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巴斯特的耳朵

第25章   ★七月二十八日

  翻看這本日記,我發現我已經討論過不少大事,但我還沒有說完一切。彷彿我正在為最後一幕做準備。目前為止我寫的還不就是創造舞台,把適合的戲服穿到演員身上,讓他們準備好唸出重要台詞?其實讀起來還滿不錯的。紅色代表愛,黑色代表死亡,藍色是背景的夏天,金色是被否認的熱情,一兩個綠色斑點代表生命。最後再把刀子一扭,讓傷口呈完美的圓形。   現在是七月轉八月,正適合我拉開序幕。月份的轉換,最憂傷的時刻,因為夏日的幻覺還在,讓我們沒發現黑暗的捕鼠器正要在我們身上闔上。八月,絲絨般的夜晚,但早晨開始有寒氣。辦螯蝦派對時在樹上掛著油燈,好嚇走惡靈。八月,佛瑞里薩斯最宜人的時刻,或許也是整個瑞典西岸最宜人的時刻,因為大部分的遊客都離開了,留下溫暖的海灘和無人的峭壁。今年夏天我至少要到島上一次,七月的夜裡我如此答應自己,在這迷人的時刻,午夜太陽仍然照耀,像稻草一樣搔癢著我的額頭。

  是戲劇?還是人生如戲?都不是,是一場夢,惡夢,今晚我聽著風吹過樹林時這麼想。我回房在斯凡身邊躺下,注意到他的呼吸進入睡眠節奏,我拿出裝了巴斯特耳朵的布袋。直到現在,它還是放在我枕頭下,我溫柔看著這個舊布袋裡的東西,想到這已經變成粉狀的可憐耳朵得聆聽的事情。很久以前斯凡就接受了它,把它當成美國印第安人醫藥袋的我的版本,我想他從來沒檢視過裡面的內容物。至少我這麼認為。如果他看了,可能也還是認為我在布袋裡裝的是給我玫瑰花養分的土壤。   手裡拿著巴斯特的耳朵,我發現我想知道我的配角發生了什麼事,說是配角,但他們的重要性就跟主要角色一樣。我不知道巴斯特的身體後來怎麼了。我的鄰居可能從未發現巴斯特的遭遇。於是他們的生命裡就有了一個無解的謎,就像許多人一樣。歐森家的臘腸狗傑克,後來被車子輾過,他們沒有再養別的狗。我記得當我聽見這個消息,覺得有一點點難過。

  凱勒後來讀了個數學博士,結婚生子。我們保持聯絡了幾年,但漸漸疏遠。他一直沒有往西岸這邊來,而我到佛瑞里薩斯定居之後,也不常回斯德哥爾摩。畢雍.桑德林幾年前去世了,死前病了很久。訃告上用的那張一定是舊照,因為他看起來還是很像我們在咖啡店談外國旅遊時候的模樣。我記得當時我想到,可惜他們沒用他在大峽谷拍的那張,如果他能出主意的話一定是選那張的。   卡琳.圖玲,我從前的音樂老師,她重生了。我是無意間發現這件事的。報紙上有一則很短的報導,說一個瑞典宣道會即將去非洲傳福音,我在照片裡找到一個年紀較大但笑得開心的卡琳.圖玲。事實上我很高興看到她,我不會記恨那麼久,而且我很滿意看見我的復仇有了加倍的回報。如果她想去充滿各種野生動物的非洲傳福音,那我就祝她好運,並且希望她口袋裡要帶著一捲繩子。

  至於布莉塔,我的第一次愛戀?消失沒入我的身心,讓我確定所有的愛最後會終結於某人背叛的那個人?有很多年時間,她在我的潛意識底部摩擦著,像漂流在海上的貨物,永遠找不到靠岸的地方。我如此強烈地思念妳,以致於思念變成唯一剩下來的東西,而布莉塔這個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見。直到蘇珊長到當年布莉塔在我家時我的年紀,我才想到她可能還活著。但我從不曾試著跟她聯絡。我明白任何對話和會面,都會破壞我對她的記憶,我想保存的是她的影像。   我剪了一大把新鮮玫瑰進來,在我的寫字檯坐下,那香氣讓我想到約翰總是把我比作美麗的玫瑰。他來斯德哥爾摩拜訪之後,我寫了很多封信,很害怕事情起了變化。當我收到回信顯示我的擔憂並無根據,我鬆了一大口氣,哭了起來。和約翰在一起的那個週末,以及之後令人不安的事件,全都進了我的胃,晚上我會因胃絞痛和噁心而醒來嘔吐。我寄給他一些那年夏天拍的照片,我特別喜歡某一張約翰用我的相機幫我拍的,我站在玫瑰中間,笑著,頭髮鬆開,打著赤腳,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

