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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十九

我們的歌 趙淑俠 7032 2023-02-05
  織雲推門進去,正在燈下看書的英格笑著道:   明天才走呢!今天就這麼依依不捨啦?   織雲這才知道自己臉上有淚痕,連忙抹去了。   我和大江鬧翻了。織雲懊喪的把手提包丟在桌上。一年半的相處,她和英格已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鬧翻了?為甚麼?英格推開面前的書,嚴重的問。   因為他想將來要回國,我不想。我們的意見和想法都太不一樣。織雲消沉的說。坐在床邊上蹬去高跟鞋。   英格注視了一會織雲,慢慢的浮起一抹微笑。   你們兩個人真好玩,小孩子一樣,你們的書都沒唸完,離回去還早呢!現在就為這個題目吵架,不是太多餘嗎?海蘭娜,情人的口角頂有趣了,別認真。英格輕鬆的說。   唉!英格,你不懂織雲還坐在床沿上發愣,她認為英格無法瞭解現代中國人的思想和處境,她也不想詳細解釋,覺得就是解釋了英格也不會懂,何況她自己也明白,並沒有甚麼偉大的理由使她非留下來不可。

  海蘭娜,別那麼煩惱,明天大江一定會來向你道歉。我看他是真心真意愛你的。見織雲一直愁眉苦臉的,英格再好言安慰。   不,他不會的,英格,你沒看到大江的另一面,他固執得很。他想做的事,就沒人改變得了。織雲放棄的說。   明天早上他送你去車站嗎?   我想不會,我們真的鬧翻了。織雲搖搖頭。   真有那麼嚴重嗎?這樣吧!如果大江真不來,我就送你去車站。英格笑著說。   第二天早上織雲和英格都五點鐘就起來了,收拾停當,還不到六點。英格說:   應該叫車子了,你該早一點到車站去。   請你打個電話替我叫輛計程車吧!我把東西拿出去。織雲說著打開了大門,把箱子往外提。她剛走出門口,就看到江嘯風從對街走過來。

  我送你去車站。江嘯風去接她手上的箱子。   不必,英格已經打電話叫車去了。織雲不肯把箱子給江嘯風。   不,還是我送你。江嘯風硬接過那個箱子。   這時英格正把織雲其它的零星東西拿出來,看到江嘯風,就對織雲神秘的笑笑。   怎麼樣?還是我預料的對吧?海蘭娜,希望你一切好,旅途愉快。計程車一刻鐘之內就到。再見吧!英格和織雲吻了臉頰又和江嘯風握手,然後就一溜身進去了。   天還太早,路上沒有行人,空氣裏也還沒有惡濁的汽油味。東邊天空上一片紅雲,太陽在往上爬,路邊的樹梢上,有鳥在嘰嘰的叫。織雲一夜不曾好睡,這時候就無精打彩,一點也感不到早晨清新的情趣。她默默打量著江嘯風,見他臉色蒼白,精神困頓,還是昨天那身衣服,就知道他一夜沒睡覺。

  你一夜沒回去?她吃驚的問。   江嘯風點點頭,頹然的望著織雲。   織雲,我在外面走了一夜,想了一夜。織雲,我不能失去你,我放棄回國了,我他像背書似的說,聲音是平板的,一點色調都沒有。   大江織雲全心震動。她癡癡的注視了江嘯風一會,就伏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大江,你真好,你是愛我的。我會補償這一切,我們會是最好、最幸福的一對。大江,我說不出有多愛你,大江她語無倫次的喃喃著,整個人被感動的情緒淹沒。大江,真的,我沒法說出有多愛你。   織雲,我也一樣,我也一樣。江嘯風撫著織雲的背和她烏雲般的長髮,茫然的說。眼光空洞的望著對街灰色的高牆。   在計程車上,織雲偎在江嘯風身旁,深情的道:

