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極品家丁

第84章 第七集 第十一章 原始森林

極品家丁 禹岩 25768 2023-02-05
  五原一役大勝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速傳至興慶、朔方、雁門關,長城內外一片歡騰。無數的戍關將士歡欣雀躍、熱血沸騰,激動的淚水灑遍垛口炮臺。   胡人之禍綿延百年,鬱鬱沉痾,終在今朝得雪,這揚眉吐氣的一刻,大華已經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首戰殲敵雖只有四萬餘人,卻是在大華人數戰力皆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取得,其戰役之經典,足可寫入教科書。這是一場里程碑式的勝利,對鼓舞大華民眾與將士的士氣,意義無比重大。   腳踩炸藥,鎮守五原,率萬餘勇士血戰突厥,有勇有謀、敢作敢當,林晚榮一戰成名,不過幾日功夫,他的名字就傳遍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銘刻在了六十萬戍關將士的心中。相比之下,昔日剿滅白蓮的功勞,則是完全不值一提了。

  林晚榮卻沒有功夫理會這些,此次大戰,從山東帶出來的精銳損失慘重,無數年輕的將士在他眼前倒下,刺激的他難以安眠。這一路走下去,他發了瘋似的練兵,早起晚睡,玩命的程度讓胡不歸等人也暗暗吃驚。   徐小姐,你去勸勸將軍吧。落日下,胡不歸、高酋、杜修元三人站在徐芷晴身邊,凝望著遠處林晚榮寬厚的背影,默默嘆氣。   林晚榮跨在馬上,光著臂膀,單手持刀,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臉頰不斷滴下。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卻毫無覺察。雙腿一夾戰馬,像一陣旋風似的衝了出去。   殺   他怒吼一聲。手中長刀刷的刺入立起的圓木當中,長長的刀尖戳穿木背,顫顫巍巍抖動。他身後身影雷動,數千匹戰馬掀起狂沙,騎士們怒吼著,演練沙漠攻勢。

  徐芷晴幽幽一嘆:他的性子你們不知道麼?笑起來比誰都開心,倔起來比石頭還硬,誰能勸得了他。   高酋點頭道:也是啊,以前我與林兄弟說起哪家的小姐長得漂亮,他眼裡放的全是亮光。這兩天任我怎麼說。還千辛萬苦弄了幾本畫冊給他,他卻怎麼都不會笑了。   高大哥,你送給將軍的是什麼畫冊?杜修元奇怪道。   高酋嘿嘿笑了幾聲:是我祖上秘傳的,學習用的畫冊。林兄弟喜歡的那種!   林三喜歡的,定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了!徐小姐輕啐了口,臉頰微赧:今日合議的時辰到了。高統領,你去請林三到我帳中議事。   望著徐小姐身影裊裊婀娜遠去,杜修元幾人這才哈哈大笑。高酋四周望了一眼。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兩位兄弟,你們發覺沒有,軍師與林兄弟的關係,這兩日似乎好轉了許多。她沒事就到我們營中轉,看林兄弟的眼神,那個纏綿啊又像風兒又像沙!看來我送林兄弟的畫冊,過不了兩天,就要有用武之地了,嘎嘎

  用個屁啊!高酋屁股上挨了一腳,一個聲音在他背後笑道:你送的畫冊上那些花招,十年前就落伍了,該更新換代了。   林晚榮光著個膀子站在幾人面前,正擦著身上的沙子。他的肌膚和臉龐一樣都是健康的小麥色,層層汗珠在黃沙落日中閃著油光,健壯之極。高酋望著他驚嘆一聲:好肌,好肉!林兄弟,你這功夫是怎麼練成的?教教我!   林晚榮嘿嘿道:用沙子洗臉,用磚頭搓澡,堅持十年,大事可成!   高酋翻了個白眼,胡不歸和杜修元大樂,笑聲與遠處戰馬的啼鳴、將士的廝殺聲混在一起,直透雲霄而去。   林晚榮跨進中軍的時候,日頭已沉到大漠深處,營前守衛的將士,以崇敬的目光看著他,齊刷刷向他行禮。這是對強者的信任與尊重,是對血戰突厥勇士的最高褒獎。

  望著這一張張充滿了期冀與興奮的年輕面孔,想起戰死在五原的那些兄弟,林晚榮勉強一笑,默默揮了揮手。   方才踏進中軍帳,便聽一聲豪邁大笑:好你個林兄弟,打了大勝仗,卻兩日不露面,怎地,莫不是怕我們搶了你的功勞?說話的左丘,拉住他胳膊,笑著不依不饒。   左大哥說笑了,這功勞本來就是大家的,還用搶麼?林晚榮微微笑道。   今日大帳中來的人不少,左中右三路的統帥副將,足有三十人之多,望見林晚榮進來,人人臉上都有喜色。大華首仗就打得如此漂亮,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不僅一洗大華多年頹勢,更叫胡人止步五原,不敢冒進,怎不叫人歡樂開顏。   林晚榮這幾天受了刺激,躲在大漠裡發狠練兵,已經有兩天沒參加合議,諸人也是五原之後第一次見他,左丘拉住他笑鬧幾聲,帳中氣氛甚是歡喜。

  徐芷晴偷偷瞥他,只見他盔甲鬆散,額邊頭髮上還沾著淡淡的細沙,這兩日彷彿又曬得黑了些,嘻嘻笑笑中多出了些豪邁之氣,與參軍前的模樣又有不同,仿似兩般味道。她抿嘴微笑道:左大哥,你也莫要逼他了,聽說從五原臨走之前,林將軍將繳獲的五千匹突厥戰馬全都斬首,還擺成大華二字向胡人示威。突厥左王巴德魯親臨前線,望見這染血的馬首陣,頓時暴跳如雷,懸賞一萬金,誓要拿住林三。林將軍這兩日是躲起來練兵了,他是擔心不怕死的突厥人在他身上搶金子呢!   眾人快活大笑,掌聲雷動。林晚榮瞅她一眼,嘻嘻笑道:那軍師你擔不擔心呢?!   徐小姐白他幾眼,臉頰染暈,微微轉過頭去,細如蚊蟲的輕嗯了聲,甜美之極。   左路副帥于宗才,將他二人微妙的情形看在眼裡,臉色頓時煞白。

  左丘狠狠拍掌道:林兄弟,就數你斬馬首這手最漂亮,比那五原城裡埋火藥還要痛快。胡人馬背上長大,那戰馬就是他們的生命,你這一斬,叫那突厥人都膽寒哪!我們大華數百年來,缺的就是這個狠字!這幾刀下去痛快,真他娘痛快!   諸人敘話片刻,信心頓時前所未有的高漲,連那一向沉穩的左丘也是漲紅了臉膛,首戰大勝的功效可見一斑。   倒是林晚榮心裡保持著清醒,突厥人雖是首戰折了四萬精銳,卻還有二十六萬人馬壓在五原城前。這一戰,胡人敗在驕傲輕敵,又是孤軍深入,大華才能突出奇謀,克敵制勝。此戰有一定的偶然性,且是不可複製的。隨著戰事的推進,胡人吃一塹長一智,警惕性提高了許多,再想有這樣的大勝,那是難如登天了。

  徐芷晴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待到帳中安靜下來,她指著牆上地圖,沉聲道:我軍現在所處位置,在賀蘭山北麓一線,離著五原約有四百里的路程。沿賀蘭山峽谷而行,便是興慶府了,這也是我軍的背後倚靠。我們乃是興慶府前唯一的一道防線。五原之戰,雖以我軍大勝告終,但胡人主力巴德魯所部已全軍會合於五原城下,仍有二十萬之眾,且都是突厥精銳。由於我軍首戰大勝,遠遠出乎突厥人的意料,突厥國師祿東贊已改變策略,胡人騎兵不再盲突進,而是採取穩紮穩打之勢,層層向前推進。我們要再想尋到五原那樣的出奇制勝的機會,只怕不是那麼容易了。   徐小姐的一句話,頓叫大帳沉寂了下來。胡人如果戒掉了焦躁冒進,那他們的戰力就太可怕了。還有那突厥國師祿東贊,他的聰明機智,早就是人所共知了。

