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宅上房院,夜。
院裏一片黑暗,只有西廂房還亮著燈。
燈下,楊九紅從小抽屜裏拿出一摞銀票,轉身交給白景琦:數數,十二萬!
白景琦驚訝地望著: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楊九紅:你甭問!說完轉身坐到了床上。
白景琦走到楊九紅前,將銀票放到床上:你不說明白了我不要!
楊九紅:反正不是你們白家的錢,我又沒偷沒搶。
白景琦:那是哪兒來的?
楊九紅:我說出來,你不許跟我瞪眼!
白景琦:我瞪什麼眼哪?
楊九紅:告訴你吧,這是我哥哥嫂子放的印子錢。
白景琦立即瞪起了眼
楊九紅看著他:我說什麼來著?瞪眼不是?
白景琦:不是瞪眼,怎麼幹這缺德事兒?
楊九紅不服氣:又不是我幹的!我跟他們說,錢也賺夠了,過了年叫他們收手不幹了。
白景琦:還等過了年?打今兒起就不能再幹了!印子錢沒有不沾血的,這錢我不能用!
楊九紅:我可是一片好意,敬業是你的親兒子!管他什麼錢呢?先把人弄回來再說!
白景琦:唉!這可真是有病亂投醫了。
楊九紅:反正也不是我養的兒子,你自己瞧著辦!
白景琦:我過了年就還你,你哥哥嫂子也得管著點,別由著他們性子幹!
白景琦起身走向門口。
楊九紅在後面道:是啦!七老爺今兒在哪兒睡?
白景琦猶豫了一下,又走回來。
楊九紅忙上前伺候白景琦脫衣服。
北海公園來今雨軒外茶座。
北海已是初冬的景色。
白景琦和戲班子的齊福田、陳月升在吃點心喝茶。
齊福田:七老爺,這事兒我沒辦成,慚愧!
白景琦關心地:萬筱菊怎麼說?
齊福田:他說你妹妹是個尊貴的人,金技玉葉,怎麼能嫁個戲子?實在是高攀不上;再者呢,他孩子老大都二十好幾了,不願叫人說閒話兒;說到頭兒吧,他太太也不會答應這件事兒!
白景琦笑了:一點兒商量都沒有?
齊福田:一點兒商量都沒有!七老爺,我也是個唱戲的,這門兒親不合適!甭說過來做個小,做個正兒八經的太太都不合適!陳爺,您說呢?
陳月升:除非唱齣《十三妹》,何玉鳳碰上了張玉鳳,可這不是那裏的事兒啊!
白景琦:我明白了,謝謝二位!我本來也沒打算成,經不住我妹妹死乞白賴地纏磨,這才硬著頭皮求二位;行!有個準話兒就成了!
街道上。
白景琦趕著馬車小跑著行駛,路邊收音機裏傳出梅蘭芳《玉堂春》的唱腔。
一家剛開張的金龍包子舖門前,祝賀的人群圍了一堆,有人舉著一掛鞭炮。
白景琦的車剛到包子舖門口,鞭炮突然響起,駕車的騾子突然驚了,揚頭驚叫狂奔起來。
白景琦忙拉韁繩,大叫:吁
騾子根本不聽喝,奮蹄向前。
人們向路邊躲閃,大叫:跳車!、快跳!、別管車子!、驚了!
白景琦拼命用力勒韁,大叫:吁!吁!吁
但騾子仍奮蹄狂奔
永定門外。
騾子嘴裏吐著白沫慢慢地停下來,駕車的白景琦仍不停地低聲喊著:吁吁
白景琦跳下車,上前拉住騾子,輕輕地拍著,撫摸著。
沿路邊一溜兒賣吃食的小攤主兒們都鬆了口氣。
賣包子的搭著話:好傢伙,真懸!愣沒把您顛下來。
白景琦放下鞭子,走到一個賣茶湯的小攤兒跟前:來一碗!
好咧茶湯一碗賣茶湯的吆喝著沖好茶湯遞上。
白景琦蹲在地下吃起來,邊吃邊和夥計聊著:生意好?
賣茶湯的:好什麼呀?瞎混唄!不來倆焦圈兒?
白景琦:來倆。
賣茶湯的:您坐這兒吃。
白景琦:蹲著舒坦。
突然賣包子的大叫:嘿!那位爺,怎麼了這是?
白景琦忙回頭,只見騾子把十幾籠小包子拱翻在地,正吃得來勁。
賣包子的大叫:包子!包子、我的包子
白景琦忙站了起來。
賣包子的大叫:完了!完了!那位爺,快拉住您的牲口!
白景琦端著茶湯走過來:嚷嚷什麼你?
賣包子的:你沒看見?我的包子!你這騾子吃包子呢!
白景琦:吃就吃吧!我給你錢不就結了嗎?
