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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四部 一時之選

雪地拼圖 傑弗瑞.亞契 24713 2023-02-05
§SELECTING THE TEAM§ 28 令人興奮的消息 1921   一九二一年,六月二十二日,星期三   ﹡   這天早上,喬治下樓吃早餐時,沒有人開口說話。   他在餐桌最前面的位子坐下,兩旁坐著兩個女兒。他開口問:出了什麼事?   我知道,克蕾爾說:可是媽咪叫我不要告訴你。   貝麗姬呢?喬治說。   別傻了,爹地,你知道貝麗姬還不會閱讀。   閱讀?喬治說著,更專注地看著克蕾爾。如果是福爾摩斯,他會告訴我們,閱讀就是第一個線索。   福爾摩斯是誰?克蕾爾問。   一位偉大的偵探,喬治說:他會環顧這個房間,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讀出端倪。嗯,這個祕密可能出現在報紙上嗎?

  對,克蕾爾說著拍了拍手。而且媽咪說,這是你等了一輩子的東西。   另一個線索,喬治說著拿起早上送來的《泰晤士報》,有人已把報紙翻在第十一頁。他一看到頭條就露出微笑。妳媽媽說得很對。   唸那篇報導,爹地,唸那篇報導。   國會議員南西.亞司陀(Nancy Astor)在下議院裡做了一個和女權相關的演講,喬治擡頭看著露斯說:我只希望今天早上能和妳父親共進早餐。   也許吧,露斯說道:不過福爾摩斯會告訴你,你在浪費時間。亞司陀女士的演講只是個煙幕彈。   喬治翻閱其他報導。當露斯看見丈夫的手開始顫抖時,她露出了微笑,但還沒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爹地,唸那篇報導。   喬治照辦。佛蘭西斯.楊赫斯本爵士昨晚宣布,他開口唸道:皇家地理學會將與英國登山協會聯合組成埃佛勒斯峰委員會,他將擔任委員會主席,喬佛瑞.楊先生則是他的副手。他擡頭看到露斯對著他微笑。

  繼續唸,爹地,繼續唸呀。   委員會的第一項任務,就是挑選一批登山家,他們將對埃佛勒斯峰進行第一次出征。   喬治又擡起頭,露斯仍帶著微笑。他在克蕾爾再度提醒前,趕緊回頭讀那篇文章。據特派員了解,受徵詢擔任登山領隊的人包括:喬治.馬洛里先生,目前是查特豪斯的教師,以及喬治.芬奇先生,目前在倫敦帝國學院講學的澳洲科學家。   不過沒有人和我聯絡啊。喬治說。   露斯把早上剛送到的一只信封遞給他,信封背後有皇家地理學院的紋章。她仍保持微笑,並且說:親愛的華生,答案簡單得很。   誰是華生?克蕾爾問。 29 誰是領隊   圍坐桌邊的五個男人彼此間並沒有特殊的好感,不過這不重要;他們基於不同理由而獲選為埃佛勒斯峰委員會的成員。

  主席佛蘭西斯.楊赫斯本爵士曾去過埃佛勒斯峰附近,當時他與埃佛勒斯相距只有四十哩,任務是與達賴喇嘛協調,讓探險隊安全越過邊界進入西藏;相關文字的確切內容,詳細記載於外交部長寇森勳爵在當年稍早簽訂的協定裡。   佛蘭西斯爵士身體挺得筆直,坐在桌子前端,雙腳沒有完全碰到地板,因為他幾乎不到五呎一吋高。他頭上波浪狀的濃密灰髮,以及前額的一道道皺紋,讓他帶著一股鮮少受到質疑的權威氣質。   坐在他左手邊的是委員會祕書亞瑟.辛克斯,代表皇家地理學會出席。辛克斯支領學會年薪的主要工作就是維護學會名聲;他的前額沒什麼皺紋,幾乎禿了的頭上那幾簇頭髮也還沒變灰。在他面前的桌上有幾個檔案,還有一本剛啟用的會議紀錄。某些愛開玩笑的人說,他在會議舉行前一天先寫好會議紀錄,這樣就能確定每件事都依計畫進行。不過沒有人會在他面前這麼暗示。

  辛克斯左邊坐的是瑞本先生,他曾被視為優秀的高山登山家。不過他手上永遠拿著的雪茄,以及壓在桌緣的大肚腩,顯示只有記性好的人才能回想起他的登山歲月。   在他對面是艾許克羅夫特中校(Commander Ashcroft),一位海軍退役軍官,總會在會議之前和辛克斯來一杯,這樣就能接到如何投票的指示;他之所以升到中校職位,就因為他從不抗命。就算是漫不經心的人,看到他飽經風霜的臉孔和白鬍子,無疑也會知道他在哪裡度過大部分歲月。他的左邊,也就是主席的右邊,坐著一個男人,在受德國人阻止之前,他曾期盼能成為第一個登上世界之頂的人。   房間另一頭的老爺鐘敲了六響。佛蘭西斯爵士很高興不必要求大家維持秩序,畢竟坐在桌邊的這幾位男士全都習慣下命令和接受命令。各位紳士,他說:我很榮幸能召開埃佛勒斯委員會的首次會議。去年調查喜馬拉雅山周圍地形的遠征隊任務成功後,現在我們必須找出一群能把英國國旗插上世界第一高峰頂端的登山家。我最近晉見了國王,佛蘭西斯爵士看了一眼牆上掛的那位贊助者畫像:向他保證,他的一位臣民將成為第一個站在埃佛勒斯峰頂的人。

  說得對,說得對。瑞本和艾許克羅夫特異口同聲地咕噥著。   佛蘭西斯停了下來,低頭看了一下辛克斯替他準備好的筆記。我們今晚的第一個任務,是指派一位領隊,率領我們選出的隊員前往喜馬拉雅的山麓丘陵,在一萬七千呎左右之處設立基地營。我們的第二個任務,是選出一位登山領隊。紳士們,多年來,我一直期待這個人選是喬佛瑞.溫斯洛普.楊先生,不過由於他在戰爭期間受了傷,很遺憾我們不可能這樣做了。然而我們還是能仰賴他對登山事務的經驗和專業知識,並熱烈地歡迎他加入這個委員會,擔任副主席。楊微微點了個頭。我現在請辛克斯先生引導我們,依議程進行這次會議。   謝謝您,主席先生,辛克斯摸了一下他的鬍鬚:如同您提醒我們的,我們的第一要務就是選擇遠征隊的領隊。他必須是位性格堅定、公認有領導能力的人,最好對喜馬拉雅山有些經驗。同時,他也必須有嫻熟的外交技巧,以防與當地人發生任何糾紛。

  贊成。委員會的一個成員這麼說,在楊聽起來,倒像是依照提示做出反應。   紳士們,辛克斯繼續說:我毫不懷疑,我們已找到一位具備所有這些性格特徵的人了,那就是皇家廓爾喀步槍隊第五軍團的查爾斯.葛藍維爾.布魯斯將軍(General Charles Granville Bruce)。各位委員也許知道,布魯斯將軍是亞伯戴爾爵爺(Lord Aberdare)的幼子,曾在哈洛公學及桑德赫斯特軍校受教育。   瑞本和艾許克羅夫特立刻再度回應同意。   因此,我毫不猶豫地向委員會推薦,我們指定布魯斯將軍擔任這次活動的領隊,並邀請他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   這些聽起來都非常令人滿意,楊赫斯本說:我是否可以假定,委員會都同意布魯斯顯然是擔任這個工作的最好人選?他環顧桌邊的人,發現除了一個人外,委員會成員都點頭了。

  主席先生,楊說:該由誰來領導遠征隊,皇家地理學會已經做了決定,而且本來就該這麼做。不過,既然我對遴選過程並不知情,我很渴望知道,這個職位是否考慮過其他候選人。   辛克斯先生,也許你會想回答這個問題。楊赫斯本說道。   當然了,主席先生,辛克斯回應,同時戴上半月型的眼鏡。有好幾個人名被提出來讓我們考慮,不過說實話,楊,一切很快就再明顯不過,布魯斯將軍確實遠比其他人優秀。   我希望那回答了你的問題,楊。佛蘭西斯爵士說道。   我也希望如此,主席先生。楊說道。   那麼或許時候已到,該請將軍加入我們了。佛蘭西斯爵士說道。   辛克斯咳嗽了一聲。   辛克斯先生?佛蘭西斯爵士說道:我忘了什麼嗎?

