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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2

聖母峰上的情書 賈斯丁.吳 6995 2023-02-05
  一九一六年十二月十九日   拉卡洛特里   法國,加來海峽省   ﹡   這是軍官晚上的休息時間。他們聚坐在火盆周圍,這裡是個廢棄穀倉,過去一星期來當作連上總部。再過一個鐘頭,他們就要到附近村莊一個小咖啡館吃晚餐。現在他們在等待。   艾胥黎在看書,他肩上圍著一條毛毯。傑佛瑞斯和班尼特在打牌,兩個人都把牌斜拿向火盆,想在昏暗光源下看清楚。   一位姓伊斯梅的中尉走進來,他剛值完最後一段班,大衣從腰部以下都是冰和泥巴。伊斯梅最近才從第二營調來。他長得很高,黑色頭髮,而且兩眼顏色不一樣一邊褐色,一邊淡綠色艾胥黎覺得看起來有點邪惡,不過伊斯梅的目光焦點總是停在他身後。伊斯梅打個呵欠,拿起一條毛毯裹住自己,拉了張椅子到艾胥黎旁邊。他拿起一袋花生剝殼吃了起來,穿著靴子的雙腳靠在火盆上,冰塊消融,在金屬表面發出嘶嘶聲。

  那樣會弄壞靴子。艾胥黎說。   只想暖和一點而已。   艾胥黎想繼續看書。這裡太吵了,很難專心,可是離火堆遠一點又太冷。他再讀一遍書中的句子。   □□□   你明白嗎,每天晚上,我都會看見在馬特洪峰時的夥伴,他們手臂張開,隔著相同距離,完美地一個接著一個滑倒首先是嚮導克羅茲,然後是荷道跟哈德森,最後是道格拉斯。      傑佛瑞斯和班尼特打完了牌,這些軍官開始討論起部隊下個目的地的傳聞。艾胥黎闔上書。他把毯子往上拉,只露出眼睛,雙膝在寒冷的空氣中輕碰。班尼特想知道部隊有沒有任何機會能調離法國。   他們說副官提到巴勒斯坦   謠言。艾胥黎插話。沒用的謠言。   你只是個沒有信仰的人。你從來就不相信任何東西。

  傑佛瑞斯從伊斯梅手中拿走剩下的花生,然後把袋子扔進火盆。他朝艾胥黎點了點下巴。   間諜頭子相信德國皇帝的手槍。   那是真的。艾胥黎說:這不是謠言。   我從沒聽說過德國皇帝的手槍。班尼特說。   因為那不是謠言。艾胥黎說:真相幾乎從來不會廣為人知。   艾胥黎往後靠著椅背,露出笑容。他解釋說,德國皇帝跟其他所有發動戰爭的人一樣,只喜歡打扮成參戰的樣子,不會冒險上戰場。艾胥黎說,這位皇帝喜歡制服,而且早在這一仗發生前的平民生活時期就開始穿了。那套制服配了個手槍皮套,套子裡有把鍍銀的卡梅洛︱德爾維根(Chamelot︱Delvigne)左輪手槍,皇帝總是隨身帶著。手槍的象牙握柄刻著字母V和一個皇冠,因為這份禮物來自皇帝的祖母以及她的統治者好友。

  維多利亞女王。伊斯梅喃喃說著:這故事還真怪。   這才不是故事。艾胥黎說:是真的。   為什麼不去弄另一把手槍?   說不定他喜歡那位老小姐喔。班尼特接話。   不只這樣。艾胥黎說:他會留著是有原因的,儘管他自己並不知道。   傑佛瑞斯邊笑邊搖頭。   是什麼原因?   為了記住敵人是誰。艾胥黎說。   是誰?   艾胥黎又笑了,但他沒回答。軍官們站起來,開始著裝準備去吃晚餐。班尼特拿了把梳子梳頭,突然轉身面向艾胥黎。   你覺得他對英國人用過那把槍嗎?   我敢說只有用來在英國打野味。他有其他手下可以對付英國人。      晚上沒有風,可是很冷。小咖啡館在一個半毀村莊中央,對街有個幾乎被夷平的屠宰場。然而這小小的咖啡館竟沒被摧毀,裡面有裂開的大理石桌、鐵爐,以及音調不準的鋼琴。女主人打開門,她的一頭白髮在頭頂紮成整齊的髮髻。她對從寒冷的外頭走來的他們熱情揮手。

