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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攪局

巨靈出陣 柳殘陽 8559 2023-02-05
  莫才英細瘦的脖項間那顆喉核在不停上下移動,他眼珠子翻了翻,沙著聲道:蘇婕,若依妳的條件,即可善了?蘇婕頷首,同時表情也放緩了:當然,我們從不難為人家!莫才英的招子一個個望過他的拜把兄弟,搖搖頭道:不,我們寧願不善了!事情剛剛有了轉機,卻又突兀急轉直下,完全翻了過來,蘇婕意外之餘,更興起一股被戲弄的感覺,她眼神驟寒,嗓音也尖了:你是說,莫才英,你們要玩硬的?莫才英搭眉垂目,沉沉的道:在江湖中浪蕩,幽行五鬼吃的便是這碗刀頭飯,到了口的肥肉若再吐出來,往後我們兄弟還有生意好做嗎?所以說,蘇婕,這個例不能開,我們明知眼下形勢艱難,亦只有撐持到底了。   蘇婕氣忿地猛一跺腳:簡直一派渾理,牽強附會,可惡至極,莫才英,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便怨不得我們逼你就範!莫才英陰冷的道:幽行五鬼活到把年紀,可不是被人唬大的,我就不相信一場火拚之後,妳們這伙人依然是原班人馬!赤毒的焰芒又在蘇婕的瞳孔中閃動,她忽然輕輕柔柔的道:我們不在乎這些,人若死得其所,亦是佳話黑龍司徒膽是第一個發起行動的人,但見黑色的身形暴騰,一柄精光雪亮,削薄無比的鬼頭刀已當頂劈向莫英才天靈。姓莫的早有防備,司徒膽攻擊才起,他已斜升兩丈,半空中冷電倒射,掣映有如夜暗雲層間的蛇閃,只一出手,便知道他在這柄長喪門劍上的造詣極高!

  司徒膽絕不含糊,鬼頭刀飛捲若風,挾著走石揚沙的力道正面迎上,瞬息,雙方已拚得難分難解。站在高處的蘇婕,形態自若的發號施令:死駝子,你去收拾五鬼老二曲大貴。駝背老者裂嘴一笑,也不見他揮胳膊動腿,整個人已呼聲平飄起來,懸虛的身子倏忽倒轉,手中已冒出一蓬光束,像煞千萬根銀針從他掌心裡噴洒而出,其實,那只是駝子一隻二尺長罩魂刺的傑作,坐幽行五鬼第二把交椅的那位曲大貴,應變亦屬一流,人在鞍上吸胸弓背,立時後縮五尺;幾乎在動作的同時間,又自馬腹之下猛射向前,抖手間,一對流星鎚已交互飛出,強擊敵人。人未落地,駝子又連連在空中游移翻閃,宛如他的軀體比棉絮還輕,輕到已能附托於空氣之上,因此,曲大貴的反擊便著著未中,記記失靈了。

  蘇婕好整以暇的又在下令:唐麟,五鬼老三白俊交給你了。站在蘇婕背後,那年輕俊俏的後生微微躬身,徐步走向前方,他距離他的對手白俊尚有丈二、三之遙,左手暴起,一面黑油油並滿綴倒鬚鉤的的羅網已一朵雲般飛向那白俊頭頂,右手伸縮,一桿金色短矛流芒急射,像迸碎了一枚琉璃球似的寒晶四洩,散玉參差。那白俊大罵一聲,斜背肩後的掘骨鏟霍然橫揮豎挑,這柄掘骨鏟有八尺之長,重逾四十斤,烏黑黝亮,通體漆黑中,唯有略呈弧形的鏟頭泛一抹冷白,鏟勢甫動,業已雲起風生,猛辣之極。唐麟的身法不僅快速,更且瀟灑美妙,在他形跡飄掠之間,羅網兜飛,金矛穿刺,攻拒進退流暢密接,毫無間隙,白俊的傢伙雖然沉猛霸道,對他卻幾乎造不成什麼威脅作用。

