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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華萊士的亞馬遜傳奇

多多鳥之歌上 大衛.逵曼 3789 2023-02-05
  華萊士和達爾文在島嶼的研究工作上能搭起交流的橋樑,機緣扮演著吃重的角色。後面你會發現,事實上,機緣是這整個演化和滅絕過程中,相當重要的一個因子。因此,你不妨看看機緣對這兩人科學生涯的貢獻。   當達爾文搭上小獵犬號離開英國前,他的腦海裏並沒有放進生物地理學和加拉巴哥群島。他初踏入這個領域抵達群島時,只是一個想法怪異、玩世不恭的年輕人偶然的際會而已。他之所以會簽下航海歷險的合約,是想打發自己的無聊和遲疑不決,順便拖延看似不可免的牧師命,也藉以逃避父母嚴厲的眼光。這跟後世一些二十歲的美國小伙子,做搬運工以便由冰島來到歐洲的模式如出一轍。   小獵犬號花了四年調查南美洲沿岸後,調頭向西、環繞世界一週,而加拉巴哥群島是傳統上必定拜訪的港埠。直到那個時候,達爾文仍自許為地質學家兼博物學家。因此,對他而言,到加拉巴哥這個火山構成的群島,主要還是為了繼續研究火山地質。

  華萊士這位年輕人就比較專注在博物學(即現今之生物學)上。他旅遊的動機不是要逃避什麼令人室息的期望,或者找回失落的自我,而是要探索更大、更有趣的事物種源起的答案。雖然他一開始就很清楚自己的動機,但獲致科學殊榮的路卻相當迂迴坎坷。當他一八四八年展開首次的世界探險時,並不是到馬來群島,而是前往對他意義深長的亞馬遜流域。   任何喜好挑戰災困、耐力、高度冒險的人都瞭解,華萊士的亞馬遜冒險傳奇要算是科學史上的極致。剛開始身處如此環境時,華萊士不過弱冠之年。由於家中經濟困難,年方十四的華萊士就必須輟學。年輕的他留在倫敦一小段時間,跟著一位當木匠學徒的哥哥。接著六年,他弱冠之前,以見習生身份在另一位哥哥手下幫忙,而後才正式成為一名測量員。

  測量這一行讓他得以接近自然景觀(特別是他衷愛的威爾斯),還可以學一點數學和地質學,這對當時的他而言真是如魚得水、別無所求了。然而因測量業不景氣,哥哥只好暫時把他解雇。隨後有段短暫的時間,他在萊斯特(Leicester)當教員,教起閱讀、寫作、算術和一點測量、繪圖。在萊斯特,他的生活有了改變。 年輕好學的華萊士   在市立圖書館中,他讀了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1769︱1859,德國自然科學家)所寫的《南美遊記》(Personal Narrative of Travels in South America),讓他興起不願在大不列顛終此一生的念頭;他唸了史學家普雷斯科特(Prescott,1726︱1795)所著的《墨西哥和秘魯征服史》(History of the Conquests of Mexico and Peru),和蘇格蘭的歷史家羅伯森(Robertson,1721︱1793)的《美洲史》(History of America);他還鑽研了馬爾薩斯(Malthus,1766︱1834,英國經濟學家)的人口論由此得來的觀念像是命中注定般,數年後在他腦海中引爆,正如華萊士給達爾文的衝擊一樣。

  此外,華萊士在萊斯特的圖書館裏還結交了一位新朋友,年齡與他相仿,名叫亨利.貝茲(Henry Walter Bates)。貝茲有蒐集甲蟲的嗜好,華萊士對此也甚感興趣。   在那個時代,對自然有興趣的男人或男孩,蒐集甲蟲是相當平常普遍的事。甲蟲非常漂亮、多樣性高,又容易保存,一些有野心或好競爭的博物學家,甚至把蒐集視為彼此較量的標準,就連達爾文也已經蒐集甲蟲多時。   但對於華萊士來說,在人生發展的這個階段上,蒐集甲蟲不過是一項棒透了的新鮮事。那個叫貝茲的新朋友,手頭上有一本沉重的參考書,書中說在萊斯特近郊的甲蟲種類達數百種之多,而整個大不列顛島,更可高達三千種,這實在令華萊士無法想像。後來華萊士在自傳中,穿越了六十年的時光隧道回顧道:我從他那兒學會在哪些地方可以找到甲蟲,哪些甲蟲是全年都可以蒐集到的。於是,我立刻下決心要開始蒐集。華萊士從當教員所賺的辛苦錢中,拿了幾先令買了一部屬於自己的《英國鞘翅目昆蟲指南》(Manual of British Coleoptera)。

