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獵殺紅色十月

第14章 第十天 十二月十二日 星期日

獵殺紅色十月 湯姆.克蘭西 25168 2023-02-05
  海底音響監聽中心(SOSUS)   諾福克海底音響監聽中心的控制室情態板上,描繪蘇聯潛艦的工作愈來愈不容易了。僅管這間大屋子裡的最尖端科技產品是應有盡有,但是美國海軍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展出一套能確實掌握蟄伏於大洋深處潛艦的技術。在廣達千萬平方浬的大洋裡,音響監聽中心所擁有的音響信號接收器,主要都依據戰略需求,佈放在航運要道的淺水海床或海脊上,真正大海底下,是無法而且也不可能安置接收器之類的小玩意。因此,北約組織的各國海軍,為了因應音響監聽網佈放上的先天地形限制,乃自有一套獨特作戰方式一旦西方與蘇聯發生戰爭時,北約組織各國將以GIUK音響反潛阻柵(Greenland|Iceland|United Kingdom SOSUS Barrier)作為主要防線,凡是企圖穿越格陵蘭、冰島和英國之間這道反潛聲納音響防線的蘇聯潛艦,在她們試圖接近阻柵之前,即會遭到北約海軍潛艦和反潛巡邏機的搜索定位,必要時在她尚未成功穿越之前即予摧毀擊沉。不過,這道反潛阻柵防線所能處理的水下目標仍然有限,畢竟,由格陵蘭到冰島然後再南下英倫三島之間的距離太長了,漏網的蘇聯潛艦在所難免,這時,對付成功穿入大西洋的蘇聯水下目標,北約就得另採一套戰略。基本上看來,大西洋海底盆地的地形,對北約和蘇聯都一樣公平。它的水域即廣又深平均水深超過兩浬但是這一片廣大水域裡,一旦蟄伏了蘇聯潛艦之後,北約和蘇聯雙方,各就自己的戰略利益著眼後,馬上就會有新的對峙考慮。在北約來看,它的首要任務是盡力維護泛大西洋海上交通線的暢通無阻,因為這也等於是戰時西歐各國賴以生存的重要命脈;反過來就蘇聯而言,他的首要任務則在切斷這條北約生存臍帶,因此,浩瀚無際的大西洋裡,每一條可能的航運線上,都將遍佈著蘇聯的潛艦,為的就是要剪斷這些臍帶。所以,一旦蘇聯潛艦穿過GIUK反潛阻柵的海底音響監聽防線進入大西洋後,北約各國就得改變戰略,以逐一編組成的大型護航船隊來應對。每一支船隊都以驅逐艦、反潛直昇機和長程海上巡邏機擔任層層屏衛,共同編成一個半徑約五十浬的保讓圈,在這一層保護圈下的每一吋水域裡,敵人潛艦都容身不得,否則就祗有慘遭獵殺,如果發現有企圖接近這一層保護圈的可疑水下目標時,空中、水面和水下三面而來的無情搜尋也將迫使它遠離,這麼費心盡力的嚴密保護,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證交通線能安全暢通。因此,GIUK反潛阻柵把大西洋當頭一截,分成了兩塊水域和兩種不同的戰略,前者阻敵滅敵靠的是昂價的監聽設備和聯合作業能力,後者拒敵殲敵靠的機動力和戰術,一個個船團保護圈,必須在北大西洋航線上且搜且戰且走,因為威脅不可期,死亡與生存也祗是咫尺而已。

  上面所說的這種戰略構想,談起來固然是三言兩語,但是未經實際考驗,誰也不知其可行性,而且,它的先決條件必需是戰爭真正爆發了它才有可能管用;不幸的是此時此刻北大西洋上的局勢,卻與這種作戰構想完全是兩碼子事,至少,就眼前奎定中校面前的大螢幕情態顯示器上來看,當蘇聯所有阿爾法級、勝利級艦都已越過大半個大西洋,快衝到美國本土東岸,當蘇聯其餘的查理級、回音級、和十一月級艦也都已分別穿過GIUK反潛阻柵防線,即將進入大西洋海床深處時,情態板上原先每一個清晰可辨的實心紅點,都已經隨著情勢的變化轉而成為一個個大紅圈了。描跡板上每一個實心紅點,原先都代表一艘蘇聯潛艦的當時船位,那是由監聽網上無以數計接收器抓到的信號,經過電腦根據每一個信號的音響特性,從檔案中找出過去留下的音軌資料,比對分析之後判定的,就像是刑事警察局比對嫌犯指紋資料後抓到犯人一樣,每一艘蘇聯潛艦在音響特性上都各有其獨一無二的命名,但是當這艘潛艦穿過阻柵網愈走愈往大西洋底下去時,監聽中心憑噪音定位的準確性就愈來愈差,這時電腦只得依潛艦的最後速率和航向概算出一個紅圈,來表示潛艦的估計位置,雖然這項工作也是電腦依偵蒐資料而為的,但是即使如此,一個紅圈的範圍小的可能有五浬半徑,大的甚至可達五十浬直徑,因此,如果再想要逮住這艘潛艦的話,少則需要搜索個七八十平方浬的水域,大就非得好好弄它個兩千平方浬面積不可了。此刻,奎定中校面前的情態板上已經佈滿了大小紅圈。