  沒有,主席先生,辛克斯說著,眼睛從眼鏡上方往外瞧。不過在布魯斯將軍獲選為委員會成員前,或許我們應該先為此投票才對?   是的,當然,佛蘭西斯爵士說:我提出動議,任命布魯斯將軍為這次遠征隊的領隊,並讓他加入這個委員會。有人願意附議嗎?辛克斯立刻舉起他的手。   贊成的人有哪些?佛蘭西斯爵士說道。   四隻手筆直舉起。   不贊成的?   沒人舉手。   有任何人棄權嗎?   楊舉起了他的手。   辛克斯先生,在你注記於會議紀錄之前,我想問,楊赫斯本說道:楊,你是否同意,如果我們一致支持布魯斯將軍,將讓事情進展得更順利?   在正常狀況下我會同意您的說法,主席先生,楊這麼說,佛蘭西斯爵士露出微笑。不過,我覺得投票給一位我從未謀面的人是不負責任的,無論他多麼符合資格。

  那麼就這樣吧,佛蘭西斯爵士說:我宣布這個動議以四票對零票通過,一票棄權。   我可以請布魯斯將軍加入我們了嗎?辛克斯說。   是的,請。佛蘭西斯爵士說道。   辛克斯從座位上站起來,一位門房跳起身來打開房間另一頭的門,站在一旁讓辛克斯走進等候室。三個男士坐在裡面,等著有人召喚他們進會議室。   布魯斯將軍,您是否願意加入我們?辛克斯這麼說,看都沒看一眼另外兩個人。   謝謝你,辛克斯。將軍一邊說,一邊使力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然後跟著祕書慢慢走進委員會的房間裡。   歡迎,布魯斯將軍。佛蘭西斯爵士說。請加入我們。他補上這句話,然後領著布魯斯坐到一張空椅子上。   我很高興能告訴你,布魯斯就座後,佛蘭西斯爵士說:委員會已投票決定邀請你監督這次偉大的冒險,並且加入我們,成為執行委員會的一員。

  主席先生,我感謝您和委員會對我的信賴,將軍一邊說,一邊玩弄手中的單片眼鏡,然後為自己倒了一大杯威士忌。你們可以確定,我會盡最大努力,證明你們這樣做是值得的。   將軍,我相信你認識委員會裡的每個人了,除了我們的副主席楊先生。   楊較仔細地觀察了這位將軍,心中懷疑他是否明天就要滿六十歲了。如果他打算參與這趟前往喜馬拉雅山麓丘陵的艱辛旅行,那麼必須準備非常健壯的馱獸來載送他才行。   紳士們,我們的下一個任務,佛蘭西斯爵士說:就是挑選一位登山領隊,等到布魯斯將軍帶著遠征隊越過邊境、進入西藏並在此建立基地營後,他將接管這支隊伍。我們選擇的這個人,有責任找出最後攻頂小組採取的路線,而攻頂小組可能包括他本人在內,他們將對埃佛勒斯峰頂進行第一次攻頂。佛蘭西斯爵士暫停了一下。讓我們祈禱,無論我們選擇的是誰,都能成就這場高貴的冒險活動。   楊點點頭,同時思索著,圍坐桌旁的這些人當中,是否有人對於他們以神之名要求那些勇敢年輕人去做的事有點起碼的概念。   佛蘭西斯爵士又頓了一下,才繼續補充道:英國登山協會已提出兩個人選讓我們考慮。或許現在正是恰當的時機,是否請我們的副主席說幾句話,略做介紹。   謝謝您,主席先生,楊說:我可以告訴委員會,依照英國登山協會的意見,這兩位候選人毫無疑問都是英倫三島最優秀的登山家。唯一一位和他們同等級的人是齊格非.賀福德,但他不幸在伊普雷斯陣亡。   謝謝你,主席說道:我應該再次指出,如果楊上尉沒有在西部戰線受傷,根本不需要這場會談。   主席先生,謝謝您這麼說,不過我可以向委員會保證,這兩位年輕男士都能執行這項任務。   那麼在這兩位紳士裡,我們該先見哪一位?佛蘭西斯爵士問。   李.馬洛里先生。在任何人提供意見前,辛克斯先說了。   其實應是喬治.馬洛里。楊說道。   非常好,或許我們該請馬洛里先生進來和我們見面了。主席建議。   辛克斯再度從座位起身,門房也再度打開通往候見室的門。辛克斯瞥了一眼坐在瑪麗皇后像下的兩個男人,他無法分辨誰是誰,只好說:馬洛里先生,請跟我來。喬治站了起來。   祝你好運,馬洛里,芬奇說:別忘了,在裡面只有一位才是朋友。   辛克斯停下腳步,有一刻他似乎想要回答,不過顯然在三思後改變了想法,一語不發地回到會議室。   馬洛里先生,佛蘭西斯爵士在喬治進房間時說:你能為我們抽出時間來真好。他從椅子上起身和這位候選人握手。讓你等候,我衷心感到抱歉。喬治露出微笑。我知道楊先生已經告訴你今晚為什麼要在這裡,因此,或許你願意在桌子那頭坐下來,委員會有一、兩個問題要問你。   當然了,佛蘭西斯爵士。喬治有點緊張地說道。   我是否可以由此開始,一等喬治就座,佛蘭西斯爵士就說:請問你是否懷疑我們可以完成這個宏偉的企圖,我指的是征服埃佛勒斯峰。   佛蘭西斯爵士,沒有人可能有把握地回答這個問題,喬治說:因為只有一小批登山家曾經爬上海拔兩萬呎以上。我弟弟特拉佛是皇家空軍飛行員,他告訴我,甚至連飛機都飛不到兩萬九千呎高,那是埃佛勒斯峰的高度。   不過你仍然願意試試看,不是嗎?抽著雪茄吞雲吐霧的瑞本這麼問道,他對於具挑戰性的登山活動的概念,似乎等同於爬上他所屬俱樂部的樓梯。   我當然願意,喬治反應很熱情:不過既然沒有人嘗試過攀登埃佛勒斯峰,我們沒有辦法知道這座山可能帶來什麼樣的困難。舉例來說   馬洛里先生,你已婚嗎?艾許克羅夫特海軍中校照著面前紙上所寫的提出了問題。   是,我結婚了,先生。   有家人嗎?   兩個女兒。喬治回答,對這個問題感到有點困惑。他看不出克蕾爾和貝麗姬怎麼可能幫助他爬上一座兩萬九千呎高山。   佛蘭西斯爵士瞄了一眼他的免掀蓋懷錶,問道:還有任何問題要問馬洛里先生嗎?   就這樣嗎?喬治不敢置信地想。這群老人就靠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在芬奇和他之間做選擇嗎?這樣看來,芬奇對辛克斯和他那些密友的看法是對的。   我有個問題要問馬洛里先生。辛克斯說道。   喬治露出微笑。或許他錯估了這個男人。   我可以確定一下嗎,辛克斯說道:你是在溫徹斯特受教育的?   是的。喬治這麼說,他再度感到奇怪,這問題可能有什麼樣的關連性。   然後你從那裡進入劍橋的莫德林學院,研讀歷史?   是的。喬治重複這個答案。他很想補充說明:不過我必須翻過學院的圍牆,才能確保他們給我入學資格。但不知為何,他忍住了沒說。   在你獲得查特豪斯的教職前,你是不是以優等資格畢業的?   沒錯。喬治說,還是不確定問題可能朝什麼方向發展。   雖然你身為教師免服兵役,你還是自願從軍,接受任命成為皇家砲兵團的軍官,經歷過西部戰線的軍事行動?   是的。喬治說道。他看了楊一眼,希望能得到一點指引,卻發現他看起來一樣困惑。   接著在戰後,你回到查特豪斯,成為資深歷史教師。   