  於是,蘇婕再次輕輕悄悄的開口:朱漢甲,你對柴斌的胃口如何?身套皮馬甲,皮褲,頭匝金環的那位裝扮怪異人物,聞言之下露出兩排潔白又尖銳的牙齒一笑,扯開手上的狹長皮套,乖乖,一條大號的純鋼三節棍已經亮了出來。名掛幽行五鬼第四位的柴斌,大概不甘處於被動,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衝著朱漢甲就是石破天驚的十三狼牙棒,邊口裡惡聲咒罵:老子打死你這個不苗不漢的野雜種!朱漢甲的純鋼三節棍起若狂濤捲岸,硬是力接狠擋,狼牙棒上的尖錐與三節棍身猛烈碰擊,火花四灑下,頓時崩脫三枚錐齒,其瘦如柴的柴斌更被那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兜抬盈尺,雙臂發麻,虎口併裂,差一點連手上傢伙都拋將出去。   身形強進,朱漢甲的純鋼三節棍掃掠縱橫,交織飛舞,形勢凌厲無比,他一面狠出殺著,邊呵呵怪笑:柴斌,我這個野雜種今天就偏要收你的屍!拚搏格鬥,除了幾分運氣之外,並沒有什麼機巧可取,全然是硬碰硬的玩意,誰底子厚,功夫精,再加上不要命,誰便可以佔上風,朱漢甲和柴斌這一較上,不過三五個回合,姓柴的業已顯出敗象了。五鬼中忝陪末座的宋獻竹,目注蘇婕,聲聲冷笑道:妳的手下士將全出陣了,蘇婕,看來只有我陪妳玩玩啦!蘇婕不但不怒,反而嫣然一笑:好呀,宋獻竹,姑奶奶便陪你玩玩,三十六種花樣,你倒是喜歡玩那一種?宋獻竹慢吞吞的自腰側拔出他那只三尺半長,粗若兒臂的生鐵龍舌棍,語帶戲狎輕蕩的道:臭娘們,我就狠狠的插妳一插吧!蘇婕面不改色的道:你請先上,宋獻竹,姑娘我候著呢。

  宋獻竹雙手握棍,視線不離蘇婕,一條腿緩緩偏過馬鞍,正待落地那抹奪目的光華突然閃現,彷彿來自虛無,去向永恆,來得那麼凌厲,那麼玄異,又那麼無徵無兆,等宋獻竹的龍舌棍奮力截擊的一剎,這位想插上一插的仁兄已怪號半聲,額前血霧旋漫,斗然被劃開一條三寸長短的口子!蘇婕人已站在五尺開外,手中一雙蛇矛形的曲波狀短劍湛藍晶瑩,流芒璀燦,她的這對短劍名曰蝎吻,出劍逾電,追魂奪命,現在,宋獻竹已經嚐到蝎吻的味道了。抹一把猩赤的鮮血,宋獻竹頓時紅了兩眼。他怒吼如嘯,龍舌棍閃彈指戳,棍影層疊交織,死不要命的向蘇婕展開反擊。姓朱的往前攻撲,蘇婕卻有意吊對方胃口,她輕輕一扭,人已飄出四丈,連正眼也不瞧那宋某,只輕描淡寫的交侍下去:大鎚、長鞭、短青子,你們三個且把姓宋的給我圈住。

  一直跟著司徒膽列陣的那三條大漢,齊齊應諾一聲,而聲出人動,兩柄熟銅鎚,一條蟒皮鞭、一對短匕首,已由三個不同的角度直衝猶在張牙舞爪的宋獻竹。這位幽行五鬼中的么鬼,撲擊蘇婕不成,迎面已由一個對手換為三個,他不由怨恨交加,龍舌棍奮力反拒,一邊連聲怪叫:蘇婕,妳這賤人,有本事就一對一讓我們分個高下,論個死活,妳他娘如今閃閃躲躲,縮頭縮尾,倒令妳手下一干蝦兵蟹將來群攻群打,這種下三濫行徑,也不怕別人恥笑?蘇婕冷然無話,站在那裡純係一派隔山觀虎鬥的姿態,好整以暇,優哉游哉。斗大的熟銅鎚硬搗硬砸,這滿臉透著精悍之氣的漢子更不停吆喝:操你們老娘親,姓宋的,你算老幾?配和我們家小姐以一對一?你要給我們家小姐提鞋還嫌你手髒,你就往下降一層,與我們哥幾個湊合湊合吧!

