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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癡情迷意 月澄雲展

修羅七絕 柳殘陽 11618 2023-02-05
  濮陽維沉靜得彷若是一尊毫無喜怒情感的大理石像,緩緩的向那破殘的竹床前行近。   粉面羅剎徐妍容,輕輕的閉上眼睛。兩滴晶瑩的淚珠,由她那緊合的眼簾中滲出。   她那秀美的面孔上,透露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淒迷。然而,又淒迷得令人憐惜。   一陣深沉的悲哀,侵襲著濮陽維。他默默的問著自己:這艷麗癡心的姑娘,難道竟是如此不能令人憐愛嗎?自己到底是存著什麼心理呢?   他微微俯下身去,舉手解開了粉面羅剎被禁制的穴道,低聲道:徐姑娘,你為何如此想不開?唉!在下又幾乎害你鑄成大錯。   粉面羅剎依舊一語不發,盡情的任那冰冷的淚水,順腮流下,她那蒼白的面孔上,卻流露出深深的悲哀與幽怨。   令天下的任何一個人看了,也會感受到這無言的沉痛,是如何的刻骨銘心。

  濮陽維嘆息一聲,仍輕輕的說道:徐姑娘,這裏很冷,你又舊傷未癒,在下在下扶你回去吧!   粉面羅剎微微的搖了搖頭,哽咽的說道:公子!你還是獨獨自回回去好了。我算什麼東西呢?我還有面目見到別人麼!   濮陽維負手立起,劍眉深皺。他喃喃低語道:徐姑娘,儘管你對在下或有不滿之處。但是但是唉!你叫我怎麼說呢?   粉面羅剎徐妍容聞言之下,秀眉倏而一豎,霍然自床上坐起身來,她冷峻的說道:濮陽維!你你還有沒有心肝?你難道不知曉我對你的感情,那怕我是世界上,最令人不屑一瞥的殘花敗柳。但但我對你的愛卻是純潔的啊!   她說到後面,已語聲激動,悲傷的抽搐起來。   濮陽維估不到徐妍容竟會如此直截了當的,當面直陳愛意。他一時答不出話來,只有靜靜的佇立一旁,迷惘的望著粉面羅剎。

  徐妍容毫不抹拭潺潺直流的淚水,她慘然一笑,幽怨的說道:我愛你,這已不是短暫的日子了!但是,我不惜離開那些全力奉承我的人,我不惜自己的生命,我受盡了心靈上痛苦的煎熬。我我為的是什麼?我所得到的又是什麼?我所換換來的是什麼?   她將長長的秀髮,往後一甩,又激動的說道:得到的是你那矜持冰冷的凝視,換來的卻是隱隱約約的感情,濮陽維!你問問自己的良心!你對得起我?你能平復你心裏的歉疚?不錯!在武林中你是一個敢做敢為,機智絕倫的蓋世英雄,但在感情上,你卻是個畏縮寡斷的懦夫   徐妍容說到這裏,已是語音嘶啞,泣不成聲。   濮陽維絲毫未被徐妍容的言語激怒,他雙目凝注著她,全身微微顫抖,那雙令人震悚的星目中,正閃耀著晶瑩的淚光。這是多麼刻骨銘心的感受啊!

