫我常老六,請教。   賴大爺道:不敢,我姓古   一指芸姑道:這是我的閨女!

  絡腮鬍漢子跟那年輕壯漢子一怔,姓常的小鬍子也一愕,旋即笑道:原來是令嬡,老哥不說我還真瞧不出是位姑娘。   賴大爺淡然一笑道:趕上馬市人雜,改扮改扮兒免礙眼。   姓常的小鬍子長眉一揚 道:這個老哥放心,只要是朋友,張家口到處是弟兄,有那敢找事兒,常某要他留下一雙手。   賴大爺道:謝謝六爺。   姓常的小鬍子道:既然是朋友,老哥就別客氣,我還沒弄清楚老哥的來意,匆忙之間兩個兄弟也沒來得及告訴我   賴大爺道:我想見榮當家的,煩請六爺引進。   姓常的小鬍子道:那不敢,不過在沒弄清楚之前,無論那兒來的朋友,我不敢輕易往門裏帶,再一說老哥你他不好意思讓我為難是不?   賴大爺淡然一笑道:常六爺,讓我先說一聲,常六爺剛才指的那兩回事兒我都清楚,常六爺指的可是秦天祥

  絡腮鬍漢子臉色一變,冷哼聲中伸手就往下摸。   芸姑淡然一笑道:閣下,別魯莽。   翻手一指飛點而出,正點在那絡腮鬍漢子的手脈上,那絡腮鬍子悶哼一聲往後退了一步。   姓常的小鬍子就在芸姑身邊,芸姑快得能讓他來不及阻攔,他的臉上泛起驚容,瞪大了眼。   女兒如此,乃父可知。   賴大爺抱起了拳說道:我這個閨女無狀,失禮冒犯之處,我在這裏向常六爺請罪了!   姓常的小鬍子臉色剎時恢復正常,抱拳回禮,道:好說,是他魯莽,令嬡教訓得是,常某人倒該向令嬡致謝。   說著抱拳的雙手轉向芸姑。   芸姑沒說話。   賴大爺也好像沒看見,接著說道:至於後者,我可以告訴常六爺,常六爺的幾位兄弟是碰見了我的紀八弟   姓常的小鬍子陡然一驚,道:這麼說,您您是大先生!   賴大爺含笑說道:不敢,古震天拜望榮當家的。   姓常的小鬍子變色站起,道:怪不得,原來是大先生跟常六有眼無珠,白長了這一對招子,大先生千萬別見怪。   轉臉抖手,喝道:小七,備馬去,我送大先生跟古姑娘山裏去。   那年輕壯漢子應聲飛步奔了出去。   賴大爺道:有勞常六爺了!   姓常的小鬍子回過身來說道:大先生這是折煞常六,您八位前輩異人,威名震寰宇,放眼江湖,那一個不以見過您八位引為畢生傲事,大刀會裏常六真福緣深厚造化大。   賴大爺笑笑說道:六爺這一說給古震天這張老臉上抹了不少粉!   說話間蹄聲響動,那年輕壯漢子已拉著三匹鞍配齊全的高頭駿馬,出現在茶館兒門口了。   常六當即欠身擺手,道:大先生跟姑娘請!   芸姑要付茶資,常六伸手一攔道:姑娘,您這是打大刀會的臉。   賴大爺道:那就別跟六爺客氣了。   爺兒倆站起來走了出去。   轉眼間三騎一前二後馳出了馬市,筆直地往西馳去。      塞外風沙大,加以三匹健騎快,沒辦法說話,一張嘴就是一嘴砂。   三匹健騎鐵蹄翻飛,沒多久就到了張家口西的錫兒山下,前面的常六沒停馬,在前帶路磕馬竄上山道。   賴大爺跟芸姑也當即抖韁跟了上去。   山路蜿蜒,但不難走,三匹健騎仍可奔馳如飛。   沿途有不少明樁暗卡,一色黑衣壯漢,背插大刀,刀把上一塊紅綢布隨風飛揚。   那些樁卡大漢個個精壯結實,人人一臉慓悍色,一望可知是猛勇善鬥的能手,有常六帶路,一路通行無阻。   盞茶工夫之後,一座宏大莊嚴的廟宇呈現眼前。   廟前橫匾四個大字,寫的是:雲泉古剎!   常六翻身離鞍,下地抱拳,道:大刀會總舵已到,大先生跟姑娘請下馬。   賴大爺跟芸姑當即停馬離鞍,剛下地,從雲泉古剎裏奔出兩個年輕黑衣漢子,近前躬身道:六爺!   