賣包子的:我這是賣給人吃的!
白景琦:誰吃不是吃呀?一共多少籠?
賣包子的:八籠!好傢伙,沒見過騾子吃包子!
白景琦掏出一塊大洋:開眼吧小子,我這騾子就愛吃帶餡兒的!甭找了!扔下錢,端著茶湯就走了。
賣包子的拿起錢驚詫道:不找了?那位爺,您這騾子什麼時候餓了,就上我這兒來,賣得真痛快,一下子就八籠!
護城河小橋上。
白景琦趕車上了橋。
橋對面,鄉下人鄭老屁也趕著一輛大車也上了橋,橋窄,只能走一輛車。
鄭老屁粗聲喊著:嘿!讓讓、讓讓!
白景琦:會說話嗎?這嘿是叫誰哪?
鄭老屁:叫你哪!讓讓懂不懂?
白景琦也粗聲地:懂!我叫你讓讓!
鄭老屁跳下車:存心是不是?你把車捎捎不行啊?
說著來到白景琦車前,拉住騾子的嚼子往後推:捎、捎!
白景琦立即跳下車來:嘿、嘿!幹什麼?敢動我的牲口?
鄭老屁不客氣地:動了怎麼著?
白景琦來了火兒:找碴兒打架?一巴掌將鄭老屁的手打了下去。
鄭老屁來了勁兒:打人?誰怕誰呀?
鄭老屁說著一把抓住白景琦的衣襟,用力一甩想把白景琦摔倒,卻沒摔動。
白景琦反過來一別腿用力,鄭老屁險些摔倒,忙一把揪住了白景琦的頭髮,白景琦與鄭老屁一齊摔倒在地。
二人扭打著,白景琦終於爬起來將鄭老屁挾在胸前。
鄭老屁仍死死抓住白景琦頭髮不放。
白景琦將鄭老屁頂在橋欄杆上,喝道:撒手!
鄭老屁:你放下我!
白景琦:你先撒手!
鄭老屁:你先放下我!
二人連嘴帶手扭著勁兒。
白景琦被揪得直咧嘴:不撒手?下去吧小子!
白景琦突然用力將鄭老屁扔下橋去,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腦袋:這小子!揪下我一綹頭髮!
鄭老屁大叫著掉下橋去,落入水中,撲騰著忙往起站。
白景琦壞笑著往橋下看。
鄭老屁已從水中站起,水剛沒腰,他連忙向岸邊走。
圍觀的人哄笑著、叫著。
鄭老屁一上岸便坐到地上大哭:我的鞋呀!我媳婦剛給我做的新鞋呀!完了!我的鞋
白景琦走到脫下鞋控水的鄭老屁面前蹲下:你小子還哭?連我的頭皮都揪下一塊兒!
鄭老屁沒理白景琦,仍嚎著:我的鞋呀
白景琦笑著:鬧了半天哭鞋哪,我賠你一雙!
鄭老屁一下子站起:你賠!這是我媳婦新做的!
白景琦覺得好笑地:賠你一雙新的!走吧!
二人向坡上走去。
大柵欄內聯升鞋店。
白景琦帶著鄭老屁走進鞋店,鄭老屁進了門兒一看,站住不敢動了。
夥計甲見鄭老屁一身泥水,忙走上來:外邊兒!外邊兒,要飯上外邊兒!
白景琦聞聲回過頭:叫他進來!不是我買,是他買鞋!
夥計甲忙客氣地:是嘍,七爺!回頭愣愣地看著鄭老屁:裏邊請吧您!
另一夥計乙迎上來招呼白景琦:七老爺,今兒怎麼自己來了?不都按時給您送去嗎?
白景琦指了指鄭老屁:給他看雙合適的!說完轉身向外走:我走了啊!
鄭老屁回頭大叫:嘿嘿!你走了誰給錢?
白景琦一笑:反正不叫你給,嘶白景琦又覺頭皮發疼,忙捂著腦袋出了鞋店,夥計甲忙跟著送出。
夥計乙看著鄭老屁:這你就甭管了,鬧了半天你不認識他?
鄭老屁:剛才打架認識的!
夥計甲拿過一雙新鞋奇怪地:打架?跟他?
鄭老屁:他攔著我的車不叫過,我揪了他一綹兒頭髮,他把我扔河裏了!
夥計甲大驚:你揪他一綹兒頭髮,你知道他是誰?
鄭老屁:誰呀?
夥計甲:說你也不知道!知道百草廳嗎?
鄭老屁:不是賣藥的白家老號嗎?
夥計甲:還真知道,難為你!剛才那位是白家老號的白七老爺!
鄭老屁:那不是大財主嗎?
夥計甲:你還算明白!你敢揪他一綹兒頭髮,明兒這太陽還不知道出的來出不來!