  海上搜索潛艦的工作,主要得賴P|三型獵戶式長程巡邏機,每一架出勤的獵戶機上,均配備齊全有聲納浮標、空投型主動或被動式聲納接收器一種可以由機腹篋艙中直接投到海中的玩意。它的正常作業程序是,先由聲納浮標偵測到可疑目標,然後它會自動向飛機發出信號浮標在電力耗盡後會自燬沉入海底,以免落入敵人之手但是浮標發送信號的強弱和距離長短賴電力而定,這是裝備先天上的缺點,糟糕的是,現在連這種聲納浮標的存量也已快到了警示存量,局勢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要不了好久,巡邏機投放聲納音標的數量就得受限,當然,除了這兩項偵搜裝備之外,P|三機上另外還攜帶有前視紅外線搜描儀,專用來辨認核子動力潛艦自水下散放出來的熱源信號,以及代號叫MAD的磁變偵測器,這項裝備主要在藉體積龐大如潛艦之類的鐵質硬體,對地球磁場產生干擾引起附近水域磁差變化時,搜索者可據以研判潛艦可能藏身之處;問題是磁變偵測器只能由巡邏機航跡上向左右舵六百碼範圍裡做有效搜尋,同時為了更有效偵測出地磁的變化量,飛機還必需做超低空飛行,此舉不但影響了飛行偵巡時機員視覺搜索的距離,超低空飛行的可怕耗油情形,更嚴重影響了偵巡搜索的停空時間和有效搜索面積,至於前視紅外線掃描儀的使用,所產生的問題也差不多。

  因此,原先用在船團護航穿越大西洋時的一切做法,現在碰到了這種說打不打,說不打又處處充滿緊張懸疑危機的混亂場面時,滿海滿洋的可疑水下目標,讓監聽中心裡的所有人一時全都沒轍了。   奎定中校俯身向前凝視著螢幕上的一處光圈,原先那兒還是一個紅圈的目標,剛剛才變換成了一個紅點,因為一架P|三巡邏機才在北邊大沙霸以南五百浬的地方搜到了這艘蘇聯回音級攻擊潛艦,巡邏機方才由潛艦所在位置上空丟下了一枚震爆測深器,找到她一個多小時之後,終於逮到了她的正確位置和深度,由巡邏機上傳回中心來的資料判定,這是一艘蘇聯回音級潛艦無疑,電腦將潛艦的位置改以實心紅點標示之後,P|三機上的機員同時也將這艘潛艦的名字寫在他們攜帶的MK|四六型攻潛魚雷雷身上,要是開起火來,這個帳算他們的。

  奎定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胃液裡累積的咖啡鹼引起了胃壁一陣蠕動,那種熟悉的絞痛感覺,讓他又回憶起住院接受化學藥物治療那四個月的恐怖日子來。這場仗要是真打起來的話,自己的胃恐怕將最先受傷,奎定心想。照眼前這個陣仗,只要下一刻所有螢光幕上的目標全部突然靜止不動,就像方才這一艘回音級潛艦一樣,不再躡手躡腳地跟蹤船團,反倒像二次大戰時德國潛艦的狼群戰法一般,專揀那些近岸的、落單的、好吃的大商船下手時,美國出動的所有偵搜機艦一下子全都將英雄無用武之地,因為,螢光幕上的紅點一旦靜止不動,就表示聲納接觸又再消失,然後紅點又將變成紅圈,無數的紅點一下子變成無數更大的紅圈,同樣的偵搜工作又得再度來過,只是這一次會比前一次更難也說不定,因為潛艦的引擎噪音會更弱了。大凡對過往商船或是軍艦採取攻擊之前,潛艦都會靜靜地張下捕魚網,就像一個隱身暗處的獵人一樣,守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滿載重要物資的商船駛進陷阱裡去。據潛艦官兵自己說的,每當獵物出現在潛望鏡觀景器十字準線正中央,魚雷即將發射的前一剎那,他們幾乎可以感覺得出魚雷發射管裡充氣加壓後的雷頭,正跟他們自己血脈賁張時血管裡的脈搏一樣同步在跳動。嘔!真讓人噁心的說法!潛艦的存在就像癌一樣,想到這裡,奎定不由眉頭一皺,還真像他不久前才僥倖逃過一劫的那場病一樣哩。這些看不見的噁心傢伙,通常會先四處遊走一番,找個好地方歇下來,然後繼續把噩運傳給別人。此刻,他面前的螢光幕上,那一圈圈紅色惡性癌細胞會逐漸擴散,他手裡則掌握了能消滅這些傢伙的藥方,只要由他這裡一聲令下,盤旋在目標上方的巡邏機就會發動攻擊,只是現在他卻不能採取行動,他所唯一能做的就祗是睜著眼看而已。