  徐妍容睜開那淚水迷濛的眼睛。又道:你你殺死我吧!求求你!我絕不會怨恨你!我會安然的瞑目泉下。因為我是死在自己所愛的人手中。你你快來呀!別讓我活著痛苦,我知道你是鐵石心腸,就請你可憐我這苦命的女子吧!破例一次,不要讓我終生痛苦,思戀著一個不敢愛又不敢恨的人   她說到這裏,人已接近瘋迷的狀態,神經質的痛哭起來。   便是杜鵑啼血,也不及她此刻心靈中所滴流的苦澀啊!   這痛快淋漓的傾訴,瀝心披膽的陳露,豈是是眼下那一位深閨繡房裏的女子,能做得出來的?說得出來的?   濮陽維這時,喉頭一聲低響,已如猛虎般疾撲向前,展開那兩條修長結實的手臂,用力將徐妍容緊緊的摟在懷中。   灼熱的嘴唇,和的著冰冷的淚水,暴雨似的浸印在徐妍容的髮梢、額前、雙頰、鼻尖、唇上他形如瘋狂,將徐妍容緊抱著,幾如合成一體,口中囈夢似的呢喃:姊姊,你罵的對,我是個最不值得愛的卑鄙小人,我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子凡夫。我待錯了你,姊姊,姊姊,任你如何責罰我!我都接受,同樣的我也不怨你,不怨你

  他尚未說完,語聲的末尾,已被一張柔軟潤濕的嘴唇堵住。   濮陽維只覺得天旋地轉,熱情奔放,一股有生以來,從未有過衝動,如狂濤似侵襲著他。   嘴內又是甜蜜,又是苦澀,這是愛情的蜜汁?抑是兩人的淚水呢?   他用力將徐妍容的一頭秀髮緊扯著,使那張沾著淚水的柔唇貼在自己的唇上。   他不願分開,而她,又何嘗願意呢?   這是永恆的一刻,這是人世間至情至性的昇華!   寒星閃耀,更鼓三擊。   這簡陋的木屋中,正響著徐妍容激動的啜泣。   她緊緊摟著心上人的肩頭,問道:維弟弟,告訴我,這是夢嗎?這是真實的,抑或是我迷惘中所生的幻覺?   濮陽維輕吻著徐妍容的粉嫩的頸項,他輕輕一的在上面咬了一口,說道:姊姊,這不是夢,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在我懷中,就彷彿是天上的星辰一般,確實存在

  徐妍容緩緩的閉上秀目,她急促的喘息道:維弟弟,這不是曇花一現吧!這不是我倆今生最甜美的一刻吧?我要你啊!維弟弟   濮陽維輕輕起身,將徐妍容抱在懷裏,在她額上深深的一吻,說道:姊姊,我不會離開你的,直到永遠,但是,你會再罵我是個懦夫嗎?   徐妍容嚶嚀一聲,伏在心上人的懷中,低切的道:弟弟,我不許你再說下去,剛才是姊姊錯了,可是你得原諒我,誰叫我愛你這麼深。唉!你這冤家   濮陽維一語不發,舉起徐妍容的纖纖玉手,在唇上摩挲。   徐妍容又羞怯的道:弟弟,都是姊姊不好,害你傷心,唉!豪氣干雲,名懾天下的玉面修羅竟為了我這不入正道的粉面羅剎落淚,他日,我便是永遠得不著你的愛,我也會滿足而驕傲的死去。

  濮陽維急急用嘴唇,封住了徐妍容的語聲,兩張灼熱的面孔,又緊緊的偎在一起。半晌,他低嘆道:姊姊,你為何說出這些不吉利的話,我不是負心之人,絕不會做出那種絕情之事。   徐妍容淒迷的一笑,說道:弟弟,姊姊相信你,姊妹是永遠不變的愛你,我說過,只能永生服侍你,不離開你,那怕要我做你的侍妾,我也情願。只要眼睛能瞧見你,我也就夠滿足了   濮陽維又是一聲深長的太息。是的,天下又有幾個男子,能不沉融在這化精鋼為繞指柔的深摯愛意裏?情之所至,金石為開,這原是亙古不變的定律啊!   黑暗中,又傳出了粉面羅剎徐妍容的幽幽語聲:弟弟,姐姐不會忘記,你還有那已誓盟定情的白妹妹,姊姊不是妒忌、心腸狹窄的女人,將來將來姊姊情願落為侍妾。