常六一擺手道:把馬匹接過去,然後進去通報,就說神州八異古大先生到,請瓢把子親出迎接!   那兩個年輕漢子還沒有答應,賴大爺已然抬手說道:六爺,請收回成命,千萬不可,古震天登門拜望,來此是客,假如方便,麻煩六爺帶我們爺兒倆進去   常六不依,賴大爺不肯,一陣推讓之後,還是依了賴大爺,馬匹交給了那兩個年輕黑衣漢子。   賴大爺跟芸姑爺兒倆跟著常六直往雲泉古剎走去。   賴大爺跟常六邊走邊說話,芸姑跟在後面則趁機打量這座雲泉古剎,只見這座雲泉古剎規模十分宏大莊嚴,雖然沒進到裏頭去,但估計一下這座古剎的殿底至少也有幾十楹。   看樣子這座古剎年代很久了,可是還沒有殘破兒缺的跡象。   進大門一個大天井,正面是大殿,兩邊是兩排神房,屋頂綠瓦,風水牆一色紅磚,雕樑畫棟,飛簷狼牙,算得上是個大禪林。   禪林是禪林,可就不見和尚,游目所及,全是清一色的黑衣勁裝壯漢。   要按這雲泉古剎的佔地看,這大殿後頭還該有殿宇禪房,甚至還該有片後院。   果然,常六在這大天井裏停也沒停,帶著賴大爺跟芸姑爺兒倆,從大殿側一直往後行去。   剛繞過大殿,迎面走來兩個也穿紫緞長袍,打扮跟常六相同的中年漢子。   一高一矮,高的瘦高,矮的矮胖,年紀都在四十以上,步履之間也都穩健,一看就知道不是庸閒之人。   常六立即對那兩個道:四哥、五哥,進去跟瓢把子說一聲,就說神州八異之首古大先生到。   那兩上下打量了賴大爺跟芸姑,轉身走了來路,等那兩個過了第二座殿宇,賴大爺問道:這兩個是   常六道:是常六的黃旗四哥跟黑旗五哥。   賴大爺道:原來是貴會的四、五二位堂主,剛才應該拜識拜識。   常六道:好說,大先生抬舉我兄弟了。   說話間也跨過了第二座殿宇,剛跨過第二座殿宇,腳下的石板小路忽彎,直通一座月形門。   果然,月形門裏是個佔地幾跟前院同的後院,曲徑禪房,林石幾片,花草到處,清幽已極,佛門淨地的確不同於一般。   進了月形門迎面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滿臉絡腮鬍,長得威猛的黑大漢,一個白淨臉兒,文質彬彬,很秀氣的中年俊漢子,黑大漢一襲黑袍,俊漢子一件白衣。   常六老遠地便沖這兩位躬下了身,恭謹異常地道:見過二爺、三爺。   黑衣漢跟俊漢子則一起沖賴大爺抱起拳,黑大漢道:我大哥一條腿不好走路,趙大海、柳青琪特代大哥在這兒恭迎佳賓,還望大先生見諒。   賴大爺抱拳答了一禮,道:豈敢,古震天來得魯莽,還望二位海涵。   常六在一旁說道:大先生,這兩位是我們瓢把子的拜弟。   賴大爺道:原來是二當家跟三當家的,失敬。   趙大海說了聲:不敢。   那柳青琪則沖著常六一擺手道:老六迎得貴客來,辛苦了,前頭歇著去吧!   常六恭應一聲,躬身退出了後院。   柳青琪的目光從芸姑臉上掠過,道:我大哥在裏頭候駕,二位請。   趙大海道:容我兄弟前頭帶路。跟柳青琪轉身往裏行去。   芸姑揚眉輕哼了一聲:這榮奇好大的架子。   賴大爺則淡淡一笑,沒說話。   趙大海跟柳青琪前頭帶路,踏著那條石板小路一陣拐彎,最後停在一間禪房前。   這間禪房可不比靈泉古剎裏別的禪房,特大,也特別精緻氣派,門口還站著兩個中年黑衣壯漢。   趙大海跟柳青琪停了步,兩邊一分,一起揮手說道:大先生請。   請字方落,從這間禪房裏走出一人,那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漢子,年紀也在四十以上,獨腿,左臂下一根鐵拐柱地,那張清瘦臉上,膚色黑,虯鬚如蝟,圓眼,一對招子精光四射,閃閃逼人。   