  一小時內獵殺估計成功率?奎定在終端機上敲出這幾個字,然後按下執行鍵。   二三!電腦立刻有了回應。   望著終端機上顯示的數字,奎定中校不甚滿意地咕嚕了一句,二十四小時前,他問同樣問題時,電腦計算出來的獵殺成功率還是四○,那表示當時如果能一聲令下,一個鐘頭裡,他們可能獵殺成功四十次,現在,才不過一天功夫,這個數字就已經減半,而且電腦說二三的時候,你還得保守一點再打個折,因為這個概算機率還是假設在一切運作都正常的情形下算出來的;只有在小說裡,才可能有一切天從人願的事發生。要是局勢再不改觀的話,奎定心想,要不了好久,這個數字可能就會再降為一○了,這還包含一股腦地攻擊下,隱藏在敵人目標之後尾隨跟蹤的友艦誤殺率;格於安全規定,追蹤蘇聯潛艦的美方潛艦也不能暴露自己位置,那些散佈在北大西洋深海下各處的洛杉磯級和鱣魚級攻擊潛艦,雖然也是奎定併肩作戰的戰友,但是在水下,她們卻自有一套攻潛獵殺的規定和戰法。都是一群狂人,奎定心想,不管是美國自己的潛艦還是蘇聯的潛艦。儘管他總是時時提醒自己,美國自己的潛艦畢竟是自己人,但是不行,他還是常記不住,二十來年的海軍水面艦生涯裡,他已經根深蒂固的把潛艦視為天生的頭號敵人了,任何時候,只要一發現聲納接觸,他的頭一個念頭一定是如何採取攻潛對策,管她是那一國的都一樣,也許真正開打的時候,美國自己的潛艦可以算是一個有用的敵人吧,不過像今天這種混沌不明的局面下,敵人潛艦都這麼難搜尋了,逮到目標時,誰還顧得了是敵是友呢!

     B|五二轟炸機上   目的地蘇聯艦隊的位置,機員們全都瞭若指掌;海軍的P|三獵戶巡邏機和空軍的E|三A守望者預警機,幾天來一直監視著蘇聯佬的動態。聽講,就是昨天,蘇聯他們還派了一架基輔號航艦上的武裝戰鬥機試圖接近E|三A,也許意圖不軌吧,膽子也真太大了點,不管是有意或無意無意的話,怎麼可能錯飛二百浬,還飛到人家眼前,未免也錯得離了譜這架飛機的舉動,都是一種明顯的挑釁。戰略空軍司令部屬下第十四航空隊的B|五二型轟炸機是清晨三點半從紐約普拉特斯堡基地起飛的,黎明前的暗夜掩遮住了巨無霸起飛時機翼下拖曳著的四道濃煙。起飛到現在已經四個鐘頭了,他們還沒實施空中加油,事實上也不需要再加油,因為按照計畫,每一架B|五二機起飛前都加滿了油,卻只配載了十二枚飛彈,這一點點重量,對B|五二轟炸機的酬載量來講簡直小意思,也因為這樣,他們才能飛得更遠而不需空中再加油。

  這一趟任務正是又遠又隱密。知道蘇聯艦隊的位置是一回事,怎麼樣去弄他們一傢伙才是任務的主旨。整個任務的構想很簡單,不過執行起來卻得煞費一番心思。今天這一趟任務的戰法,說起來倒還得感謝北越河內大轟炸時所獲得的寶貴經驗,當時B|五二機在飽受蘇聯地對空飛彈威脅下,學到了一套實用戰術,那就是轟炸目標如果防禦堅實時,最好的攻擊方式,就是所有執行轟炸任務的飛機,由三百六十度各個不同方位,一聲令下一起向目標包圍接近,就像隊長前半夜在任務簡報裡說的一樣,像一隻憤怒的狗熊,張開雙臂朝獵物用力一抱隊長打比方時還真會用詞。為了要張開雙臂用力一抱,隊上的飛機有一半揀了個便宜,可以直接飛向目標,另外那一半,就得迂迴繞道接近,同時還要小心保持在蘇聯艦隊的雷達搜索距離之外,等大夥都就了部位,一個暗號之下再一起轉向往圓心逼近。

  十分鐘前,擔任任務指揮工作的一架守望者預警機,才下達過命令要他們這一批僚機轉向。駕駛員奉命做小角度連續改向,現在他的新航向正對著蘇聯艦隊的側翼,與泛大西洋民航客機的一條航線剛好重合,轉上新航向之後,駕駛員把敵友識別器上的自動答詢碼從軍用頻段切換到國際通用碼,現在他前頭五十浬的地方正好有一架七四七民航客機,而他後頭三十浬處還跟了另一架民航機,這會兒,蘇聯雷達上搜索到的將是三架長得一個模樣的波音型客機,無害的過客而已。   下面的大西洋上仍然一片灰濛濛,蘇聯艦隊似乎還沒有採取任何預警措施的跡象,為了行動隱密,他們基輔母艦上的戰機還謹守著目視起降規定,這種陰暗天色下還不准用導航儀器起降,飛行員心裡沒有不起毛的,更甭提十二月中旬北大西洋上的惡劣天候了。