  諸位將軍,對於眼下情勢,你們怎麼看?徐小姐微微嘆了口氣。目光掠過帳中諸將,輕聲詢問道。   嚴峻的形勢擺在眼前,首戰大勝的喜悅被沖淡了許多,大帳裡鴉雀無聲,人人都在皺眉沉思。   接下來的仗如何打,這也是林晚榮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以祿東贊的才智,他絕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突厥人穩紮穩打,行進速度雖然減慢了,但是威勢卻增加了許多,對大華形成的壓力將更加巨大。   軍師,若是我軍擺開陣勢,與胡人決戰,勝算能有多大?左丘沉思半晌,咬牙問道。   徐小姐輕輕搖頭:單就人數而言,胡人與我軍堪堪持平。我軍在火器與箭弩方面具有優勢,但突厥騎兵個人戰力更為強悍。浩瀚大漠,無險可守。若是要決戰,我軍勝算只怕不到五成。那突厥人恐怕也正盼著此刻。

  決戰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輕易使用,左丘嘆了口氣。   林晚榮眼睛眨了眨,忽道:軍師,這賀蘭山峽谷天然險峻,乃是胡人進軍中原的必經之地,若是我們在此峽谷重兵把守,能否截斷突厥人南下的路線?   話聲一落,便聽有人反對道:林將軍,你打了勝仗也不能驕奢啊。你可知,這賀蘭山南北向的大峽谷有兩條,叫我們怎麼個守法?   兩條就不能守了嗎?林晚榮淡淡一笑:若照于老弟你這麼說,因為賀蘭山谷口太多,所以我大華就不能守,唯有放任胡人長驅直入,攻取興慶府?   論起口才,于宗才哪是他對手,這番反駁,頓叫于副帥無話可說。   徐芷晴點頭道:兩條峽谷,固然可守,只是我們的兵力卻要分散了。突厥人可任取一條,集中兵力猛攻,那主動權就要落到他們手裡了。

  徐軍師,突厥人南下,這兩條峽谷必取其一,不管你願不願意,也不管你是主動還是被動,為了保衛興慶府,這兩條路口我們都是必須守的。我說的對嗎?!林晚榮眼光灼灼,猛盯著徐小姐的臉頰。   這樣盯住我幹什麼?徐芷晴瞥他幾眼,臉頰微紅:不錯,此兩條峽谷,我軍必守。怎地,你要安放炸藥再炸一次麼?那胡人上次吃了虧,這次恐怕不會上當了。   林晚榮哈哈笑道:徐軍師真聰明,這麼快就看穿了我的詭計,胡人要都有你這麼聰明,那我們就完了。   徐芷晴惱怒的白他一眼:你到底有什麼詭計,快說!   林晚榮神色正經道:徐軍師,若是突厥二十萬人全部來襲,我軍扼守此兩條峽谷,以你的看法,我們能堅守幾天?   徐芷晴沉思半晌,良久才道:扼守峽谷不比守城,除非把這峽谷炸斷,否則,我軍只能堅守三天。   炸斷峽谷固然能延緩突厥人的步伐,但同時也阻斷了興慶通往大漠的咽喉要道,丟棄了五原不說,更將賀蘭山拱手送給了突厥人。三十萬大軍也唯有退回興慶府一條路可走。一旦胡人將峽谷清理完畢,興慶府便再無天險可守,孤零零的暴露在胡人鐵騎之下,此無異於飲鴆止渴。   而賀蘭山對於大華的意義也絕不僅僅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那麼簡單,它是農耕與遊牧民族的交界,是鎮守大華的天關,對於將士們的心理意義非同凡響。   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一聽說要炸峽谷,便齊齊變了臉色。   三天?林晚榮眼中凶光一閃,猛的拍掌道:橫豎都是個死,三天就三天吧。徐軍師,我有一計。    下章<血的代價>簡介   勝向險中求!林晚榮為了這一場不得不勝的戰役,決定親自帶兵橫貫賀蘭山,奇襲胡人要塞,而且僅僅只有十天的時間   這一場戰役,犧牲了許多年輕戰士。不論是死於胡人的箭下,或是死於泥沼死潭甚至於,連元帥李泰唯一的命脈李武陵,也差一點就把命交待在這裡      一聽說他有法子,大帳中諸人頓時歡騰起來,這都是源自首戰大勝,林晚榮帶給眾人的信心。   你有什麼計策,快快說來!徐芷晴欣喜不已,急忙催促他。   林晚榮凝神望著那地圖,悠悠道:我們大華有句老話,叫做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突厥人二十多萬人馬,駐紮在五原,每天糧草的消耗,定然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不像我們,可以依託興慶府來補充給養,據我所知,胡人的糧草幾乎都要從大草原上運來。我們不妨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奇襲糧草,古往今來的經典戰役多不勝數,他提出這主意,諸人倒也不覺得新鮮,唯獨怎樣才能取得奇襲的效果才是大家為難的。   于宗才偷偷看了看徐芷晴,搖頭道:林將軍,你怕是對胡人的習性不瞭解。突厥人馬背上長大,精於騎射,他們行軍之時,單兵口糧乾肉幾乎都是隨身攜帶。最多時,每人可攜帶十幾天的口糧。要去襲擊他們的糧草,只怕是無處下手。   帳中諸位與胡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對他們的習性當然瞭解的清楚,皆都贊成的點點頭。   徐芷晴微笑道:于大哥,你錯會了林將軍的意思。胡人口糧隨身攜帶不假,但那是在他們急速行軍、來去如風之時,十餘天的口糧足夠他們打完一場大仗了。但此次不同,我軍在五原大勝,大大出乎突厥人的意料,那祿東贊謹慎異常。一定要將前方情形探查清楚之後,才肯繼續推進,行軍速度大大的延緩了下來。從五原到這裡,他們至少還需要三天的時間。再加上從草原奔襲至五原耗費的時間,也即是說,在到達賀蘭山口之前,尚未與我軍主力對壘,突厥人至少已耗去了一半的口糧。若你是祿東贊,你會怎麼辦?   軍師的意思是說,要跨過賀蘭山,祿東贊必須從草原深處調集糧草!左丘恍然大悟。   林晚榮微笑點頭,讚賞的看他一眼。   這就是胡人的先天不足了,徐芷晴接著分析道:他們從前征服其他部落,都是在草原大漠裡打仗,糧草可隨時調配,供給尚顯得不是那麼的重要。但此次則大為不同。胡人雖勇猛,卻從未集結過三十餘萬的重兵,此次尚是他們首次如此大規模作戰,又是南下中原,耗時日久,在各方面必然有所欠缺。這樣大規模的作戰,不僅比拚雙方將士的勇氣,更是國力的大比拚。而我可以肯定的說。在攻陷興慶府之前,這三十萬突厥人絕不可能從我大華獲得一粒糧食。因此,後勤保障,將是突厥人最薄弱的一環。   徐芷晴說話井井有條,分析合情合理,諸將心裡都有了底,胡人人多力大固然不假,但也要看到他們的短處。   林晚榮聳聳肩,無奈道:聽徐小姐這麼一說,我突然有點後悔了我在五原砍了五千匹戰馬,那豈不是送給了胡人許多口糧?   帳篷裡大笑響起,左丘拍著他肩膀笑道:無妨。五千匹戰馬對胡人的三十萬張嘴來說,杯水車薪,也就一頓飯而已。但林老弟你留給胡人心裡的陰影,只怕一輩子都抹不去了。   林晚榮哈哈大笑,帳中氣氛又活躍了起來。   于宗才不服道:就算祿東贊要調集大量的糧草,那也是在他們後方草原進行。