  我形容妳像開放得最燦爛的玫瑰,是說真的。妳不只非常美麗,還讓我渴望抱著妳,讓我無法專心。不過我把那張照片放在我的書桌上,只要我在房間裡,就像有妳看著我一樣,他回信。妳知道嗎,我的玫瑰,我徹底堅決要再見妳一面,愈快愈好。   他寫很多關於他工作的事。他已經開始潛水艇訓練,之前先在崎嶇地面進行無食物和水的耐力行軍測驗。他信上說在這方面他比許多同僚的準備充足,部分原因是他多年的游泳訓練,另外就是他在世界各地漂流時,有時為了懲罰自己,在嚴寒下他也不穿足夠的衣服或蓋毯子。他寫到軍事戰略、武器知識的課,還有戰場上急救的課,他們要學習如何縫傷口,挖出子彈,和臨場截肢。   我的工作很奇怪,對不對?他寫。我回信說,我對任何軍事相關事項所抱持的懷疑主義,隨著他的描述而增加。我們經常討論這個,表面上我們的爭論帶著愛意,但任何人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裡面的深度。這些問題對他非常重要,或許比我當時想像的還重要,而他可能也把潛在意義看得太重了。

  我經常得把信寄到不同船艦或潛水艇,我問他,常常要去某個地方,但永遠沒有到達的時候,難道不感覺寂寞嗎?他回答當然會寂寞,但他已經學會如何自處,雖然他有時候還是會嫉妒在陸地上工作的人。然後他寫說最寂寞的一次,就是我們第一次共度週末,他的船要離開斯德哥爾摩港口的時候。   我剛認識了這個迷人的美麗女子。她帶我參觀她的城市,但我沒機會看,因為我們一直在討論各種事情。我被迫讓她覺得她好像碰觸到一種我從來沒有過的感受。那是個可怕的感覺,但這個女子寫信給我,終於到我最愛的土地上來看我。我跟她在一起如此快樂,心想我們對事情的不同看法讓她更有趣,雖然她對我的職業抱持懷疑主義,可能會造成我們難以跨越的藩籬。最後我又再次見她一面,從那之後,我每天都在想最後這會如何結束。我只知道我還想跟她在一起。我們之間發展出來的東西,可能會繼續成長。這個故事確實不錯吧?可以寫成書或拍成電影,妳不覺得嗎?但我在寫下來之前,得先想出個好的結局才行。

  我開始研究到英國大學讀數學的可能性。學費問題相當棘手,但或許我可以拿到獎學金,藉以生存。我寫信告訴約翰,他回說這讓他再高興也不過。他已經把我的計畫告訴過他的父親,以及其他家人,他們很喜歡我,樂意幫我搜尋其他資訊。他的母親常用我送她的燭台,他告訴我,她常常在點了蠟燭之後打電話告訴他,特別是在禮拜天下午,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他最想念我。我們討論過在聖誕節見面,說我應該過去過一次真正的英國聖誕節,當然少不了蜜餞布丁。然後他突然寫信邀請我參加一個舞會。   就我的了解,那是海軍最重要的一個慶典。據約翰說,每個人都為派對的壯觀讚不絕口,他設法弄到了一張票。妳知道除了妳之外,我不想跟任何人一起去,他寫道,我感覺胃裡好像打了結。我知道我很難湊到那麼多錢,更別提一個十七歲女孩怎麼能在學期中離開,到異國去見一個男人。媽媽和我的關係又到一個新的冰點,我們很少講話。我不可能也不想跟她要錢去英國玩樂,讓她負擔我的費用。爸爸可能會幫我,但我隱約知道他的經濟狀況也不怎麼好。離婚這件事,在我們試著展露給全世界看的無瑕外牆上挖了好幾個洞。

  除此之外,舞會的舉辦日期正是我數學期末考的時候,這個測驗對於我出國讀書的計畫至關緊要。我沉重地寫說,我沒辦法參加,但我很樂意接受他的邀請,在聖誕節拜訪他以及他的家人。我知道如果我開口的話,我的祖父母和外公外婆會樂意把禮物換成錢給我。約翰回信說他原諒我,他總是會原諒我,他很高興我們還是可以在聖誕節相聚。   那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我從花店收到一朵玫瑰和一張卡片。約翰寫說他想我。那是朵紅色玫瑰,不似他帶來的那束暗紅,花莖長而健康,我收到約翰的信說他必須打破我們聖誕節的計畫時,花還盛開著。他有一堂課調開,現在他必須在海上過聖誕節,沒辦法回家和家人在一起。   如同這邊的人說的,這就是藍色制服的生活,沒有幽默感的人就不應該加入,他寫道。在他看來,這個笑話並不好笑,但他的工作就是要接受這種情況,他也沒辦法做什麼。他寫說這並沒有影響到他想盡快看到我的決定,或許在春天。隔天,我收到一個小包裹和一封信。無論如何,他祝我聖誕快樂。