喬治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   那就是我要知道的一切了。謝謝您,主席先生。   喬治再次瞄了楊一眼,他只是聳聳肩。   還有任何問題要問馬洛里先生的嗎?佛蘭西斯爵士問道:或者我們可以讓他離開了?   拿雪茄的男人舉起他的手。楊赫斯本說:好,瑞本先生?   如果你被選為這次遠征隊的登山領隊,馬洛里,你願意自行採購裝備嗎?   我確定我可以處理。喬治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你也負擔得起你前往印度的旅費嗎?艾許克羅夫特追問。   喬治猶豫了,因為他不確定岳父是否願意贊助。他最後說:我希望如此。   表現得很好,馬洛里,佛蘭西斯爵士說:現在我只剩下一件事要做,就是向你致謝,我謹代表辛克斯怒沖沖地草草寫了一張紙條,塞到楊赫斯本面前。喔,對了,如果獲選,你是否準備好接受醫學檢測?   當然,佛蘭西斯爵士。喬治說道。   非常好,主席說道:委員會在不久之後就會與你聯絡,讓你知道我們的決定。   喬治從座位起身,心裡還是有點迷惑,一語不發地走出房間。當門房關上他背後的門時,喬治說:這甚至比你預測的還要糟。   我警告過你啦。芬奇說。   總之請你留意,不要說出會讓你後悔的話,喬治。   芬奇一向明白,馬洛里每次直呼他的教名時,表示他是很認真的。   你的意思是什麼呢,老友?他問道。   遷就一下,別失控發火。想辦法記住,最後將是你和我站在兩萬七千呎高處準備最後攻頂,而那批人則會回到他們的俱樂部,坐在爐火前面享受白蘭地。      真是個傑出的人才。辛克斯說。   我有同感,瑞本說:正是我們要找的那種人。你是否同意,將軍?   我確實喜歡他的樣子,布魯斯說:不過我想,在做決定前,我們必須見見另一個傢伙。   喬佛瑞.楊第一次微笑了。   從資料來看,另一個人似乎實力不太相當。艾許克羅夫特說。   中校,你不會在紙上看到很多山的。楊努力抑制自己的怒氣。   有可能,辛克斯說:不過我覺得我應該向委員會指出,芬奇先生是澳洲人。   按照我先前的了解,瑞本說:我們只考慮來自英倫三島的人。   主席先生,我想您會發現,楊說:澳洲仍是國王陛下麾下這個廣大帝國的一部分。   確實如此,佛蘭西斯爵士:或許我們應該在下結論前見見那個人。   辛克斯沒再費事起身。他只是交疊著手臂,對門房點頭示意,門房恭敬地鞠躬,然後開門通報:芬奇先生。 30 特立獨行   芬奇先生。門房又重複一次,這次更堅定了些。   我得把你留在這裡了,老友。芬奇說,同時補上一個大大的笑容:這就是我們距離巔峰只剩幾百呎時,我會對你說的話。   芬奇慢慢踱進會議室,在佛蘭西斯爵士還沒開口致意前就在桌子另一頭坐下了。楊看著芬奇參加這次面試的穿著,只能微笑以對。他幾乎就像從一開始就打算激怒幾位委員似的,穿著不太正式的燈芯絨外套,寬鬆的奶油色法蘭絨褲,還有一件開襟襯衫,沒打領帶。   楊向馬洛里和芬奇提起要參加面試時,根本沒想到要提服裝規定的事。不過對這個委員會而言,候選人的外表從各方面來說都和登山經歷一樣重要。他們現在全都不敢置信地瞪著芬奇。艾許克羅夫特甚至連嘴巴都張開了。楊靠在椅子上,等著接下來的大鳴大放。   唔,芬奇先生,佛蘭西斯爵士稍微回神後說:讓我代表委員會歡迎你,並且請問你,是否準備好回答幾個問題。   我當然準備好了,芬奇說:所以才會在這裡。   非常好,佛蘭西斯爵士說:那麼我們就從這裡開始吧。首先請問你,對於我們能不能完成這番偉業,你是否有所懷疑。我這麼說的意思是,你是否相信你能夠帶領一支隊伍抵達埃佛勒斯峰頂?   是的,我可以做到,芬奇說:不過沒有人知道人體對這樣的高度會有什麼反應。甚至有個科學家認為,我們可能會爆開;雖然我認為這個想法很愚蠢,但這確實指出,我們對於即將對抗的是什麼並不十分了解。   老弟,我不確定我明白你的意思。瑞本說道。   那麼請容我闡述一下,瑞本先生,那位老紳士發現芬奇知道他的名字,顯得很驚訝。我們確實知道的是高度愈高,空氣就愈稀薄,這表示登山家在高處每移動一次,都會比前一次更困難。這可能會導致失敗。   也許你自己也包括在內?辛克斯說,沒有正眼看他。   是的,的確如此,辛克斯先生。芬奇說著,轉頭看著那位祕書。   雖然如此,瑞本說道:你還是願意試試看。   是的,我會。芬奇很堅定地回答。不過我應該警告委員會,這個計畫的成敗,可能有賴於在最後兩千呎使用氧氣。   我完全不確定我是否跟上了你的主要論點。佛蘭西斯爵士說道。   我認為到了兩萬四千呎以上,芬奇回答:我們會發現幾乎不可能呼吸。我在一萬五千呎做過一些實驗,顯示有氧氣瓶的輔助,就有可能以接近在低高度時的速度繼續攀登。   不過,老弟,這樣不就是作弊嗎?艾許克羅夫特問:我們的目標向來是不使用機械輔具,來測驗人類對抗自然環境的能耐。   我上次聽到有人公開表示同樣的意見,就是在這棟建築物裡聽已故的史考特船長演講。紳士們,我確定不必提醒你們,那場悲哀的探險是怎麼結束的。   這時候,委員會裡的每個人都瞪著芬奇,彷彿他是貝特曼(Bateman)1諷刺漫畫中的主角一樣。不過他毫不在乎地繼續往下說。   1亨利.貝特曼(Henry Mayo Bateman,一八八七︱一九七〇年)英國藝術家及漫畫家,最有名的作品是一系列名為的男人的漫畫,內容以誇張而幽默的喜劇手法,描繪人們對失言或失態的反應。   史考特不但沒有頭一個抵達南極,芬奇提醒他們:你們都十分清楚,他和團隊裡的其他成員還全軍覆沒,但阿蒙森不只比史考特更早到達南極,還繼續領導探險隊到全球其他未經探勘的地方。是的,我願意成為第一個站在世界巔峰的人,不過我也想回到倫敦,對著皇家地理學會演講這個主題。   過了好一陣子,才有人問了下一個問題。   芬奇先生,請容我請教,辛克斯字斟句酌地問道:在使用氧氣這方面,馬洛里先生同意你的意見嗎?   不,他不同意,芬奇承認:他認為他可以不帶氧氣爬上埃佛勒斯峰,不過話說回來,辛克斯先生,他是個歷史學家,不是科學家。   還有其他問題要請教這位候選人嗎?佛蘭西斯爵士問道,對於委員會該選哪個人擔任探險隊的登山領隊,他看似已有定見。   有的,主席先生,辛克斯說:我只有一、兩件事情想要釐清,您知道的,這只是為了留下紀錄。佛蘭西斯爵士點點頭。芬奇先生,能不能請你告訴委員會,你在哪裡出生,在哪裡受教育?   我看不出來這有什麼關連,芬奇回答:我根本不知道愛爾科克(Alsock)2先生或布朗(Bronw)先生是在哪裡受教育的,不過我確實知道,他們是第一組飛越大西洋的人,而且就是因為有稱為飛機的那種機械輔具幫助,他們才能達成這個目標,辛克斯先生。   