幾十萬胡人橫亙在我軍面前,難道我們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偷襲?   徐芷晴點點頭:于大哥說的很對,這也是我難以理解的地方,但不知林將軍要如何奇襲?   這的確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要想從幾十萬突厥人中穿過去,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眾人都把目光放在林晚榮身上,聽他怎麼說。   林晚榮走到地圖前,默然凝望良久,忽地長嘆了口氣:徐軍師,各位大哥,你們怎麼看這賀蘭山的走勢?   他這貿然一問,倒叫大傢伙都愣住了。這賀蘭山能有什麼走勢,不就是一座巨大的山脈麼?它橫亙南北,乃是大華與突厥的天然阻隔,也是兩種文化的分水嶺,除此之外,還能看出什麼?   賀蘭山峰高千韌,最高的地方叫做敖包圪墶,乃是大華西北的最高峰,綿延八百里,巍峨壯觀,峰巒重疊。立於賀蘭頂峰,往東,可俯瞰黃河河套和鄂爾多斯高原。往西則先陡後緩,直入阿拉善草原徐芷晴細心解釋著,取過紅色小楷,在地圖上標出她所言的各處位置。   林晚榮對她感激笑笑,望著地圖上標注的浩大山脈,神情專注,竟是有些發呆。   徐小姐離他最近,只見他眼中神光閃閃,口裡喃喃自語: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賀蘭,偉大的賀蘭   他又念詩了!徐芷晴心裡突突急跳,面頰發熱,忙輕聲道:你在說什麼?   林晚榮目光掃過眾人,長聲大笑:賀蘭是一個偉大的地方。我們不僅要守住這賀蘭山,更要從這裡攻出去。   攻出去?徐小姐盯住地圖沉默半晌,忽地面色疾變:你,你難道是想自東向西、橫貫賀蘭山,殺入阿拉善草原?   徐小姐一語驚醒夢中人,帳中諸將齊齊面色大變。要知這賀蘭山脈天然險峻,唯有兩條大峽谷貫穿南北,也是歷經萬年方才形成,且地勢險峻,極難通行。而那東西向則是一望無際的崇山峻嶺,原始森林,山下颳大風,山頂下大雪,氣候惡劣多變,自古以來就沒有道路可以通行。要想東西貫穿賀蘭山,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難道不可以麼?林晚榮神色淡淡,手指直直指向賀蘭山麓西北方向:徐軍師,這裡是不是叫做巴彥浩特?   徐芷晴咬著牙點點頭:不錯,這裡就是巴彥浩特,位於賀蘭山西北方向。平原開闊,擅產灘羊,其灘羊毛色細潤,捲曲如雲,便是名聞遐邇的千金裘。突厥人的補給,大多是經此周轉而來。   就是它了!林晚榮重重一掌拍在地圖上:突厥人的咽喉!   帳中諸人噤若寒蟬。良久,左丘才道:林兄弟,你是不是瘋了?胡人明知巴彥浩特依著賀蘭山西北麓,卻仍是放心大膽的將補給中轉站設在這裡,你可知這是為了什麼?   願聞其詳。林晚榮抱抱拳。   左丘搖搖頭,嘆道:不僅是因為此處物產豐美、距離五原路程極近,更為重要的一點,乃是因為這賀蘭山自東向西北,千古以來就是死路一條,從沒有人能活著走出去過。若非如此,突厥人早就殺過來了。把補給的中轉站設在這裡,他們比我們更放心哪!   是啊,這根本就是一條死路,于宗才附和道:林將軍,你莫非是想做英雄想瘋了?若這條路通了,我們和突厥,還有什麼天險可以阻隔?   林晚榮長長吁了口氣:于老弟,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越有突破的可能。這條路你沒有親自走過,你怎麼就能斷定它是一條死路?   無數的先人傳說的事情,難道還會有錯?于宗才哼了聲。   先人未必每件事情都是對的,路是要人踩出來的。林晚榮嘆了口氣,悠悠道。   帳中一時安靜之極,彷彿落針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徐芷晴身上。看她怎麼個說法。徐小姐盯著地圖,咬著紅唇沉默良久,方才輕輕開口:走這條路,你有多大的把握?   林晚榮鄭重搖頭:沒有把握。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賀蘭山的東西麓,必定有路相通,只是我們一時還沒有找到而已。   他神情篤篤的樣子,叫徐芷晴一陣迷惑。以她對林晚榮的瞭解,這人小事上無真話,大事上無假話,尤其是這種關係著大華命脈的時刻,他絕不會無的放矢。那你怎能如此篤定?徐芷晴壓低了聲音,輕怨道。   林晚榮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難道說我以前來旅遊過?事實上賀蘭山脈確有數條東西走廊。但在這個世界能不能走得通,他也沒有幾分把握。   林晚榮搖頭苦笑:不是我篤定,實在是情勢所逼。如果哪位大哥能想出更好的辦法。鬼才願意去深山老林裡旅遊呢。   眾人皆都沉默著。確如林晚榮所說,現在大軍駐紮在賀蘭山腳下,突厥人正在穩紮穩打向此推進,一場血戰勢所難免。如果想不出其他辦法,就只有與突厥人決戰到底了。   徐芷晴自也知道這個道理。一時很是躊躇,沉默良久,方才嘆道:今日先議到此處吧,待我好生想想。   眾人知她為難。便皆告辭了出來,林晚榮還未走出幾步,卻被徐小姐拉住了:你先等等   徐小姐,找我有事?看左丘他們走出老遠了,林晚榮轉過身來,嘻嘻笑道。   徐芷晴自衣衫裡取出一封書信,也不言語,默默遞給他。林晚榮拆開信封掃了眼,只見那首頁畫著個清淡如仙的女子,端坐小亭之中,秀眉微蹙,神情楚楚,小腹微微鼓起,卻是個心懷思念的閨中少婦。   青璿!林晚榮大喜,這竟是京中寄來的一封家書,首頁便是肖小姐的自畫像。肖青璿一字未著,這輕輕的一副素像,卻已將千言萬語全數寄至。   第二頁又是個女子。這女子坐在馬車中,掀起簾子露出個美麗動人的臉頰,眉間英氣中帶著淡淡的幽怨,那蓮足不經意伸出車廂來,腳踝上一截鮮豔的紅線輕輕飛舞。   大小姐!林晚榮喜不自禁,這又是蕭玉若的一副自畫像,那疲憊奔波中的刻骨思念一覽無遺。   接下來便是凝兒、巧巧、玉霜、仙兒幾位夫人每人都自畫了一副肖像,情形場景各異,姿態模樣更不同,卻與各自脾性本能暗相符合,更把那無盡的相思展現了個淋漓盡致。   尤以凝兒這丫頭最有創意,橫臥在牙床,神情慵懶,絲被裹著嬌軀,微微露出個粉嫩的肩頭,一隻潔白皓腕伸出衾被,輕挑著鮮紅的火燭,紅潤小臉上籠罩著層淡淡的粉暈,嬌媚的連那燭火都要壓了下去。   整封家書除了諸位夫人的畫像,剩下的一個字都沒有,卻叫人看的心頭火熱。這真是世界上最有創意的家書了,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實在太特別、太有才了!   凝兒這丫頭,幹嘛要蓋被子呢!林晚榮惱火的哼了聲,目光在每位夫人身上都留戀半晌,口水不知滴落了多少。   看完了嗎?!徐芷晴悠悠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林晚榮一驚,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徐小姐呢,忙抹了嘴角口水,打個哈哈道:看完了,看完了。青璿她們幾個,這畫畫的真不錯,就是衣服穿的稍微多了點,等我寫個信回去叫她們改進,下次畫幾張紅妝沐浴圖送來,要帶桑拿的。   