  不等宋獻竹有所回應,蟒皮長鞭橫捲而至,鞭稍帶風,宛若尖泣,這一位也在嘲弄:頭上還在淌血呢,居然忘了痛啦,馬不知臉長,這不叫已分高下叫什麼?宋獻竹棍起棍落,運展如飛,他滿臉血污,形色獰厲,真個與鬼無異,棍身揮舞間,左拒雙鎚,右挑長鞭,躍升騰踢,又逼退了那對吞吐有如蛇信的七首,以一敵三,尚抽得出功夫來還罵:三個狐假虎威的東西,我宋五爺閻王還怕鬥小鬼?且他娘超渡了你們,再去剝那臭娘們的一身人皮!就在此際,藍汪汪的光華猝然交叉而至,邪異狠毒,彷彿惡魔的詛咒,正在施展渾身解數力卻三名對手的宋獻竹,猛不及防之下拚命後仰躲避,刀芒閃眩的一利,他胸前灰衫嗤聲綻裂,瘦稜稜的胸膛上又多出一道血痕!當然,那是蘇婕,以及蘇婕的蝎吻雙劍。

  經此一擊之後,蘇婕又落到三丈之外,氣定神閒,作冷眼旁觀,好像方才在宋獻竹胸膛上劃割的一條血痕,和她並無關係似的。這一刻,宋獻竹始恍悟了蘇婕的用心!她是拿三員手下纏絆住宋某,本人則虎掠於側,並選擇最有利的時間展開狙擊,此項計謀不但陰狠,更且穩靠,宋獻竹環視一遍,不禁周身冷汗淋漓,形色大變。他很明白,如果蘇婕是這麼個打算,其成功機會幾乎是百分之百,在目前並無外援可恃的情況下,自己一條老命不啻已到了刀口邊緣。蘇婕觀言察色,微微笑道:宋獻竹,大概你已經清楚我的用意了,怎麼著,你認為我拿這法子來對付你,是不是很切實,也很允當?   額頭傷口的鮮血蜿蜒四流,順著宋獻竹的面頰下淌,他氣急敗壞,發力嘶喊:妳這條赤練蛇,就算真是一條赤練蛇也比不上妳的一半歹毒,蘇婕,妳闖混江湖,黑道行走,原來全是用這種卑鄙手段坑人啊!蘇婕不以為意的道:只要能達到目的,方式的選擇何須拘泥?尤其對於你們這干不識輕重利害的卑劣之徒,更沒有那麼多忠孝節義可言了。頓了頓,她又加重語氣吩咐手下:你們三個,給我使把勁,早點把人給拿下來!姓宋的兩處帶傷,無異一頭跛狗,這麼個玩意,尚須耗費多少手腳?於是,雙鎚、長鞭,短匕首立刻逼攻越緊,三個人形同拚命,步步迫前,宋獻竹的龍舌棍在抗拒之餘,頓感壓力沉重,有些招架支絀了。

  不遠處,黑龍司徒膽獨鬥莫才英,老駝子對付曲大貴則略佔上風,休看老駝子那付龍鍾德性,真到動手時節,其反應之快,出手之狠,直比狂豹怒獅,任是曲大貴身為五鬼的二哥,一樣吃不住勁,儘管傾力抵擋,亦仍守多攻少,吁吁喘息之聲,業已人人可聞。那位唇紅齒白的小伙子名叫唐麟,號稱邪網毒矛,如果單瞧他那溫文儒雅,年輕生嫩的外貌便輕覷了他,可就錯得離譜了,唐麟今年二十七,原出身關外第一黑幫大霹靂,才十八歲的年齡,在大霹靂一干紅鬍子裡已幹上大把頭的位子,這個職位,大霹靂全幫僅六個,乃是除了大當家及二當家的以外名列第三的排行,要是沒有真本事,如何端得穩這個飯碗?白俊碰上他,別說求勝,連自保都難,經過這段時間的拚戰下來,看吧,姓白的早就一頭大汗了。