夥計乙:你來,試試這雙!
鄭老屁剛要坐,夥計甲忙攔住了:行啦,你站著吧!瞧這一身泥!脫了、脫了!擦擦腳!
夥計乙幫鄭老屁穿上了一隻鞋,鄭老屁說:小了!
夥計乙又換一隻給他試。
鄭老屁:行了!挺合適。
夥計乙:來幾雙?
鄭老屁:一雙還不夠?
夥計甲:還不多買幾雙?家裏幾口兒人?
鄭老屁:六口。
夥計甲:來六雙!
鄭老屁:你給錢哪?
夥計甲:傻爺們兒!全記七老爺賬上,反正他花錢沒數!
鄭老屁:那不賺了嗎?
夥計甲:一雙你都賺!知道多少錢一雙嗎?
鄭老屁:多少?
夥計甲:兩塊錢!
鄭老屁大驚:好傢伙咧!一袋白麵不才八毛錢嗎?哎哎,你把我那鞋扔哪兒去?
夥計乙正捏著鄭老屈的濕鞋往門外走:還不扔嘍?還要呀?
鄭老屁著急道:我媳婦剛給我做的新鞋!
夥計乙笑著又拿了回來:扔大街上都沒有人要!
鄭老屁:有錢的財主就是不一樣啊!
白宅馬號。
陳三兒從白景琦手中接過騾車,開始卸套。
白景琦吩咐:車裏全是過年的東西,先搬庫裏去!騾子甭餵了,今兒吃了足有五斤包子!
白景琦回頭向外走,轉身看見了牛黃:啊?回來了?
牛黃:回來了!七老爺,大爺挺好的,回家了!
白景琦頓時虎起臉向門外走去。
新宅三廳院。
院裏。
白敬業倆孩子,七歲的白占元和六歲的白占先正在院子裏玩兒,見白景琦走進來忙叫:爺爺!、爺爺!
白景琦沒理睬,大步上了台階,一腳踹開北屋門衝了進去。
北屋裏屋。
白敬業正躺在床上抽大煙,少奶奶唐幼瓊坐在床邊伺候著。
白敬業聽到外面動靜,正在詫異。
白景琦一拉簾子進來了。
白敬業一驚,慌忙躍起跳下地,唐幼瓊也嚇得站了起來。
白景琦喝令唐幼瓊:你出去!
這位少奶奶沒敢說一個不字,趕緊出了裏屋。
白景琦待她出了北屋,砰一聲關上門,插上梢子,掉頭要回到裏屋時,只見白敬業已光著腳站在裏屋門外,戰戰兢兢地望著。
白景琦怒目而視逼近白敬業。
白敬業驚恐萬狀,手足無措,剛要張嘴說話,白景琦突然撲上去拳打腳踢地暴打起來。
白敬業大叫:爸爸饒命啊!爸
白景琦仍然劈頭蓋臉地猛打。
白敬業滿屋亂躥,連滾帶爬,但仍躲不過白景琦的窮追猛打。
白敬業慘叫求饒:爸爸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白敬業越喊,白景琦打得越兇。
院裏的唐幼瓊急得亂轉,又不敢敲門,屋裏不斷傳出白敬業的求饒聲。
想了想,唐幼瓊轉身向院外跑去。
白占元、白占先跑到門口,掀著腳從門縫兒、窗縫兒向裏看。
不一會兒,唐幼瓊帶著黃春慌忙跑進院,二人跑上北屋台階,只聽裏邊傳出白敬業的哀告和慘叫聲。
黃春猛力地砸門:景琦!開門!別打了!開門哪!
白景琦住了手,看了一眼屋門,門被敲得顫動著。
黃春在門外大喊:開門!
白敬業頭髮散亂、衣服不整、哆哆嗦嗦地看著白景琦。
白景琦回過頭望著白敬業,突然揚起右腿掄圓了打了白敬業一個嘴巴。
白敬業砰然倒地,慘叫:媽呀!饒命啊
黃春在外驚叫:景琦!
白景琦憤怒地回頭望門口,一眼看見了門閂,走過去一把抄在手裏,衝白敬業走去。
白敬業絕望地大叫:爸媽!媽
白景琦舉起門閂用力打下去!
哢嚓,門閂打在白敬業腿上,門閂齊腰斷了,掉下半截。
白敬業一聲慘叫,趴在地下不動了,也沒了聲兒。
白景琦走到門口,拉開了門梢。
黃春、唐幼瓊衝了進來,一看見白景琦,呆呆地站住了,等白景琦將半截門閂往地下一扔,走出了門,她倆才撲向昏迷的白敬業,失聲喊著:敬業!、敬業!
新宅上房院北屋堂屋,夜。
白景琦、黃春兩人坐在桌前,黃春抽抽搭搭地哭著。
白景琦厭煩地:別哭了!