  他和貝茲的交情日篤。這對瘋狂的年輕鞘翅目昆蟲學家,幾乎爬遍了萊斯特市的每一吋草地。華萊士回憶這件事讓我在週三和週六下午到鄉間漫步時,多了項有趣的新玩意。事實上這件事對華萊士而言,並非只停留在一時激情的嗜好上經由書本,一些觀念悄悄溜進華萊士的腦海中,激起陣陣洶湧浪濤。 影響他最深的一本怪書   達爾文的《日誌》(Journal)當然是其中一本。另外一本是史威森(William Swainson)所著的《論動物之地理學與分類》(A Theories on the Geography and Classification of Animals),書中描述了物種分佈的模式,並闡述一些當時已提出,用來解釋那些模式的定理。然而史威森也像萊爾一樣,以虔信的不可知論做為逃避。他寫道:地球上不同地區居住著不同種類的動物之基本原因,和控制其分佈的法則,必隱身在人們的研究能力之後。對於這樣論調,華萊士並不怎麼贊同。

  對他影響最深的反而可能是一本聲名狼藉的書:《自然史上的創造遺跡》(Vestiges of the Natural History of Creation)。這本書一八四四年印行時,根本沒有人知道作者是哪根蔥,後來一般認為是羅伯.騫伯(Robert Chambers)所寫。《遺跡》是一本雜文集,出版後得到的反應也來自於社會各階層。書中提出生物演化上的一般概念,並呈現一些煽動性的資料和主張來支持其論點,但沒有提出能合理解釋演化如何運作的定律。   由於書中輕信妄語的情形相當普遍,更降低了這本書的格調。舉一個例子,騫伯記述一個實驗,其結果為昆蟲可自然發生於通電的矽酸鉀溶液;他發現一種昆蟲的幼蟲僅見於酒和啤酒中,便認為這個物種是在人類發明醱酵之後才出現的;他斷言慣於說謊的父母,會把習性遺傳給孩子,造成兒女天生就謊話連篇,尤其在貧苦階層最為明顯;書中甚至還舉出中國文字是由寫意文字所組成,因此中國語言是一種原始的溝通形式,騫伯更強調如果中國人進步些,在發r這個音時不該如此困難。

  對不加思索的讀者而言,那是一本頗為成功的書。《遺跡》把演化的問題模糊化、刺激化,就像維多莉亞時代的人看不明飛行物一般,成為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但對另一極端,也就是硬腦袋的神造說學者而言,《遺跡》只不過是煽情文體的垃圾,看完就拋諸腦後了。   對達爾文來說,這本書狠狠地把演化這項題目,打入不能輕信的可怕深淵,讓他日後的工作更加艱難。對他來說,這本書實在比沒有用的垃圾還糟一百倍。   然而,這本書卻是華萊士這位年輕人的強力催化劑。那時他的思想發展還不若達爾文成熟,騫伯這本草率輕狂的書反而幫他把注意力集中一個焦點:假如物種源起就像《遺跡》主張的,是一個接一個、自然轉變完成的,那麼究竟是什麼機制讓這一切發生?

  此時華萊士已離開萊斯特市的教職,重操測量員的舊業。他寫了封信給貝茲:   對《遺跡》這本書,我寧可持較正面的評價。我不認為這是一本草率的論述,反倒以為是個巧妙的假說,受若干撼人的事實及類比所支持,只是仍有待更多的資料、研究,以提供智慧的靈光來洞悉整個問題。《遺跡》開啟了自然觀察者會想參與的課題,並提供了蒐集資料的誘因,和蒐集到資料後可應用的方向。   他在說給自己聽。對他而言,《遺跡》的確是個誘因。   眼光遠大的華萊士和貝茲憑著年輕和幹勁,開始籌劃大膽的冒險之旅。他們打算遠赴熱帶當個生物蒐集者。他們為自己也為商業市場蒐集標本,並藉此籌措旅費。他們把鳥皮和裝架好的昆蟲運回給在英國的貿易商,再轉賣給博物館和一些富有的私人珍藏家。在那個時代,這些人只要看見別人展示拉斐爾前派的畫作,也會不甘寂寞地拿出收購得來的自然標本(指珍禽異獸)炫耀一番。

  把多餘的標本賣給這些無聊的紳士名流,再用銷售所得,支持兩人為解開萬秘之謎而做的野外研究經費。他們會不會揭開物種源起之謎?恐怕只有天知道。但無論如何,他們會去試試。   可是他們究竟該去那裏?到馬來群島嗎?不,那個地方要幾年後才會吸引華萊士的注意。到加拉巴哥群島嗎?不行,對沒人贊助的業餘愛好者,那個地方太遠了,況且已經有人做過那兒的研究了。最後的決定,終於因另一本書而確定下來。   一八四七年年底,華萊士讀到一本剛出版、由愛德華所寫的《亞馬遜之旅》(A Voyage up The Amazon)。貝茲也看了那本書,兩人都深深著迷。於是他們趕快把該安排的事情連繫妥當,包括與一位和權貴關係良好的倫敦經銷商史迪芬(Samuel Stevens)簽定合約,授權他在英國代售蒐集來的標本。不到四個月,他們就由利物浦(Liverpool)出港,目標是遙遠的亞馬遜河口:帕臘(Para,或譯帕拉,此為舊稱,目前已改名為Belem )。

  一八四八年五月二十六日,他們終於抵達巴西。此後,華萊士在那陌生的異國一待就是四年。貝茲停留更久。兩人都沒預見時間之漫漫,或前途之崎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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