  朱漢甲不錯是有苗人血統,他的老爹是中土人氏,老娘則為地道的瑤族,朱漢甲的一身武功,是傳自苗疆一位同屬混種的異人,學成出師之後,先在當地一群苗匪之間打響了招牌,又更進一步占山頭,拉人手,儼然自成一霸,卻在另一段遇合中深深折服於蘇婕,並心甘情願的跟隨蘇婕換碼頭,闖江山,他也算蘇婕的得力臂助之一,是個外粗內細的角色,現在正憑著他特異的天賦力大,勁長,揉合苗漢武術躍騰及隼利的優點所聚,猛搏柴老四,而柴老四的苦頭吃足,就差開口喊救命了。隱藏在土石堆後面的莊翼,自則旁觀者清,綜覽全局,蘇婕方面顯然已經勝券在握,幽行五鬼的落敗只乃遲早之事,據此,他亦不得不驚嘆這個女人的門道精怪,手段超凡!但憑一個婦道人家,竟能統馭一干如此身手卓絕、心性剽悍的武林高手,本身又俱有憑般指揮若定,應付裕餘的大將之風,這等人材莫說女性之中少見,便是大男人,又有幾多領得相似的風騷?

  形勢的失利,莊翼看得分明,幽行五鬼又何嘗不是一清二楚?目下只剩一個莫才英尚能苦苦支持,他那四員拜弟,全已是險狀環生,岌岌可危,而蘇婕猶自閒觀掠陣,再加上尚有兩名大漢未曾出手,雙方的比重,便越發不能比了。蘇婕的表情非常深沉而凝重,她並沒有什麼喜悅之色流露出來,因為這樣的結局原在預料之中,她一生不打欠缺把握的仗,此番亦仍照舊,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這麼個發展,又有什麼可高興的呢?突然,白俊的面頰被朱漢甲的三節棍棍端擦過,僅只這麼一擦之,他左頰上的一大片皮肉已應聲刮下,人在踉蹌後退,嘴裡長嚎不斷:老大啊,你得想個法子怎生制敵保命哪,這樣耗下去包管大家全玩完,兄弟伙們都再撐不住啦   一面要貫注精神對付強敵,莫才英一面還得發聲鼓舞已方的士氣,他略略顯得手忙腳亂的大叫:撐著點,兄弟們,他娘寧可頭斷亦不可屈志,大家拚起來看,拚倒對方一個算一個,別忘了他們也是肉做的,幽行五鬼絕不含糊!白俊一聽之下,不由大大的洩了氣,這算什麼制敵保命的法子?這簡直就是在鼓動大伙玉石俱焚,同歸於盡嘛,若真個能拚到如此地步,也叫甘心,怕的卻是,挨宰流血的只是單方面啊。蘇婕忍不住笑了,依然柔聲柔氣的接口道:莫才英,你們幽行五鬼再要強撐下去,我保證你們五個通通都會變成真鬼,為了一點身外之財卻賠上五條人命,何苦來哉?莫才英讓過司徒膽的七次快攻,立還三招,邊其聲厲烈的嚷叫:姓蘇的賤人,妳休想藉話渙我軍心,我們這一口氣是賭定了!   他才吆喝完,那邊的宋獻竹猝然一個斜拋身,龍舌棍突兀跳閃,原來渾圓平整的棍端猛地彈出一截尺長利刃來,寒芒倏閃下,舞雙鎚的大漢狂號半聲,已被透心刺穿!幾乎不分先後,蟒皮長鞭咻聲繞上宋獻竹的脖子,跟著將他向後狠扯一個硠蹌,宋獻竹舌頭微伸,手上傢伙正待反刺,藍光驟起,他的咽喉已被橫著豁開,當血噴聲嗥的同時,一對短匕首也插進了他的肚腹!幽行五鬼中的白老三目睹慘狀,悲憤交集更加心膽俱裂,心神波顫的須臾,朱漢甲已毫不容情的驟將三節棍抖成筆直,在一記沉悶的破骨碎骼聲裡,頭一節三節棍整段搗進了白俊腦門,砸得他一顆頭顱頓時變做一團血肉模糊!