2約翰.愛爾科克(John Alcock,一八九二︱一九一九年)與亞瑟.布朗(Arthur W. Brown,一八八六︱一九四八年)是英國飛行員,於一九一九年六月首度以不停站方式飛越大西洋。他們二位都不是牛津或劍橋等名校的畢業生。   楊試著忍住不笑,不過他已十分清楚,委員會將選哪個人擔任登山領隊。   就算是這樣,辛克斯說:我們皇家地理學會的人   請原諒我打斷您,辛克斯先生,不過我想我正在接受的是埃佛勒斯峰委員會的面試,芬奇說:身為學會的祕書,你簽署過類似的會議紀錄。   就算這樣,辛克斯再次重複,想辦法讓自己保持冷靜:或許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   楊考慮過要打岔,卻還是保持沉默,他有信心芬奇可以在委員會議室裡自己控制場面,就像在山上一樣。   我出生在澳洲,不過我在蘇黎世受教育,芬奇說:並且從日內瓦大學畢業。   艾許克羅夫特俯身越過桌面,向瑞本耳語道:我從來不知道日內瓦有大學。我以為那裡到處都是銀行。   還有咕咕鐘。瑞本說道。   那你的專業是什麼?辛克斯問道。   我是化學家,芬奇回答:因此知道氧氣在高海拔的重要性。   我總以為化學只是一種嗜好,艾許克羅夫特說,這次聲音夠大了:而不是職業。   只是給孩子玩的是吧,艾許克羅夫特中校?芬奇說,直盯著他的眼睛。   你已婚嗎,芬奇?瑞本彈彈手中那支雪茄後面的菸灰,開口問道。   芬奇說:我是鰥夫。這個答覆把楊嚇了一跳。   辛克斯在婚姻狀態這個字眼旁邊畫了個問號。   你有小孩嗎?艾許克羅夫特問道。   是的,一個兒子,叫做彼得。   告訴我,芬奇,瑞本說著切斷另一支雪茄的末端:如果你獲選擔任這個要職,你會願意為自己的裝備付錢嗎?   如果非得這麼做的話。芬奇說:我知道委員會已發出呼籲,打算為這次探險募集經費,而我假設那些錢裡有部分會用來為登山者購買裝備。   那你的旅行開銷呢?艾許克羅夫特逼問。   不可能,芬奇回答:如果我參與這次遠征,至少有六個月不能工作,雖然我不期待這種收入損失會得到任何經濟補償,但也看不出有什麼理由我該負擔自己的旅行開銷。   所以你不會說自己是業餘愛好者囉,老弟?   不,先生,我不會這麼說。在我所做的每件事情上,我都是專業人士。   你真的是嗎?艾許克羅夫特這麼說。   紳士們,我想我們沒有必要繼續耽擱芬奇先生了?佛蘭西斯爵士這麼暗示,並環顧整張桌子。   我還有進一步的問題要問芬奇先生。楊無法再保持沉默了。   不過,在與芬奇先生有關的事情上,你理當已經知道你需要知道的一切了。辛克斯說:你認識這位候選人很多年了。   我的確認識他多年,不過委員會的其他成員並沒有,而我猜測他們可能會認為,芬奇先生對我這些疑問的回答很有啟發性。芬奇先生,楊轉身面對候選人:你爬過歐洲最高峰白朗峰嗎?   爬過七次。芬奇回答。   那麼馬特洪峰呢?   三次。   還有其他阿爾卑斯山的主要高峰嗎?   全都爬過。我每年都去阿爾卑斯山。   那麼英倫三島最高的那些山峰呢?   我脫離穿短褲的年紀以後就放棄了。   這些在紀錄上全都有了,主席先生。辛克斯說道。   對於肯費事讀資料的人來說是這樣沒錯,楊鎮定地反駁:芬奇先生,我可以確認一下嗎?你是不是在日內瓦完成學業以後,到倫敦大學的帝國學院大學部就讀?   沒錯。芬奇確認了。   那麼你研究的是哪一個主題?   化學。芬奇回答,決定跟著楊的小花招玩下去。   那個尊貴的機構頒給你哪一級的學位?   第一級優等學位。芬奇說著,第一次露出笑容。   畢業以後,你繼續留在倫敦大學嗎?楊問道。   對,我留下了,芬奇說:我加入教師行列,成為化學講師。   芬奇先生,在大戰爆發後,你還留在那個職位嗎?或者像馬洛里先生一樣加入了軍隊?   我在一九一四年八月入伍,就在宣戰之後幾天。   那麼你在軍隊的哪個部門服役?楊問道。   身為化學家,芬奇回答時直盯著艾許克羅夫特看:我覺得我可以自願加入拆彈小組,好好利用我的專長。   拆彈小組,楊說話時,一一強調這幾個字:可以請你解釋一下嗎?   當然,楊先生。國防部在尋找拆除未爆彈的人。真的,這相當有趣。   所以你從來沒在前線看過戰鬥?辛克斯說道。   沒有,辛克斯先生,我沒有。我發現德國人的炸彈有個傾向,會越過戰線落在靠近我們的這一邊,而不是他們的那一邊。   你是否曾經獲得贈勳?辛克斯一邊翻閱他的筆記,一邊問道。   楊笑了。這是辛克斯犯下的第一個錯誤。   我得到了大英帝國勳章。芬奇用相當實事求是的口氣說道。   幹得好,布魯斯說:那可不是我們照比例分配的東西。   辛克斯試圖扳回一城,他來勢洶洶地說:我沒看到你的紀錄裡提到這個勳章。   這或許是因為我不認為出生地、學歷和行伍表現,與嘗試攀爬世界最高峰有多大關係。   辛克斯首次沉默了。   呃,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了,佛蘭西斯爵士說:請容我感謝芬奇先生出席這次會議。他猶豫了一下才補充說明:不久之後會有人跟你聯絡。   芬奇從位子起身,對楊點頭致意。他正要離去時,辛克斯說:再問一個問題。我可以確認一下嗎?就和馬洛里先生一樣,你願意接受一次醫學檢測嗎?   我當然願意。芬奇說完,沒再多說一個字就離開了房間。   很奇怪的一個人,你們不覺得嗎?門房一關上門,瑞本就這麼說道。   不過,他做為一個高海拔登山家的能力絕對無庸置疑。楊說道。   辛克斯露出微笑。毫無疑問,你是對的,楊,不過我們皇家地理學會的人總是要提防攀附權貴往上爬的人。   你這樣說會不會有點苛刻,辛克斯?佛蘭西斯先生說:考慮一下這個人的作戰紀錄。他轉向布魯斯問道:將軍,你曾帶兵參戰,對這個人你有什麼看法?   我寧願他站在我這邊,也不要他站在敵人那邊,這是確定的,布魯斯說:要是風向對,我認為我可以把他整治得更好。   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佛蘭西斯爵士一邊問,一邊望著辛克斯。   主席先生,各位成員現在應投票給他們選擇的登山領隊。為了委員會方便起見,我已把投票用紙準備好,委員可在屬意的候選人旁邊做記號。辛克斯把紙條傳給委員會的每個人。一旦做好決定,請把選票交給我。   這個過程花了一些時間。當辛克斯計算選票時,一絲淡淡的微笑出現在他臉上;他每打開另一張選票,那抹笑意就變得更大。