  晚安。她的聲音宏亮。進來吧,各位,快進來!   餐廳裡沒有人,於是軍官們選了壁爐邊的一張圓桌。女主人收走他們的大衣,一面喊著叫女服務生做事。有淡紅酒和夏多尼白葡萄酒可隨這些英國人選,但女主人很懊惱沒有香檳。一個女孩把酒拿出來,另一個則往壁爐裡加了塊木柴。傑佛瑞斯告訴女主人,她廚房裡有什麼他們都吃,最好的都拿上來就對了。   大家應該想喝波爾多吧。傑佛瑞斯說。   一位金髮女孩拔起瓶塞,為每個人倒酒。傑佛瑞斯舉起他的酒杯。   敬情人和妻子。   其他人拿起酒杯,異口同聲回應。   希望她們永不相見!   紅葡萄酒一點也不甜,所以艾胥黎一開始喝得很少。女主人送上洋蔥湯,軍官們津津有味地喝著。他們聊到軍隊的勳章,認為某些軍團頒的獎章太少。在第一瓶酒喝完前,伊斯梅又叫了第二瓶。傑佛瑞斯提到維多利亞十字勳章時,伊斯梅哼了一聲。

  跟遊樂場的吃角子老虎一樣不公平。一個傢伙可能整天都在殺德軍跟救傷兵,但只要沒有軍官看到,他就只能兩手空空回家。就像俗話說的,五十個士兵比不上一個中尉。   女主人放下一盤龍蝦沙拉,每一份都包在一片萵苣葉中。   要是我們採納士兵的事蹟,傑佛瑞斯說:就得不斷頒發勳章和配給的蘭姆酒了。   胡說!伊斯梅不以為然。看看這間諜頭子吧。   大家全看著艾胥黎。伊斯梅拿起一片萵苣葉,只用一大口吃了進去,然後擦擦嘴。   我聽說過女皇堡的事。伊斯梅說:非常英勇。你可能因此得到維多利亞十字勳章,但你就無法守住壕溝。當然,這不是你的錯,不過這表示你夠幸運能獲得獎章。你以為軍隊現在總會明白英勇和成功之間根本沒什麼天殺的關聯。但他們還是不明白。

  艾胥黎沒說話。女主人送來四碗燉小牛肉,裡面有小牛肩、紅蘿蔔、洋蔥,用奶油和乳脂熬的白色醬汁閃閃發亮。軍官們安靜滿足地吃著,伊斯梅也喝完他的紅葡萄酒。   大家吃完後,金髮女孩拿著舊餐盤端了一塊熟成的卡門貝乾酪出來。在艾胥黎切乳酪時,伊斯梅對女孩說了些不雅的笑話。褐髮女孩再替大家倒酒,接著艾胥黎和她談起附近的地理形勢。伊斯梅聽到他們談話,立刻打斷:   這個年輕少尉非常英勇。伊斯梅強調。非常英勇。他只帶了幾個人就搶下德國佬的壕溝。已經有好幾百人試過要攻下這個壕溝   艾胥黎露出怪表情,不過女孩興味盎然地看著他。   是真的嗎?   不是。艾胥黎說:德國人以為我這邊人更多,所以他們撤退了。就只是這樣。之後他們還是回來了。