這就是大刀會的總瓢把子獨眼榮奇,聞名不如見面,見了面不免讓人失望。   要說失望,那是招子不夠亮的人,其實行家一看就知道!   這位大刀會的總瓢把子是位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一身修為怕不在當今幾個大門派的掌門之下。   賴大爺當即就是一抱拳:怎敢榮大當家   一句話還沒說完,榮奇已然說道:古老這是怪榮奇沒有出外恭迎!   賴大爺淡然一笑道:大當家的要這麼說,古震天就不敢再說什麼了!   榮奇讓開門路,右手一擺手:古老請   抬眼擺手道:三弟咐咐備一桌去。   柳青琪等應一聲轉身而去。   趙大海跟賴大爺爺兒倆進了禪房。   進禪房再看,這間禪房裏的擺設沒有一件不名貴,沒有一件不精緻,較諸那個王府,或那個大戶人家的擺設毫不遜色。   賴大爺不免多看了兩眼,榮奇卻在一旁笑道:不瞞古老,應不怕古老見笑,這兒的一桌一椅全是我從那些滿虜官兒的家裏搶來的。   敢情是不花銀子的那就難怪了。   迎面牆上掛了張漢壽亭侯像,一手春秋,一手持髯,周倉把刀,關平捧印侍立身後。   賴大爺是老江湖,這能不懂,跨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就是一躬身。   榮奇在邊上陪了一禮,然後擺手讓坐。   坐定,榮奇凝目望向姜姑:古老,這位是   賴大爺道:小女古芸。   芸姑那能不懂江湖禮數,欠個身道:古芸見過大當家的!   榮奇哎喲一聲抬手說道:榮奇這對招子閱人無數,今兒個可是走眼了,沒想到是古老令嬡古姑娘當面,不敢當,不敢當。   轉眼望向賴大爺,笑容稍斂,道:古老,咱們都是江湖上長跑了多年的,客氣話不必多說,恕我開門見山,請教一聲古老的來意!   賴大爺淡然一笑道:大當家的快人快語!乾脆,爽快,更兼豪邁,讓人敬佩,既然大當家的有了吩咐,我也就不再多作廢話。   目光一凝,接道:我是為查貴會秦爺,跟秦爺的幾位把兄弟而來。   趙大海臉色為之一變!   榮奇則神色如常,道:古老說的是秦天祥?   賴大爺道:正是。   榮奇道:古老請明說。   賴大爺道:大當家的當已知道貴會這位秦爺已經折在了承德?   榮奇道:這個我早就知道了,秦天祥在大刀會裏算得一名好手,是我一條得力臂膀,折了他讓人心痛。   賴大爺是何許人,還能不明白榮奇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麼?   他點點頭道:折了一條得力臂膀,的確是讓人心痛,只是,大當家的可知道他是折在何人之手麼?   榮奇道:他是我手下的一名弟兄,折在誰手裏該都一樣。   他這是堵賴大爺的嘴。   賴大爺豈是好鬥的,淡然一笑道:大當家的要這麼說,古震天這後話可就不便出口了?   榮奇倏然一笑道:是榮奇失禮失態,古老請說。   賴大爺道:據大當家的所知,貴會這位秦爺是傷在一個滿虜鷹犬手裏,此人姓李,也出現天威牧場,可是?   榮奇道:不錯,正是這樣。   賴大爺道:大當家的可知道殺貴會這位秦爺,是誰的主意麼?   榮奇道:這個還要請古老指教。   好說。賴大爺道:據我所知,這是天威牧場場主宮天鶴的主意。   榮奇哦地一聲道:怎麼,會是宮天鶴麼?這麼說是秦天祥露了底?   賴大爺道:正是,大當家的,宮天鶴早看破了貴會這位秦爺的身分,但此人心智深沉,他不沾血腥,卻假手他人除去了貴會這位秦爺。   