徐芷晴臉上泛起股淡淡的紅暈,柔道:你家有嬌妻美眷,深情款款、關懷厚愛,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橫貫賀蘭山、扼住胡人的咽喉,這般危險的事情,你還要去麼?!      徐小姐臉上微笑,脈脈望著他,神情淡雅。   她輕柔的話語不斷在林晚榮耳邊迴盪,倒叫林晚榮愣神了半晌。是啊,我傻了?這麼危險的事情,怎麼都攬到自己頭上了,這不是我的風格啊!他思前想後,恍然有種直覺,在那保家衛國、血火交融的戰場上,但凡流著熱血的男兒,都會身不由己的投入其中,這是潛藏在每個人心底的渴望。即便是他這樣狡猾奸詐、從不吃虧的人,也沒有例外。   見他久久不說話,徐小姐嫣然一笑:這和你平日裡的性子不符,要捨下如花美眷,去做那生死未卜之事,你真的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林晚榮長長唉了一聲,無奈道:你以為我想去麼?可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最可恨的是,偏偏我還是最適合去做這件事的人除了自認倒霉,我還能做什麼。   他搖頭晃腦,說的淒苦不堪,那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他決意要去了。   徐芷晴呆呆望著他,忽然想起許多的事,玉佛寺中躲雨初逢,京華學院二度相見,相國寺裡說蘭贊幽草,微山湖畔撒網撈白銀,這一路走來,他嘻嘻哈哈玩笑不止,該占的便宜一樣也沒落下,那痞痞的輕佻樣子早已深入心懷。哪知上了戰場,他卻也是錚錚鐵骨的豪邁男兒,連兇猛如狼的突厥人,也要懼他三分。豪邁與輕佻,兩種極端的性格,卻出現在同樣一個人身上,讓人歡喜讓人憂。卻不知更喜歡哪一個他。   見徐芷晴盯在自己身上,臉上顏色時紅時白,時喜時憂,也不知是個什麼症狀。林晚榮急忙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幾晃:徐小姐,你怎麼了?哎呀,看你的樣子,好像是染了風寒打擺子,快把雙手伸出來,我來為你號個脈。   你才打擺子呢,徐芷晴白他一眼,臉頰發燙:我是在思慮你的提議,也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是嗎?林晚榮盯住她臉頰嘿嘿道:徐小姐,教你個竅門。人說謊的時候。耳根一定會紅的,不信的話,你摸摸看。   徐芷晴下意識的伸出小手,方要觸到耳根,忽地清醒了,急呸道:你做什麼?!又來唬我,你才是紅耳根!你天天都紅耳根!   嘿嘿嘿嘿,林晚榮望著她得意淫笑。徐芷晴急急低下頭去,耳根熱的像火燒,二人一時無語,氣氛卻是旖旎溫馨。   你早些給她們回個信吧,望著他將諸位夫人的畫像緊緊抓在手中,戀戀不捨的樣子,徐芷晴幽幽道:翹盼生華髮,相思催心肝。那離別的滋味最是難過,你莫要輕待了這些好女子。   林晚榮笑道:當然要回信了,待會兒我就回去燒水洗白白,然後畫一副寫真送回家,是凝兒最喜歡的那種。   輕佻。雖然他說的隱諱。但徐小姐與他相處已久,觀他賊臉便知他的寫真會個是什麼樣子,忍不住紅著臉啐了一聲,哼道:你說的這東西向橫貫賀蘭山的峽谷,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   說起正事,林晚榮也不笑了,臉色變得異常嚴肅:別管我是從哪裡聽來的,徐小姐,我只問你一句,你相不相信我?   徐芷晴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幽幽道:我相信凝兒。   這丫頭說的倒隱諱,林晚榮嘿了聲:那就行了。勝向險中求,收穫與付出是成正比的。在當前的形勢下,不管這條路存不存在,我們都必須死馬當作活馬醫,總比守在這裡,坐等胡人來攻要強的多。再說了,萬一真讓我找到   徐芷晴臉色蒼白,截斷他話,輕道:可若這是條絕路呢   絕路?林晚榮愣了愣,望見徐小姐蘊滿淚珠的眼眶,他忽的笑道: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我家二小姐常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對此深信不疑,我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看他心意已決,笑容中沒有絲毫的勉強,徐芷晴沉默半晌,終是咬了咬銀牙:好,我這就向元帥稟報,命你領軍自東向西橫貫賀蘭山,奇襲胡人要塞巴彥浩特。   林晚榮點了點頭,心裡頓起沉重之感。這賀蘭山的東西走廊只存在他的記憶中,對於能不能走通這條路,他一點把握都沒有。但形勢逼人,突厥鐵騎步步進逼,過不了幾日便要兵臨賀蘭山下。奇襲巴彥浩特,是最出人意料、也是最有效的一著棋,當然與之相伴的,是那重重的危險與困境。   以胡人目前的行軍速度,三日之內必到賀蘭山前,與我軍展開大戰。這兩條南北向的大峽谷,便是興慶府前的最後一道壁壘,也是我軍防守的屏障。我向你保證,自胡人到達山下算起,十日之內,賀蘭山絕不失守。徐芷晴秀眉輕揚,柔荑握的緊緊,堅定說道。   南北向的大峽谷有兩條,徐芷晴要分兵而守,任何一條都不能鬆懈。而突厥人手握主動,卻可集中兵力選其一而攻之。為了給他奇襲巴彥浩特爭取時間,徐芷晴要率軍堅守賀蘭山十數日比原來預想的足足多出了一倍,其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都到了這個份上,除了點頭外,還能說什麼。林晚榮深深一嘆:謝謝你,徐小姐。   徐芷晴眼眶微紅,輕道:你這人,沒有來由的道個什麼謝,這抗擊胡人,還是你一家的事不成?   那倒也是,林晚榮笑了笑,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回營安排去了。為了爭取時間,明天一早,我們就動身。   徐芷晴嗯了聲,沒有說話。林晚榮轉身行去,方要邁出營帳,卻聽徐小姐輕喚:林三   林晚榮回過頭來,只見徐小姐眼眸如霧,臉上紅暈點點,纖纖素手緩緩取掉頭盔,露出滿頭青絲烏髮,恍如江南最美的綢緞,柔順的垂至肩頭。   雪膚,鳳眼,柳眉,櫻唇,身段便如湖邊輕垂的楊柳,去掉戎裝的徐芷晴嬌俏嫵媚、溫柔秀美,剎那間的芳華蓋過了大漠的風霜。   徐小姐,你林晚榮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直直呆住了。   徐芷晴羞澀輕笑:好看麼?!   好看,好看。林晚榮傻傻點頭。   徐芷晴望著他柔聲細語:還記得我與你講過的葬沙的故事麼?   記得,記得。   徐芷晴眼中水霧緩緩升騰,喃喃輕語:我把每一生的思念,換做上天灑下的一粒輕沙,於是,就有了那浩瀚的塔克拉瑪干!   這葬沙的故事再次聽來,真的是動人心魄,望著徐小姐沾滿淚水的臉頰,林晚榮嘴唇囁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徐芷晴忽地嫣然輕笑,無比的淒美:林三,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好,好,林晚榮忙不迭點頭:不要說一件,就是一百件,我也答應。   