最後,他把結果傳給主席,這樣他就能正式宣布結果。   五票給馬洛里,還有一票棄權。楊赫斯本這麼說的時候,無法隱藏自己的訝異。   楊宣布:又是我。   不過你對這兩位候選人都很熟悉,佛蘭西斯爵士說:畢竟是你把他們的名字擺到委員會面前的。   或許我對他們太熟了,楊這麼回答:他們兩位各有不同的作風,但都是很優秀的男士。然而經過這麼多年,我還是沒辦法決定,他們之中哪一位更可能完成這個壯舉,成為第一個站在世界巔峰的人。   我很確定,我比較希望看見誰來代表國家。辛克斯說。   贊成的喃喃自語再度傳出,不過並非來自所有角落。   還有別的事嗎?楊赫斯本問道。   我們應該只剩確定官方紀錄,辛克斯說:現在我們已指定了一位登山領隊,我們全一致願意接受由楊先生推薦登山隊剩下的八個成員。   是的,當然,佛蘭西斯爵士說:畢竟在委員會成立前,我和英國登山協會的協議就是這樣。   艾許克羅夫特提出意見:我希望他們之中沒有太多人和那位芬奇是同類。   不用擔心這個,辛克斯低頭看著名單時說:除了芬奇以外,所有人都來自牛津或劍橋。   唔,想必那差不多可以做出結論了。佛蘭西斯爵士說。   一抹微笑回到辛克斯的唇邊。主席先生,還有件小事情,和登山隊未來成員都同意接受的醫學檢測有關。相信您會希望在下個月再度召開委員會前解決那件事。   對我來說很合理,佛蘭西斯爵士說道:毫無疑問,你會處理所有細節吧,辛克斯先生。   當然,主席先生。 31 名單上的某個名字   辛克斯獨坐在俱樂部裡,緩緩啜飲著白蘭地,同時等候著他的客人。他知道藍普頓(Lampton)不會遲到,不過在那位好醫生出現之前,他需要一點時間構思。   過去,藍普頓為皇家地理學會進行了好幾次需要細心處理的委託,不過他的下一個任務必須以最小心的態度處理,這樣才不會有任何人懷疑辛克斯個人也牽涉在內。辛克斯回想起馬基維利的話,露出微笑:一旦你了解一個人的野心何在,並且能予以協助,他就會對你銘感五內。他很清楚藍普頓的抱負之一是什麼。   一位侍者領著藍普頓醫生走進圖書室,辛克斯從座位上起身。當他們在房間的隱密角落坐定,省略了平常的閒聊後,辛克斯說起他準備多時的開場白。   我看到你的名字在俱樂部的會員考慮名單上了,藍普頓。一位侍者把兩杯白蘭地擺在他們之間的桌子上時,他說道。   確實是,辛克斯先生。藍普頓回答,緊張地拿起杯子把玩著。不過話說回來,有誰不想成為布鐸俱樂部的會員呢?   你會成為會員的,親愛的孩子。辛克斯說:事實上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把我的名字加到你的支持者名單上了。   謝謝你,辛克斯先生。   我認為你可以省掉那個先生了。畢竟你很快就會成為這個俱樂部的成員,務必叫我辛克斯。   謝謝你,辛克斯。   辛克斯掃視了房間一圈,確認沒有人會偷聽到他們的對話。老弟,如你所知,俱樂部的規矩之一,就是你不能在晚餐時間討論商業事宜。   這條規矩真是好得不得了,藍普頓說:只希望這條規矩也適用於聖湯瑪斯醫院。我常想告訴同事,我最不想在午餐時間談論的,就是醫院裡發生了什麼事。   確實如此,辛克斯說:不過提醒你,這個規矩並不適用於圖書室這裡,所以讓我在最嚴格的保密條件下告訴你,學會希望能指示你代表本會進行一項極端重要的科學研究。我必須強調,這是最機密的事情。   辛克斯,你可以信賴我。   非常好,不過首先給你一點背景知識。你可能已經在《泰晤士報》上讀到,學會正計畫送出一批精選的登山家到西藏,目的是要嘗試爬上埃佛勒斯峰頂。   老天啊。   這麼說還滿貼切的。辛克斯這麼說,兩個人都大笑出聲。有了這個概念,我們希望指定你對這十二位男士進行一連串的測試,他們是團隊中九個位置的考慮對象。很顯然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你的專業意見:對於在海拔兩萬九千呎的高空生存,他們的準備有多充分。   那是埃佛勒斯峰的高度嗎?   更確切地說,是兩萬九千零二呎。辛克斯這麼說:現在,當然用不著多說,如果某人在某個特定海拔就會崩潰,皇家地理學會當然不能冒險送這樣的人上路。那對學會來說是時間與金錢的浪費。   確實如此,藍普頓表示贊同:我有多少時間可以進行這些測試?   我必須在三週內回報給委員會。辛克斯說著,從一處內側口袋中拿出一張紙:這裡有英國登山協會呈報的十二個名字,只有其中九位會成為登山隊成員踏上旅程,所以請大方地刪掉任何三位不夠格的人。他把那張紙遞給他的客人,這樣他才能更仔細檢視那些名字。   藍普頓快速讀過那張名單。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會讓我的報告不能在兩週內出現在你的桌子上。這是假設所有的登山家都有空。   他們全都有空。辛克斯說道。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再度環顧這個房間。藍普頓,我納悶的是,我可不可以跟你談一件很機密的事情?   請不要拘束,老友。   你應該知道,如果你發現某位應徵者並不具備這種繁重遠征任務所需的身體特質,委員會並不會因此感到不悅。   我完全了解。藍普頓說道。   辛克斯靠向桌子對面,把手指放在名單上的第二個名字旁。 32 難分軒輊的勇者   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芬奇終於倒在地板上。喬治繼續做,不過在他放棄之前,也只設法多做了七下,總共一百二十一下伏地挺身,破了他個人紀錄。他平躺在地板上,擡起頭對著芬奇笑了;芬奇總是會激發出他身上最好的一面。或者,這是最壞的一面?   藍普敦醫生在筆記板上列出一排數字,記錄這十二位男士各自達到的總體成績。他注意到馬洛里和芬奇在每項測驗中都是前五名,他們之間可供選擇的差異極少。他已開始納悶,他能想出什麼樣可能的理由來剔除芬奇的資格,畢竟能和他競爭這個團體中最合適成員地位的,顯然只有一個對手。   藍普敦站在體育館中央,要求這十二位男士在他身邊集合。我要恭賀你們每一位,他說道:在未受傷的狀態下做完了全套測試的第一部分,這表示你們夠資格進入我的酷刑室。他們全都笑出聲了。藍普頓懷疑,他們之中有多少人在一個小時內還笑得出來。請跟我來,紳士們。他帶領他們走過一條長長的磚造走廊,直到來到一個沒有標記的門前。他打開門鎖,然後踏進一個方形的大房間;喬治從沒看過相同形式的房間。   