黃春:有你這麼打人的嗎?你把他腿打折了,大夫說,就是好了也得落個殘疾!
白景琦狠狠地:他活該!我本來想打他一頓出出氣就完了,他越喊我氣越往上衝!
黃春怒沖沖地:誰像你似的?打死了都不吭氣兒!
白景琦也怒沖沖地:誰叫他像殺豬似的瞎喊?你說他該不該打?
黃春又哭了:我沒說他不該打,人家都求饒了,你還下那麼狠的手!
白景琦:他還學會了抽大煙,我看白家氣數已盡!
黃春:別的還好說,落個殘疾,明兒見了媽,你怎麼說?
白景琦緩了緩語氣問道:送哪家醫院了?
黃春:萬宇醫院,大夫說,少了也得躺仨月!
窗外傳來聽差的喊聲:七老爺,該拉閘了!
白景琦應了一聲,起身向外走去。
黃春劃火柴點著了煤油燈,望著燈呆呆地發愣。
片刻後,外面傳來白景琦的喊聲:拉閘了!各屋裏點燈,拉閘了,該睡覺了!
黃春依然衝著燈發愣。
終於,電燈滅了。
新宅四廳院,夜。
北屋的窗上映出白佳莉的身影,傳出幾聲試古琴的撥弦聲。
楊九紅站在進院的門口,兩眼呆呆地望著,向前走了幾步又站住了,凝神看著,只見窗映剪影。
白佳莉坐到琴台前,開始彈奏《滄海龍吟》。
門簾一挑,丫頭冰片端著一盆水出屋,剛要潑,見院中站著楊九紅,很是驚訝,看她心神不安地望著北屋,便也扭頭看看北屋窗戶,再回過頭時,楊九紅已快步離去,正出院門
老宅二房院西屋白玉婷房,夜。
白景琦正給白玉婷回話兒。
白玉婷驚愕道:這是他自己說的?
白景琦:那可不是!我托的齊福田、陳月升,都是他們戲班兒的人,你也認識,不信問他們!
白玉婷:我又不想當太太,當個丫頭還不行?
白景琦:光你想當不成啊,人家不幹哪!
白玉婷氣憤地:這年頭兒上趕著當丫頭都這麼難!
白景琦:行了妹子!到戲園子裏看兩眼,過過癮就得了,人家本家兒不樂意,這你該死了心了吧?
白玉婷忽然趴到桌上哭了起來。
白景琦慌了:別哭、別哭!一見女人哭我就沒主意,你看這事兒我連勸都不知道怎麼勸你?
白玉婷哭得更厲害了。
白景琦有意哄白玉婷:要不,咱打今兒起,再也不聽他的戲,臊著他!這你也不解氣呀!
白景琦又故意逗白玉婷:要不,我找他去,臭罵他一頓,這也沒什麼道理呀!
看著白玉婷越加傷心地哭,白景琦大聲地裝作十分氣憤:要不,咱們找個好人家兒,咱還看不上他那臭戲子!嫁個年輕漂亮的小白臉兒,叫他眼饞,叫他後悔一輩子!
白玉婷忽然抬頭,滿面淚痕地嚷道:人家心裏這麼難受,你還說這些個淡話,存心嘔我!
白景琦無奈地: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不是?你別哭了!
白玉婷:你見萬筱菊了嗎?
白景琦:沒有!
白玉婷:那不行!得你自己去!你的面子大,他當面跟你說不行,我就死了這個心了!
白景琦為難地:我?你去不一樣嗎?
白玉婷擦著淚:不一樣!你去就是不一樣!
白景琦無可奈何,只得應允道:得、得!我去!我去還不行嗎?別哭了,歇著吧,都十二點多了。
老宅前街,夜。
白景琦向胡同口走來,走過馬號,到了新宅高大的院牆外,忽見從院牆上跳下一個黑影兒。
白景琦忙閃到一個房子的拐角兒,探頭向外看。
廚子馮六蹲在地下四面張望了一下,地上放著四袋兒白麵兒,馮六開始一袋一袋往肩上摞。
白景琦看清了走出來,悄悄接近馮六。
馮六扛上三袋兒,最後一袋怎麼也提不起來,正喘大氣時,忽然伸過一隻手幫他提起麵袋放到了肩膀上。
馮六站起身才感覺不對,艱難地轉過身,抬頭見白景琦站在面前,登時嚇呆了。
往哪兒扛,我幫你扛兩袋兒?白景琦一本正經地說。
馮六忙扔了麵袋,一下子跪倒在地:七老爺,我該死!七老爺!
白景琦看著他,又抬頭看看牆,道:這麼高的牆,難為你怎麼一袋兒一袋兒弄出來,你有點兒功夫啊你?