我只要一件。徐芷晴凝望著他,長長的睫毛顫抖,豆大的淚珠無聲滴落:請你記住,一定要回來!!若是不然,我最漂亮的衣衫穿給誰看?我的身軀,又要葬在哪裡?   望著徐芷晴晶瑩剔透的淚珠、美麗純淨的笑容,林晚榮無聲的愣住了,他心裡彷彿灌入了空氣,飄飄蕩蕩,剎那間,連自己都忘卻了      落日下,一匹白馬,如疾射的利箭般穿透風沙夕陽,直往右路大營馳去。餘暉下的影子,拖成了一條長長的斜線。   林將軍回來了!杜修元刷的站了起來,眼神急切。   胡不歸動作更急,竄上兩步拉住那已經入營減了速的駿馬。疾聲道:將軍,軍師可應允了?   林晚榮翻身下馬,淡淡點頭:允了。   允了?胡不歸大喜:太好了,這次要叫突厥人吃不了兜著走,奶奶的。   高酋眼神極好,盯住他奇道:兄弟,你怎地了,眼圈都紅了?   哦,我騎馬走的快,風沙太大了些。想起美麗的女軍師那懾人心魄的眼神,林晚榮又是甜蜜又是揪心。他輕輕嘆了口氣,搖頭驅散心中雜念,拉出胡不歸道:胡大哥。我讓你打聽的事情,可有著落?   胡不歸點點頭,自懷裡取出一張泛黃的羊皮遞給他:這兩日我走訪了賀蘭山中殘存的幾家獵戶,聽他們所言,的確曾有傳說,有人橫穿過賀蘭山脈,還親眼見到了巴彥浩特的金毛裘。只是年代久遠了,又都是獵戶的傳說。我們無從考證。這張羊皮是在一名獵戶家中找到的,我看這箭頭似乎往西北方向,就取回來了。   那祟皮年代久遠了,上面用焦炭畫的記號,除了幾座用三角標注的山脈,大部已辨別不清,但是箭頭的最終方向,確如胡不歸所說,是往西北而去的。林晚榮看了幾眼。對照記憶中的地圖,只覺似是而非,模糊遠比清晰多。   但這張羊皮最起碼證明了一點,的確曾有勇敢的獵戶做過這方面的探索。東西橫貫賀蘭,並非遠不可及,林晚榮心裡安穩了些。   胡大哥,兄弟們都召集齊了嗎?他將那羊皮收入懷中,沉聲道。   胡不歸豎起大拇指,激動道:八千兄弟,是我精心挑選的,都是個頂個的好漢,只聽說此行九死一生,卻沒有一個人皺眉頭的。   我大華從來不缺好漢!林晚榮拍拍他肩膀,欣慰一笑。   杜修元望著他的笑容,不滿的哼了聲:林將軍,為何老胡能去,我就去不得?   杜大哥,我們之間還要講究這些麼?林晚榮神色淡淡:此次奔襲巴彥浩特,以戰力為首,而我右路大軍,則需一足智多謀之人鎮守,觀我軍中,除你之外,何人能當?況且五原之戰,我把你放在最危險的城中,你之勇謀有目共睹,早已不需證明了。   林晚榮的威嚴是血戰打出來的,手下之人哪個不服?杜修元雖面有失望,也唯有領了將令。   出發前的這一夜是最難熬的,面對生死未卜的旅程,誰能安然入寢?緩緩撫摸著諸位夫人的畫像,想起與她們相知相交的經歷,一幕一幕浮現眼前,溫馨浪漫,記憶猶新,林晚榮悲喜交加,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壓抑感覺。   本想回封家書,奉上林郎的瀟灑裸浴圖,只是下起筆來,卻不由自主了。高高的賀蘭山頂,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年輕將軍,手扶長劍,仰天怒號,昂揚身姿,震徹了胡人膽。這便是他此刻心情的真實寫照。   將這林將軍震顫敵膽圖裝了信封,看看天色,已是五更時分。高酋、胡不歸和八千弟兄早已整裝待發,齊齊等著他了。   一張張年輕的面頰,充滿了對林將軍的崇拜和信心,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精神力量,叫林晚榮看的心潮澎湃。他奮力一撥馬頭,大喝道:目標賀蘭山西北麓、巴彥浩特,出發   嘀嗒清脆的馬蹄聲,打破了黎明到來前賀蘭山的沉寂。一隊壯碩的大華軍士,沿東麓蜿蜒而上,身形漸漸沒入悠悠的山谷。   低沉優雅的馬頭琴聲,如大漠的迷霧般緩緩飄過,不知從哪裡傳來女子清越淒涼的歌聲,淒淒瀝瀝迴盪在人心房:   故鄉風啊撫摸著我臉龐;   牧草香啊沁透了我心房;   成群的牛羊,   牧童還坐在馬背上,   長調聲悠揚護送你去遠方         悠悠清唱傳入耳中,帶著淡淡的憂愁與哀傷,深深觸動這些即將遠征兒郎的心房。   林兄弟,你看,是徐小姐,她送我們來了!高酋小聲道。   林晚榮回望東麓,朦朦朧朧的紅日中,徐芷晴美麗苗條的身影,像是山頂上一朵挺立的花枝。旭日映照著她潔淨的臉龐,閃爍著淡淡的金光。兩行晶瑩的淚珠無聲滴落臉頰,仿如賀蘭山中最純潔的晨露,婉轉淒美,斷人心腸。   想起徐芷晴講的那葬沙的典故,林晚榮淡淡嘆了口氣,喜悅和憂愁同時湧上心頭。他咬了咬牙,馬鞭一揮,奔騰的駿馬絕塵而去,再不回頭。   萬丈霞光噴薄而出,徐芷晴的身影呆呆凝立峰頭,彷彿是凝固了的望夫石,久久不能移動半分      自東向西進入賀蘭山,天氣便漸漸地轉寒,初時道路尚寬闊,兩旁高聳入雲的油松、雲杉棵棵林立,千里雲海,一眼望不到邊。嫣紅的櫻桃、結紫的丁香、粉色的扁桃,各種獨有的美麗灌木遍佈山谷溝壑。層層林海色彩斑斕,與那花香鳥語、小橋流水交相輝映,風景美麗異常。難以計數的各種巖畫分佈在溝谷兩岸,日月星辰、牛馬羊驢、狩獵、祭祀、婚娶,五彩斑斕的賀蘭石壁,便是一條賀蘭山史的藝術畫廊。   有如此美景可賞。初時還不覺疲累,大隊人馬蜿蜒向西,踏破岩石森林,行進甚疾。   一口氣前進了七八十里的路程。眼前的風景卻陡然一變,森林越來越茂密,山巖越來越陡峭,溝谷中滿是散落的碎石,或大或小,突兀嶙峋,戰馬踩在石上,不斷的打滑深陷,根本無法騎行。眾人唯有翻身而下,拉著韁繩牽馬前行。速度頓時慢了許多。   林晚榮抬頭仰望,山高林厚,鬱鬱蔥蔥的樹枝遮住了太陽的光線。林中朦朦朧朧時亮時暗,竟已分不清東西南北。   山中行路,最怕的就是迷失方向,林晚榮自然深諳此理,取出羅盤辨明南北向。見前進的方位無誤,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林將軍,現在我們往哪裡走?高酋取出水囊咕嘟了口,小聲問道。眼下他們行進在浩瀚的賀蘭山深處,越走越偏僻,四處都是一望無際的林海,野草長得比人的脖子還高,前方早已沒有了道路,戰馬走幾步便要回頭。   在林晚榮的記憶中,賀蘭山東西向最起碼有兩條峽谷可以穿行,當然,那是前世的事情了。極力的搜索腦中殘存的記憶,又將胡不歸找到的那粗糙的可憐地羊皮地圖拿來仔細對照,他鄭重點點頭:沒錯了,就是這裡,這就是地圖上標出的第一座山脈。胡大哥,你看   那羊皮地圖歷經多年,墨跡早已殘缺不全,胡不歸只認得地圖上的三角代表的是山脈,其他的卻是看不懂了。看情形這像是圖上畫的第一座山,他猶豫了一下道:可是,我們眼前沒有路了。接下來要朝哪裡走?   林晚榮深深吸了口氣,眼下已到森林深處,雜草叢生,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最壞的是,無論是那羊皮地圖還是他記憶中,都沒有說明下一步要如何走。如果就像個沒頭蒼蠅般在這森林中亂竄,一輩子到不了巴彥浩特不說,就連性命也要交待在這裡。   身為主帥,心中的焦急卻不能表現出來,他默默安靜了會兒,耳中忽有淙淙的流水聲傳來。抬頭看去,不遠處一條清澈的小溪緩緩流淌,漫過濃濃草皮,將叢林沖刷出一條淺淺小溝,幾顆淡白的鵝卵石沉積水中。