  請幫我向妳的家人問好,讓他們知道我嫉妒他們能享受妳的陪伴而我卻不能,他寫著。他們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請在聖誕節時點一根蠟燭,想著我,我也會超乎妳想像地想念著妳。   這是從十月以後他少數提到我家人的其中一次。他只提過媽媽一次,那時他要我感謝她的招待,但我們多半不去提那天晚上的事。我跟媽媽少數幾次講話的時候,她問我是否還有跟約翰聯絡,當她得到肯定的答案,她要我替她跟約翰問好,沒說別的。大約在我收到玫瑰的同時,她忽然提到她必須出差兩個禮拜,或者甚至更久。她的公司決定尋找擴張地點,媽媽負責到歐洲其他地區尋找機會。她說她會去德國、法國、英國和義大利,她希望能在聖誕節之前跑完,才能盡快做決定。除此之外,她還考慮待在國外過聖誕節。

  這則資訊意味著我必須自己過節,這一點也不讓我煩心。而是解放。整個十一月家裡一直有媽媽的訪客,客廳看起來就像臨時露營地,床墊、毯子、其他人的衣服四處隨意亂堆。每當我放學回家,迎面而來是煙味和汗臭味。知道媽媽要出門,甚至是在聖誕節,是個好消息。然而約翰跟我在聖誕節無法見面,讓我原本就不穩的健康狀況變得更糟。我經常反胃,斷斷續續地嘔吐。我的胃好像有自己的生命似的。幾乎所有食物都不對味,就連我以前喜歡的食物也是。沒有人注意到,因為用晚餐的時候通常只有我一個人。約翰的包裹抵達時,我感覺那麼糟糕,我甚至沒能等到聖誕夜才拆。我照他的要求點了一根蠟燭,心裡用力想著他,然後打開那個小盒子,裡面是一條金項鍊,細的鍊子和一朵玫瑰。

