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七章 大謎團
一個很大的問號留了下來：馬洛禮和厄文是否到達了峰頂？
當他們最後一次被歐岱爾看見的時候，時間上已相當落後了。當時是十二點五十分，他們距離峰頂至少還有八百呎，或一千呎。歐岱爾並不十分確定他在哪個地點看見他們。那只是透過翻騰雲霧的間隙所獲的匆匆一瞥。在一條山脊的凹凸不平的稜線上，位置並不容易確定。但無論如何，他們當時所在的地方，遠低於馬洛禮早先預期應到達的地方。事實上，他自己曾經期望到了那個時候他已登上了山巔。
那麼我們首先就必須探討他們延遲的原因，看看其中是否有讓我們可以認定他們到不了山頂的因素。歐岱爾曾徹底探討過這件事情。首先，大家會想起來：馬洛禮試圖攀上峰頂那天，天氣不像諾頓與索默威爾做最高衝刺那天那麼好，而是暴風夾著密雲。歐岱爾在他們下方二千呎，就已遭遇到狂暴的風、刺骨的冷及濃密的霧。當靄霧暫時散開，讓他可以清楚看見那山尖時，他注意到，在接近最高山脊的岩石上，覆蓋了相當數量新降的雪。這可能是他們延遲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可能是氧氣設備的重量。馬洛禮留在第六營的最後一紙留言中，曾咒罵這登山途中討厭的負擔。事實上他用的字眼比髒話還激烈。背負這種笨重的器材，走過那覆著碎石和細雪的岩板可能會遭遇很多困難。再者，氧氣設備本身可能需要修理或調整，無論這是發生在離開第六營之前或之後，都很可能耽誤了他們的時間。同時，雖不太可能，但可以想見的一點就是，歐岱爾所遭遇的雲霧，可能擴張到他們所處的海拔上，因而妨礙了他們的進度。
可能是這些因素中的一個或全部妨礙了他們，使得他們無法及時爬到更高的地方，歐岱爾表示。但當他看見他們的時候，他們正敏捷地移動著，好像企圖將失去的時間追回似的。敏捷一詞，特別值得注意。
結果便是：十二點五十分時，他們距離峰頂八百或一千呎。最遲四點他們便應該到達山頂，如此才能有充分的時間安全返回營區。馬洛禮和諾頓都同意這一點。他們能在三個小時內爬上那個高度嗎？
那將意指：從歐岱爾看見他們的地方開始，他們必須以每小時三百呎左右的速率上行。諾頓和索默威爾在沒有使用氧氣的情況下，未曾達到這個速率。從第六營到他們所曾到達的最高點，他們的上行速率僅達每小時二〇五呎。但如果他們使用氧氣的話，可能進度會快些，而且，正如我們曾注意到的，當歐岱爾瞧見他們的時候，他們正敏捷地往上走著，因此，每小時三百呎的速率是可以指望的，比這還快的速度也有可能。
但他們是否有可能在走向峰頂的途中遭逢某種嚴重的障礙，而在最後一刻功敗垂成？這似乎不太可能。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歐岱爾認為只有兩個地方會引起麻煩。第一個，就是本次探險團所稱的第二臺階之處。此處看起來很陡，但可以從它的北面跨越過去。另一個可能造成困難的地方，便是那終極金字塔的基部此處有岩板突出，必須先越過這些岩板才能走上那些看起來比較平緩的、導向峰頂的山坡。諾頓早先曾說過，這個地點需要特別小心才行。但是，正如歐岱爾所言，這個地點的困難仍是相當和緩的，不可能讓馬洛禮這種經驗豐富、技術精良的登山領袖耽擱太多時間，更不可能將他打敗。所以，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障礙能夠阻擋他們爬上峰頂。