  伊斯梅反駁說,這位年輕少尉是真的非常英勇。他舉杯比向艾胥黎的上衣,用很重的英國口音說著法語。   妳看到那條紫白相間飾帶嗎?那可是英國的英勇十字勳章呢。   女孩正開口說話,不過女主人拿了一盒烏普曼雪茄出來。每個人都拿了一根。一瓶白蘭地送了上來,接著伊斯梅對為他們倒酒點雪茄的女孩道歉。   我們都是已婚男人。伊斯梅說:只是喜歡開開玩笑。   金髮女孩笑了,但褐髮女孩手裡拿著酒瓶,直盯著這群年輕人。她搖搖頭。   才不是。   那我們就全都是單身漢吧。伊斯梅說:這樣更好。讓已婚的人在戰鬥中死亡太可憐了。   你們不是全部單身。褐髮女孩看著艾胥黎說:他結婚了。或是訂婚了。很明顯看得出來。

  妳以為會有女人想嫁他嗎?伊斯梅反駁。就算是英國女人?   大家都笑了。雪茄抽完後,女主人在一塊小白板上計算價錢,然後放到桌上。伊斯梅往前傾身,看到帳單後把酒杯弄倒,桌布都被紅葡萄酒浸濕了。他用英語大聲抱怨。   簡直是搶劫嘛。那瓶白蘭地就要十七法郎?比去年還貴上一倍。而且也太淡了。   女主人清理桌子,收走弄濕的桌布。她好奇地看著這群軍官。   有什麼問題嗎?   傑佛瑞斯要她放心,然後向大家收錢,在女主人面前點清楚。其他人走出小咖啡館時,艾胥黎把兩枚金色的十法郎放在角落的鍍鋅小吧臺上。他的目光掃過裝有鏡子的酒架,看著那些蒙塵的酒瓶。他要女主人給他一瓶白蘭地帶走。接著他再仔細看著架子,然後皺起眉頭。

  不,我要雅馬邑(Armagnac)。最上面那瓶Boingneres的。可以幫我打開嗎?   當然,女主人說,接著用一個舊開瓶器熟練地拔掉軟木塞。艾胥黎接過酒瓶,用掌根再把軟木塞塞回。他告訴女主人不用找零。女孩們站在門口送客,褐髮女孩用背抵住打開的門。艾胥黎向她們道晚安。他走出去時,目光也從她們身上移開。   走下小咖啡館冰冷的階梯時,伊斯梅絆了一下,差點跌倒,在最後一刻被班尼特扶住。艾胥黎把酒瓶遞給傑佛瑞斯。   是庇里牛斯山腳下來的。給你們這些粗人喝真浪費了。   傑佛瑞斯欣賞著手中的酒瓶,想在月光下看清標籤,結果差點鬆手滑掉。   好傢伙。而且是個聰明人。你可不能自己獨佔了。

