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妙莉葉.芭貝里

第33章 文法  ★無限短的一剎那

  今早,羅森太太向我介紹亞爾登房子的新主人。   他叫什麼ㄕㄡㄗㄎㄚㄎㄨㄏㄛ來著。我沒有聽得很清楚,因為羅森太太講話時就好像嘴巴裡有隻蟑螂似的,口齒不清,而且電梯門正好就這個時候打開,從裡面走出衣裝筆挺、一臉傲慢的老帕列何先生。他很快地跟我們打了個招呼後,就踏著工業巨子的急促腳步離開。   新來的房主人有六十歲左右,非常的體面,一看就知道是日本人。他個子相當矮,人很瘦,一臉皺紋,但是輪廓很清晰,整個人散發出友善的氣息,但是我也感覺到他是一個果斷、開朗、誠懇的人。   他很耐心地聽羅森太太的嘰哩呱啦,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羅森太太說話的樣子還真像一隻站在穀堆前面的母雞。   太太您好,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而且就只說這麼一句話。他說的是法語,沒有任何口音。

  我立刻裝出一副半痴半傻的門房樣子。站在我前面的是個新住客。他還沒有受到習慣性的影響,認為我一定是個傻呼呼的人物。因此我必須採取特別措施,向他灌輸傳統觀念,所以我低聲細語地只說好,好,好,來回應羅森太太的連珠炮。   您告訴什麼ㄕㄡㄗ(ㄕㄨ?)先生公共場所在哪裡。   您可不可以替什麼ㄕㄡㄗ(ㄆㄕㄨ?)先生解釋送信的情形?   裝修師傅星期五會來,早上十點到十點半這段時間可不可以請您替什麼ㄕㄡㄗ(ㄡㄆㄕㄨ?)先生注意一下?   等等,等等。   什麼ㄕㄡㄗ先生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樣子,很禮貌的等她把話說完,同時帶著親切的笑容看著我。我認為萬事順利,只等羅森太太說累了,我就可以回到我的窩裡去。

  結果發生了一件事。   亞爾登家門口的擦鞋墊沒洗過,您能不能處理一下給這個?母雞問我。   為什麼喜劇總是會演變成悲劇呢?當然囉,我有時候也會故意用錯誤的語法說話,好保護自己。   是不是心肌梗塞症的一個啊?我曾這麼問沙布羅,好讓他不注意到我對語言的靈敏反應。   因此我不是一個敏感到為了一個小小的錯誤就會失去理智的人。總得讓人家做他允許他自己做的事;再說,羅森太太和她嘴巴裡的大舌頭是出生在梆地【註】的一個管理不善、樓梯很髒的平民住宅區裡,因此我對她比對您有沒有能力︱逗點︱接收的太太要有包容心。   【註】梆地(Bondy),位於巴黎東邊約五十公里處,屬平民區。   可是呢,不幸的事是,當我聽到處理一下給這個這句話時,我和什麼ㄕㄡㄗ先生同時驚跳了起來,我們兩人互相望了一眼。從那無限短的一剎那起,我就肯定他和我都是語言的愛好者,我們正為被濫用的語言而感到痛苦,這痛苦讓人椎心刺骨,也讓我們身子打顫,把我們心的惶恐表露無遺。什麼ㄕㄡㄗ先生用完全不同的眼光看著我。

  那是窺伺的眼光。   接著他對我說話。   您認識亞爾登這家人嗎?我聽說這是很出色的一戶人家。他對我說道。   不認識,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對這家人沒什麼特別的認識,他們跟這棟大樓的其他戶人家沒什麼不同。   是的,那是很幸福的一戶人家。羅森太太說道。看得出來,她是不耐煩了。   您是知道的,幸福人家彼此都很類似,我嘴裡嘟嘟囔囔地說,希望能趕快脫身,那是沒什麼好再說的。   可是呢,不幸人家的苦難卻各不相同,他一邊對我說,一邊用奇怪的神情看著我。突然,我全身打了個顫。   沒錯,我可以發誓。我身子又打了個顫就好像我是不知不覺似的。那是情不由己,我實在是沒辦法,我無法應付局面。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列夫偏偏就選這個時候從我們雙腿間穿來穿去,同時還很友善地輕輕觸摸什麼ㄕㄡㄗ先生的雙腿。   我有兩隻貓,他對我說,請問您的貓叫什麼名字?   列夫,羅森太太代我回答。她不再講話,將手往他的手臂伸過去,向我道個謝,眼睛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準備帶著他向電梯走去。日本先生用非常委婉的態度把手搭在她的前臂上,很輕巧地制止她的動作。   太太,謝謝您,他對我說,然後跟著佔有欲強烈的母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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