樹林深處休息的數匹戰馬,伸長了脖子低頭去吸那清澈的溪水,安靜異常。   高大哥,把羅盤給我林晚榮猛的跳起,疾聲大叫著向那小溪奔去。   高酋應了聲,忙將羅盤送過去遞於他手上。林晚榮一聲不吭,將羅盤放好安靜良久,臉上閃出抹濃濃的喜色:胡大哥,你快看   胡不歸與高酋同時望去,只見那溪水流向與羅盤所指的南北成傾斜角度,高酋奇怪道:咦,這溪水像是西北方向流過來的。   不錯,就是西北方向。林晚榮猛的抬頭,眼中閃過精光:高大哥,你還記得巴彥浩特最著名的特產是什麼嗎?   這還用說,灘羊和金毛裘嘛。高酋想也不想答道。   林晚榮點點頭:不錯。據徐軍師說,巴彥浩特山前的沖積平原草場遼闊,物產豐美,盛產的就是灘羊。既是沖積平原,而它又湊巧挨近賀蘭山,那你們說,那巴彥浩特草原上豐潤的水土,是從哪裡來的?   當然是賀蘭山了。胡不歸忽地一驚:哦,我明白了將軍,你的意思是,這溪水的源頭,極有可能也是那滋潤巴彥浩特草原的水土源頭?   林晚榮笑了笑,輕輕將手深入溪水,清涼中帶著冰冷的感覺直入心頭。他自泥土中挖出一塊小小的鵝卵石,注視良久,悠悠道:你們看這溪水,能在如此茂密的森林中,沖出一道溝渠,力量何其之大。再看這鵝卵石,絕非人工放置,而是千百年的流水沖積自然形成。這說明了什麼?   胡高二人不解的互相望了眼,不待他們回答,林晚榮有力揮揮手:說明了這水流的源頭,活性好、沖擊力強,極有可能就是巴彥浩特草原的水土源頭。   林晚榮觀察細微,分析的極有邏輯,高酋聽得直點頭,胡不歸興奮道:將軍,你是說,我們沿著這溪流而上追溯源頭,就可以到達巴彥浩特?   這話太武斷了些,林晚榮搖頭道:即便到不了巴彥浩特,只怕也是相距不遠了。高大哥,傳我命令,全軍改變路線,人馬都不停歇,沿這小溪逆流而上,並派出斥候先行探查其源泉。   既是確定了路線,這淙淙流過溪水就是最好的向尋,八千餘將士調過馬頭,循溪流而上。一路上雜草叢生、淤泥堆積,都是從沒有人走過的道路,其坎坷艱辛可想而知。不時有人馬陷進淤泥,眾將士齊心施救,驚呼聲此起彼伏,響徹賀蘭山廣袤的原始森林。   為了防止方向偏離,高酋手執羅盤不斷的定位,那溪水竟然真如林晚榮所預料的一路直向西北,叫所有人都信心大增。前路雖仍是艱險重重,大家也不懼怕了。   原始森林裡霧氣重,又是沿著溪水前進,深一腳淺一腳的淤泥,每個人都是渾身濕漉漉的,難受之極。頭一天下來,戰馬因陷進淤泥損失了二十匹,被蛇蟲鼠蟻咬傷的戰士更是多達百人。第二日更甚,足有二百人掛彩。   行路難!在這無邊無際的賀蘭山裡行路就更難了!林晚榮深深的感慨。   如此前進了兩天,那小溪卻像是沒有盡頭似的,看不到邊際。每日除了睡覺的時間,其他時候全部在趕路,林晚榮初略的計算了下,這兩天足足行了三百里不止,腳上起了大大的水泡。卻依然看不到溪水的源頭。若不是羅盤顯示方向無誤,他定然懷疑自己走錯了路。   胡大哥,前方斥候有無消息返回?林晚榮舔舔乾裂的嘴唇,將手中拄著的樹枝往清水裡一戳。急喘著問道。為了節省體力,這幾天所有戰士都是拄著樹枝前行。現在已經是第三日的午時了,那前路卻還一點動靜沒有,想想徐芷晴約定的十日之限,林晚榮心裡急的就像火燒似的。更為難受的是,賀蘭山那邊現在怎麼樣了、大華是不是已經與胡人展開了大戰,他都一無所知。與世隔絕的感覺,讓人心焦卻又無奈。   胡不歸抹了臉上的汗珠,點點頭:一大早就把李武陵那小子放了出去,他帶著一隊二十人的斥候前去探路。也不知怎麼搞的,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李武陵?林晚榮大吃了一驚:小李子怎麼也跟來了?胡大哥,你這可是濫用童軍啊!   挑選將士的事情都是胡不歸去操辦的。林晚榮根本就沒去過問。這兩天一直忙著探路趕路,竟不知道李武陵也跟著進了賀蘭山麓的原始森林,要是讓徐小姐知道了,那還怎麼得了?   胡不歸苦笑道:將軍,這小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原大戰的時候。他跟在我身後衝鋒,一槍挑下了兩個胡人,卻覺不過癮。還一個勁的埋怨你沒讓他進五原城。這次更是纏住我不放,我上茅房時,他就在茅房後面練刀法,那呼呼的風聲,連氈房都要吹起來,我哪還尿得出來?我這也是被逼無奈,才把他帶來了。好在這小子年紀雖小,機靈卻是有餘,領兩隊斥候去探探路。也正合他的性子。   在茅房外面練刀法?這小李子還真是什麼事情都幹的出來。林晚榮搖頭微笑,想起在京城出發前李泰囑咐過的話,一定要把李武陵練出來。沒想到這小子倒挺有覺悟,自己就開練了。只是不知道徐小姐得知李武陵的行蹤後,會擔心成什麼樣子了。   說到徐芷晴,便想起她凝立賀蘭山頭、含情脈脈、輕歌相送的一幕,那情深款款的樣子,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奶奶的,林晚榮咬咬牙,這次如果能夠活著回去,一定要把徐丫頭給辦了。老徐這下可占了大便宜了,白白撿這麼厲害個女婿,估計半夜做夢都會笑。   他嘿嘿了兩聲,正做著美夢憧憬,卻見遠遠一人急匆匆奔來,腳踩在溪水裡濺起水花打濕了全身的衣衫,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叫道:閃開,快閃開,我有重大軍情稟報!   是小李子。胡不歸大驚,急急跨上兩步,拉住李武陵的袖子:小李子,林將軍在這裡。   李武陵疾奔之下,渾身衣衫濕透,盔甲已被樹枝掛的歪倒,臉色蒼白,拉著胡不歸直喘粗氣。   這小子是受了驚還是被嚇了,累成這個樣子。林晚榮拍拍他肩膀,笑道:不錯不錯,小李子,你跑步的姿勢都快和我一樣帥了。你探了什麼軍情,快快報來。   林大哥,李武陵急喘幾口,睜大了眼睛道:前面有湖,好大的一汪湖水。   湖水?林晚榮一把抓住小李子的肩膀,面色狂喜的大聲道:哪裡有湖水?   他手勁大,李武陵被他抓的齜牙咧嘴哎喲了幾聲,林晚榮忙鬆開了他,眉開眼笑道:騷蕊騷蕊,一時沒注意。你說的那湖水在哪裡?   李武陵揉揉肩膀,長長吁了口氣,得意道:就在前面,離著我們六十里開外,是我親眼看見的林大哥,這次我可算立了大功吧?奇襲巴彥浩特的時候,可不能再讓我在一邊觀望了。   林晚榮哈哈道:好小子,幹的不錯。等搶了胡人的女人,給你分兩個白嫩的。   切!李武陵擺擺手,不屑的哼了聲,胡不歸咧嘴哈哈大笑。   有了湖水,想必離那巴彥浩特就不遠了。林晚榮喃喃自語,心裡的欣喜自不待言。他眼光疾掃,怒吼聲貫穿蒼野:傳我將令,全軍加速,今日日落之前,必須趕到那溪水之源。      李武陵報回的消息,迅速在將士們中間流傳開來,所有人都彷彿看到了巴彥浩特正在對著自己招手。將士們熱情高漲,疲憊的身軀抖地注入了巨大的力量,全軍齊心合力,在林中踏出一條泥濘的小路,披荊斬棘,花了兩個時辰,就趕到了李武陵所講的溪流源頭。   這汪巨大的湖水,正位於賀蘭山幾座高聳的山峰之間,峰壁林立,如刀削的竹筍直衝雲霄。萬年的水流沖積,在山峰之間形成一條雄偉的峽谷,碎石林立,艱險難行。這天池正處峽谷中間,占地足有數十畝不止,就彷彿是上天墜落的一汪清泉,潔淨清幽,不沾染一絲人世的塵沙。清澈的湖水碧波蕩漾,倒映著人的影子,不遠處幾口小小的地下泉眼噴吐著熱氣,煙霧裊裊中,離天又似近了幾分。   