榮奇淡然一笑道:而那個姓李的則得著秦天祥的脊梁背爬上了高枝。   賴大爺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榮奇道:不管怎麼說,這個姓李的在天威牧場跟秦天祥共過事,他到承德去也是秦天祥送他去的,他竟忘恩負義殺了秦天祥,這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賴大爺道:大當家的說的不錯,接江湖規矩,此人該剝皮剜心。   榮奇一怔,道:古老怎麼說?   賴大爺含笑說道:難道大當家的沒聽清楚?   榮奇道:我還當古老是為那姓李的做說客解樑來的。   賴大爺淡然一笑道:大當家的想必是根據秦爺那幾位把兄弟的回報這麼說的!   榮奇一點頭道:不錯,秦天祥那幾個把兄弟說,古老那位八弟紀老伸手攪下了這件事,神州八異威名震寰宇,榮奇這個大刀會惹不起,心裏正在作難。   好尖銳的詞鋒。   賴大爺含笑說道:大當家的不必作難,古震天此來一為賠罪,二來就是向大當家的當面有所解釋。   賴大爺接著又道:我來說明,古震天那位八弟只是伸手攔這件事,可不是伸手攪這件事。   榮奇道:這攪與攔兩個字有什麼不同,還望古老教我?   賴大爺道:豈敢,大當家的當知道,攪事就是架樑,至於這個攔字,都可以解稱為勸架   榮奇哦地一聲道:莫非那姓李的跟古老幾位有甚淵源。   這是罵人不帶髒字兒。   賴大爺淡然一笑道:大當家的明鑒,古震天幾兄弟的朋友弟子,可沒有一個棄祖忘祖,賣身投靠甘心當鷹爪狗腿的。   榮奇臉一紅道:那我就不懂紀老為什麼伸手攔這件事了!   賴大爺道:我說這句話不知道大當家的信不信。   榮奇道:古老的話榮奇豈敢不信,請說就是。   賴大爺道:謝謝大當家的,我說我那位八弟伸手攔這件事,是為貴會好。   榮奇哦地一聲道:紀老所以伸手攔這件事大刀會好,榮奇愚昧,還望古老明教。   豈敢。賴大爺道:大當家的,可知道這宮天鶴為什麼要假手這姓李的,除去貴會這位秦爺麼?   榮奇道:我剛聽古老說,宮天鶴心智深沉,手不沾腥   賴大爺道:不錯,我是這麼說的,只是這只是原因之一,也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這姓李的甚得宮天鶴鍾愛,有意假他之手除去貴會這位秦爺,讓他立下這樁大功,如大當家的適才所說,讓他踩著貴會這位秦爺的脊梁背爬上高枝。   榮奇哦地一聲凝目問道:是這樣麼,古老?   賴大爺淡然一笑道:據我所知宮天鶴把這姓李的看做未來的東床佳婿,如果大當家的不信,可以派人到承德去看一看,宮天鶴的那位獨生女現在正在承德那姓李的那兒呢!   榮奇聳了聳眉道:古老既這麼說,榮奇不敢不信,只是這姓李的是宮天鶴的未來女婿又如何?   賴大爺道:恕我直言一句,大當家的這大刀會可能跟宮天鶴的天威牧場一拚?   榮奇笑了,笑得有點冷,道:敢情古老幾位是怕榮奇鬥不過宮天鶴,榮奇真要當面謝謝古老了   賴大爺道:大當家的請別動肝火,這不是鬧意氣的事,姑不論宮天鶴本人跟他那天威牧場的實力如何,他左有承德、神武營為助,右有北京城禁衛八旗為援,一旦鬥起來,試問大當家的這大刀會是強得過神武營呢?還是敵得過禁衛八旗?   榮奇臉色變了一變,一時沒能說上話來。   賴大爺跟著又是一句:我還得提醒大當家的一句神武營是禁衛八旗裏最精銳的一營,那火器不是血肉之軀所能抵擋的。   