  我立刻戴上,承諾自己直到我們見面之前不會再拿下來。我比從前更覺得如果我們沒辦法在一起,我的生命永遠不會完整。我的防衛卸除,白旗從窗口伸出去揮舞,我的士兵都跪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出那扇門。   至於我這邊,我寄給約翰一張瑞典爵士樂的唱片,一條圍裙,期許當我的食慾回復以後未來可以享有美食饗宴,還有一件粉紅色襯衫,我想配上他的深色頭髮會很好看。媽媽確認她聖誕節也不會在這裡之後就出發,於是爸爸和我決定在斯德哥爾摩的家過聖誕節,不去他在哥特堡的小公寓。我不想媽媽,我的胃和喉嚨的壓力反而減輕。不過,我還是想約翰,我對他的渴望撕裂著我,我急於知道他是否喜歡我寄的禮物。我把他寄給我的玫瑰做成壓花,放在我們共處時合照的相簿裡。   沒有信。一天接著一天過去。聖誕節,平安的時刻,無情地接近,我還是沒收到音訊。現在每當我聞著我的玫瑰香氣,我還是能想像當時我等得多焦急。如果在今天,我只要拿起電話撥出,立刻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他也能告訴我。在那個年代,大家對於打電話與否有更多遲疑,電話費也嚇死人的貴。此外,我並不想打電話給他的父母,因為我只有他們的電話,我不想讓自己顯得荒謬。我愈來愈擔心他可能出了什麼事。這麼快就決定派他出航,他完全沒有音訊,一切都指出某種危機情況,到了聖誕夜那一天,我已經三個禮拜沒有他的消息,我完全絕望了。爸爸從哥特堡回來看到的我就是這個樣子,我就在這種狀態下慶祝聖誕節。本來應該是爸爸與我的安詳時刻,但我卻因約翰從來沒有這麼久沒回我信而痛苦著。   聖誕夜那天早上,我被爸爸放的悅耳聖誕歌曲吵醒。聲音從門縫底下鑽進來到我的耳朵。一如往常的,我的胃又不舒服,我走到浴室的路上,聞到我們昨晚烤的聖誕火腿的香味,差點趕不及到馬桶邊去嘔吐。吐的時候我開著水龍頭讓水流。我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邊出了嚴重的問題。無論如何,我還是不想毀了聖誕節,因此我回到自己房間,穿上浴袍走到客廳,爸爸已經在壁爐生火,正在等我。客廳看起來老舊,但充滿愛。媽媽走了以後,衣服和床墊也跟著消失,聖誕氣氛開始偷偷溜進我煩惱的意識裡,我知道也許和平還是有可能的。我戴著約翰寄給我的項鍊,它貼在我的皮膚上,感覺冰涼。   聖誕快樂,伊娃。來這邊坐下。還是妳想去廚房吃點早餐。我沒費工夫把餐桌整理得像從前那麼雅緻,反正就我們兩個人而已。我覺得只要溫馨簡單就好了。   我不知道祖父母都不能來過節會不會讓他不開心,但我想他覺得不必演戲是好的。通常,他們能來的話我會很高興,但在我目前的狀況下,我寧願就只有我跟爸爸。我走進廚房,香味不再讓我覺得受不了,我自己泡了茶,因為咖啡味讓我覺得噁心,然後我烤了一片麵包。我回客廳時爸爸仔細看著我。   伊娃,妳看起來有點蒼白。妳是不舒服還是累了?   我只是累了,謝謝你問我。而且我不太餓。但只有你跟我在這裡感覺滿好的,爸。我   我知道,伊娃。一直以來妳過得很辛苦。我給妳的不夠。但是   妳過得也不輕鬆,爸。   他沉默不語。我們都看著火,以為我們的對話已經結束,他又開口。   妳說的可能沒錯。我們都沒錯。近來我們都過得很辛苦,妳跟我。   我沒回答,我們都靜靜看著火,過去我們也做過無數次同樣的事,觀察火焰如何把木頭舔成黑色,看著內部深處有自己生命的火光。我喝我的茶,我的胃安頓下來,過了一會兒我們開始聊些瑣事,彷彿我們不敢用今年真奇怪這句話開始我們的聖誕節,縱然我也照舊布置了家裡。爸爸問我學校功課怎麼樣,我告訴他我很喜歡數學,打算去國外唸書,他全心支持,雖然他說他會想我。我問他工作如何,他說公司目前正處於困境,他跟員工有些問題。   他有一個親近的同事,一個女人,幾年前她的丈夫拋棄她,當時她完全崩潰,現在她跟新伴侶同居,每個人都認為她很快樂。聖誕節假期前一天,她把大家嚇一大跳,她就像她前夫那樣,忽然間冷酷地拋棄她的新伴侶。爸爸嘆了口氣。   很奇怪,不是嗎?人們往往用自己受同一種傷的方式去傷害他人。抱怨自己的命運,當自己做了同樣的事,又覺得跟別人比起來自己很有道理。我常看到這種事。被毆打的人去毆打別人,被拋棄的人拋棄別人,而伴侶不忠的人就   他沒把話說完,我也不需要他講完。一塊吐司卡在我的喉嚨,我咳了出來。我對約翰的擔憂像一隻淋溼的貓壓在我的肩膀上。約翰的前女友,安,對我而言只是一個跳到火車前的女孩的名字,然後約翰了無音訊。但他為何需要尋短?他想再見我一面,我也回應了他所有的感情。或者是發生意外了?他本來要去上一堂跟日後在潛水艇工作有關的課。難道發生了什麼事嗎?如果他出了什麼事,約翰的父母親知道怎麼跟我聯絡嗎?   電話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這時忽然響了。有一秒鐘時間,我希望是約翰打電話來祝我聖誕快樂,揮開我所有的擔憂,我正要去接,但爸爸比我快。從他的語調我立刻知道打來的不是約翰,而是媽媽。她在倫敦待了一段時間,現在剛到巴黎,從爸爸的回答聽起來,她過得很愉快。他代表我們祝她聖誕快樂,因為她好像沒有要求跟我說話,然後他把電話掛上。   是媽媽,他說明,雖然顯而易見。我沒精力問他,但他還是告訴我她在倫敦很滿意,出差很成功,她很喜歡倫敦的氣氛,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住在那裡。現在她跟幾個法國朋友要參觀一下巴黎,然後再到舞廳去慶祝聖誕夜。爸爸搖搖頭。   有時候我不禁想,她怎麼能在事業上如此成功,而私生活一團亂。妳看過她的化妝台抽屜嗎,看到裡面有多亂?我覺得她這輩子從沒自己把衣服掛到衣架上過。然而她看起來總是那麼體面。她在公司裡似乎很有紀律。她怎麼做到的?   誰知道她在公司是不是那麼幹練?或許別人替她做工,就像我們在家裡一樣。我不必隱瞞我的黑暗面。爸爸搖頭。   不會的,那樣子不可能成功。在她的領域裡,讓別人替你工作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我想她只設法控制了工作和外表,其他的就。   他的聲音漸漸變小,我也沒替他把話說完。我只是又喝了一口茶,知道我在拖延不可避免的事,就是打電話到瑞丁的約翰家。再一個禮拜,我決定。再等一個禮拜。我會在除夕那天早上打。做了決定之後,我發現我不再期盼打電話。我開始害怕。我正吊在深淵的上方,沒有任何防護措施,老鼠咬繩子比以往更起勁。不多久我就連獅子或鱷魚的選擇也沒有。我會跌落,被歷經所有演化而保留下來的大嘴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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