湖水依著峽谷緩緩流淌,在微風下輕輕拍打著岸邊岩石,發出輕輕的聲響,就彷彿是一章和諧寧靜的詩篇。這鑲嵌在賀蘭山頂的天池,縹緲靜謐,不帶一絲的塵埃,竟是從未有人來過的聖地。   林晚榮捧起湖水輕嘗一口,淡淡的溫香沁入口鼻,彷彿母親的乳汁般,香甜異常。   林大哥,怎麼樣,是不是這裡?!李武陵捧起湖水灑在臉上,又胡亂的抹了把水珠,得意洋洋笑道。   就是這裡了,遙望遠處湖水長天共一色,林晚榮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只有賀蘭山上這潔淨如雪的天上泉水,才能灌溉出巴彥浩特那麼肥沃的草原。我確定,胡人要塞,就在我們前方。   胡不歸興奮的拍拍手:那還等什麼,乾脆我們今夜急行軍,一鼓作氣再走上百里路程,直接殺到巴彥浩特。   不可輕率魯莽。林晚榮搖頭正色道:我們應該已走了大半的路程。這汪天池的面積如此之大。卻沒有被人發現過,除了地處山巔外,前面一定還有天險阻隔。所以才沒有人能夠找到這裡。   高酋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那眼下我們怎麼辦,是就地駐留還是繼續前進?   徐芷晴給出的十日期限已經過了三天,算上折返時間,最遲也要在三天之內趕到巴彥浩特。若是超過了十天,就算奇襲成功,那賀蘭山關口已經被破了。屆時他們這八千人便會被絕斷退路,兇猛的突厥人像在草原上逮兔子一樣捕殺著他們,遙遙大漠就是這數萬兒郎的埋骨之處了。   時間不等人啊。林晚榮嘆口氣,咬了咬牙道:現在還不能紮營,趁著太陽沒落山。我們要繞過這天池,再向前推進五十里。胡大哥,叫兄弟們把水囊灌滿,戰馬也飲足,我們再趕一程。   胡不歸理解他的用意,點點頭去了。望著夕陽下金光閃閃的湖面,林晚榮駐足良久,猛的一揮馬鞭。率先行去了。   這賀蘭山的天池占地廣闊,沿著湖岸走了一個時辰還沒有完全繞過。越往前行,腳下的土地越發的鬆軟,沉積的淤泥越來越多,不僅是戰馬,就連人也難以踏足過去。眾人唯有小心翼翼的牽馬而行。   胡大哥,好像不太妙。林晚榮抹了抹額頭冷汗,拉拉身邊的胡不歸,謹慎的四周望了一眼,聲音壓得極低。他們前面十幾丈處,李武陵和他的斥候小隊正在探路。   怎麼了?胡不歸小聲問道。   靜,太靜了。林晚榮吞了口口水,目光焦急的四處打量著。他們已經行到了天池的最盡頭,眼前茂密的森林中古木蒼天,腐爛的樹葉松針落在地上,堆積起厚厚的一層氈。落日時分,本應是倦鳥歸林的時刻,但這樹林中卻有著死一般的寂靜,除了自己的呼吸,再也聽不見一絲的響動。   的確是太靜了,這麼大個林子,聽不見鳥叫蟲鳴,看不見雜草野花,幽幽落日下,樹林中竟閃爍著淡黃的詭異光芒,點點發亮,胡不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的拉住了身邊高酋的袖子。幾人還沒說話,就聽前面突然一聲慘叫:退,兄弟們快退,啊   前面行進著的五六名斥候,前腳方才落地,身子便直直往前栽去,啊的叫聲方過,落葉松針下的沼澤地瞬間露出黝黑的大嘴,眨眼就吞沒了他們的身體。   是泥沼死潭停,全部停下。胡不歸的喊聲遲了些,行在最前的十餘幾名斥候身子頓歪,還沒來得及眨眼,泥淖便淹沒了他們的頭頂。   小李子眼看行在斥候隊伍最後的李武陵一腳踏空,腦袋逕直朝泥沼中拱去,林晚榮急怒攻心,啊的怒吼一聲,像是匹瘋狼般撲上前去。   跟在他身邊的高酋頓時肝膽俱裂,急聲怒道:林兄弟不可,那是泥沼啊林晚榮動作極快,刷的就衝了過去,高酋拉他不住,他啊的一聲猛的前撲,正抱住了林晚榮的雙腿,林晚榮倒地的剎那,緊緊的抓住了小李子的手。   李武陵深陷泥淖,淤泥已經沒入鼻子,臉孔漲的通紅,他拚命的搖著頭,身體掙扎著不斷下沉。   小李子,你挺住啊!林晚榮急聲怒叫,兩手抓緊李武陵的手,拚命的將他往上拉。只是那泥沼千年堆積而成,勁道極大,任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李武陵的身體依然緩緩向泥面下沉去。   我來!胡不歸大喝一聲,猛的撲倒在泥地,拉住李武陵另一隻手,後面數名將士臥倒在地,緊緊抱住胡不歸的雙腿。如此拔蘿蔔之勢,十數人齊齊發力,將李武陵的身子一寸寸的拖出泥沼。   二十餘名斥候,唯有行在最後的李武陵得救,其餘的全部沒入了這深深的泥沼,連遺體都沒找著。李武陵緊握拳頭,臉色煞白,望著戰友們消失的泥沼,眼裡噙滿了淚珠。剎那之之間,這無憂無慮的少年便成熟了許多。   不要哭。林晚榮臉色如墨,默默拾起泥沼裡一柄殘留下來的大刀,撫摸良久,遞到李武陵手中,惡狠狠號道:你給我把腰桿挺直了李武陵,你記住,男人,只有勝利的時候才哭。   李武陵抹抹眼淚鼻涕,臉上的神情瞬間肅穆了起來。林晚榮點點頭,拍拍他肩膀,神色無比的鄭重:將這些兄弟的名字記在此處若我能活著回去,我向你保證,他們將是我大華最尊貴的人。   林三的承諾從來就沒有落空過,這是人所周知的道理,李武陵感激的嗯了聲,抹去了眼淚,臉上卻再不復往日天真的顏色。   無端損失了二十餘名好兄弟,營中氣氛頓時沉悶了起來,這沼澤卻是通往西北向的唯一通路,非走不可。胡不歸組織人馬連夜砍樹,無數的木板組合在一起增大受力面積,沿著沼澤一寸一寸往前鋪去。新組建的斥候隊腳踏木板,謹慎緩慢的向前探去,足足走了五六里地,才穿出森林,踏上厚重的黑土。   得了斥候的稟報,林晚榮淡淡點頭,望著那吞沒了二十餘兄弟的沼澤,眼中閃過火一般的火焰。   向逝去的勇士們敬禮!林晚榮長喝一聲。   刷,無數雪白的鋼刀,齊齊劃出道鋒利的弧線,高舉在戰士們胸前。閃閃的寒光衝破森林山峰,直入蒼穹深處。   過了泥淖險阻已是次日的五更時分,天色仍是幽暗,那紮營的計畫早已泡了湯。林晚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整齊隊伍,一口氣又前進了幾十里地。   林將軍,你快看胡不歸的叫聲,驚醒了還在沉思中的林晚榮。他抬頭望去,只見腳下雲霧幽幽,深不見底,竟是一處絕斷的懸崖。對面三十丈處一座高聳的山峰,直直插入雲霄,險絕天際。賀蘭山天池奔流到此處,垂直落下,形成一道靚麗的瀑布直掛九天,嘩嘩的水聲沖擊著岩石,清脆無比。   絕路!!!林晚榮雙眼睜得圓圓,冷汗刷刷的流了下來。花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還犧牲了幾十個好兄弟,一心想著穿越著賀蘭山,卻沒想到,一堵斷崖就葬送了所有的希望。   這有什麼好看的?他搖頭無語:一道苦大仇深的懸崖!   不是的。胡不歸急道:不是這懸崖。看,你快朝遠處看   遠處天邊,一輪彎月潔白如雪。淡淡幽光灑滿大漠草原的每個角落。昏暗的天際,晨星或明或暗,幽幽閃爍。夾雜在遙遠的天地一色中,卻有顆異常火紅的小星星,不斷飄搖閃爍著。   不就是一顆星星麼,有什麼好看的?高酋嘿嘿道。   胡不歸急急搖頭:我的高兄弟,你糊塗啊,那怎麼會是星星?那就是我們誓死要找的地方巴彥浩特!!!   什麼,你說什麼?!巴彥浩特?!林晚榮大驚。一把抓住胡不歸:胡大哥,那不是星星?你怎麼知道那就是巴彥浩特?   胡不歸笑道:林兄弟,說起這突厥的風俗,你可就比不上我了。