莫才英長嚎如泣,搶身待救已是不及,他動作一亂,司徒膽已刀出若電,刀鋒翻飛,莫才英背脊上一塊巴掌大小的人肉立時彈起,痛得他整張面孔都歪向一邊。咬牙吸氣,莫才英就地躍滾,長喪門劍倒射反揮,斗大的劍花朵朵製掠,密集湧回,這才堪堪擋住了司徒膽的第二波攻劈。   方才割開宋獻竹喉管的蠍吻短劍尚在滴血,蘇婕已迅速盱衡全局,準備即刻調整陣容,務期在最短暫的時間內將敵人一網打盡!那些人正在這緊要關頭從林坡之上湧現,所謂那些人,一共是八個,由怒目千歲范威為首的八個人,而個個兵刃出鞘,殺氣騰騰,一看即知來意不善。看到范威率眾出現,不但蘇婕的形態驟然僵硬,就隱伏於側的莊翼也連帶心腔一緊,他不禁暗中咒罵姓范的王八蛋可真會挑時辰!蘇婕當機立斷,冷叱一聲:收陣!司徒膽、駝子、唐麟、朱漢甲四人齊齊抽身,瞬間併立一排,使長鞭與匕首的兩名大漢也招呼另兩個伙伴散佈開去,很快已佈成一個迎敵的新陣勢。蘇婕小巧的鼻翅急速翕合,鳳目如火,嘴唇抿成一條線,唇角微微抽搐,看來,她是真動了氣。   正被殺得焦頭爛額,眼瞧著就要全軍盡墨的幽行五鬼,做夢都想不到會忽然發生這麼一個轉機,如今剩下的三鬼,邊喘著粗氣卻又一頭霧水,他們實在搞不清楚蘇婕的人馬為何在即將獲勝的關頭突兀收手?亦不明白范威等人的出現代表何種意義?但至少有一宗卻是十分實惠的|他們都在岌岌可危的節骨眼上獲得解脫,莫是暫且從鬼門關揀回一條命。范威領著他的手下大步來近,他看也不看蘇婕一眼,目光先掃過橫豎地面的幾具屍體,才衝著滿臉狐疑之色的莫才英拱了拱手,一開口居然是恁般的熱絡:這位想便是鼎鼎大名的幽行五鬼老大才英兄了?在下范威,氾口二十九座范字碼頭俱屬在下掌理,承江湖朋友溢美,稱呼在下匪號為怒目千歲,未知才英兄是否有個耳聞?   莫才英當然知道怒目千歲范威是何許人物,他不明白的卻是,憑范威的聲望行情,何須對他這般客套熱切?尤其更在目下的困境中?他們幽行五鬼自來與范字碼頭上下不曾打過交道,姓范的初次見面下,就透著這份殷勤,事情未免有些玄妙離奇!本能的反應,令他頓生戒惕,回起話來便有些乾澀了:呵,我是莫才英,范當家的名揚兩河,威震水陸,我們可是仰之已久,只不知當家的在此時此地,驟而駕臨,是否另有什麼指教?范威哈哈一笑,熱情洋溢,其色豪邁道:英才兄啊英才兄,我們同在江湖,容身草莽,自該患難相助,疾苦相扶,我在這個時候來到此地,當然是為了替各位略盡棉薄,承擔一臂之力,豈會有別的意思?我范某生平崇義尚俠,嫉惡如仇,最看不得那些仗勢欺人之輩,各位身陷危境,無辜受戮,我范某怎能忍心不顧?   莫才英不禁大為迷惑,自忖和范威毫無交情,更欠淵源,至於提到同在江湖、容身草莽,這個說詞未免籠統,江湖裡混的人物何止成千上萬,草莽打滾的朋友尤似恆河沙數,平日裡互鬥互詐都來不及,又如何談得上患難相助、疾苦相扶?