紳士們,藍普頓說:你們現在站在一個由海軍委託製造的減壓室裡,在戰爭期間,這裡是用來測驗潛水艇員在海水表面下的長期耐受能力。這個房間已經過改造,以便複製出某種環境條件,我們相信是你們攀登埃佛勒斯峰時可能碰到的。   讓我告訴你們,現在你們眼前所見的某些設備是什麼。房間中央那座電扶梯,和你們穿梭於倫敦地下鐵時熟悉的電扶梯不能說不像。出席者中有一、兩位不願承認自己從來沒搭過地下鐵,他們保持沉默。不過,當中還是有個重大差別。藍普頓繼續說:我們的電扶梯並不是用來幫助你們的;正好相反,它的目標是阻礙你們。當電扶梯朝下移動時,你必須往上爬,你必須花上一些時間才能適應這種移動方式。務必記得一個重點:這不是賽跑,而是耐力測試。這座電扶梯的移動速度大約每小時五哩,你們要嘗試在上面停留六十分鐘。   從你們之中一、兩位的臉部表情可以看出,你們覺得奇怪,為何如此大費周章。藍普頓繼續講:畢竟,對於你們這種經驗和能力的男人來說,連續爬山數小時而不休息,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然而,在接下來六十分鐘裡,你們還必須應付另外一、兩件事。這個房間現在是在室溫下,而且大氣也調節到和海平面高度大致相近。到了這一小時即將結束時,你們之中還能以這種步調行動的人,即將體驗到預計會在兩萬九千呎高空遭遇的氣候條件,屆時室溫會掉到零下四十度。正因為這個理由,我要求你們的穿著得像爬山時一樣。   我另外又帶來一個小小的挑戰。看看遠處的牆壁,你會看到兩個很大的工業用電風扇:我的造風機器。我向你們保證,紳士們,這不會是順風,十二個人裡有一、兩位發出了緊張的笑聲。我一打開這兩臺電風扇,它們就會盡全力把你們從電扶梯上吹下來。   最後,你們會注意到有幾張橡膠墊子、毯子和桶子擺在房間各處,一旦你們被迫離開電扶梯,你們就能休息,讓自己的身體暖和起來。我確定我不必解釋為什麼電扶梯尾端擺著桶子。這次沒有人笑了。在你們左邊的牆上有一座鐘,一個顯示室溫的溫度計,還有一個指出大氣壓力的高度計。我現在會給你們一點時間熟悉一下電扶梯的運作方式。我建議你們就位時彼此相隔兩步。如果你發現很難維持自己的步調,就移動到右邊,讓你後面的人能走到你前面去。有任何問題嗎?   窗子的另一邊是什麼?諾頓(Norton)發問了,他是唯一一位喬治過去從沒見過的候選人;他是布魯斯將軍推薦的一位士兵。   那是控制室的位置。我的工作人員會從那裡觀察你們的進展。我們可以看到你們,不過你們看不到我們。等這一個小時結束後,電扶梯會停下來,風扇也會停止,溫度會回到正常狀態。那時候,會有幾位醫生和護士與你們會合,並且進行一些測試,評估你們的恢復速度。現在,紳士們,能不能請你們在電扶梯上就位。   芬奇立刻跑上最上面的臺階,喬治在他身後兩步,桑莫維爾又在喬治後方兩步遠。   電扶梯會在蜂鳴器響起時開始移動,藍普頓說:蜂鳴器會在十分鐘後再響起一次,那時房間裡的大氣會等同於海拔五千呎的狀態,溫度也會降到零度。蜂鳴器在整個測試期間會繼續每十分鐘響起一次。大電風扇會在四十分鐘後啟動。如果這個小時的結尾還有人站得住,我再重複一次,他們會經歷零下四十度的低溫,以及兩萬九千呎高空的大氣。祝你們好運,紳士們。藍普頓離開房間,關上他背後的門。他們全都聽到鑰匙在鎖孔裡轉動的聲音。   十二個男人緊張地站在電扶梯上,等著蜂鳴器響起。喬治從鼻子深吸了一口氣,讓肺部充滿空氣。他避開不看在他上方兩步的芬奇,也不看在他後方兩步的桑莫維爾。   你們準備好了嗎,紳士們?藍普頓醫生的聲音透過擴音器說道。蜂鳴器響了,電扶梯開始移動,在喬治看來,這個速度相當和緩。十分鐘內,十二個登山家都保持在自己的位置上。蜂鳴器第二次響起時,喬治沒意識到太多改變。電扶梯繼續以同樣的速度移動著,牆上的指示器指出氣溫已掉到零度,大氣條件等同於五千呎高度。   二十分鐘後,蜂鳴器第三次響起,每個人都還在原來的位置。三十分鐘時,他們已來到一萬五千呎高度,溫度則是零下十度。還是沒有人敗下陣來。肯萊特(Kenwright)是第一個站到右邊去的,他慢慢往下移動,和同僚們擦身而過,最後停在電扶梯底部。他奮力掙扎著想搆到最近的一張墊子,然後重重倒在地上;他甚至花了幾分鐘時間,才有力氣把毯子蓋在自己身上。藍普頓在他名字上劃了一條線。他不會成為前往西藏的團隊成員。   芬奇和馬洛里在電扶梯頂端維持著同樣速度,桑莫維爾、布拉克和歐岱爾緊追在後。直到蜂鳴器第五次響起,一陣冷風迎面撞上臉以前,喬治幾乎忘記了造風機器的事。他想揉揉眼睛,不過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在兩萬九千呎高山上拿掉護目鏡,就有發生雪盲的危險。他似乎看到前面的芬奇踉蹌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   喬治沒看到後面幾步的那個可憐人,他拿掉了護目鏡,結果在陣陣冷風吹襲臉上時連連倒退,不久,四肢著地趴在電扶梯底部的地板上,遮著眼睛嘔吐。藍普頓又劃掉另一個去不了印度的人名。   蜂鳴器在第五十分鐘響起時,他們已到達兩萬四千呎高度,氣溫是零下二十五度。這時只剩下馬洛里、芬奇、歐岱爾、桑莫維爾、布拉克和諾頓還站得住腳。當他們抵達兩萬五千呎時,布拉克和歐岱爾加入其他人的行列,躺在墊子上,精疲力竭,完全沒力氣觀察四個倖存者的進展。藍普敦醫生看了一眼時鐘,然後在歐岱爾和布拉克的名字上做了記號。   桑莫維爾設法撐過了五十三分鐘才跌落電扶梯,然後四肢著地倒在地上。他試圖勇敢地走回電扶梯上,不過很快又被拋下來。一會兒後,諾頓也跪在他旁邊了。藍普頓在他們的名字旁邊寫下五十三分鐘和五十四分鐘。接著,他把注意力轉向看起來最堅定不移的兩個人。   藍普頓把溫度調低到零下四十度,把大氣壓力調整到兩萬九千呎的水準,不過兩個倖存者還是拒絕讓步。他把風扇的風速開到一小時四十哩。芬奇絆了一下,心裡很後悔他搶占了頂端的臺階,因為現在他正好護著馬洛里免於強風的全力吹襲。不過就在他看似即將被擊敗時,他還是設法以某種方式恢復過來,找到足夠的力量,跟上那無休無止的電扶梯。   時鐘顯示這兩位登山家只需再撐過三分鐘。那正是喬治決定放棄時。他感覺自己的腿像一堆軟果凍;他凍僵了,喘息著渴求空氣,而且也開始落後了。他接受了勝利屬於芬奇。接著,芬奇毫無預警地往後退了一步,再一步,然後是第三步,這反而讓喬治更有決心要撐完最後九十秒,直到蜂鳴器最後一次響起為止。當電扶梯終於停下來時,他和芬奇跌入彼此的懷抱中,就像一對腿軟的醉鬼。   