  機長,B|五二上的電子作戰官透過通話器喊他。剛截獲L頻段和S頻段的雷達掃描,他們位置仍然未變。   瞭解。掃描信號強得看得到我們吧?   看是看得到,不過他們大概上當了,誤以為我們是波音客機,因為我只截收到對空搜索雷達的信號,沒看到任何射控資料。   很好,距目標還有多遠?   距離嘛一三○浬。   差不多是時候了。按照計畫,所有飛機應該在同一刻抵達一二五浬的距離圈上。   都準備好了?   一切備便。   駕駛員深吸了一口氣後又等了將近一分鐘左右,行動信號是由指揮的守望者預警機負責發送。   閃光燈!閃光燈!閃光燈!行動指示由數位無線電頻道中傳來。   是時候了,兄弟們!叫他們曉得我們在那吧。機長發出了行動命令。

  遵命!電戰官說著手腳俐落地掀起面前電子儀錶板外罩,跟著他扳起機上電子干擾系統的電源總開關,裝備得花上幾秒暖機時間,B|五二型機上的這些電子戰裝備,都是七○年代越戰時用過的老產品了,也就是因為它舊了點,才淪為第二線預備兵力,不過對執行今天這種任務來講,它還不失為一個訓練的好機會。年青的中尉電戰官一心想著有朝一日能加入到最尖端的B|一轟炸機大隊去,這型最新式的轟炸機,目前正在加州洛克維爾飛機公司的生產線上加緊裝配。只要自己好好幹,總有那一天的,中尉心裡暗想。行動信號下達的十分鐘之前,B|五二機鼻和翼尖的ESM電偵篋艙,已經錄進了蘇聯艦隊的雷達信號,並且一一分析出信號的頻率、脈波復現率、發射功率和天線特性。玩今天這種電子作戰的把戲對小中尉來說雖然還是頭一次,但是這一切操作程序他可不陌生,才從德州三軍電子戰學校以第一名畢業的他,書本上教的全都會,唯一欠缺的就是實戰經驗而已。他停了幾秒,考慮著該先從那一著棋下手,跟著他選定了干擾型式。不是最佳選擇,不過對初次登場的新手來講,也不錯了。      蘇聯巡洋艦,尼古拉耶夫號   一百二十五浬外,蘇聯巡洋艦尼古拉耶夫號的戰情室裡,一名雷達手正俯身注視著雷達幕上一圈形狀怪異的回跡影像。這一圈目標回跡好像把他們整個艦隊全包起來了。就在他還沒會過意來的一瞬間,面前的雷達幕上,突然一下子跑出了二十來條幽靈似的帶狀斑點,每一條斑紋的方向不一,還時而抖動閃爍著綠光。他悚然一驚,本能地大叫了一聲示警,鄰座的雷達手也正好出聲警告,戰情值更官聞訊立刻趕來瞭解狀況。等官員趕至雷達幕前時,先前的斑狀條紋已經又變換成了六道車輪輻條一樣的東西,一道道正以雷達幕中心為軸,緩慢做順時針旋轉。   趕緊採取反反制措施,描下干擾形狀來。戰情官立刻下令。   雷達幕上這會兒又出現更多斑點線條和閃爍不停的小光點。   不止一架敵機呢,報告戰情官同志。一名雷達手強自鎮靜地扳起身旁反反制控制面板上的開關,同時說。   遭了!是發動攻擊的前兆。另一名電戰士也忍不住失聲脫口而出。他面前的ESM電偵截收機上,剛抓到了無數空用搜索雷達信號,正是美國用來發射空對地飛彈時尋獲目標用的那一型戰鬥模式。      B|五二轟炸機   找到目標了,B|五二轟炸機上的射控官報告。射控雷達剛鎖定了前面的傢伙。   瞭解,駕駛員回答他。再多鎖他們十秒。   再鎖十秒,射控官覆誦了一遍。準備脫離伍、肆、參、兩、么脫離!   很好,電戰官,干擾系統關機。   瞭解,反制系統已關機。      尼古拉耶夫號艦   飛彈尋標雷達信號消失,戰情室裡,戰情官向剛自駕駛台上氣喘噓噓趕下來的艦長報告;他們四周,全艦正慌成一團地紛紛就備戰部署。干擾信號也同時消失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艦長不悅地大聲問著。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裡,他的船又是突遭干擾又是被飛彈雷達鎖定,而外面四野晴朗,天空中一點跡象都沒有,等他拉了備戰趕到戰情室,一切卻又結束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方才至少有八架敵機繞著我們圍成一圈威脅著我們。   艦長親自過來檢查了一下雷達幕,S波段的對空搜索雷達現在又恢復正常了。雷達幕上顯現著無數目標回跡,大部份是商用民航客機,但是另外那一半可就是方才帶有敵意的鬼東西了。   會不會是飛彈已經發射出來了?   不可能,報告艦長同志,要是他們真的發射了飛彈,我們一定早就偵測到了。