馮六又拍地又磕頭:七老爺!我鬼迷心竅兒了我!我這是頭一回,七老爺饒了我吧!
白景琦:走,到馬號去!
馬號院,夜。
馮六的一條腿被綁在馬槽上,撅著屁股背著身,金雞獨立。
白景琦手裏拿著一根趕麵杖粗細的棗木棍兒坐在椅子上,旁邊陳三兒、牛黃、狗寶等人站了一圈兒。
白景琦狠狠地敲了馮六踝子骨一下,馮六發出一聲慘叫。
白景琦氣憤地:我最恨偷,知道不知道?缺錢跟我要,我能不給你嗎?白景琦又舉起棍兒打下去,棍兒打在馮六腳側的踝子骨上。
馮六又慘叫一聲:哎呀
白景琦斥責著:不許喊!越喊我越打你!
馮六:我痛啊!
白景琦:你張口要錢,我給你,我還搭個人情!偷了我的,你不但不領情,心裏還罵我白景琦這傻王八蛋,偷了他都不知道!
馮六:我沒罵您傻王八蛋!
白景琦把眼一瞪:還罵?
馮六:我是學您罵!
許我罵不許你學!白景琦狠狠地又敲了一下。
哎呀!媽呀!痛死我啦馮六掙扎著大叫。
痛也不許喊!你要不喊我早饒了你了,沒出息!白景琦起身回頭對站在旁邊的人說:明兒告訴王總管,給他結倆月的工錢,叫他捲鋪蓋滾蛋!
七老爺!我再也不敢了!別叫我滾蛋!馮六哀求道。
白景琦回身又狠狠敲了一下,馮六又大叫。
白景琦罵道:你個賤骨頭!隨後將木棍兒一扔,轉身離去。
人們忙上前解繩子,把馮六放了下來。
新宅大門道,夜。
大門還沒關,白景琦走進門,四五個聽差忙從懶凳上站起:七老爺!
白景琦:沒歇著呢?
秉寬:等您拉閘呢!
拉吧!白景琦剛吩咐完,忽然感到劇痛,不禁捂住腦袋,直吸涼氣:嘶啊!
怎麼了?七老爺?剛爬上梯子的秉寬奇怪地回頭問。
白景琦:今兒跟一趕大車的打架,他揪下我一綹兒頭髮,連頭皮都揪下一塊!
聽差的:太歲頭上動土!打他狗日的!
秉寬拉完閘下了梯子也道:七爺也吃了虧?
白景琦:我也沒饒了他!走吧!
兩聽差提著燈籠引路,隨白景琦走進院裏。
新宅四廳院北屋,夜。
一盞煤油燈亮著,琴聲悠悠,白佳莉在彈琴。
門一響,楊九紅突然推門而進。
白佳莉回頭呆住,看著凝視著她的楊九紅,有些慌亂。
楊九紅神色堅定。
對視片刻後,白佳莉避開了楊九紅的目光,低頭望著琴,終於鎮定了一下自己,又彈起了琴。
楊九紅走到白佳莉跟前,看著白佳莉彈琴,突然伸手按住了琴弦。
白佳莉的手也放在琴上不動了,神情木然地看著琴。
楊九紅逼視著佳莉:小紅
白佳莉:我不叫小紅,我叫佳莉,奶奶給起的名兒!
楊九紅不情願地改了口:佳莉,我有話要跟你說!
白佳莉沒有回答。
我是你娘!楊九紅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沒有娘!白佳莉的聲音冰冷無情。
我是你娘!你不能不認我!楊九紅的聲音悲切。
你走!快出去!白佳莉的聲音突然提高。
楊九紅:咱們不能好好兒說說嗎?娘是從暗門子裏出來的,可那由不得我,我當年生
白佳莉猛地站起來:真不害臊!你還有臉說?
楊九紅啞然,滿面屈辱地望著白佳莉。
白佳莉充滿憤恨地瞪著楊九紅,兩人站在桌前,互不示弱地對視著
由遠及近傳來了白景琦的喊聲:拉了閘了,小心火燭!拉了
門外的聲音突然停了:佳莉,還沒睡?隨著問話,白景琦推門而入,看見楊九紅,一下子愣住了。
楊九紅、白佳莉誰也沒理會他,仍然怒目而視。
白景琦忙回頭命僕人:你們都去吧!
僕人退下將門帶上。
白景琦手足無措:說說什麼呢?怎麼都站著?
楊九紅突然回頭:景琦!你告訴她!我是她娘!
白景琦尷尬地:誰也沒說不是呀!
楊九紅:她為什麼不認我?景琦,你說句良心話!當著我們娘兒倆,你把話說清楚!
白景琦為難了,慢慢走向桌前,含含糊糊道:這還用說嗎?忽然捂住頭說:這腦袋疼得厲害這不明擺著的事兒。
楊九紅緊盯著白景琦:不!你甭想蒙混過去,你說清楚嘍!