榮奇陡揚雙眉,道:多謝古老一再明教,只是照古老這麼說,秦天祥豈不是要白死了   賴大爺道:大當家的恕我直言,小不忍則亂大謀,若跟整個大刀會比起來,貴會這位秦爺只是小犧牲。   榮奇兩眼暴瞪,虯鬚責張,威態嚇人,趙大海砰然一聲拍了桌子。榮奇轉眼過去喝道:放肆,還不快給古老賠罪。   趙大海可真聽榮奇的,怒色一斂站起來沖賴大爺一抱拳,榮奇坐在一邊沒再說話。   賴大爺還能不明白,榮奇這一手是明白的表現不高興,也是存心給他難堪,賴大爺沒在意,笑笑也沒說話。   榮奇目光一凝,道:古老大駕蒞臨,為的就是這點事麼?   賴大爺道:本來還有別的事,我如今倒不便出口了。   榮奇道:以古老的身分,應該有容人雅量。   賴大爺笑道:大當家的這句話讓我難言感受,休說二當家的只是一時激動,拍拍桌子,就是把唾沫吐在古震天的臉上,古震天也能讓它自乾,只是大當家的跟二當家的如今正在氣頭上,加之大當家的剛才分明有逐客之意,古震天焉敢不識趣地坐著不走,喋喋不休呢!   榮奇一臉黑臉漲得通紅,道:榮奇知過,還望古老雅量寬宏,高賜明教。   不敢。賴大爺道:大當家的既有吩咐,古震天敢不從命,大當家的是位豪爽人物,古震天不敢再繞著圈子說話,古震天這主要的來意,是要請大當家的領導大刀會群雄致力匡復,為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盡一點心意!   榮奇突然笑了,道:古老以為榮奇這大刀會是幹什麼的?   賴大爺道:我不敢說大當家的這大刀會不是為對付滿虜而創,但大當家的這大刀會是不是致力於匡復,為的是不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還請大當家的自問。   榮奇揚了揚眉,道:古老,滿虜奪我神州,我欲驅滿虜出關,還我神州,這有什麼不對,榮奇這大刀會的弟兄,無一不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怎說我不是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盡心盡力?   賴大爺道:這麼說大當家的這大刀會確是為了漢族世胄?   趙大海突然說道:古老何不乾脆說是要大刀會跟著別人走,為別人去流血流汗,賣力賣命。   賴大爺目光一轉,望著趙大海道:這麼說,大刀會一面是幹自己的,為自己流血流汗,賣力賣命了?   趙大海一點頭道:不錯。   榮奇沒說話,顯然他是默許了。   賴大爺道:二當家的錯了,也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輩致力於匡復大業,至於說跟著誰走,我輩為的是我大好神州,為的是我億萬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二當家的又怎麼說是為別人流血流汗,賣力賣命,剛才曾聽得大當家的說過,大刀會的弟兄無一不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大刀會這流血流汗,賣力賣命,能說是為別人麼?   趙大海濃眉連連軒動,道:那麼趙某請教,一旦盡逐滿虜出關,神州還我,天下誰為主?   賴大爺道:二當家的問得好,先朝宗室猶在,朱家子孫未絕。   趙大海道:好一個先朝室猶在,朱家子孫未絕,趙某人請教,為什麼有先朝宗室,朱家子孫才能為主天下。   