他們方才先干擾了我們對空搜索雷達有三十秒,然後他們的射控系統雷達也鎖住了我們有二十秒,跟著一切就突然停了。   唔,這麼說,他們是挑了我們一下,然後又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艦長忿然怒吼著說。他們什麼時候會進入我們地對空飛彈射程?   要是航向不變的話,這一架和這二架再隔四分鐘就會進入射程了。說著戰情官用手指了一下雷達幕。   用我們的射控雷達也鎖他們一傢伙,給這些王八羔子好好上一課!   戰情官一邊轉身向各部位下達命令,一面心裡暗想,不知是誰先給誰上了一課。B|五二轟炸機頂上兩千呎左右,一架EC|一三五型電子偵察機上的自動電偵截收系統早已開啟,那邊蘇聯巡洋艦上的射控雷達信號才一發射,這邊電腦就透過偵搜天線,分毫不差地錄下了所有電子資料。這個時候實際任務已接近尾聲,額外截收到的這一份蘇聯最新式SA|N|八型地對空飛彈射控信號,可以算是今天任務的意外收獲。回去之後,這份資料將經過專人詳加研究分析,下一回美國就會知道怎麼干擾這種最新式的蘇聯巡弋飛彈了。      兩架美海軍F|十四雄貓式戰機   F|十四雄貓式戰機機身上漆著的○○號碼,代表著這架戰機是中隊長的座機;戰機雙尾舵上的黑桃老么符號,表示著他們隸屬美海軍第四十一戰術飛行中隊,中隊的隊徽就是撲克牌裡的黑桃王牌老么。戰機駕駛員正是中隊長羅比.傑克森中校,他的無線電通話代號就叫黑桃么。   傑克森中校現在擔任長機,他率領著另一架雄貓式戰機,正接受甘迺迪號航艦上起飛的一架海軍E二|C鷹眼機的戰管指揮。E二|C鷹眼機是類似空軍空中雷達預警機AWACS一類的海軍小型雷達預警機,她的大小類似載卡多老母機,同樣靠兩具螺槳動力,只是機頂上另外又加了一具扁圓形天線罩,遠遠看起來,好像是讓恐怖的外星幽浮迫降在她頭上一樣,讓人覺得好笑。天氣這會兒可真差,典型的十二月北大西洋陰沉鬱悶,聽氣象預報說西邊會好一點,希望沒報錯,現在他們僚機掌舵的是飛行官博德.桑吉斯中尉正往西沿著厚厚一大片烏雲邊上飛,由於時陰時雨的能見度實在太差,兩機編隊也只好一左一右勉強地維持了一個大概隊形,任務固然重要,兩架雄貓戰機上一共四條命,再外加價值超過三千萬美金的飛機和裝備也叫人大意不得。   兩架戰機一忽而穿雲一忽而又穿雨的,把F|十四的特性可是發揮到了淋漓盡致。全天候的戰術攔截機,幾乎再找不出能與雄貓媲美的了,航程上她有穿越大西洋作戰的能力,速率可達兩倍音速,武器方面,一套電腦自動化射控系統,使她能輕而易舉地鎖住六個不同目標,並且同時或個別發動攻擊,如果目標距離尚遠,她還可以用空對空長程鳳凰飛彈,就像現在他們這兩架任務機身上掛載的一樣,兩枚長程鳳凰飛彈外加一對AIM九M響尾蛇追熱飛彈。這一回他們任務的目標是一批蘇聯YAK|三六型鐵匠戰機,也就是昨天從航艦基輔號上起飛,覬覦威脅E|三A雷達預警機的同一型垂直起降戰機。自從昨天的鬼祟行動叫人揭發之後,蘇聯艦隊不知何故也許是老羞成怒吧突然朝甘迺迪號航艦這邊逼近,顯然藉著他們情報衛星搜索後提供的準確資料,蘇聯艦隊的屏衛外緣這會兒已經接近到離甘迺迪號打擊部隊只有五十浬處了,要說只是動態監視,除非真個是患有深度近視,否則那需要跑那麼近的?白宮和國防部裡頭,對蘇聯在北大西洋這一邊上會有這一種反常舉動,都認為是早先太讓過了頭的緣故,因此特遣部隊指揮官屏特將軍奉命對逼近的俄國佬擺個姿態,用友善一點的方法暗示俄國人,老美對他們的行動可不太滿意。   對四十一戰術中隊的傑克森中校來講,他認為這件任務由他和桑吉斯兩人來擔任還真是牛刀小試,即使是面對再多的敵機,他倆仍然遊刃有餘。蘇聯戰機裡,他心裡暗念,還沒有那一型機能與F|十四雄貓的能力相比,即便是有,只要有我黑桃么傑克森在飛這一架座騎時,有也叫他等於沒有!更甭提眼前即將面對的這一型鐵匠垂直起降爛玩意了。   黑桃么?目標機在你十二點位置,同高,距離二○。無線電耳機裡發話的是蜂鳥一號鷹眼預警機的無線電代號,她正在後面一百浬左右處保持警戒。傑克森保持靜默沒有作答。   發現什麼沒有,克里斯?他用機內通話系統問身後的克里斯提安少校。克里斯坐在後座,擔任的是雷達攔截官,專司射控武器系統的搜索和攔截工作。   只偶爾一晃就過,還沒看到好吃的。