  大江,三個月不見面,我會很想很想你,別忘了給我寫信。   一定的,織雲。   你千萬別再去做工了,寫論文、譜曲子,也都不要工作得太辛苦,身體得注意。   你不是叫我快點把論文完成嗎?江嘯風還是那副失魂少魄的神態。   可是健康至少和論文一樣重要。織雲體貼的說。   唔,織雲,我會注意。你去做這個工,很苦的,你更要注意。我躭心你是不是吃得消。   有甚麼吃不消?大江,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吃甚麼苦都不在乎。只要後面那句:只要我們不回去。為了怕引起新的爭執,她就沒說出來。只抬起明亮的眸子,深深的凝視江嘯風。   織雲,我真不能沒有你。江嘯風用下巴輕輕磨擦著她鬚角毛茸茸的頭髮,壓著喉嚨說。

  楊文彥和靜慧早等在站台上了。正張頭張腦的朝外面望。看到織雲和江嘯風提著箱子走近來,兩人不約而同的都把緊繃著的臉放鬆了。   再十六分鐘就開車了,到現在才來!真急死人!楊文彥不好意思埋怨織雲,就對江嘯風叫。   你不用吵了,人家要分開這麼久。還不說點體己話嗎?靜慧看出江嘯風和織雲都心事重重的樣子,故意這麼說。   因為路上有闖車的,計程車在路上耽誤了。織雲解釋。   德國人開車就是拼命,不出車禍才叫怪。楊文彥說。   喂!余織雲,東西都帶齊了沒有?靜慧問。   我就是這些東西。織雲掂掂手上的小箱子,又指指江嘯風替她提著的大箱子。小姐,我不是說箱子,我問的是你的護照和票都拿了沒有?靜慧以為她沒帶,急得聲音也提高了。

  全在這裏面,別急成那個樣子。織雲拍拍背在肩上的皮包。   唉!我們那本護照最吃癟,可是少了它又真不行。楊文彥搖頭又擺手,嘆著氣道:為了簽這三個證,我的兩條腿也要跑斷了,一會找洋生神父,一會跑瑞典領事館。因為火車經過丹麥和芬蘭,也得有丹麥芬蘭的簽證,不知道挨了多少官腔。   誰讓你非去不可?要是人家不歡迎我,我就不去。一直沒開口的江嘯風,忽然抽冷子來上一句。   大音樂家,我們不能比你,有前途、有遠景,我們這種平凡人物,需要鈔票呀!沒有孔方兄,我的餐館永遠開不成,怎麼創業呢?告訴你老實話一句,我和廖靜慧年年去,他們有底案,簽證倒沒甚麼困難,難的是令未婚妻,余織雲小姐。楊文彥對著江嘯風比比劃劃的說。