賴大爺正色說道:二當家的,這是正統。   趙大海仰頭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正統,以趙某人看,那張龍椅可不是他朱家的傳家寶,如今天下無主,群雄逐鹿中原,誰行將來誰就是天下之主,想當初劉邦跟項羽爭的是什麼?大刀會為的是自己,不成那就沒有話說,成了大刀會的總瓢把子就是天下之王。   榮奇神色微動,道:二弟,你太激動了,坐下來,坐下來。   趙大海乖乖坐了下去。   容他坐定,賴大爺始淡然一笑道:二當家的這話,似乎不是大當家的意思。   榮奇道:古老,志不同,道不合,又豈能義結金蘭,上效桃園!   賴大爺道:這麼說二當家的意思,也就是大當家的意思!   榮奇道:事實如此,榮奇不願否認,也沒有否認的必要。   賴大爺笑笑說道:大當家的當代奇豪,英明半生,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榮奇道:我這種想法有什麼不對,又有什麼不好,昔後漢天下三分,魏、蜀、吳爭漢鼎,十八家諸候。   賴大爺道:大當家的,那曹瞞被後世稱為漢賊。   榮奇道:古老,那劉備是正統的,而後來稱主為君的卻是司馬氏,可見這天下更不是注定是那一個人的。   賴大爺笑道:沒想到大當家的有這麼好、這麼高明的辯才。   榮奇道:古老,這是先例,無關辯才。   賴大爺還待再說。趙大海那裏又站了起來,望著榮奇道:大哥,古老不遠千里而來,咱們若一口拒絕,未免不近人情,也讓古老失望   榮奇翻了翻兩眼道:那麼以二弟之見呢?   趙大海轉望賴大爺道:請古老拿出點什麼,只能讓人口服心服,大刀會就聽古老的,如若不然那就委曲神州八異跟著大刀會走!   榮奇一拍桌子道:你瘋了,敢跟古老這麼說話。   趙大海道:大哥,這是江湖規矩,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不。榮奇搖頭說道:還有更好的辦法,古老蒞臨我未能親近,稍待卻要以一杯水酒恭送古老下山,古老是江湖前輩,也是咱們大刀會的朋友,不可傷了彼此的和氣。   趙大海冷冷一笑:大哥,除非咱們聽別人的,要不然只怕這和氣非傷不可,要是大刀會不聽古老的,以我看今後大刀會頭一個要應付的,就是古老跟古老那幾位兄弟。   榮奇轉眼望向賴大爺,道:是這樣麼?古老?不會吧。   賴大爺焉能聽不出榮奇跟趙大海二人一搭一擋,非逼自己拿出點什麼,而又不願落個失禮之名。   他當即淡然一笑道:大當家的,跟二當家的都夠高明的,事實如此,古震天不願否認,事關匡復,非友即敵。   榮奇微一搖頭道:這麼說來,我只有聽我這位二弟的了。   趙大海一聽這話,當即揚眉就是一聲沉喝:來人。   門外一名黑衣壯漢應聲走了進來。   趙大海一揮手道:備油鍋。   那黑衣壯漢應聲出門而去。   賴大爺臉色如常,老臉上仍掛著一絲笑意。   芸姑的臉色卻變了一變。   榮奇更皺眉說道:二弟,你怎麼跟古老較這玩藝兒?   趙大海道:大哥,拿刀動杖的有傷和氣,拳來腳往也夠膩人。   榮奇搖搖頭,沒再說話。   沒一會兒工夫,步履響動,只聽門外有人恭聲說道:稟瓢把子,油鍋到。   趙大海喝道:抬過來。   答應聲中,兩個黑衣壯漢抬著一大鍋油走了進來,剛進門就顯然熱氣逼人,望之讓人膽顫心驚。   兩個黑衣壯漢抬著那鍋油直到榮奇座前才停了步。   趙大海跨前一步,眼望賴大爺一招手道:古老只敢把手伸進油鍋裏再抽出來,大刀會從今後就聽古老的。   