他們現在只開啟了紅外線被動式偵測系統,抓目標得在近距離才最有效。   傑克森考慮想用機上強有力的射控雷達來搜索,想了一下又打消掉念頭。要是射控雷達找到目標再一鎖定,鐵匠機上的電偵截收器立刻就會提出預誓,這就等於是給了他們一份尚未簽名的死亡通知書。算了!時候還不到。基輔號那邊有沒有動靜?   沒,什麼都沒,安靜極了。他們整個艦隊想必都採取了嚴格的發射管制措施了。   算他們聰明,傑克森應了一句。大概是上午戰略空軍司令部的B|五二機群對基洛夫號和尼古拉耶夫號那一陣突如其來的偷襲,已經讓他們對自己的行蹤小心謹慎得多了。一般人對軍艦雷達的運用管制情形,往往有一種錯誤的印象,總以為雷達是偵蒐或導航定位時最好用的東西,事實上,先進的電子戰環境中,雷達應該是備而不用或盡量少用,尤其是大敵當前或者希望作戰行動隱密時更是如此,因為只要雷達一有發射,它的波束所能到達的距離,往往比它所能偵測得到的目標距離還要大好幾倍,這種情形下,在你使用雷達卻還沒能發現敵人之前,對方可能早已經由電子偵測截獲了你的雷達信號,從而分析研判出了你的位置,所以電子作戰中,才有所謂EMCON(Emission Control)的電子發射管制措施,嚴格規定所有電磁發射裝備,必需依戰備等級和任務需要,或者全部保持靜止,或者有限度地時間、方位、和功率三方面做選擇性發射,成為一種有效保護自己的電子戰措施。   你看他們這些停空的傢伙,要是母艦一關了導航裝備,還找得到家回去不?   他們要是萬一回不去時,倒楣挨刮的絕不會是我們就是。後座的克里斯想到這裡就笑了起來。   這可是實話,傑克森也笑了出來。   嘿!有了!紅外線尋標有動靜了,前面這一堆雲一定也薄了些。說著克里斯埋首專心在他的儀錶板前,甚至忘了自己抬眼看一下外邊。   黑桃么?這是蜂鳥一號呼叫,目標在你十二點方向,高度同前,距離一○浬。無線電網路裡又傳來E|二C預警機的聲音。   還不錯,傑克森心裡想,這麼一大段距離尋標器就能逮住對方的熱源信號,尤其是在這種天候下,而對方用的還是小型引擎,熱效率本來就不大。   有雷達信號在搜索我們,隊長,克里斯由後座警告他。基輔號航艦上的S波段對空雷達剛剛開啟向我們這邊照,他們一定是曉得我們位置了。   不要緊。傑克森說完,不慌不忙地伸手打開無線電發話器開關。黑桃貳?準備鎖住目標,預備開啟。   領隊,信文已執行。僚機上的桑吉斯一刻也沒猶豫地採取了同樣行動,這個時候已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兩架F|十四同時打開了強而有力的AN/AWG|九射控雷達。這時距離攔截點僅剩下不到兩分鐘的航程而已。   雄貓上的雷達鎖定信號很快地被鐵匠尾翼上安裝的ESM電偵威脅預警器給接收到,預警器立刻自動引發了一組裝置,使得駕駛員耳機子裡傳來一陣嗶嗶示警聲響,駕駛員得用手關掉這股噪響,然後他面前的儀錶控制板上緊接著就會亮起紅色警告燈。      蘇聯魚狗鳥編隊戰機   魚狗鳥?基輔艦呼叫,航艦基輔號上的空戰官透過無線電話焦急地呼叫著。我們看見你後面,正有兩架美國戰機,高速向你接近。   知道了,母艦。蘇聯戰機的領隊向後望了一眼,雖然事出突然,他還是不希望有任何狀況發生。他奉到的命令是,除非對方先開火,否則不得採取任何進一步行動。他們的編隊才飛出了雲堆,真可惜,領隊心想,要是能一直藏身在烏雲裡就安全多了。   魚狗鳥編隊的三號機駕駛,正是前一天迂迴接近E|三A預警機受挫的夏伏洛夫中尉,他側聽了長機跟母艦的通話之後,伸手扳開了自己座機四枚環礁飛彈的自動追蹤器。這一回可沒這麼便宜了,美國豬,他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      雄貓戰機   還有一分鐘,黑桃么,你現在目視應該看得到目標了。蜂鳥一號的聲音再度透過無線電話傳來。   知道了,老媽媽目標目視接觸。傑克森和桑吉斯兩人同時穿出雲堆,醜陋的鐵匠果然就在正前方不遠處,雄貓以快過對方將近二五○浬的優勢空速一吋一吋地逼近。四架YAK|三六的背影清晰可見,俄國駕駛員還真整齊劃一地編著隊在往前飛,隊形保持得還不賴,傑克森心想。不過沒什麼稀奇,誰不會開一部爛巴士!   