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隨身智囊 別鬧了,費曼先生

第109章 上法庭作證

  有一天,警察突擊檢查吉安奴尼的餐廳,逮捕了幾個跳舞女郎。有人曾經想叫吉安奴尼停止上空秀的表演,他不願意。最後整件事鬧上法庭,地方報紙都登了這條新聞。   吉安奴尼到處向老主顧求助,希望有人為他作證支持他,每個人都有藉口:我在經營夏令營,如果家長知道我到這種地方來,他們就不會把小孩送來參加我辦的夏令營或者是我在做某種生意。如果報上登出來我去過這種地方,顧客會不再上門了。   我跟自己說:我是唯一無牽無掛的人,我沒理由不去作證。我喜歡他的店,希望它能經營下去。我更不覺得上空舞蹈有什麼不對。於是我告訴吉安奴尼:好,我很樂意為你作證。   在法庭上,最大的爭議是,上空舞蹈是不是能為這個社區所接受?社區標準容不容許上空舞蹈存在?辯方律師想讓我代表社區標準的專家意見。他問我有沒有去過其他酒吧?

  有的。   那麼,你通常每星期去吉安奴尼的餐廳幾次?   每星期五六次。(報紙上登:加州理工學院物理系教授每週看五六次上空秀。)、吉安奴尼的顧客涵蓋了社區裡的哪些階層?   幾乎什麼階層都涵蓋了:有做房地產的、有人在市政府做事,也有加油站工人、工程師、還有一位物理教授既然社區裡這麼多不同階層的人都看上空秀,而且很喜歡上空秀,你是不是說上空秀應該可以為社區所接受?   我必須知道你所謂可以為社區所接受是什麼意思。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被每個人接受,所以所謂可以為社區所接受,指的是有多大比例的社區居民接受這件事?   律師提出一個數字,另外一個律師反對。法官宣佈暫停,他們到裡面的房間討論了十五分鐘,決定所謂可以為社區所接受的意思,是五十%的社區居民都能接受。

  儘管我逼著他們想得更精確,但是我也沒有實際數字作為依據,所以我說:我相信有超過五十%的社區居民能接受上空秀,因此上空秀應該是可以為社區所接受的。   吉安奴尼暫時輸掉了這場官司,但是他的案子和另一樁類似的案子一直上訴到最高法院。在這段期間,他的餐廳照常營業,而我依舊有免費的七喜汽水可喝。   舉辦歐飛個展   大概在同一期間,有些人試圖在加州理工學院培養一點藝術氣息。有人捐錢把一幢舊的科學大樓改建成美術工作室,設備和材料全都替學生準備好了,而且還從南非聘請了一位藝術家來推動學校的藝術活動。很多不同的教師都被請來授課,我安排左賜恩來教素描,還有人教版畫;我也試著學版畫。   有一天,那南非藝術家到我家來看我的畫。他提到為我辦個展,說不定還蠻好玩的。這回我是在作弊了:如果我不是加州理工學院的教授,他們絕不會認為值得為我的畫辦個展。

  我有些比較好的畫已經賣掉了,要我打電話給這些人把畫借回來,我會覺得很尷尬,我說。   不用擔心,費曼先生,我保證你不需要打任何電話,我們會安排一切,把畫展辦得專業而且沒有瑕疵。   我給了他一張向我買過畫的人的名單。我的顧客很快就接到他的電話:聽說你有一幅歐飛畫的畫。   噢,沒錯!   我們計劃辦一個歐飛的畫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把畫借給我們展覽。當然他們都樂意出借。   畫展在加州理工學院教職員俱樂部的地下室舉行。一切都有模有樣,每幅畫都有標題,而且借來展出的畫都有適當的說明,例如吉安奴尼先生提供等等。   有一幅畫,畫的是繪畫班的那位漂亮金髮模特兒,我原本想用這張畫作為陰影的研究。我把一盞燈放到她腿的高度,往旁邊及上方投射燈光。她坐著的時候,我把實際的陰影畫出她的鼻梁在臉部投射出一個頗不自然的陰影,看起來還不太差。我也畫了她的身體,所以你可以看到她的胸部及胸部投射的陰影。我把這幅畫和其他畫一起展出,並且把標題定為居禮夫人觀察鐳的輻射。我想要傳達的是,從來沒有人把居禮夫人當成一個有美麗頭髮、裸露胸部的女人,他們只會想到跟鐳有關的部分。