那有這一說,讓人家放一下心。   賴大爺站了起來,含笑說道:二當家的,古震天明白,這一鍋沸油就是鐵打的金剛,銅羅漢也禁受不住,何況古震天一個血肉之軀,古震天活了這麼一把年紀,什麼功夫都練過,可是對這一鍋沸油我自知沒辦法。   趙大海笑了,道:那麼我陪古老玩玩   抬左手伸進了油鍋裏,只聽嗞地一聲,青煙冒起,芸姑連忙把臉別向一旁,趙大海這裏已把手抽了出來。   那隻左手全焦了,趙大海卻是面不改色,望著賴大爺道:古老要能照樣來一下,大刀會也聽你古老的?   賴大爺長眉聳起,為之動容,兩眼奇光暴射,直逼趙大海。   趙大海站在油鍋邊,一動未動,兩眼也望著賴大爺,一眨不眨。   賴大爺開了口:二當家的,古震天要能照樣來一下,大刀會從此就聽古震天的,這話可是二當家的你說的。   趙大海一點頭道:不錯,是我說的。   賴大爺霍地轉過臉去,望著榮奇道:我要聽大當家的一句話。   榮奇鐵拐一拄,霍地站了起來,道:榮奇二弟的一句話還不夠麼?   賴大爺道:我不妨告訴大當家的,能使天下齊心,同襄義舉,休說是一隻手,就是一條命古震天也捨得,只是我要千金一諾,而且要大當家的交出大刀會的令符。   榮奇跟趙大海臉色雙雙一變,趙大海道:那辦不到!   賴大爺望著榮奇道:大當家的怎麼說?   榮奇道:榮奇二弟的話跟榮奇的話沒什麼兩樣。   賴大爺望著榮奇道:大當家的怎麼說?   榮奇道:榮奇二弟的話跟榮奇的話沒什麼兩樣。   賴大爺笑了,道:那麼古震天甘拜下風,二當家的也只有白白廢一隻手了,告辭。   一抱拳,左手一拉芸姑,右手已扣上趙大海右腕脈道:還得麻煩二當家的送我們爺兒倆一路。   榮奇臉色大變,暴喝道:古震天,你這是   趙大海厲聲叫道:大哥,別管我。   榮奇虯鬚暴張,兩眼奇光如火,直逼賴大爺。   賴大爺淡然問道:大當家的,您怎麼說?   榮奇威態倏斂,一揮手道:傳話下去,放行。   賴大爺笑了,一扯趙大海道:二當家的,走吧,勞您駕了。   左手拉著芸姑,右手扣著趙大海,大步往外走去。   賴大爺右手有個趙大海,再加上榮奇有話傳下,那自然是一路通行無阻。   從雲泉古剎的後院到前院,再從雲泉古剎的前院到錫兒山下,沿途佈滿了大刀會的高手,一個個手持大刀,紅綢飄揚,卻沒有一個敢動。   趙大海眼睜睜地望著賴大爺跟芸姑騎著他大刀會的兩匹健馬馳離了錫兒山下,轉眼間只見黃塵不見了人。   趙大海恨得跺了腳,一塊山石應腳而崩。   這時候叮一聲鐵拐聲,人影橫空,榮奇一起落十餘丈地趕到,往趙大海身邊一落,道:二弟,走了?   趙大海一口牙挫得格格作響。   便宜了這老匹夫,這老匹大好不狡猾,我想壞他一隻手,誰知道他竟   榮奇道:他要不讓我交出令符,我也就點頭了。   趙大海道:要不我怎說這老匹夫狡猾,他要是拿著令符,咱們想不聽他的都不行,這老匹夫八成兒看破了我的心意。   榮奇道:二弟你倒反白白地毀了一隻手。   趙大海濃眉一揚道:為了大哥他日那張龍椅,壞了一隻手又算什麼,那太值得了   榮奇望著賴大爺跟芸姑兩個人兩騎逃去,道:二弟這隻手不會白毀的,我擔保      兩天過去了,兩天假也完了。   在這兩天裏,李玉翎跟宮無雙是雙宿雙飛,形影不離,儷影、足跡,幾遍承德附近的所有名勝古跡。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李玉翎算是確確實實,完完全全認識了宮無雙。   這位姑娘的胸蘊非常的好,更難得她柔婉溫順,由此,李玉翎也越發覺得她可憐,越發覺得她命薄!   