白景琦無奈地:佳莉!你娘她確實挺不容易的
白佳莉毫不客氣地:爸!您這話大可不必對我說,您去跟我奶奶說,別在這兒充好人!白佳莉坐回椅子上。
白景琦嚴厲地:不許這麼說話!
白佳莉低著頭:我從小兒是奶奶帶大的,我只聽奶奶的!
楊九紅:你奶奶恨我,我也認了!可你奶奶說的就全對嗎?連親娘都不認也對嗎?景琦,你說!我就聽你一句話!
白景琦頹然坐到椅子上,低下了頭,喃喃地:九紅啊!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楊九紅忍無可忍: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二老太太是你媽,你不能說你媽的不是,可我不也是佳莉的媽麼?怎麼到了我這兒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說不通了?你說!
白景琦低著頭,啞口無言。
白佳莉惶恐地盯著白景琦。
楊九紅徹底失望了:景琦,你不敢說!我怎麼進的白家門兒?我做過什麼對不起白家的事兒?你們的心太狠了!景琦,人得把心擺到當間兒啊!
楊九紅說完,轉身走出了房門。
白景琦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坐著。
白佳莉失望地看著父親,突然起身向裏屋走去。
只剩白景琦一個人呆坐著,他慢慢抬起頭茫然四顧,目光最後落在琴上。
白景琦抬手撫住琴弦,下意識地撥弄了一下,古琴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白景琦又撥弄了一下琴弦,慢慢起身走出了房間。
琴聲餘音淒婉,漸漸消失。
大宅門一片黑暗,傳來白景琦蒼涼的喊聲:拉了閘了小心火燭
老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景琦站在白文氏身旁,兇狠地盯著馮六。
馮六戰戰兢兢地低著頭,白雅萍、李香秀、胡加力、王喜光全在。
白文氏來回看著白景琦和馮六,最後不滿地望著白景琦:你甭瞪他,不是他告的狀!昨兒夜裏我都聽見了,瞧這通鬼哭狼嚎,吵得我半宿沒睡好!你打他幹什麼?
白景琦:沒打他,拿小棍兒敲了他幾下!
白文氏比劃著:拿這麼粗的木棍敲他的踝子骨,這不叫打叫什麼?
白景琦:他偷東西!
白文氏:不就幾袋兒白麵嗎?你就缺這幾口袋麵啦?他家裏要有吃有喝,偷你這幾口袋麵幹什麼?
白景琦:是不在乎這幾袋兒麵,缺什麼他跟我說一聲兒不就得了嗎?
白文氏:就你那閻王脾氣,他敢跟你說嗎?馮六!
馮六:哎,二老太太!
白文氏:以後缺什麼跟我說,不准再偷雞摸狗的!聽見了沒有?
馮六:聽見了!就這一回就夠我記八輩子的了!我還敢偷?
眾人都笑了。
白文氏又衝著白景琦:廚子不偷,五穀不收!聽說你還要辭了他?叫他一家大小怎麼活?對待下人要寬厚,你的心就這麼狠?我最看不慣了!
白景琦順服地:是,媽教訓得是!又轉對馮六: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快回去上灶兒!
馮六忙謝恩:謝謝二老太太!謝謝七老爺!
白文氏:去賬房兒領個紅包兒,養養你那踝子骨!
大家又一陣哄笑,馮六忙退下。
老七,怎麼這些日子一直不見敬業?白文氏忽然話題一轉,大家一下子都緊張了。
他從安國回來就病了,一直住院哪!白景琦趕忙編個理由支應著。
白文氏:在家嬌嫩慣了,出那麼遠的門兒,還能不累病了?冬至要到了,今年得好好兒吃頓團圓飯!
白景琦:媽放心,一直在準備著呢!
白文氏:櫃上夥計、先生們的節錢、節禮、新衣裳都齊了嗎?
白景琦:齊了!明兒我還要再過目。
老宅廚房院。
一溜兒銅火鍋擦得精亮。
白雅萍、白佳莉、烏翠姑、白玉婷都在幫忙摘菜、洗魚、褪雞毛;丫頭、老媽子們進進出出的吵吵嚷嚷一片混亂。
十六歲的白敬功和小輩兒的白占元、白占先、白占光等一幫孩子在抓雞,連人帶雞滿院子亂飛亂跑。
老宅敞廳。
五張大圓桌擺滿了敞廳,杯盤整齊。
幾十口子人,擁著二老太太轉過活屏進了敞廳。
白文氏見白景琦不在,問道:春兒,老七呢?
黃春答道:還沒過來。
白文氏:去催!