  你給余織雲進行去瑞典做工,一點風聲都不透給我,我還沒跟你算帳呢!江嘯風沒好氣的。   那可怪不著我,是她叫我們不許說的。楊文彥聳聳肩膀,兩手往外一攤。頓了一下又道:我前天收到老賈一封信。   唔,他怎麼樣?江嘯風立刻關懷起來。   他好得很,事情做得很順心。說是自從他接了副廠長,負責技術部份的責任,他們廠的出產量增加了三分之一,說是這樣發展下去,不久就會加倍。他叫我們也回去呢!不過我想我算了,就在這裏待下來吧!我是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沒有他那麼大的幹勁,能開個餐館維持生活就很滿意了。   楊文彥剛說完,靜慧又道:   他還寄來兩張像片呢!一家四口合照的,可惜我忘了帶來給你們看。老賈說現在國內生活真好,差不多的人都買得起公寓房子。他們也買了,三房兩廳,佈置得好漂亮喲!說是物價也便宜,吃的、穿的,這裏有的那裏都有。他還說了個笑話,說是回國時候給他太太買了件皮子做的外套,她太太的同事硬說是臺灣自己的出口貨,他太太跟他說他還不信,後來一對證,可不真是臺灣自己出的嘛!靜慧說完自己先笑了,楊文彥也笑,織雲也湊趣的勉強笑笑。只有江嘯風白著臉,不說話也不笑,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我看我們得上車了,再七分鐘就開車了呢!靜慧說。   真的,上車吧!楊文彥提起腳邊的箱子,領頭上了車,江嘯風和織雲走在後面,織雲小聲對江嘯風說:   我到了就寫信給你,用功別太過火,也別忘了寫信給我。你千萬別再去做工了,看你這些日子瘦了多少?也不知道我請獎學金的事有沒有希望,如果能請到的話就好了。你想,要是我們兩個都有獎學金,就可以快一點把書唸出來了。她挽住江嘯風一隻手臂,帶點討好的口氣說。   我知道,你也要特別小心,在冰庫裏工作,別凍著了。江嘯風的語氣呆板,人也顯得木頭木腦的。離開車還有一陣子,但兩個人只對望著,再也找不出話來說。   為了便宜,他們沒訂座,二等車本來人多,好不容易找到兩個位子,楊文彥叫織雲和靜慧坐,自己站著。下一站會有人下車,我們到漢堡又要換車,我不會站到瑞典的。他樂觀的說。接過靜慧手上的大口袋,放在行李架上,嘴裏嘀咕著:這是路上的乾糧,得放在安全地方。

  還帶了乾糧?楊文彥真週到。織雲說。   這是窮人旅行方法,不週到不行啊!車上的飯太貴了,我們吃不起。楊文彥說著伸長脖子,從窗口看了一眼站台上的大電鐘。哎唷!大江快下車吧!再三分鐘就開了。   江嘯風怔怔的注視了織雲一會,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說了句:   我下去了,別忘了寫信來。就放開了她。   靜慧斜睨著眼睛對織雲笑,織雲只裝沒看見,心裏充滿了別離的酸楚,江嘯風的沉默和冷漠,更使她不安。她幾乎有和江嘯風一同下車,不去瑞典的衝動。   大江,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好好保護余織雲。楊文彥送江嘯風到車門口,回來的時候,車已開動,織雲和靜慧正隔著窗子向站台上的江嘯風招手。   果然車停第一站就有好幾個人下去,楊文彥也有了位子。三個人一起,旅途自然不會寂寞。不但不寂寞,織雲反覺得靜慧和楊文彥的話太多了。她昨夜沒睡好,心裏又不平靜,精神就旺不起來,也沒勁頭說甚麼。楊文彥和靜慧不停的說這說那,她只靜靜的做壁上觀,偶爾才搭上一兩句話。