如果單為此一理由,就能令范威替他們流血賣命,實在叫人不敢置信,可是不管對方真正的企圖及用心為何,並先抓住機會再說,好歹,多這一股助力,說不住便能扭轉逆勢,進而自保求活,其他問題,容後去扯|他趕忙堆起笑容,扮一付感激銘心的模樣:我幽行五鬼何德何能,竟有邀天之幸,於生死一髮間喜獲救星,重現生機,大當家義薄雲天,一片俠心,我們兄弟在此向大當家叩首了   范威戟髮怒張,慷慨激昂的道:不用客氣,才英兄,有道是路不平,有人踩,姓蘇的娘們憑什麼可以隨便壓榨於人,欺凌於人?隨之所好而任意殺戮?我范某就嚥不下這口氣,那怕是雞蛋碰石頭,今天也非得和她碰上一碰!莫才英連連呵腰作揖,喜在心裡,表面故作吶吶之狀:多謝,多謝大當家拔刀相助冷眼旁觀的蘇婕眉梢突揚,以左手蠍吻短劍遙指著范威道:你的戲,也該演完了吧!范威逼視蘇婕惡狠狠的道: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蘇婕,妳及妳的一干手下心似蛇蠍,毒比豺狼,橫行黃河兩岸,塗炭生靈,殘虐善良,早已引起天怒人怨,我范某正樂得替天行道,為民除害,眼前便是妳們遭報的時刻到了!   搖搖頭,蘇婕語帶譏諷: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就少鑼鼓點來搭配了,范威,我沒想到你尚有這麼一套滿口胡柴,瞎編瞎謅的本事,更且七情上面,活神活現其實你不該吃水陸碼頭這碗飯,該上台去湊一角,包管扮什麼,像什麼!范威冷笑道:給妳臉妳不要,哼哼,妳硬,范某比妳更硬,既然不見棺材下掉淚,范某便生生把一付棺材給妳,蘇婕,一切都是妳自找的!蘇婕夷然不懼:我要是含糊你,怕你落井下石,乘人之危,我便不會一口回絕你的無理要求,范威,我也已經忠告過你,你所做的,無論做什麼都將付出代價,如果你認為合算,盡可一試。臉孔微揚,范威盛氣凌人:姓范的不受這些虛聲恐嚇,我范某只知事事求實,妳待幫著妳師弟來搶我們飯碗,我們就毫無選擇的必須起而抗拒,江湖上解決問題的方法僅有一種血刃相向!   蘇婕道:范威,你不妨放馬過來,我早就想領教領教范字碼頭到底有多大個威風!咬著牙,范威的話聲併自齒縫:這一次,妳是死定了,我要把你們趕盡殺絕,叫妳和妳師弟那一般狐群狗黨永世不得超生!蘇婕忽然燦笑如花:光用口把式是達不到這個目的的,范威,讓我看看你的真功夫!心裡罵一句臭賤人,范威猛然揮手,他背後散立的七員手下中,立時搶出兩人,一個光頭暴眼,披唇繚牙,另一個身高八尺,魁梧粗壯,宛如半截鐵塔,這兩位仁兄,皆屬范威座前驍將,光頭暴眼的那個,號稱二羅漢,名叫管長生,形似半截鐵塔的朋友,渾號天王李,叫李震;管長生使用的是一對其大如斗,外緣打磨鋒利的金環,李震手上則執著一把加大的長刃馬刀,金環閃爍,馬刀燦亮,二人的架勢相當驚人。   蘇婕的丹鳳眼裡竟然光波如水,她近似含情脈脈的瞧著這兩尊兇神,輕柔的道:這兩位?敢情是來殺我的?那二羅漢管長生楞了楞,一時忘記該接續什麼動作及反應,李震也同樣握著馬刀不知要如何答封才好,一時之間,場面尷尬得好不滑稽。