  艾胥黎咧嘴笑著。當然。只是我們沒酒杯。   傑佛瑞斯拔開軟木塞,把酒瓶遞給大家。從這裡走回他們在拉卡洛特里的住處還要十五分鐘。路上很暗,沒有其他人,東邊天空墜下的磷光照明彈劃破他們周圍的空盪感。伊斯梅用口哨吹起<隨時皆是親吻時>(Any Time’s Kissing Time)的旋律。在這地方,砲彈只是一陣最低沉的普通轟鳴聲。   這些軍官跋涉走過一條穿越休耕甜菜田的泥土小徑。他們拖著腳踉蹌行進,踩進水坑,泥巴濺到了綁腿上。伊斯梅將酒瓶拿給艾胥黎,然後一手搭著他的肩。他告訴艾胥黎,他不是故意找碴講女皇堡或其他事情。他知道艾胥黎是很棒的軍官,說不定是營裡最英勇的。他聽說了艾胥黎跟那女孩的事。伊斯梅說話時雙眼明亮。他的鼻子因為寒冷而變紅,一撮黑髮從帽子底下露出蓋住額頭。   我們不會永遠待在這裡,伊斯梅說:再兩週我們就會回到碎肉機裡,所以我們在這裡講過什麼根本不重要,除非我們說出了事實。沒有用的都是些裝模作樣的話。   傑佛瑞斯停下歌聲,抓走酒瓶。裡面已經喝掉一半了。   天哪,傑佛瑞斯說:饒過可憐的間諜頭子吧。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諮詢啦。   繼續唱吧,伊斯梅說:我們只是在討論馬婁的《浮士德》。間諜頭子是個文藝青年,跟我一樣。   傑佛瑞斯跟班尼特繼續走在前面。伊斯梅回頭看著艾胥黎,呼吸中帶著濃厚的葡萄酒和白蘭地氣味。   聽我說。我也碰過跟你一樣的事。當然,你一定認為不可能一樣。不過我曾經跟個可愛的女孩訂婚。我從小就認識她。我幾乎每天寫信寫了四個月。後來我在洛斯的時候收到一封信,知道她跟某個沒用的傢伙跑了。我做了跟你一樣的事,但情況沒你那麼好。夜巡,看他們肯讓我去幾次就去幾次。我不走壕溝,那時候我跟瘋了一樣,我猜我是想自我了結吧。這是為什麼?先讓我抽根菸。   艾胥黎從口袋拿出一個銀盒,為他和自己各拿了一支菸。   要是我一直那樣下去,伊斯梅繼續說:就會為了那女孩在德爾維爾森林裡腐爛,而她才不會來我的葬禮,也不太可能再想到我。你是什麼時候來法國的?:   八月。   所以你已經遇過一些可怕的狀況吧?但你活了下來。這一定有原因的。你不可能撐過那些事,結果卻被某個女孩解決。記住,沃辛漢,不管她是誰,都不過是個女孩而已。千萬記住。   我盡量。   你應該回去小咖啡館見見那個褐髮女孩。我有注意到你看她的樣子。   艾胥黎搖搖頭,然後吸了口菸。   或許我只是看你們這些傢伙看煩了而已。   也許吧。聽著,我只想幫忙。你要怎樣都行。如果我高興怎樣都行,我會為了今天不肯到對街去找的那個人而死。我就說到這裡。   伊斯梅的手從艾胥黎肩上拿開。   沃辛漢,你在戰爭前是做什麼的?   我在劍橋。   那還用說。我是指你在做什麼?我想知道像間諜頭子這種人會覺得什麼事才算重要。   你的意思是曾經很重要   總有一天還是會很重要。也許是獵狐?撞球?或者你是那種會到世界各地拿望遠鏡看雁鴨   我喜歡爬山。   為了運動嗎?   也沒別的理由了。   伊斯梅搖搖頭。   為了運動去爬山。他又說了一遍。聽起來很危險。   比起法國來就不會了。   也對。伊斯梅附和:什麼都比不上法國危險。但怎麼爬呢?用繩子跟某個傢伙綁在一起,然後爬上某個又高又結冰的地方?   差不多。   如果他摔下去呢?   他最好不要。   不過要是真的摔下去呢?   我是真的希望他最好不要。   伊斯梅咧嘴笑著。沃辛漢,雖然你像是個大怪人,但我很佩服你。你很有主見,不受別人影響。你對傻子很有耐心。   剛才說的那些很有意思啊。   伊斯梅感激地點點頭。   我想問一件事。他說:是關於你攻下德國佬的壕溝。身為第一個進去那地方的人,有什麼感覺?