當然，氧氣設備也可能會出錯，從而使他們的速率降到諾頓和索默威爾的速率。但歐岱爾認為，停用氧氣也不可能造成他們全面崩潰：當他自己使用氧氣從第五營走到第六營時，曾在大約二萬六千呎處將氧氣關掉，繼續走上去，然後，不用氧氣就下山。馬洛禮和厄文僅使用很少量的氧氣，而且在那之前的幾個星期中，曾花很多時間在極端高度的海拔上，也就是二萬一千呎以上的地方，以便充分調適，所以不太可能因為氧氣出了問題而敗下陣來。
其餘可能阻止他們爬上山頂的原因，便是意外事故。即使最有經驗的登山家，也可能滑跤。據他自己觀察，在山頂附近的岩石上，也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被瞧見的地方，這以繩索相縛的兩人組，如果有一個嚴重滑跤，便將招致兩人同時毀滅。而在最具關鍵性的那一天，這些傾斜的岩板上都厚厚覆著一層新降的雪，使得滑跤的可能性大幅提高。
可能這些原因，全部或其一，阻斷了馬洛禮和厄文的登頂之路；但也可能它們不曾阻斷他們登上峰頂，只是阻止他們安全返回第六營。他們可能曾站上了峰頂，卻在回程中遇難。諾頓以及所有其他團員，除了歐岱爾之外，都認為是滑跤使那兩人未能功成身退。但滑跤也可能發生在下山途中。在下山途中滑跤是比較可能的，因為那時候他們體力更虛，但移動更快，或許由於意氣風發，稍稍比上山時大意一些。
他們甚至可能在四點以後才到達峰頂。根據諾頓的說法，在山下的時候，馬洛禮曾表明這項決心：無論多麼接近峰頂，都要在最佳時機回頭，以確保回程安全。因為他知道身為團隊領袖者負有這樣的重任。
無論多麼接近峰頂！但馬洛禮可曾正確估計過那山頭的魅力？他很明白聖母峰如何擅長於抗拒，但他同樣明白它如何擅長於吸引嗎？他可曾正確估算過在近距離內，他對那峰頂的魅力的感受性？不妨設想他已登上那終極金字塔的塔尖，也不妨設想他距離那塔尖只有一百呎高度，不到二百碼的行路距離，此時，他看看錶，是下午四點，他會收起錶往回走嗎？即使他本人擁有超人的自制力，可他那年輕的隊友也能如此自制嗎？會不會厄文曾這麼說道：我才不在乎會發生什麼事。我要痛痛快快地走上去。那麼一來，馬洛禮還能把持得住嗎？會不會他寧願以一種歡欣的鬆弛將自己豁了出去？
這的確是某些人對這件事的看法，歐岱爾便如此認為，因為他本人曾走到那山頂的誘惑力發散範圍內，所以他認為他的朋友們必定曾被它蠱惑。他談起馬洛禮，說：一旦投入了行動，他征服的慾望或許就變得太強了。他深知他自己和他的伙伴有著公認的強大耐力，或許就是這一點驅使他對那山頭大膽出擊。而我們這些人當中，曾頂著暴風與阿爾卑斯巨峰角力，或曾在山區與黑夜賽跑的人，又難道能夠在如此輝煌的勝利唾手可得之際毅然放棄？
所以歐岱爾認為，馬洛禮和厄文很可能已經成功他們抵達了峰頂，但在回程中走入了黑夜。
人們可能會納悶，為何在那種情況下，他們不使用隨身攜帶的信號燈呢？但他們可能忘了他們身上有這東西；或者沒想到要用它；更可能的是，他們基於騎士精神，不打信號燈求援。他們必定知道，信號一發，只會把歐岱爾再度拖到二萬七千呎的高處，再往上，無疑。沒有人能夠及時趕上去發揮效用。不他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無論是否生還，人們都將確定他們已鞠躬盡瘁。他們死去時，必定懷有這樣的自信。
他們死於何時、何處，我們不知道，但他們將永遠躺在聖母峰的臂彎裡躺在比先前任何人葬身處都要高出一萬呎的地方。聖母峰誠然征服了他們的肉身，但他們的精神不會死亡。從今以後，凡攀登喜馬拉雅眾高山的人，都將想到馬洛禮和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