  濮陽維驟然聽到徐妍容提到白依萍,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又微微皺起,默默無言。   徐妍容嗯了一聲,握住濮陽維的雙手,說道:弟弟,你不用心煩,姊姊姊姊不會怪你的,只要你不忘記我,肯讓我永生跟隨你,我絕不會做份外之想   濮陽維輕輕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擔心的是,姊姊是否肯委曲與白妹妹同在一起?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最完美的理想。唉!人生不如意的事盡多,我卻那能有如此大的福分   徐妍容清脆的一笑,說道:好弟弟,快別這麼說,白妹妹艷比天人,姊姊這副醜像,那能和她一較長短,只要白妹妹不嫌棄我,我已經夠快慰的了!而且,我相信,她也會與我同樣愛你,我會答應她,會祈求她,別為了我,而妨礙你們倆的感情

  濮陽維將徐妍容的面孔托起,深深的凝視著她,眼中的光芒,已傾訴了多少說不出的感激真情。   真的,什麼能比一對青年男女深愛著的心,更柔蜜、更親切呢?   徐妍容忽然像想起一了件事情似的,玉指微微一戮濮陽維的額角,說道:弟弟,姊姊問你,除了姊姊與白妹妹外,還有什麼女孩子喜歡你?可不許騙我!姊姊知道,憑你的一切,足能贏取任何一個女孩子的心。   濮陽維微喟一聲,毫不猶豫的將天山派鐵姥姥大興問罪之師,天山高手齊集豐集城內,誘引自己與綠娘子方婉見面的事情,詳盡不漏的說出。   徐妍容聽完,艷美的容顏上,又浮出一陣輕愁。她低聲道:弟弟,你真是個情種。唉!看情形,若是你不娶那位方姑娘,說不定除了會害她終身痛苦外,更可能引起天山派與冷雲幫的仇恨,而在武林之中,引起軒然大波。

  濮陽維默然的點點頭。他苦笑道:姊姊,我真奇怪,天下的男人不知多少,比我強的更不知有多少,為什麼你們會單單的看上我?   徐妍容噗嗤一笑,說道:你真傻,這也有為什麼的?因為喜歡你,所以會看上你呀!不錯,天下的男人正多,但是姊姊卻不稀罕他們,弟弟,難道說,你這一切優點,不正是人人所追求祈望的麼?   濮陽維又是一聲苦笑。說道:我自己倒是不覺得,我又什麼了不起的,假如一定要舉出的話,只能說我的武功,稍微有一點小小的成就。   粉面羅剎低低嗯唔了一聲,又將粉頰偎上,她要把握這以後,或許很難得再有的甜美時刻,傾情的與心中摯愛的人兒,做最值得回憶的溫存,那怕是僅僅在極短的瞬息間!   濮陽維沉溺在這溫柔的氣氛中,並沒有多久。

  過了片刻,他已輕輕立起,將徐妍容凌亂的髮絲整理一下,俯在她耳邊道:姊姊,現下時間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免得又要叫幫中各人擔心   徐妍容十分依戀的向他瞧了一眼,輕輕站起身來,將適才被那兩個陋漢弄皺的衣衫整好,面孔上不由又是一陣紅。   濮陽維微笑的瞧著她,直到一切舒齊,二人才走出這幢殘舊木屋,向鴻升客棧行去。   夜色,已更濃了,還有一層若夢幻似的薄霧,在四周飄忽。   這不也像二人心頭之間,那縷似有若無,淡淡的心事一樣麼?   徐妍容輕偎在濮陽維的懷中,她傷後未癒的身子,是顯得如此衰弱,好似禁不住那一陣陣的夜風吹襲似的。濮陽維輕攬著她的香肩,他覺得出,徐妍容正在簌簌輕顫。   客棧之中,雙連掌浩飛與斷魂鏢秦驥,各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焦慮的等候著濮陽維。七煞劍吳南雲,卻不安的在室內踱著。   黑夜已快過去,離天亮的時刻,最多也不過只有半個時辰了。   