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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恨意清單 珍妮佛.布朗 3515 2023-02-05
  【加文縣太陽報,二〇〇八年五月三日記者安琪拉.黛許】   雍霖,十六歲看到那傢伙做的好事,我真的是好心痛啊。雍雪玲在受訪描述自己女兒的傷勢時這麼回答。真是感謝老天,霖居然還撿回一條命,可是那顆子彈已經給她的手臂帶來永久性的傷害了。她原本可是具有全州實力的小提琴演奏家,現在什麼也別想了,她的手指沒辦法好好活動,不可能再繼續拉琴了。   雍同學被傷及前臂,子彈帶來的衝擊波及手腕,還引發手臂神經的傷害。雖然經過四次手術治療,雍同學目前還是只有無名指跟大拇指可以活動。   而且還是我的右手,雍同學表示:所以連寫字都有困難,現在我正在訓練用左手來寫字。但其實看到我的朋友艾比不幸罹難,對於自己手臂的傷勢也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他原本連我這條命都會殺掉的啊。

     上次的學生會討論會之後,老媽立刻強迫赫爾勒醫生的祕書把我們硬塞到他的時間表裡面。妳媽說妳是非常傷心地離開會議現場,小瓦。我根本還沒來得及坐下來,赫爾勒醫生就這麼說道,而且我覺得他的聲音略帶煩躁。不曉得他是不是得因為要安撫我而延後下班時間,家中賢妻說不定還得將晚餐特地放在烤箱裡保溫,小孩子則坐在暖爐前做作業,一心期盼爸爸回家去陪他們玩牛仔大戰印地安人的遊戲。赫爾勒醫生的居家生活在我的想像中一直是這個樣子像電視裡典型的五〇年代完美家庭,有一對耐心的父母親,溫馨和樂,從來不可能有什麼個人問題。我點點頭。是沒錯,但不至於是什麼天大的危機之類的。   妳確定嗎?妳媽說當時後面有人跑出來追妳。是不是有發生什麼事?

  我思索一陣,該跟他坦承說確實有什麼不快嗎?告訴他原因是我公然背棄尼克,讓那些人終於瞭解到其實尼克在我的心裡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是不是該跟他說我因為這樣而深感罪惡?面對群眾壓力我終於屈服下來,但一方面又覺得非常慚愧?   喔,我試圖使自己的聲音不高不亢。我一時沒注意,把計算機忘在那邊了,那個女生只是想把計算機還給我。明天第一節課我就可以把它拿回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啦,是我媽自己反應過度。   從他歪著頭的樣子,我就猜出來他根本不相信我說的屁話。妳的計算機?   我點點頭。   然後妳為了這件事哭成那樣?一臺計算機?   我還是一個勁兒地點頭,眼睛直視地板,還咬著下脣,以免不自覺的顫抖被他發現。

  那一定是臺非常高級的計算機吧,他開起玩笑來。應該不便宜喔。他看我還是一言不發,就繼續語調溫婉、謹慎地說道:我想妳一定是很傷心吧,把那麼一臺高級的計算機忘在那邊了。妳應該是覺得自己應該更加留意,好好珍惜它吧。   我抬眼看他,只見他面色凜然。大概吧。我說。   他點了點頭,在椅子上調整一下姿勢。這不表示妳很失敗啊,瓦納瑞,忘掉一臺計算機又不會怎樣。就算到後來妳沒辦法把它拿回來,得換一臺新的唉,反正還有很多很好的機種嘛。   我更加用力緊咬下脣,一面點著頭。   幾天過後,我走進祕書室拿缺席請假單,泰特老師剛好在影印機附近印東西。我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脫身離開,但是祕書小姐大開嗓門,幾乎是吼著說道:妳有醫生證明嗎,瓦納瑞?於是泰特老師便回過頭來看到了我。

  她示意要我跟她過去,一起走到她的辦公室。我手裡還拿著那張請假單。   進辦公室之後,她關起門來。她的辦公室似乎最近才整理過,那些書仍舊堆在地上,但已經集中起來,她桌上也看不到什麼速食漢堡的包裝紙,原本搖搖晃晃的檔案櫃也換上一個黑得發亮的新櫃子,桌上頓時一片清爽,不再東一堆西一堆的,儘管仍放著一些資料紙,參差不齊彼此交疊在一起。   我隔著辦公桌坐在泰特老師的對面,她則是半邊屁股斜靠著桌角,一面用修剪整齊的指甲把一撮頭髮塞進髮髻裡,然後對著我笑。   還好嗎,瓦納瑞?她聲音柔和,好像覺得我異常脆弱,只要音量失當就會讓我分崩離析似的。要是剛剛那個祕書也是這麼說話就好了,然後反過來讓泰特老師說話正常些。