歐岱爾拖著身體從墊子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恭賀他們。桑莫維爾和諾頓也在一會兒後加入他們。如果布拉克可以爬得過去,他也會這麼做,不過他仍全身趴在毯子上,喘息著想吸入更多空氣。   等到造風機器關上,海拔回到海平面水準,溫度也升高到常溫,房間的門鎖打開了,十來位醫生和護士湧進房間,開始對參與者進行測試,測量他們的恢復速度。不到五分鐘內,喬治的心跳就回到一分鐘四十八次,而芬奇正在房間裡閒晃,和那些還站得住的同僚們聊天。   藍普頓醫生還在控制室裡。他知道他得告訴辛克斯,馬洛里跟芬奇很顯然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候選人,老實說,在他們兩人之間根本無從選擇。他確信,如果有人可能抵達兩萬九千呎高處,站在世界的頂端,這個人一定是他們兩者之一。 33 淚水   露斯接起電話時,立刻認出電話另一頭的聲音。   早安,校長,她說著:對,他出門一會兒了不,他從來不開車去學校,校長,他總是用走的不到五哩,通常會花五十分鐘左右。再見,校長。   喬治感覺幾滴雨水落在前額,因而撐起那把老舊的雨傘。他試著集中心神在今天早上初五級的上課內容,不過這麼做的原因倒不是關於伊麗莎白時期人士他有什麼新鮮話題可說。他納悶地想,德瑞克船長會怎麼處理過去十年一直糾纏著他的問題。   上星期的醫學檢測後,他尚未從埃佛勒斯峰委員會接到任何消息。當然,晚上回家時,或許可能會有一封信在等著他。甚至在《泰晤士報》上也可能會提到這次的團隊遴選。若是如此,安德魯.歐蘇立文一定會在早上的休息時間就告訴他。不過,看過芬奇在醫學測試中的英勇表現後,如果最後委員會選擇他擔任登山領隊,喬治也不會抱怨。當楊鉅細靡遺地告訴他,芬奇和辛克斯在委員會會議上的唇槍舌戰時,他哈哈大笑,希望當時能親眼目睹那場交鋒。   儘管他不同意芬奇在高海拔使用氧氣的意見,但他的確贊成,如果希望掌握任何成功機會,他們必須用比過去更專業的方式來進行整個行動,並從南極慘劇所犯的錯誤中學到教訓。   他的思緒轉向露斯,想著她一路走來多麼支持他。過去一年過得平靜而快樂。他們有幸擁有兩個可愛的女兒,以及大多數男人都會羨慕的生活方式。他真的想旅行到地球的另一頭,透過信件和照片來看著他的孩子長大嗎?不過,為他內心深處的兩難殘酷地找到結論的,也是露斯;當時她隨口問喬治,如果他剛上完一堂初五級的課,而安德魯卻指著《泰晤士報》上喬治.芬奇站在世界巔峰的照片,他會有什麼感覺?   喬治經過標示接下來還有三哩路的路標時,看了一眼手錶,露出微笑。為了有點變化,他預定時間提前了幾分鐘。他不喜歡在朝會時遲到,露斯也總是盡一切努力,確保他每天早上都準時出門。校長總是在時鐘敲響九下時走進大堂,如果喬治晚到三十秒,就必須在禱告聲中溜進後面。這時大家都低著頭,不過校長從來不會低下頭,而且在這個狀況下,那些初五級學生也不會低著頭。   當他走進學院巷時,喬治很驚訝地留意到,四周的學生和老師寥寥無幾。更讓人困惑的是,當他到達學校大門時,一個人也看不到。這是期中假期嗎?或許是星期天?不,露斯會記得的,也會提醒他穿上最好的西裝。   他走過空曠的方型庭院,朝主要禮堂走去,不過裡面卻沒傳出任何聲音。沒有校長,也沒有音樂,甚至連一聲咳嗽也沒有。或許他們都低著頭在祈禱?他慢慢轉動巨大的鍛鐵把手,希望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推開門後往裡窺探。禮堂裡擠得滿滿的,每個學生都坐在座位上。校長站在舞臺上,其他的教職員則坐在校長身後。喬治更加迷惑了畢竟九點的鐘聲還沒響。   一個男孩子喊道:他來了!大廳裡的每個人整齊畫一地起身,開始鼓掌歡呼。   先生,做得好。   真是了不起的勝利。   你會成為第一位攻頂的人!當他在中央通道上朝舞臺前進時,某人對他喊道。   校長親切地和喬治握手,說道:我們全都為你感到非常驕傲,馬洛里。接著等到男孩們重新坐下後,他宣布:現在請大衛.艾金頓(David Elklngtcm)對大家演講。   那位班長從前排位子站起來,走上舞臺。他打開一份紙卷,然後開始朗讀:   □□□   Nos,scholae Carthusianac et pueri et magistri,te Georgium Leigh Mallory salutamus. Dilectus ad ducendum agmen Britannicum super Everest,tantos honores ad omnes Carthusianos iam tribuisti. Sine dubio,O virum optime ,et maiorem gloriam et honorem in scholam tuam ,in universitatem tuam et ad patriam.   (我們,查特豪斯的學生和老師們,向喬治.李.馬洛里致敬。您獲選領導英國的埃佛勒斯峰攀登壯舉,以此榮耀了所有查特豪斯人。先生,我們毫不懷疑,您會為您的學校、您的大學和您的國家帶來更進一步的榮耀和名譽。)      班長鞠躬行禮後,把卷軸呈給喬治。整個學校的人再度站起身來,讓他們的資深歷史老師知道他們確實的感受。   喬治低下頭。他不希望讓那些初五級學生看見他的淚水。 34 力保生死與共的伙伴   請容我歡迎你成為委員會的一員,馬洛里,佛蘭西斯爵士親切地說:還有,我或許可以加上這一句:我們很高興你認為能接受登山領隊的角色。   說得對,說得對!沒錯,沒錯!   謝謝您,佛蘭西斯爵士。喬治這麼說。當他在喬佛瑞.楊和布魯斯將軍之間就座時,又補充說:能受邀帶領這樣一群優秀的伙伴,是很大的榮譽。   你會讀到布魯斯將軍的報告,楊赫斯本說:其中描述了這個隊伍將如何從利物浦旅行到埃佛勒斯峰山麓丘陵。或許你可以建議委員會,等到建立基地營後,你打算如何安排各項事務的進行。   主席先生,我已興趣盎然地拜讀過布魯斯將軍的報告,喬治說:而且我同意他的評估,徹底又詳細的事前準備將決定整個探險行動的成敗。我們一定不能忘記,沒有一個英國人曾靠近埃佛勒斯峰四十哩內,更不要說是在較低的山坡建立基地營了。   這個看法相當合理,布魯斯承認,他的單片眼鏡掉了下來:不過我可以告訴委員會,在我寫下我的報告後,我和外交部的寇森勳爵會談過,他向我保證,他會盡一切努力,確保一條可以安全迅速通過邊境、進入西藏的路線。   真是表現得非常好。瑞本說著彈掉雪茄尾端的一點菸灰。   