吳南雲雙眉緊皺,清浛的面容上,刻劃出一股牽掛與不安,他轉身對浩飛、秦驥二人道:依本堂看來,幫主此時尚未回來,恐怕又是發生了什麼枝節!   雙連掌浩飛一捋濃髯,說道:本堂早就不願讓幫主一人孤身前去,那粉面羅剎徐姑娘,又不見得是什麼金枝玉體,何勞幫主親自前往請她?倒是那綠娘子方丫頭,才與幫主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浩飛與吳南雲、秦驥等人回來後,吳南雲已將這其中曲折的兒女情孽,向他們約略說出。浩飛昔日與綠娘子方婉,相處甚洽,他十分喜愛方婉的伶俐慧黠,巴不得能與自己老弟結為秦晉之交,百年好合。   後來,他才知道濮陽維早與華山白雁白依萍定情。   雖然如此,他亦不由暗中替方婉不平。但是,白依萍確實明艷美慧,溫柔大方,又令他說不出話來,只有暗暗悶在肚中。   現在,又平空多出一個粉面羅剎徐妍容,苦戀著濮陽維,怎不使他更為綠娘子抱屈?   浩飛一生闖盪江湖,過著刀刃上舔血的生活,交的是沒遮攔的豪爽粗邁好漢,他那裏會知道,男女相悅的這個情字,竟是如此的複雜與玄妙呢?   這時,吳南雲聞言之下,含有深意的一笑。說道:浩鬍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姑娘雖然沒有白、方二位姑娘那麼美艷,但是,她卻有一股內在的美,深沉與嫻慧。老實說,本堂倒是對她十分同情   雙連掌浩飛環目一瞪,氣得直吹胡,說道:吳堂主,你這就錯了,方丫頭那一點比不上徐姑娘?無論是容貌、風範、言談   斷魂鏢秦驥見二人鬥起嘴來,不由莞爾一笑。說道:喂!喂!二位到底是為誰爭執?又不是你們娶媳婦,何苦瞎操這份心?真是   浩飛猶自不憤,正待開口。   桌上燭光已微微一暗,微風掠處,濮陽維已然洒然站在房中。他嘴角一挑,笑吟吟的道:浩堂主,你又在和誰生氣?莫非是昨夜的老酒不太夠味?   浩飛急急立起,向前對濮陽維略一端詳。   好似他自己的急事一樣,匆匆說道:幫主,這不是我浩飛饒舌,方婉那丫頭你可不能負了她呀!這麼聰明伶俐的姑娘,打著燈籠也不容易找   吳南雲暗地一笑。故意岔道:幫主,徐姑娘已經回來了麼?她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吧?   濮陽維雖是一幫之主,卻一向對幫中各人敬若兄長。   他才一進來,便已看出吳南雲與浩飛二人,彷彿正在爭執著一件什麼事。   冷雲幫幫規素極精嚴,在正事方面,絕不能絲毫茍且懈怠,而且上下之分,亦極為嚴峻。   但幫中各人之間,感情卻極為融洽,私下裏均十分隨和,在未超越禮數範圍之外,絕不分什麼地位高低。   這時,濮陽維正待答話,雙連掌浩飛已環目一轉,亦故意向吳南雲道:啟稟堂主,閣下竟如此擔心那位徐姑娘,本座說不得要向芙蓉堂堂主秦柔柔處告密,看閣下是否吃得消?   濮陽維、秦驥二人聞言之下,不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七煞劍吳南雲不由面色微紅,尷尬的道:浩鬍子,你再油嘴滑舌,本座可要將你的鬍鬚根根拔光。眾人又在室中笑謔了一陣。   濮陽維方正色道:徐姑娘之事,想各位皆已知曉,她傷後十分孱弱,在下已將她送回房中他遂又簡述的將自己尋著徐妍容以後的經過說出。當然那些不好說出口的事,只有隱匿不談。   吳南雲聞言之後,怒道:幫主,這些下流無恥的鼠蜮之輩,竟敢對徐姑娘如此無理。若教本座遇上,必將他們整治得生死不能。幾人又談了一陣,不覺更鼓已敲了五響。   濮陽維沉聲道:明日清晨,本幫全體人馬即將整裝回山,以便提早準備三月後苗疆之行!   