突厥人馬背為生,一夜騎行幾百里,在大漠草原裡迷失方向那是常事。突厥各部落在夜間都會燃起巨大的篝火,為部族勇士指明回家的方向,這篝火也是各部落實力的象徵,部落越強,篝火也就越大越亮。突厥建立了汗國之後,由於征戰甚多,這風俗漸漸演變成了在重要的關口燃起篝火。從方位上判斷,你看到的那顆最亮的星星正處西北,應該就是巴彥浩特無疑了。看這距離,應該在百里開外。   那就是巴彥浩特?!林晚榮心裡的激動,實在無法以言語形容。在最絕望的時候,目的地的突然出現,給他驚喜的同時,也在他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默默凝視那顆火紅的星星良久,林晚榮緊緊捏了捏手掌,目光轉向對面懸崖:高大哥,你會射箭麼?   高酋大言不慚道:林兄弟,我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全才嗎?!   好!林晚榮大叫一聲,自胡不歸手中取過強弓勁弩遞到老高手上:高大哥,看到對面的大樹沒有,射穿他!   這強弩是經過改造的,後面綁著一截極粗的繩線,足有幾十丈之多,重重盤在地上。   高酋吃驚道:林兄弟,你的意思是我們順著繩子滑過去?可是戰馬怎麼辦?   林晚榮捏緊拳頭咬牙道:這個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巴彥浩特是突厥人的糧倉,想來不缺馬吧!高大哥,你只需回答我,能不能過去?   高酋用力點頭:搶突厥的戰馬,搶突厥的女人我老高三十年苦練,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看我神箭,射啊   他怒吼一聲,拉動強弩抬弓就射。那飛矢帶著繩索疾速奔馳,咚的大響聲中,正中對面老樹樹幹,箭身盡根而沒。   好功夫!林晚榮讚了一聲,帶頭鼓掌。   高酋嘿嘿大笑,又射出兩根繩索,皆是正中目標。他將腰間繩索綁好,朝諸人抱抱拳,身體一滑,疾如流星,直往對面崖上奔去。      眾人繃緊了神經,急急盯住高酋飛速滑動的身軀,繩索刷刷作響。片刻之間高酋便已到達對岸,躍上崖壁,對著所有人興奮招手。   林晚榮大手一揮,沉聲道:胡大哥,傳令下去,將戰馬留在這裡,所有人輕裝簡從,隨身只帶口糧和兵刃,即刻跨越峽谷。   命令傳達下去,將士們興奮中帶著些許的悲壯。默默撫摸著朝夕相伴的戰馬,留戀之情一覽無餘。   胡不歸嘆了口氣,在戰馬的鬃毛上摩挲了幾下,猛的狠下心來,重重一掌拍上馬屁股,戰馬揚首,嗚的嘶鳴一聲。揚蹄往森林深處奔去。數不清的戰馬跟在它身後,組成一片黑白相間的雲彩,緩緩向原始森林中沒去。   林晚榮綁好繩索,試了試牢靠程度,微微點頭。   走!怒喝聲中。他雙手鬆開,繩索摩擦的窸窸窣窣傳入耳中,林晚榮一馬當先,身子如一隻展翅的大鳥,疾速向對岸滑過去。裊裊雲霧踏在腳下,呼呼風聲飄過耳邊。林晚榮回頭張望,黝黑的天幕下,遠處賀蘭山的青山綠水、崇崖峻嶺漸漸遠去,像是一縷縹緲的風般,不著蹤跡。   滑行甚疾,轉眼就到了對面峰頂。高酋一把拉起他,衝他豎起了大拇指,將三條繩索齊齊綁緊了,高酋輕輕打了個呼哨。對面便刷刷刷的劃過三條人影,輕如黑夜裡的燕子。   等到所有兄弟全數通過,天色早已大亮了,幽幽鳥鳴傳入耳膜,潺潺露珠打在人的臉頰,冰冷透涼的感覺。   斷繩!伴隨著林晚榮的一聲輕喝。三名將士手起刀落。用來穿越峽谷的繩索齊根而斷,先緩後疾,直直往下落去,沒入渺渺雲霧裡,熱血沸騰的悲壯感覺剎那間在每個人的心胸蔓延。   從這頂峰往前行了三四十里,眼前的山坡倏地陡峭起來,像是鋼刀切過般的險峻,那盤旋的羊腸小道遍佈嶙石,唯有一腳寬窄,後面就是無盡的懸崖,八千人馬像是一隻隻爬壁的壁虎,雙手緊扒住岩壁,一步一步挪動著。汗水化成雨滴直往懸崖底下落去,從山腳望去,無邊雲霧裡,他們就像賀蘭山巖畫上那靜謐的圖騰,引人膜拜。   從山崖上下來時,所有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盔甲都是濕淋淋的,手腳麻木的彷彿都不屬於自己了,幾千人躺在冰冷的峽谷地上,深深的喘著粗氣。那情景,就連胡不歸這種與突厥人交手二十餘年的好漢,也忍不住的驚嘆不已。   這短短的一截路,從辰時走到了暮時,統計下來,又有數百多名兄弟葬身深淵、屍骨無存。奇襲之戰還沒打響,單在路上就足足損了兩百多號人,林晚榮緊緊咬了牙,一聲未吭。   翻越了兩座崇山峻嶺,所有將士的體力都已到達了極限。兩日裡不眠不休的急行軍,就是個鐵人也撐不住了。看前面峽谷隱隱有風聲傳來,林晚榮終於揮了揮手,命將士們紮營休整。   隊形早已鬆散了,大家無力的躺在地上,四日的急行軍,所有將士都已鬍茬滿臉,盔甲破敗,臉頰整整瘦了一圈。就像是剛從前線撤下來的敗兵。   看到了,我看到了剛剛喝了口水。一口粗氣還沒喘過來。高酋臉色通紅、風風火火的大叫著奔了過來。   林晚榮笑道:高大哥,你不是和李武陵一起去當尖兵了嗎?怎麼,你看到了什麼?   高酋深深吸了口氣。極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林兄弟,我看到了前面,草原!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林晚榮刷的站了起來,一把握住高酋的手:高大哥,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高酋眼中淚珠隱現,吶吶道:林兄弟,我們成功了!草原,長滿了青草的碧綠草原,突厥人的草原,就在我們面前!   突厥人的草原?!就在我們面前?!林晚榮嗓子乾的冒火,想要說話,聲音卻都嘶啞了。高酋拉住他,急急向對面山坡衝去。   灌了鉛的雙腿無比的沉重,這幾步有如萬米之遙,好不容易才到達山坡頂上,只掃了一眼,林晚榮的雙眼,剎那就濕潤了。   靄靄暮色中,眼前的大草原顯得無比的開闊博大,青的草,藍的天,連空氣中都帶著淡淡的青草味道。山腳下就是一汪碧綠的湖水,清澈幽靜,在落日餘暉裡波光粼粼,閃著金色的光彩,無數的牛羊在湖邊草地上悠閒的漫步,遠遠傳來如雷的鼓點聲。地震山搖中,萬匹突厥駿馬像是飄飛的雲彩般,盡情奔騰,仰天長鳴,那紛飛的黑的、白的鬃毛,在落日中飄蕩起伏,彷彿是三月的江南飄飛的柳絮。遙遠的湖邊,二十餘座白色帳篷有如綠色草原上盛開的潔白小花,光潔耀眼。   草原!突厥人的草原!我們真的到了!林晚榮捏緊了拳頭,恨不能仰天長嘯,一抒心中淤積已久的鬱氣,這感覺,就像六月天裡吃了冰淇淋,無比的爽快。   不知道何時,他身邊已經聚集了無數的兄弟。所有人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望著眼前一望無邊的草原,神情又癡又呆。   數百年的歲月,突厥人的鐵騎無數次踐踏大華的邊關城池,在我們豐饒的沃土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數不清的兄弟姐妹被他們蹂躪、慘死在他們的鐵騎屠刀之下,鮮血白骨掩蓋了大漠的漠漠風沙,造就了大華百年的奇恥大辱。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