不過就算能平安越過邊界,喬治說:委員會必須了解,沒有人類曾攀爬到兩萬五千呎以上的地方,我們甚至不知道在那樣的高度是否可能生存。   我必須說,主席先生,艾許克羅夫特說:我看不出兩萬五千呎和兩萬九千呎之間有多大差別。你不知道嗎?   就我自己來說,我不知道,喬治說:因為我從來沒有站在兩萬五千呎的高處,更不要說是兩萬九千呎了。不過如果我這麼做了,中校,我會讓您知道的。   馬洛里,佛蘭西斯爵士說:眼前既然沒有人比你更了解登山隊伍,我們很有興趣聽聽看,你認為誰會陪伴你進行最後攻頂。   主席先生,在我知道誰最能適應那些環境條件以前,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如果我要做個事前預測,我會把歐岱爾和桑莫維爾辛克斯聽到這裡,臉上掠過一絲微笑排入後勤支援隊伍。至於最後攻頂的當然人選,我只考慮過一個人,那就是芬奇。   圍坐在桌邊的人都沒講話。瑞本點燃了另一支雪茄,艾許克羅夫特則瞪著他的議程表。只剩下佛蘭西斯爵士能打破這一陣尷尬的沉默。他轉向辛克斯說道:不過我認為   是的,主席先生,辛克斯說。這位祕書看著桌子對面的喬治說道:恐怕那不可能了,馬洛里。   為什麼不可能?喬治問道。   因為芬奇不會是登山隊的成員。有兩位英國登山協會的推薦人選在醫學檢測中沒過關。其中一個是肯萊特,另一個是芬奇。   這一定是出了什麼錯,喬治說:在我登山的這些年來,我幾乎沒遇到過身體比他更強健的人。   我可以向你保證,馬洛里,沒有出錯,辛克斯說著從他的檔案裡抽出一張紙。我手上有藍普頓醫生的報告,其中顯示芬奇鼓膜有破洞,藍普頓相信這可能導致暈眩和嘔吐,會讓他無法在非常高的海拔長時間攀登。   真是遺憾,藍普頓醫生並沒有和芬奇並肩站在白朗峰或馬特洪峰頂上,楊說:要是他有這種經驗,他就能夠記錄下來,芬奇連鼻血都沒流。   有可能是那樣,辛克斯說:不過   別忘了,辛克斯先生,喬治說:芬奇是唯一一位對於氧氣用途有廣泛知識的隊員。   可是如果我說錯了請糾正我,馬洛里,在我們上一次會面時,你反對使用氧氣這個想法。辛克斯說道。   您是對的,而且我現在還是這麼想,喬治說:不過要是我到達兩萬七千呎高的時候,發現隊員中沒有一個能再往前邁進一步,我可能就願意重新考慮我的立場。   諾頓和歐岱爾也曾表示,他們相信在最後攻頂時,不會有機會證明使用氧氣的必要。   諾頓和歐岱爾從來沒有爬到高於一萬五千呎的地方,楊說:他們可能會被迫改變心意。   馬洛里,或許我應該向你指出,辛克斯說:芬奇的健康狀況並不是影響學會決定的唯一因素。   這不該由學會來做的決定,楊憤怒地說:佛蘭西斯爵士和我都同意,由英國登山協會提名登山隊成員,委員會不會質疑登山協會的推薦。   先前可能是這樣子,辛克斯說:但我們後來發現,當我們為了登山隊領隊的職位面試芬奇先生時,他對委員會說謊。   馬洛里和楊一時都沒說話,讓辛克斯有機會不受干擾地繼續講下去。   瑞本先生問芬奇是否已婚時,他告知委員會他是鰥夫。楊點點頭。實際上卻不是這樣,我很失望地發現這件事,因為芬奇太太寫信向我保證她還活得好好的。辛克斯從他的檔案裡抽出一封信。委員會可能希望把她這封信的最後一段留在紀錄中。他很嚴肅地補上這句話。   馬洛里嘴唇一癟。不過楊看起來並不驚訝。   喬治和我在大約兩年前離婚了,辛克斯讀道:而且我很遺憾地必須告訴貴委員會,有第三者介入其中。   真是個下流東西。艾許克羅夫特說道。   不是可以信賴的男人。瑞本說。   老實說,喬治無視於他們兩人,說道:如果我們真的要設法爬到兩萬七千呎高度,我的登山伙伴是離過婚的男人、鰥夫甚至重婚者都不會太重要,因為我可以向你保證,辛克斯先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有沒有戴婚戒。   讓我想辦法了解你在說什麼,馬洛里,辛克斯脹紅了臉說道:你是在告訴這個委員會,只要你能夠到達山頂,你願意和任何人爬埃佛勒斯峰的最後兩千呎?   對,任何人。喬治毫不猶豫地說。   甚至是一個德國人?辛克斯輕聲問道。   甚至惡魔都行。喬治回答。   我說,老弟啊,艾許克羅夫特說:你不覺得這樣不太恰當嗎?   比起在離家五千哩遠的地方,因為沒有正確的登山伙伴而落得必死無疑的下場,這就沒那麼不恰當了。   馬洛里,我相當高興能在會議紀錄裡記下你強烈的感受,辛克斯說:但我們對芬奇的決定已經確定了。   喬治安靜了一會。那麼辛克斯先生,你也可以在會議紀錄上記下,我辭去登山領隊和委員會成員的職位。圍坐在桌邊的人中有好幾個同時開了口,不過喬治不予理會,又補上一句:要離開我的妻小六個月以上,參與一項因為剔除最佳隊員而失敗的任務,我不願意這麼做。   佛蘭西斯爵士必須提高音量,才能在接下來的騷動中讓別人聽到他說什麼。紳士們,紳士們,他用一枝鉛筆敲敲他的白蘭地酒杯側面,然後說:顯然我們現在碰上僵局,而且只能用一種辦法解決了。   主席先生,您有什麼想法?辛克斯狐疑地說道。   我們必須投個票。   可是我之前沒有時間準備必要的投票單。辛克斯大聲嚷嚷。   投票單是不必要的,佛蘭西斯爵士說:畢竟這個決定再簡單不過。芬奇要不要被納入登山隊?辛克斯往後靠著椅子,努力想藏住笑意。   非常好,佛蘭西斯爵士說:贊成讓芬奇納入登山隊的委員,請你們舉起手。   馬洛里和楊立刻舉起他們的手,而讓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是布魯斯將軍也加入了他們。   反對的呢?主席說道。   辛克斯、瑞本和艾許克羅夫特毫不猶豫地舉起了他們的手。   那是雙方各有三票,辛克斯說著,在他的會議紀錄本裡記下這個決定。這就要由主席先生您來投決定票了。   圍在桌旁的每個人都轉頭看著佛蘭西斯爵士。他花了些時間考慮他的立場,然後說:我我投票支持芬奇。   辛克斯握著他的筆,懸在會議紀錄本上方,似乎沒辦法記下主席的決定。主席先生,他說:為了留下紀錄,我們可以知道是什麼讓您達成這個結論的嗎?   當然可以,佛蘭西斯爵士說:在馬洛里爬到兩萬七千呎高時,被要求拿生命冒險的人並不是我。 35 出發之前   門口上方的黃銅小鈴鐺響了。   早安,平克先生。喬治走進埃德與瑞芬斯克羅夫特裁縫店時說道。   早安,馬洛里先生。在目前的狀況下,我能為您提供什麼樣的協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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