  有位名叫德瑞弗斯(Henry Dreyfuss)的知名工業設計家,在畫展結束之後,請了很多人到他家作客,包括出錢贊助藝術的女士、加州理工學院校長夫婦等等。其中一位藝術愛好者走過來和我攀談:費曼先生,請告訴我你是臨摹照片還是畫真的模特兒?   我都是直接畫模特兒。   那麼,你是怎麼找到居禮夫人替你擺姿勢作畫的?   藝術家學科學   那時候,洛杉磯美術館和我有同樣的想法,認為藝術家一點都不瞭解科學。我的想法是,藝術家不瞭解大自然的基本通則以及大自然之美,因此也無法在繪畫中把大自然的這一面表現出來。美術館的想法是,藝術家應該對科技多一點認識,應該更熟悉機械及科學的其他應用層面。   所以,美術館擬定了一個計劃,在企業的贊助下,邀請當時一些傑出的藝術家去一些公司參觀。藝術家可以隨意在這些公司四處走動觀察,直到他們看到一些有趣的事物,作為繪畫的素材,美術館認為,如果有一個懂科技的人可以在藝術家參觀企業的同時,居間協調,效果可能會比較好。他們知道我很擅於向別人解釋事情,而且我對藝術也不完全是外行(事實上,我想他們知道我在學畫)。

  總之,他們問我是不是可以從旁協助,我答應了。   跟藝術家一起參觀企業,非常有趣。典型的情況是,有人拿個真空管給我們看,裡面閃爍著藍色、扭動的美麗光芒。藝術家興奮極了,問我他們怎麼樣可以把這東西用在展覽上,怎樣才能讓這種現象發揮作用?   藝術家都是些很有趣的人。有些是徹頭徹尾的冒牌貨,他們聲稱自己是藝術家,別人也認為他們是藝術家;但是當你坐下來和他們交談時,他們談不出個所以然來!其中有個傢伙是個特大號冒牌貨,總是穿著奇裝異服,戴頂大大的黑色圓頂高帽。他老是不清不楚地回答你的問題,當你想要更進一步瞭解他話中含意或問他剛剛用過的幾個字眼,他又把話題帶到另一個方向去了!最後,他對這次藝術與科學展覽會的唯一貢獻,是他的自畫像。

  其他有些藝術家的談話,初聽起來好像沒多大意義,但是他們會盡力說明他們的意念。有一次,我陪厄文(Robert Irwin)一起去某個地方。那是個為時兩天的旅程。我們反覆討論了很久之後,我終於明白他想解釋給我聽的是什麼,而我覺得他的想法十分有趣而奇妙。   還有些藝術家對現實世界完全沒有概念,他們以為科學家是某種偉大的魔術師,能製造任何東西,他們會說些像我想畫一張三度空間的畫,畫中的東西全懸浮在空中,發出閃光。他們想像出自己想要的世界,完全不曉得這樣想合不合理。   最後,他們辦了一個畫展,並請我擔任評審委員。儘管其中有些還算不錯的作品,是藝術家在參觀企業界時激發出來的靈感;但是我覺得大部分的佳作,都是在最後一分鐘才在絕望中趕著交出來的作品,和科技扯不上什麼關係。其他評審委員都不同意我的看法,我發現自己的處境頗為艱難。我並不擅於評畫,我發覺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加入評審委員會。

  美術館裡有個人叫塔克曼(Maurice Tuchman),他真的懂藝術,他也知道我曾經在加州理工學院辦過個展。   他說:知道嗎,你以後都不會再畫畫了。   什麼?這太荒謬了!為什麼我不會再因為你已經辦過個展了,而且你只不過是個業餘畫家。   往後,雖然我繼續畫畫,但是我已不像從前那麼投入和認真,也不曾再賣出任何一幅畫。塔克曼是個聰明的傢伙,我跟他學了很多。而如果我不是那麼頑固的話,我應該可以學到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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