  看到楊文彥和靜慧那麼快樂,那麼齊心合力的去追求共同的目標、永久的幸福,織雲無法不感慨萬端。想想江嘯風,心裏更疙疙瘩瘩。他雖然答應了她留下來,但那是很勉強,很不情願,甚至使他很痛苦的。她看得出,從昨天到今天,他幾乎變了一個人,變得萎靡頹喪,完全不像平常那個神采飛揚的江嘯風了。留在國外竟會讓他這麼痛苦麼?   回國真會對他那麼重要?真如他自己說的我這一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要創作自己的聲音麼?是的,他愛國,他的民族意識特別強,他是真的從心裏想做這件事。但,留在外國不是一樣可以創作麼?譬如說,就像去年暑假在山上那一陣子,她寫詞、他譜曲,然後可以寄回去,讓國內的人唱。讓中國人唱中國自己的歌她並不反對,但始終不覺得這個問題有江嘯風說得那麼嚴重,嚴重得關係到整個中華民族的自尊、自信。也不覺得為了這個目的就值得他們放棄一切,把自己投進去。甚至懷疑如果真的回去,得到的會是甚麼?她不相信國內的人都願意接受我們的歌,就是接受,也未見得就能激發起民族的自尊自信。她覺得江嘯風的藝術家氣味太重了,太理想化了,很多觀念和做法都不切實際。   然而,不管他對還是錯,放棄回國去創造我們的歌,給他的痛苦都是深切的。她為此不安、內疚,簡直無法再真正平靜下來。那麼,索性打消這個留下來的意念,還是兩個人一道回國去?跟著這個想法,立刻那麼多的現實問題湧到眼前來了,父母的反對、親友的訕笑、自己的不甘心為甚麼人人都可以留在國外求安定、求發展,就偏偏余織雲不能呢?在外面能立住腳的,誰肯回去?回去就代表沒辦法,而且,還是那句話,費了多大的力量才出來的?怎麼能真就那麼回去?不能,回去的事絕對不能考慮火車顛簸著往前奔,房舍、田隴、樹林,一樣樣的輕輕溜過。織雲的眼光空茫茫的,似乎甚麼也沒看見,整個人就陷在極度的迷惘裏。以前因為給了江嘯風回國的諾言而痛苦不安。現在江嘯風已答應了她不回國,她已擺脫了那個桎梏,已得到了所要求的。但她仍然不快樂、不輕鬆,心上的負擔還是那麼沉重,沉重得像被甚麼在壓著、捆著、堵著   喂!余織雲靜慧用臂肘撞了織雲一下。   啊?|織雲如夢初醒似的,把眼光從窗外收回來。   你在想甚麼啊?叫了你幾聲都聽不見。靜慧嘟著嘴。   許是昨晚上睡得不好,頭有點昏昏的。織雲支吾的說。   你看著是精神不好,可別還沒到瑞典就先病了。靜慧躭心的研究著織雲的氣色。   不會的,你別亂操心。織雲故意不在乎的笑笑。   是太陽晒的吧?我把窗簾拉下來。楊文彥站起身拉下黑紗窗簾,坐位裏頓時添了點陰涼的意思。   如果在瑞典三個月,能有半個月出太陽的話,我們就算運氣不錯了。靜慧說。發現織雲在抿著嘴笑,就問:咦!你笑甚麼?   我笑怎麼在歐洲的人一開口就是天氣、太陽,好像這是甚麼了不得的談話題材。   就是那句話,物以稀為貴,這裏的陽光太少啊!那裏像臺灣陽光那麼多。楊文彥說著把架子上的口袋拿下來。我看該吃東西了,吃飽了才有精神旅行。人家去北歐都坐飛機,咱們坐火車嘁喳卡喳的晃去,可得長功夫啦!他從口袋裏掏出火腿三明治,分給每人一個。   怎麼樣,我自製的三明治還不錯吧!裏面還夾了酸黃瓜呢!楊文彥自我宣傳的揚他手裏的三明治,大口的吃著,滿意的笑著。   車到漢堡已是晚上十點,走了近十五個小時。幾個人早已被顛得頭昏腦脹。織警問:從漢堡還要走很久嗎?   早著呢!小姐,這才走了一半。靜慧說。   從漢堡換了車,走了兩個鐘頭,火車上了渡海的輪船,船上燈光明亮,海上風平浪靜,人可以從車上下來。   時間雖然已經是半夜,卻擋不住織雲要看看夜中的海的慾望。楊文彥在甲板上找了個避風的角落,叫織雲和靜慧坐,他自己倚欄站著,頭上的短髮被海風吹得東倒西歪。   楊文彥,你也坐下來嘛!別吹病了,這是半夜啊!靜慧叫。   我從來不會病的。