說罷,他向眾人一拱手,已飄身室外。   翌日,天氣十分晴朗,雲高萬里,秋陽高懸,金黃色的陽光灑在地上,給予人一種溫暖和煦的感覺。闊廣的原野上,正奔馳著數十乘鐵騎。   這全是離開豐集城,奔向回程的冷雲幫群豪。   原野上,一片遼闊,但見阡陌縱橫,遠山隱隱,樹葉卻已逐漸枯黃。   奔行於官道上的冷雲幫各人,這時已紛紛下馬,行至路旁歇息。   路旁的一片樹林之前,正孤伶伶的蓋著一幢簡陋的茅屋,屋前,尚挑著一面酒招。   原來,這竟是一座專供行旅休憩打尖的小酒店。   這時,田間三數農人,正驚詫的瞧著,這數十個男女不同,裝束各異的江湖豪士。   現在,尚未到正午時分,但冷雲幫幫主濮陽維,顧及行列之中,尚有傷者,恐怕他們不易忍受長途跋涉之苦,故而下令提早休息。   這間小小的酒肆,驟然之間,來了這麼多客人,不由使那鬚髮皆白的老掌櫃又驚又喜,忙著張羅茶水,連著他不及十五歲的孫女,也來回的奔馳不已。   濮陽維居於正中一桌,冷雲幫各堂堂主及白依萍、徐妍容二人亦分坐各處。   其下的香主及十二紅巾等幫眾,因店面太小,除了傷者之外,全都被逼得只有環立店外,由八臂神煞顧子君的兩位傳人甘涼雙劍韓義、韓勇兄弟分別招呼。   與濮陽維同坐一桌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此刻精神已恢復十之八九,他一撫那頷下紅鬚,呵呵笑道:幫主,本座可是寶刀未老,日前所受毒傷,如今已感到毫不礙事了。   濮陽維展顏一笑道:顧監堂老當益壯,自是無庸置疑,其他受傷各人,如今氣色也好得多了,真是可喜可賀   獨臂金輪石魯正坐在另一桌上,閉目養神。他聞言不由大笑道:幫主此言確是不虛,只是本堂當日若不是承蒙徐姑娘拚受一掌,恐怕也恢復不了如此快速!   徐妍容與白依萍二人,這時,正好與石魯同坐一桌。她此刻面色微紅,說道:石堂主,你要再客氣,我可受不了啦!   各人聞言,又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店門之外,突然傳來一陣叱喝爭吵之聲。   不久之後,甘涼雙劍老大韓義,已怒氣沖沖的跑將進來。向濮陽維恭身道:啟稟幫主,門外有兩個一胖一瘦的糟老頭子,非要謁見幫主不可,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濮陽維微一沉吟,道:也罷!便叫他二人進來。   韓義答應一聲,匆匆離去。   頃刻間,兩位胖瘦各異的老人,又一步三擺的走將進來。   濮陽維俊目一閃,不由呼道:啊!原來竟是天門雙老兩位老前輩駕臨,在下有失遠迎,萬祈恕宥!   原來這身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位老人,正是在昔日,曾與濮陽維交過手,大名鼎鼎的天門雙老儒酸孟文、醉癡孫瑞雲。   二人俱為武林俠義道中,輩分極高的異人,名望、武功,皆是超人一等。   濮陽維此刻已立起身來,向二人長揖為禮。   冷雲幫群豪這時見幫主起立,亦紛紛站起。   天門雙老急急抱拳還禮,口中連連謙讓道:濮陽維幫主如此客套,實令老朽兄弟愧不敢當。   二人又向四周冷雲幫群豪,作了一個羅圈揖。   這一揖,不由令二人更是感動萬分,驚異不已,心中卻更覺萬分受用。   原來,天門雙老目光環轉中,已赫然發現站立迎接的冷雲幫群豪內,竟有著威名震盪關外的塞外雙尊之首,八臂神煞顧子君,及五台派第一高手七煞劍吳南雲、崆峒三傑之首獨臂金輪石魯、斷魂鏢秦驥兄妹、及威名赫赫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在內。   