范威一看火了,怒叱道:管長生,李震,姓蘇的娘們是盤絲洞的蜘蛛精,是千年修煉變成人形的妖狐,你們可不要著了她的道,中了她的蠱,儘管給我橫殺猛宰,放手去幹!管、李二人齊應一聲,立刻分自左右雙雙往上包抄,而每逼近一步,臉下也就冷下一分,敢情真個要橫殺猛宰,辣手摧花了。於是,唐麟緩緩踏前數步,向蘇婕欠欠上身:小姐,讓我來對付這兩個望之不似人君的東西。蘇婕笑道:只你一個上?唐麟道:早晚一場混戰,現在一對一或一對二,待會全說不準了。點點頭,蘇婕道:小心。   唐麟迎上前去,角度走的是管長生與李震二者的當中,他目光直視,毫不轉動,倒似不曾看見左右兩個敵人的模樣。管長生猛的一聲虎吼,金環併起,自斜面切向唐麟,口中邊叫:我要你這兔子的命!腳步一滑,唐麟猝閃七尺,黑網反兜,金矛倒挑,叮噹撞響,照面已將管長生挫退兩步,天王李李震乘機而上,大號馬刀對準唐麟腦袋猛劈而下。黑網仿似黑雲翻湧,呼的一聲已捲上馬刀刃鋒,唐麟順勢扯帶,金矛如蛇信吞吐,剌那間三十一矛合為一矛飛刺,光華燦麗輝煌,如同洒揚起漫天的金波。李震自忖遮攔不住,大喝一聲極力退後,唐麟網矛齊施,騰走如電,頓時已將兩名對手籠罩在他隼利的攻勢之下。   蘇婕見狀,吟吟一笑:范威,你這兩個手下好像不怎麼的,本事稀鬆平常,樣子看來兇橫,較上手卻軟之呼塌,不夠嗆,你們不再放幾員人馬過來?咬著牙,范威悶聲交代:誰上去格殺蘇婕,奪此首功?剩下的五人中,又有兩個挺身而出,這兩個人,一個身材橫扁像塊門板,一個矮胖渾圓形似水缸,身材橫扁的仁兄手拎長柄山叉,矮胖如缸的朋友則握著一具骨沿參差,周邊凹凸如鋸齒般的猙獰驢頭骨,這具驢頭骨,顯然經過特殊泡晒處理,色呈深褐,隱泛油光,端的又硬又堅,是付怪異卻又趁手的兵器。拿山叉的這位,名曰上官得功,有個渾號刺鷹叉,只看他這稱號,便知此人在叉上的修為精湛到什麼地步,那矮胖如缸的姓常名振武,號如其形肥狼便是,兩個人甫一出陣,范威已趕忙給他們打氣:上官得功、常振武,你們兩個給我穩著幹,務必小心行事,只要一朝功成,我大大有賞!常振武向當家的重重抱拳,頗具信心的道:當家的寬念,一時三刻,我與上官便可取回賤人首級呈獻!   那上官得功似乎沒有他伴當這麼豪邁自信,聞言之餘,有幾分吃驚的望著常援武發楞,常振武胸膛挺起,一拍上官得功肩頭,宏聲道:上官,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如今該是我們報效當家的時候了,走,併肩子上!蘇婕目注這兩位走上前來的仁兄,神色間流露著不想掩飾的嘲弄,她不明白,那姓常的懷有什麼驚世絕技,竟敢誇口一時三刻便能取她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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