楊文彥轉過來看看織雲又看看靜慧,見織雲頭上包著紗巾,就對靜慧道:你也把頭包起來吧!靜慧說:我不怕冷。但是也用花綢巾把頭包上了。   織雲一句話也不說,只貪婪的看著月光下的大海。在月亮的清輝中,清晰的看到一波波的白浪洶湧而來,然後又如潮水般迅速的退去,那樣反反覆覆的翻滾著,水波時而晦暗,時而閃動著水銀似的粼粼幽光。織雲在海島上長大,卻從沒真正的看過海,她覺得海真美、真大、真遼闊深遠,她深深的受著感動,整個思想都被海水洗濯了,只剩下一片空白,如果說她的思想裏還有甚麼?那便是江嘯風,她幻想著如果他在身邊,該是多麼美好!後來她忽然想起了徐志摩那首名叫偶然的小詩,那句: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使她感到些微的悵惘。但她立刻就把它拋在一邊,告訴自己說:這句話一點也用不到江嘯風和她的身上。   車到哥本哈根是清晨兩點,織雲甚麼也沒看到,得到的印象是:哥本哈根一片黑暗,像座死城。   還要多久才到啊?她苦著臉問。   早呢!馬上就要過海到芬蘭,然後還要過海才到瑞典。你睡覺吧!要明天中午才到呢!楊文彥說。   唔,還要那麼久嗎?織雲也懶得再問甚麼了,頹然的靠在椅子角上,愁眉苦臉的像個小可憐。   車到瑞典那個工業小城的時候,正如楊文彥所說,已是第二天中午了。一天一夜在車裏,楊文彥和靜慧都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只有織雲,從來不是個容易睡覺的人,坐在又晃又搖的火車上更無法真正的睡著,只迷迷糊糊的打了幾個盹。下車的時候,她面孔白白的,混身冷冷的,像個病人。   食宿的地方倒是比在德國還清潔美觀。四個人住一間房,她們的房間除了織雲和靜慧外,還有兩個奧國來的女孩子,也說德語,幾個人一下子就熟了,生活倒不寂寞。   她們的工作是替一家馳名世界的冷凍工廠,包裝食物。織雲分配到包裝碗豆的一組,靜慧包魚,兩個人不在一處。果然如靜慧所說,她們是在冰庫裏工作。織雲把白色的工作衣裏加了兩件毛線衣,腿上穿著厚呢長褲,還覺得總有冷氣往身上灌。   這次楊文彥升級了,不再做包裝的工作。他的新職務是搬運東西,把裝好箱子的冷凍食品,用車子推走。靜慧乾脆就稱他為苦力。苦力雖苦一點,工錢可就差不多高了一倍。因為獲得這樣的高薪職位,楊文彥和靜慧每天都滿面笑容,心情特別好。靜慧幾次說:看樣子這次回去,館子真開成了。   工錢是兩星期結算一次,織雲第一次拿到那相當於七百幾十塊馬克的瑞典古頓時,真是悲喜交集,為自己賺來的這點辛苦錢非常感慨。做了兩星期工,她掉了兩磅體重,一直傷風,現在還鼻子不通。她寫給江嘯風的信上說:   這工作很苦,很無聊,我每天八小時看的就是一顆顆又圓又綠的小豌豆,工作就是把那些可恨的豆子鏟到膠袋裏,動作總是一樣,用不著絲毫變化。就是脾氣和涵養都屬於最好的那種人,怕也會受不了這份枯燥,何況我的脾氣和涵養都是屬於末流的(也許比末流稍好)。幸虧我有個好方法來抵抗這這份折磨人的乏味,你猜我的好方法是甚麼?嘯風,我就是想你,想到你對我的深情,對我的愛,我就覺得能忍受這個工作了。為了我們美好的未來,我並不怕吃苦她叫靜慧給她照了兩張穿著白色工作衣、頭戴白帽子的像片,寄給江嘯風。   給臺灣家裏的信,寫法當然是另一種了,她寫著:   這兒的風景好極了,大平原一望無垠,清爽又陰涼,到這裏來,等於是在避暑,那種舒適,是你們在大太陽之下的人無法想像的◦工作蠻好玩,有靜慧在一起,一點不寂寞在信裏也附了兩張像片,不過是星期天出去玩時,在一片看來涼幽幽的樹林前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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