我已經想像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艾胥黎把菸蒂丟進黑暗中,一句話也沒說。   伊斯梅笑了。你應該去找那褐髮女孩。   其他人不再唱歌。傑佛瑞斯站在帶著輪跡的路中央,等著艾胥黎跟伊斯梅跟上。他表情古怪地看著艾胥黎。   你的帽子呢?   艾胥黎只摸到自己的頭髮。   可惡。留在那裡了。我最好回去一趟。   算了吧。傑佛瑞斯說:我確定還有多的。你可以早上再派人去拿。   他也可以自己去。伊斯梅說。   他也可以自己去。班尼特給我死去哪了?   大家猜班尼特已經到前面了,於是所有人一面蹣跚前進,一面喊他的名字。班尼特一直沒出現。伊斯梅特別生氣,因為酒在班尼特手上。      他們抵達拉卡洛特里時,伊斯梅幾乎都站不住了。艾胥黎和傑佛瑞斯扛著伊斯梅到他的住處,那是一棟農舍的二樓房間,木頭牆面構成的角度看起來很奇怪。他們把伊斯梅丟在屋前的庭院。他躺在結霜的地面,一邊蠕動一邊大聲叫嚷:   我對你們只有一個問題。你們家裡是不是有身體健全的馬夫、司機、園丁或獵場看守人在服侍你們嗎,他們是不是應該要服侍你們的國王和國家?   夠了!傑佛瑞斯說。   你們的花園裡有人幫忙挖土嗎,他們是不是該去挖壕溝?   噓   伊斯梅從泥地上站起來。他瞇起眼看著他們,動作很誇張。   請問各位,有人替你們保管獵物嗎,他們是不是該要幫忙保護國家?   艾胥黎用肩膀扛住伊斯梅。   把他交給我吧。這樣就不用麻煩兩個人。   屋裡的老婦舉著一根蠟燭出現,這時艾胥黎把伊斯梅拖上階梯,靴子上的黑色冰塊掉到地毯上。女人又開始對英國人唸唸有詞,不過她的皮卡第口音很重,艾胥黎只聽得懂其中一些罵人的話。伊斯梅對她咆哮:   女士,我只能用我的問題來回應。妳家有沒有男人幫忙家務,他是不是應該拿槍上戰場?   老婦人瞇起眼,露出輕蔑的表情。她拉開房門,接著艾胥黎就把伊斯梅丟在床上。女人點了盞油燈,稍微抱怨了一下,指著沾上凍土的床單。艾胥黎答應會親自清理,不過這樣仍無法安慰她,因為她一邊跺腳一邊咒罵著離開。艾胥黎脫掉伊斯梅的靴子,然後替還穿著大衣的他蓋上被子。   間諜頭子。伊斯梅咕噥著說:親愛的間諜頭子啊   艾胥黎一屁股坐到一張椅子上,讓自己靜下心思考。整個房間天旋地轉。這樣他怎麼思考。他可以解開這個謎。不過問題到底是什麼?艾胥黎發現伊斯梅正在猛力揮手,示意他過去,一邊還咕噥著聽不懂的話。艾胥黎走到床邊。   最後出來的會是我們,伊斯梅含糊地說:對不對?   什麼?   我們會打敗他們。就連你也得承認的。   艾胥黎搖搖頭。我不知道,伊斯梅。   我叫愛德華。   我不知道,愛德華。   伊斯梅從床上坐起。他用力抓住艾胥黎的手臂。   我不能回去。我沒有蠢到要回去,你聽見了嗎?沒有什麼能夠逼我去。讓他們射殺我吧。   你冷靜點   你以為我怕死嗎?你以為我沒辦法像其他人那樣死去嗎?   安靜,愛德華。放輕鬆。   我不能回去。你聽到了嗎?   伊斯梅甩開被子,開始喘氣。艾胥黎怕他可能會嘔吐,於是把臉盆拿到床邊,舉在自己腰際。樓下有人往上敲擊他們的地板,要他們安靜。艾胥黎咒罵一聲,把臉盆放到地上。   我們會擊敗他們的。他作出承諾。   我們會擊敗他們的。伊斯梅重複他的話。不過我們會媽的先被他們摧毀。   伊斯梅把臉埋進枕頭,然後又激動地坐起,瞪大眼睛看著艾胥黎。   你覺得我們能撐過去嗎?   當然。   你這可惡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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