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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八章 東北稜

聖母峰之死 強.克拉庫爾 2132 2023-02-05
  △標高8702公尺,1996年05月10日   ﹡   聖母峰是世界物理力量的體現。要跟聖母峰抗衡,必須把人的魂魄都掏出來。他若成功,便可看見戰友臉上的喜色。他想像得出自己的成功如何令登山界大喜過望、如何為英格蘭帶來榮光。全世界的關注、盛名遠播,自己也會有不枉此生的持久滿足也許他從未精確規劃這些,但他腦海中一定浮現過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在三度折回或死亡這兩種選擇中,後者對馬洛利而言可能還輕鬆些。身為男人,身為登山家,身為藝術家,第一種抉擇的痛苦遠非他所能承受。   楊赫斯本爵士《聖母峰史詩》,一九二六年   Sir Francis Younghusband,The Epic of Mount Everest,1926

  □□□   五月十日下午四點,大約在霍爾扶著抱病的韓森抵達峰頂的時候,有三個印度北部拉達克省的登山者以無線電向下呼叫遠征隊隊長,說他們也上了聖母峰頂。史曼拉、帕久和莫魯普隸屬印藏邊界警察所組的三十九人遠征隊,從聖母峰靠西藏那側經由東北稜登頂,也就是一九二四年馬洛利和厄文失蹤的路線。   拉達克隊一行六人由標高八三〇〇公尺的高山營地出發,直到凌晨五點四十五分1才離開帳篷。下午兩點左右,他們跟峰頂的垂直距離仍有幾百公尺,也遇上我們在山峰另一側所遭遇的暴風雪雲。三個隊友在兩點左右認輸下山,可是史曼拉、帕久和莫魯普不顧天氣惡化,繼續往上爬。折回的隊友辛解釋道:他們抵抗不了攻頂熱。   注1:為了避免混淆,即使我描述的事情發生在西藏,此章所引的時間都已改為尼泊爾時間。西藏時鐘依照北京時區,比尼泊爾時區早兩小時十五分,也就是說,尼泊爾早上六點等於西藏的八點十五分。作者注

  下午四點,三人相信自己已經抵達峰頂。當時雲霧極濃,能見度降到三十公尺左右。他們以無線電通知絨布冰河上的基地營,說他們已在峰頂,遠征隊隊長聽了便打衛星電話到新德里,得意洋洋向總理拉奧報告勝利的消息。攻頂隊為慶祝勝利,將一堆風馬旗、哈達絲巾和冰錐留在看起來像是最高點的地方,然後就冒著愈來愈大的暴風雪往下走。   其實他們是在標高八七〇二公尺處掉頭下山,離真正的峰頂還有兩個鐘頭腳程當時峰頂還在最高的雲層上方。他們離目標不到一百五十公尺便不知不覺止步,難怪沒看見峰頂的韓森、霍爾或江布,韓森等人也沒看見他們。   天黑後不久,在東北稜稍低處的登山者回報說,他們在標高八六二六公尺附近,名叫第二階的艱險懸崖上方看見兩盞頭燈,可是三個拉達克隊員那天晚上沒有一個回到帳篷,也沒再以無線電通話。

  五月十一日凌晨二點四十五分,大約在波克里夫瘋狂搜索南坳,尋找珊蒂、夏洛蒂和麥德森的時候,兩個日本登山者不顧峰頂狂風怒號,在三個雪巴陪同下從拉達克隊用過的東北稜高山營地出發攻頂。早晨六點左右,當他們繞上一座名叫第一階的陡峭岩岬時,廿一歲的重川英介和卅六歲的花田博志看見一個拉達克隊隊員躺在雪地裡,可能是帕久,他嚴重凍傷,但在無遮蔽無補充氧氣的情況下熬過一夜,此時正發出微弱的呻吟。日本隊不願停下來相救,怕耽誤攻頂,就繼續往峰頂攀爬。   上午七點十五分左右,他們抵達第二階底部,那是一處完全垂直的船頭狀脆頁岩組織,通常靠中國隊一九七五年繫在峭壁上的一座鋁梯來攀爬。不過梯子已斷裂,部分脫離岩壁,必須吃力攀爬九十分鐘才能登上這座六公尺的懸崖,這令日本登山隊十分驚慌。

  他們一過了第二階頂,就碰見拉達克隊的另外兩個隊員史曼拉和莫魯普。英國新聞記者寇柏(Richard Cowper)在花田博志和重川英介下到六千四百公尺的時候當場訪問兩人,並寫了文章登在《金融時報》上,根據那篇報導,其中一個拉達克隊員顯然快要死了,另一個縮在雪地裡。現場沒人說一句話。沒人送出水、食物或氧氣。日本隊繼續前進,再走約五十公尺才休息,換氧氣筒。   花田博志告訴寇柏,我們不認識他們。不,我們沒給他們水。我們沒跟他們說話。他們患了嚴重的高山症。看來好像很危險。   重川英介解釋道:我們太累了,沒法救人。在八千公尺以上,人類沒有辦法展現道德。   日本隊對史曼拉和莫魯普見死不救,繼續往上爬,在標高八七〇二公尺處見到拉達克隊留下的風馬旗和冰錐。他們展現驚人的毅力,在十一點四十五分迎著怒號的狂風抵達峰頂。當時霍爾正縮在南峰上為性命掙扎,就在他們下方順著東南稜半小時腳程的地方。

  日本隊順著東北稜下山回高山營地,途中再度在第二階上方碰見史曼拉和莫魯普。此時莫魯普似乎已經斷氣,史曼拉雖然還活著,卻纏在固定繩上一籌莫展。日本隊的雪巴人卡密將史曼拉由繩子上解下來,順著山脊繼續往下走。當他們下山經過第一階,也就是先前看見帕久倒在雪地囈語的地方,已看不到帕久的蹤影。   七天後印藏邊境警方遠征隊再度攻頂。兩個拉達克人和三個雪巴在五月十七日凌晨一點十五分離開高山營地,很快便見到隊友凍僵的屍體。他們回報說,其中一人死前痛苦掙扎,脫下大部分衣裳才斷氣。五個登山者把史曼拉、莫魯普和帕久留在他們倒下的山峰上,繼續攻頂,終於在早上七點四十分登上聖母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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