  我想還不錯吧。我這麼回答,揮動一下那張粉紅色的請假單。跟醫生預約看診,看我的腳傷。   她目光向下一掃。妳的腿覺得怎樣?   還好啊,我覺得。   很好,她說:最近有去找赫爾勒醫生嗎?   幾天前剛見過他,學生會開會之後。   好,非常好。泰特老師一面回應,一面強調似地用力點頭。我聽說赫爾勒醫生是個很好的醫生呢,瓦納瑞,在他的領域裡非常強喔。   我點點頭。這樣想起來,每次心下覺得安穩平靜,或多或少都是赫爾勒醫生的功勞。   泰特老師站起身來,沿著辦公桌走了一小段,然後坐到自己的椅子上,那張椅子因為老師的身體分量還嘎吱響了一下。   嗯,我想跟妳談談關於午餐的事。她開口。

  我嘆了口氣。午餐時間確實不是一天之中讓我期待的部分,學生餐廳對我來說像帶了股邪氣似的,更別說我跟史黛西還老是在調味料放置區不期而遇,然後她會若無其事走到我那群老朋友那邊,假裝從來就不認識我,而我也會識相地到走廊上,假裝自己巴不得能一個人在男生廁所外面的地板上安靜地享用午餐。   我看妳每天都在走廊上自己吃午餐。泰特老師繼續說道,彷彿看穿我的心思。為什麼不在餐廳裡吃呢?她身子前傾,手肘倚著辦公桌面,雙手則交握胸前狀似祈禱。潔西卡.坎伯昨天有過來。她說她試著請妳跟她們一起吃午餐,但妳不願意。是這樣子嗎?   唔,是啊,之前她確實有找我過去。不是什麼個人問題啦,我只是忙著處理自己畫的東西。我的手不自覺地摸向那本黑色筆記本。

  妳沒有修美術課啊。   那是我自己想畫的,我在社區中心有自己上一些繪畫課。我撒了謊,明知泰特老師一定會一眼看透,但我還是這麼說了。唉喲,我不是討厭潔西卡,只是喜歡自己獨處。而且,我真的不覺得潔西卡的朋友會歡迎我,吉妮.貝克也在她那張桌子,她根本連看都不想看我吧。   吉妮.貝克已經向學校請了一陣子的假。   我頓時啞口無言,整張臉熱呼呼的,張開嘴巴,然後又闔起來。   那不是妳的錯,瓦納瑞,如果妳還是這麼想的話。吉妮事發後得做一些心理調適,也一直都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回學校上課,目前她是跟老師配合在家裡自學。潔西卡似乎是真的想對妳釋出善意,妳應該勇於接受這份心。   我也不是不接受啦,我說:我有去參加學生會的討論啊,只是泰特老師一對眼睛從高挺的鼻梁上望著我,雙臂在胸前交叉起來。我不禁嘆了口氣。我會好好想一想。言下之意其實是說管他咧,我才不會想跟那些人坐在一起。於是我站起身來,緊抱著手裡的書。

  泰特老師又看了我一會兒,這才跟著站了起來。好吧,瓦納瑞,她說道,一面拉了拉套裝外套的衣角,那襲套裝在她身上其實看起來又緊又不舒服。我實在不想這麼做,可是我不再允許妳未經老師同意在學生餐廳外面用餐。安格森校長針對學生的團體活動定了一些規範。   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如果妳再被發現未經許可一個人獨自活動,那就得留校察看。   這讓我好一會兒說不出半句話來。這是監獄嗎?我真想這麼大吼。妳當自己是典獄長喔?但她八成會回答說: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啊,所以只好作罷。   我管他。丟下這句話,我就往門的方向走去。   瓦納瑞,她說著,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我的肩頭。給他們一個機會嘛,潔西卡是真心想做些改變。

  改變什麼?我問道:我是課堂實驗嗎?當我是笑話喔?她能不能饒了我啊?像以前那樣不要理我不是很好嗎?   泰特老師聳聳肩膀,笑了笑。我想她只是想跟妳做個朋友吧。   為什麼要做朋友?我想大喊。為什麼潔西卡.坎伯小姐突然想跟我套交情了?她何必突然對我這麼好?我不需要什麼朋友。我說道,泰特老師一聽就對我眨了個眼,眉頭皺了起來,嘴脣抿成一條線。我嘆了口氣。赫爾勒醫生覺得我現在最好就先保持這個樣子,讓事情慢慢就緒。   我最後這句話其實有點不符實情,赫爾勒醫生從來不曾給我什麼指示要針對什麼目標慢慢達成之類的,很沒意義。赫爾勒醫生只求不讓我自我傷害。   泰特老師不再多說什麼,我覺得自己總算可以離開了吧。於是便走了出去,雙腿因為今早在醫生那邊又戳又捅的而隱隱發疼。我拿著請假單,一心只想著今天又該如何熬過午餐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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