但是,二人卻因未見過雙連掌浩飛,所以並不認識。   本來,八臂神煞顧子君及七煞劍吳南雲等人的威望,皆超乎天門雙老之上。   就是斷魂鏢秦驥兄妹的威名,亦絕不在天門雙老以下。   武林中人,對自己的聲望輩分,極為注重,輕易不肯屈就於人。   何況,天門雙老尚為昔日武林白道中,三賢四逸的好朋友,更曾與濮陽維交手過招,嚴格的說起來,尚是冷雲幫之敵。   但是,濮陽維於回山之後,早已將他們與天門雙老的交手經過詳告幫中各人,並極力推崇二人的忠義之行。是故,各人亦未採取什麼敵視態度。   他們之所以齊齊起身迎接,只不過是因為濮陽維本身已如此禮遇來人,各人亦只有照做。倒不是天門雙老有什麼能夠令各人震懾的地方。   濮陽維又莞爾一笑,將幫中各堂堂主為二老逐一引見。   天門雙老一面寒笑寒暄,一面心中暗暗驚異。   二人估不到冷雲幫中,竟擁有如此多的武林高手為其效力。   這時,室內已讓出兩把坐椅,請二人坐下。   冷雲幫諸人的態度之謙恭有禮,甚令天門雙老感動。   儒酸孟文呵呵笑道:老朽今日能與如此多神交已久的武林朋友見面,真的難得,尤其濮陽幫主不念舊日之嫌,那寬宏容人的態度,更令老朽兄弟感念不已!   濮陽維微微一笑,說道:老前輩過譽了,今日真是湊巧,能於此地重睹二位俠駕。   其實,濮陽維暗中早已思忖甚久,因為他自己對天門雙老雖有敗之不辱的義舉,然而,卻仍與二人素無交往,現在二人巴巴的趕來,想必有其原因。   果然,儒酸孟文聞言之後,一雙灰眉已輕輕皺起,沉吟了半晌,始道:實不相瞞,老朽兄弟,尚有要事敬告尊駕!說著,他雙目已向四周群豪掃了一眼。   濮陽維知道孟文的心意,乃是怕人多耳雜。他忙道:前輩但請明示無妨,眼前各人,皆為冷雲幫屬下,絕不致有失。   儒酸孟文痰咳了一聲,啟口道:老朽兄弟二人,自蒙尊駕手下留情之後,便即兼程回到家鄉,韜光養晦,不問世事,然而,老朽兄弟卻對尊駕昔日之舉,甚為感懷。   他說到這裏,向自己拜弟醉癡孫瑞雲一瞥。又道:六日之前,老朽突然接到門下弟子傳報,謂貴幫群豪,大破石嶝山江北丐幫後,與其有聯盟之義的江南鶉衣幫聞訊之下,群情憤激,已由鶉衣幫幫主駝神葛非,副幫主黑衣玉虎趙硯池,親率門下武功高強的長老七人,大舉北上。聞說身為丐幫龍頭幫主的冷面乞常公明,亦已率領江北丐幫幫眾,星夜兼程趕來,與鶉衣幫會合,欲對貴幫不利。   儒酸孟文此言一出,他以為冷雲幫群豪,必然會嘩喧鼓噪,那知四周卻仍是異常寂靜,一片鴉雀無聲。只是,在各人沉靜的面容上,卻已隱隱透出一絲焦慮之色。   濮陽維冷然一哂。說道:跳樑小丑,釜底遊魂,這些人尚不足引為本幫大患。   忽然,一旁的八臂神煞顧子君,已洪聲問道:請問孟兄,丐幫中人所約定的會合之地,不知孟兄是否亦接到傳報?   孟文尚未答言,醉癡孫瑞雲已一聳那紅通通的酒糟鼻子,啞聲道:丐幫諸人會合之處,據說是在皖境田家庵附近的舜耕山。   八臂神煞面上一凜,回頭對濮陽維沉聲道:幫主,看情形,丐幫群兇,可能有繞至我們前面,乘隙奇襲本幫總壇之企圖。   濮陽維面上毫無表情,略一沉思,說道:不錯,他們必是要報復我等,日前挑毀石嶝山丐幫總舵之仇。   儒酸孟文又開口道:而且,據老朽門人傳報,尚有日前被顧兄率眾殺散的黑旗幫亦請到那當年天下綠林總盟主辣手神猿黃雙溪的大弟子催命使者楊真,兼程趕往貴幫總壇,淮陽山落月峰左近,其目的想是與丐幫諸人相同。   七煞劍吳南雲,此刻緩緩立起,嘿嘿冷笑道:好極!咱們正可連夜趕回,給他們來個迎頭痛擊,亦讓這群鼠輩強梁,知曉我冷雲幫並非易與。   