聽差忙答:是!轉身跑了出去。
大家亂哄哄地讓座。
丫頭們每人端一個冒著火苗的火鍋魚貫而入,每桌擺了一個。
白文氏坐下,又看了一遍,問:三老太爺呢?
白雅萍道:他說不在這兒添亂,三房自己過冬至。
胡說!走,咱們攪和他們去!白文氏說著站起來,大家呼叫著奔出敞廳後門。
老宅三房院。
白文氏在眾人簇擁下,一進院門即大叫:老三,劫皇杠的來了!
白穎宇忙出門:喲,二嫂!上我這兒熱鬧來了!
白文氏往前走了幾步:叫你上我那兒熱鬧去!
白穎宇迎上來道:我不去了,這兒都擺好了。
白文氏一把揪住白穎宇的耳朵:給我走!
大家歡呼起哄。
白穎宇歪著腦袋:我去、我去!二嫂,撒手、撒手!去還不成嗎?
白文氏沒撒手,邊揪著白穎宇耳朵向門外走,邊喊道:孩兒們!把他那好吃的都搬咱們那兒去!
孩子們搶先衝進北屋,將七盤八碗盡皆搬出。
新宅上房院北屋,傍晚。
白景琦和楊九紅站在東裏間門口電話旁。
白景琦滿臉的不賣賬,楊九紅滿臉的不服氣,二人正虎視眈眈對峙。
屋外傳來聽差的喊聲:七老爺,二老太太催您過去吃飯!
白景琦衝外大喊:知道了!
楊九紅執拗地:你打不打?
白景琦著急地:這電話我不能打!我得趕緊過老宅去,等著我呢!
白景琦要走,楊九紅橫跨一步攔住去路,白景琦無奈地瞪著楊九紅。
楊九紅堅決地:這電話不打你甭想走!
白景琦責備道:我早跟你說過,放印子錢是缺德的事兒!叫你們別幹了,為什麼不聽?
楊九紅: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我哥都叫人抓起來了,先把人弄出來再說!
白景琦:我怎跟我四哥說?
楊九紅:他是警察廳長,他一句話就能放人!
白景琦:你哥這人心術就不正!從小兒就把你賣了,你還替他說話?
楊九紅:那十二萬大洋還不是救了你的兒子!
白景琦:過了年就還你,甭拿這個說事兒!
白景琦側身又要走,楊九紅又橫跨一步攔住:我不要你還!
白景琦:他逼死了人命,這不是小事兒!找我四哥也沒用!
楊九紅:有用沒用你打個電話試試!
白景琦賭氣地:要打你打!
楊九紅:打就打!
楊九紅立即向電話走去,白景琦要攔卻沒攔住。
楊九紅摘下電話:喂!我要西局4369。
白景琦先是怒視,轉瞬露出一絲冷笑,坦然看著楊九紅打電話。
楊九紅:喂!我找白景泗白廳長喲,四哥呀!我是楊九紅,老七有事兒要跟你說回身舉起話筒:快接!等你說話呢,快點兒!
白景琦無可奈何地接過話筒,瞪了一眼楊九紅:啊,四哥呀!那什麼那不是今兒冬至啊
楊九紅焦急而又緊張地望著他。
白景琦接著:哎,那什麼嗨!有個楊亦增的案子在你那兒嗎?對、對!對!這楊亦增啊,是楊九紅的哥哥
楊九紅面呈喜色,不禁拍了拍白景琦。
白景琦卻管自接著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這案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甭管是誰,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事兒跟我沒關係!
白景琦哢地一聲掛斷電話。
楊九紅大驚失色,呆呆地望著白景琦。
白景琦挑釁地望著楊九紅。
楊九紅氣得直喘大氣:你這電話還不如不打呢!
白景琦:是你非叫我打的!
楊九紅氣急敗壞地:有你這樣的嗎?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白景琦:就這樣!你自己搗鼓去吧!向門口走去。
楊九紅洩氣地坐到臥榻上:這個年是沒法兒過了!
老宅敞廳,夜。
五桌人坐得滿滿的,丫頭們穿梭伺候。
正中間一桌,小輩兒的只有白敬功和七歲的白占元坐在白文氏兩旁,旁邊是白穎宇、白景怡、白景琦、白景雙、白敬生,四代同堂。
白文氏看著高興,便道:老三,划拳!不划拳不熱鬧!
白穎宇:誰跟我來?
白文氏:景琦!跟你三叔划!
白景琦:三叔的拳不靈,來!
白穎宇:叫陣?來!
白穎宇和白景琦比劃著叫起來:爺兒倆好啊兩人喊得震天響,白占元嚇得捂上了耳朵。
另一桌上,白雅萍和白玉婷也吆喝著划上了拳,聲音越喊越大。
白穎宇輸了:臭臭臭!行啊老七!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長進了你,再來!