黑桃貳,聽我三秒倒數計時後,同時打開後燃器,預備,參、兩、么、啟動!   兩個駕駛員同時點燃了F|十四的後燃器,頓時,雄貓戰機尾部新裝的F|一一○型引擎尾管處,注入了大量JP|四高級汽油,跟著轟然一聲巨響,F|十四一下子增加了雙倍推力,戰機幾乎是猛然往前一躍,空速錶上指針急走,速率馬上竄過了一馬赫音速。      魚狗烏編隊   魚狗鳥?魚狗鳥?緊急警告!緊急警告!美機突然增速!美機突然增速!基輔母艦的急促呼叫更令人感受到一股劍拔弩張的味道。   魚狗鳥四號機的駕駛員從座艙裡回身向後望,只見一浬後頭的兩架雄貓,好像一對標槍似的凌空飛竄而來,標槍下方還拖著兩道黑色濃煙,陽光照在其中一架戰機的座艙玻璃罩上,耀眼的反光在雙方高速接近移動下,一閃一刺,看起來就像一枚   不好,他們發動攻擊了!   什麼?領隊的長機聞言立刻看了一下他的後視鏡。否定攻擊!否定攻擊!各機保持隊形!   兩架雄貓戰機一陣呼嘯,從四架編隊飛行中的俄機頭上五十呎處掠過,超過音速一馬赫時的巨大音爆震響,正好在俄機頭頂上轟然一聲傳開,聽起來像極了爆炸聲。夏伏洛夫出於本能地採取了嚴格訓練下的直覺反應,他右手緊握操縱桿,姆指用力下壓食指再一扣,一股腦地將四枚空對空環礁飛彈,朝雄貓戰機尾部噴氣孔方向射了出去。   三號機,你在幹什麼?領隊的駕駛員向夏伏洛夫厲聲發問。   是他們先開火攻擊的,難道您沒聽到?夏伏洛夫抗辯似地回答長機。      雄貓機   哦,他媽的,糟了!黑桃機,你後面有四枚環礁飛彈跟著你。鷹眼雷達預警機上的管制官脫口而出。   貳號,快向右邊脫離!傑克森聞言立刻下令。老克,看你的啦,開啟反制器吧。說罷他一蹬踏板,操縱桿向左壓到了底,座機一個小角度急轉彎朝左邊拉了出去。另一頭,桑吉斯的二號機也以同樣動作往右閃開。   傑克森的後艙座位上,負責雷達攔截工作的克里斯一刻也不敢稍緩,中隊長的話才完,他已經伸手打開了雄貓戰機上的反制防禦系統開關,等戰機在空中劃過一個小半弧朝左邊脫離的時候,機尾篋艙裡彈射出來的飛彈誘餌,已經在後面張開好幾朵火焰傘和霧狀的錫箔干擾雲;前者用來引誘紅外線熱追蹤飛彈,後者專供欺騙飛彈的終端尋標器用。後面四枚飛彈先後都正對著傑克森這一架戰機猛追。   黑桃貳?你已經脫離,黑桃貳?你已經安全脫離。黑桃么?那四個玩意還在你後邊追你。鷹眼機上繼續傳來警告。   知道了。事到臨頭,傑克森對自己尚能保持鎮靜不免也暗自驚訝。座機這時正以八百多浬的時速設法脫離,油門加大之後,空速繼續往上攀升,他心裡暗忖,不知道飛彈距自己還有好遠,正想著時,儀錶板上後視雷達警告燈亮了起來。   兩號?追過去,別饒了他們!傑克森下令。   遵命!隊長。桑吉斯邊回答邊拉起機頭,他做了一個漂亮的戰術緊急迴轉攔截動作,跟著油門一加,就朝前面那一群蘇聯戰機的屁股直追。   等傑克森擺正了座機朝後望時,飛彈群裡有兩枚已經受干擾絲引誘,偏離了射線飛向開闊的另一邊天空,另外一枚飛彈也被紅外線火焰傘誘離,轟地一聲誤擊傘身。剩下的最後一枚飛彈,大概它的紅外線尋標器已經鎖住黑桃么引擎尾部噴出來的熱流,這會兒正死命咬住不放,眼看距離愈拉愈近,飛彈的終端歸向效果也愈準,傑克森使盡渾身解數,座機在他手下是左閃又右躲,但是不管他怎麼擺,飛彈還是甩不掉,最後轟然一聲巨響,正中座機右引擎上方的尾翼。   飛彈的撞擊力加上炸藥瞬間爆發時的威力,震得戰機整個往下一沉,右方向舵和右水平尾翼當下應聲而去,左引擎上的垂直尾翼雖然還在,但是右方向舵的爆炸震動和碎片,也將它打的是坑坑洞洞,一部份支離破片四下飛射穿進了座艙罩,正巧擊在後座克里斯的頭盔,右引擎火警燈立刻亮了起來。   傑克森耳機裡傳來克里斯一聲慘號,來不及顧他的伙伴了,他連忙動手關掉右引擎所有開關,也啟動機上的引擎滅火系統,跟著他又再調整增加左引擎馬力,繼續維持著左邊的後燃加速器動力。這時候,座機已經開始翻滾打轉。所幸F|十四戰機的機翼設計寬廣,翻滾時倒減低了她墜落的速度,傑克森抓住這個機會,極力想扳回控制,幾圈連續滾翻下來,高度計上只剩四千呎,他的時間不多了。   好了!好了!小寶貝,這樣就行了!傑克森自言自語像是要哄騙座機一樣,後燃器加速下的額外推力使得它多了一分浮力。擔任過試飛員的傑克森慢慢掌握住了操縱桿,等座機又滾了兩轉之後,他一個蹬舵,手下再一用勁,終於將座機扳回了水平。