濮陽維待吳南雲語聲一停,雙目忽然緊緊凝注在儒酸孟文臉上。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尚有個極為唐突的問題請教,萬祈老前輩莫怪才好!   孟文心中一跳,愕然道:濮陽幫主有何詢問,但請明示,老朽如有所知,定當詳盡奉告。   濮陽維沉聲道:不敢不敢在下要請教的,便是丐幫及黑旗幫諸人,如此圖謀我幫行動必然十分機密,在下卻不明白,為何老前輩竟能知曉?   儒酸孟文聞言之下,不由老臉一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此事說來,慚愧之極   他彷彿稍微考慮了一下。始道:老朽有一門人,與黑旗幫幫主摩雲鵰白英素有交往,此次黑旗幫重創之下,不知整頓悔悟,反而又向各處邀請武林高手,許以重利,藉此增加勢力,再度向貴幫尋仇。老朽那位門人,亦受到邀請,好在老朽平日門規素嚴,他得到邀請之後,不敢擅作主張,即將詳情稟明老朽   儒酸孟文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又向四周各人一瞧,誠摯的道:老朽自濮陽幫主昔日敗之不辱的義舉之後,深為欽仰尊駕為人,接報後,已將門人嚴詞責訓,並一路探得貴幫行蹤,專程趕來傳報,這點區區心意,不過只是報答濮陽幫主,昔日義釋老朽兄弟之恩於萬一罷了!   濮陽維這時霍然起身,向天門雙老當頭一揖,朗聲道:二位前輩有此種以怨報德的心意,足令濮陽維感佩,難得二位不記舊隙,肯千里迢迢,賜傳警訊在下,深慰當日識人不虛。   天門雙老慌忙起身還禮,一面急道:濮陽幫主萬勿如此,老朽兄弟擔受不起。   這時,儒酸孟文忽然又仰面凝思了一陣。說道:老朽但願貴幫群豪能早日趕回總壇重地,以挽救此次殺劫,不過,老朽尚有一言敬告尊駕,如能少造殺孽,化戾氣為祥和,當更為佳。   濮陽維面色一凜,大聲道:在下定然記住二位前輩之言。   天門雙老做了這件傳訊事之後,心中極感快慰,同時一笑,已向諸人告辭而出。   臨行時,醉癡孫瑞雲又道:丐門諸人及黑旗幫幫眾,此際可能已沿途佈下眼線,遣人跟蹤各位,尚請列位注意,老朽兄弟,就此告別!   說罷,二人已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濮陽維望著二人身影漸隱,始回身向眾人道:天門雙老為人,素來極重然諾,千里傳訊之舉,更足令人感佩。如今吾等事不宜遲,便請各位盡速休憩進餐,半個時辰後,吾等即將登程!   此言一出,冷雲幫諸人已紛紛忙亂起來,齊齊準備動身。   濮陽維又與顧子君、吳南雲等人商議了一陣,為了便於爭取時間,及時趕回淮陽山,決定由內三堂首席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及青蝶秦柔柔等,在後護送傷者,較緩返山。濮陽維及八臂神煞顧子君、七煞劍吳南雲、雙連掌浩飛、斷魂鏢秦驥、笑面佛秋月大師等人,率領屬下十二紅巾及香主四人,先行兼程快馬急趕。   決定後,各人略進飲食,已備馬欲行。這時,獨臂金輪石魯,卻大步向濮陽維行來。急道:幫主,本堂傷勢已癒,為何不准本堂隨隊先行?   濮陽維望著石魯,那猶是青黃的面孔。輕輕一笑,慰道:石堂主,你已為幫中盡力不少,尤其是眼前更受傷在身,在下並非不准你隨對同行,只是你的身體尚須療養。莫忘了,幫中尚有更重要的事情須你做呢!   石魯知道濮陽維素來言行不二,多說亦是無益。再者,自己傷勢也確實不曾復原。   故而聞言之下,只得怏怏而退。這時,卻急壞了一旁的白依萍。