第二天晚上,兩個人又雙雙進了西大街的隆福客棧。   第三天上午兩個人才從隆福客棧出來,就在隆福客棧前分了手。   分手的時候,宮無雙紅了眼圈兒,李玉翎竟然也有點依依不捨之感。   李玉翎在那回營的路上,他只覺得心裏像堵了塊什麼東西,堵得他難受。   回到了神武營一進營門,門口站崗禁衛的弟兄便對他說了話:領班,統帶交代過,您一回營就讓您先去見他。   李玉翎心裏有點明白,二話沒說就直奔了榮富書房。   他在榮富書房告了聲進,榮富在書房裏冰冷一聲進來,不大和善,一聽就知道不對勁兒。   果然,李玉翎跨進書房,還沒見禮榮富就拍了桌子道:你還回來幹什麼,我給你兩天假,這是破例,也是天大的恩典   李玉翎道:統帶,我知道。   榮富道:知道你為什麼逾假不歸,你眼裏還有神武營麼?還有我這個統帶麼?要知道你吃的是官糧,拿的是官俸,你不是百姓,想什麼時候回家就什麼時候回家,就是老百姓家裏也有個家法,你叫我怎麼對全營弟兄,你說!   李玉翎道:統帶我知道,我是來銷假的,也是來領罰的。   榮富道:你以為我會饒得了你,宮姑娘老遠地跑來看你,不管你跟她是什麼關係,孤男寡女地在一塊兒兩天三夜這總不像話,事要是傳到天威牧場,你讓人家宮姑娘怎麼做人,讓宮天鶴那張老臉往那兒放,你又怎麼對得起宮天鶴,也讓我怎麼向宮天鶴交代呢   李玉翎道:不瞞統帶說,我跟宮姑娘已論及婚嫁,我有意思娶她,她也願意跟我   榮富聽得怔了一怔,道:怎麼說,你跟宮姑娘已經論及了婚嫁?   李玉翎微一點頭道:是的,統帶。   榮富道:這!宮天鶴知道不知道?   李玉翎道:她這趟回去會跟宮場主提的。   那榮富怒氣消斂一點兒,道:你的私事我可以不管,可是這公事,你觸犯營規我不能不問。   李玉翎道:我願意領罰。   榮富道:還怕你不願意,我撤你的職   榮富又道:撤你的職還算便宜,你去兄弟間問問看,自我接掌神武營以來,那一個觸犯營規有這麼便宜的,神武營容不了你了,多倫格格跟七貝子明天要起啟回京,我派你一路護送,她二位要有一點差池我唯你是問,到京後即刻向親軍營報到,這是你的公文,拿去。   一抖手,一紙公文丟進了李玉翎懷中,他拂袖站了起來,逕自往後行去。   這那裏是撤職處罰,正分明是恩賞擢升。   李玉翎一怔,欠身一聲:謝統帶提拔,玉翎永誌不忘。   然後,他藏起公文,轉身要走。   突然,榮富開了口:多倫格格明天一早起程動身,指定你護送,你收拾收拾,天黑以前,就到宮裏報到,記住,多倫格格住在萬樹園裏。   李玉翎答應一聲,又謝了一句,懷著一顆跳動的心出了榮富的書房。   他明白,與其說這是榮富提拔他,不如說這是宮無雙促成的,想到了宮無雙,他心裏泛起了一種異樣感受,那是為什麼,他說不上來。   他把這消息告訴了龔桐,龔桐當真捨不得,可也著實為他高興,天黑之前他要到宮裏報到去,所以中午這一頓,大夥兒為他熱鬧上了。   龔桐起的頭兒,一班九名弟兄齊張羅,請來了黃和跟宋天行,這一席餞行酒一直吃到日頭偏西。   霞光滿天,李玉翎提著一具簡單的行囊出了神武營,龔桐、黃和、宋天行還有一班九名弟兄送到了神武營大門口,獨不見榮富出來。   黃和跟宋天行臉上看不出什麼,而龔桐跟一班九名弟兄卻是滿臉別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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