二人又划起來,但白穎宇出手即輸。
白穎宇:嘿今兒怎麼了?又喝了一杯:再來!我就不信!
一旁的白敬功道:我跟三爺爺划!
白穎宇看著白敬功:你會嗎?
白敬功:會!我哥教我的!
白文氏:正經的,你哥怎麼還沒出院,多少日子了?
白敬功大叫:媽,奶奶問我哥怎麼還沒出院?
女人桌兒上的黃春:快了,過年就回來了!
白文氏:什麼病?住這麼些日子。
白景琦生怕白文氏問到自己頭上,忙低頭吃菜。
殊不料,只聽白占元可著嗓子冒出了一句:我爸爸叫爺爺打折了一條腿!
占元!瞎說什麼?黃春急忙訓斥道。
廳裏頓時沒了聲音,喝酒的、吃菜的,面面相覷。
白文氏不轉眼珠地盯著白景琦。
白景琦忙掩飾地:您聽小孩子胡說呢!沒事兒!
白文氏:為什麼打他?
白景琦裝作輕鬆地:在安國賭錢,輸了十幾萬還不該打?
白文氏:真不懂事!那賭場都是設好了局叫你上他的套兒!可十幾萬也不至於打折一條腿呀?
白景琦:沒有,就傷了一點兒皮!
白文氏:甭蒙我,你打人向來手黑!我也看出來了,你們現在什麼都瞞著我,這年還過不過了?
白占元天真地:祖奶奶!年關難過啦!
大家都嚇了一跳。
白穎宇、白景怡、白景琦大叫:胡說!、打嘴!、大過年的說這種話!
白占元嚇得惶恐地望著大人們。
白穎宇:二嫂!瞞著才好呢!眼不見心不煩,管那閒事兒呢!
白文氏看著神色緊張的人們,心裏明白了八九,口氣頓時緩和下來道:怎麼了,剛還挺熱鬧的敬功,跟你三爺爺划拳!今兒非把他灌醉了不可!
白穎宇:把我灌醉了,我就往桌兒底下一出溜兒,逛四牌樓了我!來!
各桌又大呼小叫地划起了拳。
白景琦餘悸未消,不時偷眼觀察白文氏神色。
白文氏若無其事,笑著給白占元夾了一塊火鍋裏的驢肉:這是驢肉,烤鴨爐裏烤的,帶熏肉味兒,一點兒不膩
老宅上房院北屋廳,夜。
白景琦坐在椅子上等白文氏,李香秀抱著狗站在一旁。
槐花給白景琦端上茶。
白景琦:香秀,你還欠我的啊!
李香秀:欠什麼?
白景琦:裝傻不是?
李香秀不好意思地:那荷包兒我早做好了,不敢給您!
白景琦:為什麼?
李香秀:繡得不好,怕您不喜歡。
白景琦:給我看看。
李香秀:不許說不好!
白景琦:那我喜歡不喜歡都得說好?
白文氏換好衣服從裏屋出來道:人家孩子整整繡了一個多月,熬了好幾宿,拆了繡,繡了拆的坐到了椅子上。
李香秀取出荷包遞給白景琦:哎呀,別說了。
白景琦接過,故意問:繡的是什麼?
李香秀說:您猜?
白景琦便說:鴨子?
李香秀:不是。
白景琦:野雞?
李香秀著急了:哎呀,瞎猜,是鴛鴦!
白文氏笑了:他早看出來了,存心逗你呢!你們都出去吧!
李香秀、槐花出了屋。
白文氏看著白景琦,臉上沉重起來:說!家裏出什麼事兒了?
白景琦強作鎮靜:沒有啊!不就敬業太不爭氣嘛!
白文氏:你就打折他一條腿?
白景琦:您聽小孩子瞎說呢!
白文氏:那年關難過也是小孩子胡說?小孩子才說不出這種話來呢!一準是聽了大人的話他學舌才說的,是不是?
白景琦:媽,您就甭管了。
白文氏:我不管,可我得知道!
白景琦:其實您知道,原來宮裏欠咱們二十多萬,全都沒了。
白文氏:還有呢?
白景琦支吾著:還有執政府又派了咱們一筆軍餉。
白文氏:多少?
白景琦:咱替藥行擔了一半兒,二十五萬。
白文氏逼問著:還有呢?
白景琦裝得非常真誠:沒了、真沒了!
白文氏似信非信地望著白景琦:還有!你不敢說了?
白景琦已鎮定自若,坦然地笑望著白文氏。
白文氏:媽經過的事兒多了,都是絕處逢生啊!不也闖過來了嗎?唐僧取經還有九九八十一難呢,你一關一關的闖吧!
白景琦認真地聽著。
白文氏:我知道你的性子,難不住你!我老了,幫不上你的忙了,可咱這大宅門兒,不管到什麼時候,你都得給我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