她如一隻粉蝶似的,掠到濮陽維身前。小嘴一撅,不依的說道:維哥哥,我要和你一塊走嘛!你不能讓我單獨留在這裏呀!   濮陽維心中一軟,想答應又不放心,她跟著自己去冒戰鬥之險。只有歉然低聲道:萍你隨褚堂主他們一起來多好,而且徐姊姊還要你照顧呢!你看她的身子,現在還沒有復原。   白依萍回頭瞧去,果然看見粉面羅剎猶弱怯怯的站在那裏。手中正捏著那隻黑色琵琶,神態之間,甚為孱弱憔悴。她想了一想,只得勉強的點點頭,附在濮陽維的耳邊,低聲道:哥,你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喲!莫忘了,你是萍兒的   濮陽維心頭一震,乘人不注意之際,在白依萍粉頰上輕輕一吻,翻身上馬。他又向生死判官褚千仞交代一番,與粉面羅剎匆匆別過,單臂一揚,已率先馳去。   濮陽維騎在馬上,悄然回首,望了望正癡癡呆立的兩位少女,不禁輕輕一喟。   他之所以不要白依萍及粉面羅剎同行,為的是怕她們遭到意外。因為,在一場淒厲混亂的激戰中,任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一一兼顧啊!白依萍與徐妍容二人,即使任何一個受到傷害,也是濮陽維所深深不願的!   塵煙蔽天,蹄聲如雷,十數乘鐵騎,正如狂風似的急驟奔馳。   八臂神煞顧子君策馬疾行,與濮陽維並轡而馳。他以手微扯那被微風拂起的寬大紅衫。大聲道:幫主,依你看來,若我們萬一不能及時趕回,幫中總壇是否會遭到危險?   濮陽維劍眉緊皺,玉面如霜。回答道:依在下判斷,黑水一絕孫堂主功力無匹,加上幫中兩大護法及留守弟子,可能不會吃虧太大,但是,情勢亦不可能太好   這時,一陣蹄聲急響,七煞劍吳南雲也趕了上來。他洪聲道:幫主之言,甚為有理,丐幫幫主冷面乞常公明武功甚高,而且,又加上江南鶉衣幫那些臭要飯的,恐孫堂主他們不易討好?   濮陽維眼睛望著,那些急速倒退的樹影,沉聲道:不知鶉衣幫中,那駝神葛非,與黑衣玉虎趙硯池的功夫如何?   七煞劍這時,將坐騎驅行更近,大聲道:那駝神葛非,本堂聞及江湖中人傳言,武功甚是高強,僅較那冷面乞老叫花子遜上半籌,至於黑衣玉虎本堂曾與他交過一次手   緊跟著後面的雙連掌浩飛,這時已吭聲大吼道:吳刑堂,這黑衣玉虎必不會是你的對手,這小子還老來風流呢?十五年前,老夫曾在煙花巷中,教訓過他   吳南雲回頭一笑,又道:這黑衣玉虎人極俊秀,年已五旬開外,看起來卻似中年,他那次與本座交手,曾敗在本座金龍掌下,這人武功十分了得,大約與鐵臂乞古庸在伯仲之間   儘管馬匹奔馳之聲,震人耳膜,但各人皆以內力貫注語中,是而聽來句句清晰,並未被這如雷似的蹄聲混淆。   忽而,吳南雲又像想起一件什麼事似的,急道:若是黑旗幫與丐幫聯手合力,那就不太妙了   濮陽維微微頷首道:我亦慮及此點,而且,此種可能也並非沒有,莫忘了,昔日這些鼠輩便曾聯合一致,暗襲於毒龍潭畔   雙連掌浩飛隻手拉著馬韁,一拍胸膛道:管他娘的,來多少坑他多少,這一次定要將這些賊種一網打盡   這時眾人,一行十四騎,已馳至一條寬闊的河流之前,但見河水悠悠,卻並不洶湧,想是深秋雨少,水源枯竭之故。   這時,濮陽維俊目四顧,發現整條河內,只有一條可容十餘人大小的烏蓬小船,正停在河邊。   一個老漁人蹲在船頭,面露驚奇之容向各人打量。老人手中,似乎尚握著一條極為細小的釣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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