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隨身智囊 別鬧了,費曼先生

第41章 脫胎換骨

  這些青年就這樣開始上班了,他們的工作呢,卻是在這些IBM機器的卡片上打洞,計算一些他們不知所謂何來的數字;因此他們的進度非常慢。當下我建議,這些技術人員必須知道我們究竟在做什麼。於是奧本海默跑去跟安全人員商討,獲得特別許可,我便給他們好好上了一堂課。   他們全都興奮極了:原來我們在參加作戰!我們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現在這些數字對他們都別具意義了。   如果計算出來的壓力值較高,那麼被釋出的能量也相應增加等。他們充分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了。   他們簡直是脫胎換骨了!大家開始發明新方法把工作做得更好,也改良了整個系統。他們更自動自發,晚上加班,完全不需要任何監督:事實上,現在他們什麼也不需要了,因為他們明白一切,後來還發明了幾套很有用的程序。

  這批小伙子真的變得很了不起。而從頭到尾,我要做的只不過是告訴他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結果,雖然前面他們花了九個月,才完成三個問題;我們後來卻在三個月內解決了九個題目,效率幾乎提升了十倍之多!   不過,我們有很多秘密武器,其中之一是利用不同顏色的卡片。我們的作業方式,是一大疊卡片需要繞場一周。   先加、再乘,就那樣走遍房間內的每一部機器,一圈又一圈地繞,很慢。因此我們想到,將另一組不同顏色的卡片放進計算循環中,但這組卡片跑的比前面一組稍為慢一點。   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同時進行兩三項計算。   不過這也帶來了麻煩。舉個例子,戰爭接近尾聲,就在原子彈在阿布奎基正式試爆之前,大家面對的問題是:究竟爆炸時會釋放出多少能量?不錯,我們計算過各種不同設計所釋出的能量,可是從來沒有就最後採用的那種設計,計算到底會有多少能量釋放出來。克利斯蒂跑來跟我說:我們要知道這東西會怎樣爆發,希望能在一個月內拿到計算結果。確切的時限記不得了,也許是三週,總之是很短的時間。

  我說:這是不可能的事。   他說:看,現在你們一個月差不多交出一兩個問題。那等於說兩三星期便可以解決一個問題啦。   我回答說:我知道。不過我們實際花在一個題目上的時間,沒有那麼短,只不過我們用平行的運算方式而已。整個操作過程很費時,我們沒辦法跑得更快了。   他離去後我開始想,到底有沒有辦法加快運算速度呢?   假如我們全力處理一個問題,所有機器不受其他干擾,結果會怎樣?我在黑板上寫我們做得到嗎?向這些小孩下挑戰書。他們開始高喊:可以,我們多輪一班,我們加班工作!他們不停地叫:我們要試!我們接受挑戰!   於是我們約法三章:其他計算一概暫停,我們全力以赴,只處理這個題目。大家立刻開始行動!

  面對阿琳的離去   那時候,我太太阿琳正患了肺病,病情實在嚴重,看起來隨時會出什麼狀況。因此我預先跟宿舍裡的一個朋友商量好,有急需時便借用他的車,好能夠迅速趕到阿布奎基去看阿琳。那位朋友名叫福斯,後來發現原來他是一名間諜。他就是用他的車子把羅沙拉摩斯的原子彈機密帶到聖塔菲(Santa Fe)去,但當時沒有人知道這些事。   緊急情況發生了。我開了福斯的車,路上還載了兩個搭便車的,以防途中車子出了什麼問題,也可有個幫手。   果然,我們才開到聖塔菲時,一個輪胎就破了,他們兩人幫我一起把備胎換上。而當我們要離開聖塔菲時,另一個輪胎也破了,我們只好把車子推到附近的加油站。   加油站的人正在修理另一輛車,看來要等很久才會輪到我們。我根本沒想到要說些什麼,但這兩位乘客跑去跟加油站的人說明了我的狀況。很快地,他就替我換上新輪胎。但我們再沒有備胎了在戰時,車胎是稀有物資,取得不易。

  離阿布奎基還有三十英里,第三個輪胎也爆了。我乾脆把車子停在路邊,大家一起攔便車到目的地。我又打電話給修車廠,請他們把車子拖去修理,一方面趕去醫院看阿琳。   在我抵達醫院數小時後,阿琳去世了。護士進病房來填寫死亡證明書,然後離開。我陪著阿琳又過了一會兒,無意中看到我送給她的鬧鐘。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她才剛感染上肺病,在那些日子裡,這種數字鐘算是很精巧的東西,它利用機械原理,能夠顯示數字。由於它結構極為精巧,因此很容易故障,隔不多久我便須動手修理一下;但多年來我還是沒把它丟掉。這次它又停擺了停在九點二十二分上,剛巧是死亡證明書上記下的時間!   記得在麻省理工唸書時,有一天在兄弟會宿舍裡,無緣無故地心電感應,覺得祖母去世了。緊接著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不過電話不是打給我的,祖母還健在。這件事讓我印象深刻,經常惦著也許有一天,別人會告訴我結局相反的故事。我想那也很可能碰巧發生,畢竟那時祖母已經很老了。當然,如果真有那樣的事,很多人會認為是種超自然的現象。

  阿琳生病期間,一直把那隻鐘放在床邊,它卻剛好在她去世的那一刻停頓。我明白,那些對這類事情疑信參半的人,在這種情況之下,不會立刻去研究事情的真相;他們會認定沒人碰過那時鐘,事情無法解釋;而鐘確實停了,確實可以算是一件驚人的超自然案例。   不過我注意到房間的燈光很暗,我甚至記得護士曾經拿起鐘來,迎著光以看清楚一點,那很容易就把它弄停了。   我到外面走了一會。也許我在騙自己,但我很驚訝,自己竟然沒有感覺到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應有的感覺。我並不愉快,也沒有覺得特別難受,也許那是因為七年來已有心理準備,這件事早晚會發生。   我不曉得如何面對羅沙拉摩斯的朋友。我不想別人愁眉苦臉地跟我談這件事。回去之後路上又爆了一個輪胎他們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她過世了。工作進行得怎麼樣?   他們立刻明白,我不想鎮日沉埋在哀傷裡。很明顯,我對自己做了心理建設:正視現實是那麼重要我必須慢慢釐清發生在阿琳身上的是怎麼一回事以致於一直到好幾個月之後才哭出來。那時我在橡樹嶺,剛巧路過一家百貨公司,看到櫥窗內的洋裝,心想阿琳一定會喜歡其中一件,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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