哈!抓到妳了吧!這時他才得空回過神來。老克?老克?你還好吧?   一點動靜也沒有。為了穩住搖搖欲墜的座機,他分不出空來回身看克里斯,何況附近還有四架敵機。   兩號?領隊呼叫?   老大,兩號回答。我現在已就攔截射擊位置。桑吉斯這時已翻過身來繞到蘇聯戰機後方,瞄準器上四架俄機中的兩架已擺在十字準星正中央。就是這些狗養的傢伙方才開火射中隊長的。      蜂鳥一號雷達預警機   蜂鳥一號上頭的戰術管制長一時心亂如麻。四架蘇聯戰機仍然保持著原來隊形,一點沒有拉開來要就戰鬥部位的跡象。監聽的蘇聯空管網路裡,也是一陣俄語的慌忙對叫。   黑桃兩號?蜂鳥一號呼叫你?停止攔截!我再說一次,停止攔截立刻回頭,不得開火射擊!我再說一次,不得開火射擊,立刻回頭!很好。兩號!黑桃領隊在你九點鐘位置,高度兩仟呎。管制長說完放開話機按鈕,咬牙罵了一句之後,直瞪著一旁的雷達士。   簡直不可思議,管制長,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真是太快了,他們的通話內容我們全錄了下來,報告管制長,事情真奇怪,看這個情形,好像他們基輔母艦上也慌了手腳一樣。   不只是他們慌了而已,管制長楞了一會後才回答雷達士。心裡一面懷疑,不知道他方才這麼做是對還是錯,雖然他是下令叫回了黑桃兩,但是他倒寧願自己沒有制止她。      雄貓F|十四機上   桑吉斯聽見耳機內傳來的蜂鳥一號命令時,簡直難以相信他自己的耳朵。黑桃兩號瞭解,停止攔截,不得開火,兩號現在轉向回頭。說完,他的大姆指還擱在發射按鈕上,好一會之後,他像是費了一身勁兒才將姆指移開發射鍵。×他媽的!他拉回操縱桿,洩氣似的加大油門做了一個大迴轉。老大?你還好吧?   追上隊長之後,桑吉斯降低了座機高度,繞著一號機慢慢轉了一圈,看看他的狀況。   火已經熄了,隊長,右舵和平衡翼全不見了,左舵嘛噢,他媽的,可以看穿對面了,不過看樣子它還管用。哎!不好,老大,後座的克里斯好像倒下去似的,你叫得動他不?   不行,方才叫了他老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還是趕緊回母艦再說吧。   要是方才能按下按鈕一傢伙轟掉那幾個老幾的腦袋,那他才叫桑吉斯。眼看著四架俄機都已經鎖在瞄準器裡了,大快人心也不過一按姆指而已。不過,像大多數海軍飛行員一樣,他也是嚴格紀律下訓練出來的,服從指揮仍是第一。   遵命,隊長。   黑桃么?這是蜂鳥一號,說明你現在情況,請回答?   蜂鳥一號?除非機件再有故障,否則我們應該回得去,請轉告母艦備便醫療救護組,老克受傷了,情況恐怕不妙。   回母艦甘迺迪號的這段路花了快一個小時,傑克森飛得相當吃力,座機不停地搖擺不說,高度也難以維持,他得隨時壓舵修正,把座機用勁扳向相反方向才能保持平飛。二號機的桑吉斯一直跟在旁邊,半途上,他曾報告看見克里斯有了點動靜。傑克森又叫了老克幾次,仍然沒有回應。希望祗是通話系統出了毛病,老克不要有問題才好,他心裡這麼祈禱。   目視看到甘迺迪號航艦之後,桑吉斯奉命先返場降落,好空下甲板整理就緒備便隊長迫降。等傑克森試著控制座機對正飛行甲板降低高度接近時,F|十四擺晃得更是嚴重,傑克森幾乎是勉強拉著她跌在甲板上的,戰機左低右高歪著身子著地,衝過了第一道攔降網,右舵的攔降架立刻給扯垮了下來,價值三千萬美元的雄貓戰機繼續向前滑衝,第二道攔降網終於逮住機身,戰機一個不穩,歪向舷邊停了下來,一群穿著石棉衣手提滅火器的甲板機勤人員,一窩蜂似地衝上前將她團團圍住,幸好沒有起火。   座艙罩靠緊急液壓動力,在戰機一停穩就揚了起來,傑克森三兩把解開安全扣,站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轉過頭攬後座的克里斯,他們哥兒倆已經是多年的生死之交了。   克里斯還有氣,只是看起來好像有人朝他胸前和襟上倒了兩加侖血似的,等醫護小組上來一個醫護兵替克里斯摘下飛行盔之後,傑克森這才發覺鮮血還一直由老克頸後往外冒。又上來一個醫護兵一把推開礙事的傑克森,兩人動手在克里斯脖下圍了一個海棉頸墊,跟著又上來了幾個人,一起小心抬起克里斯,送下機腹旁等候的推車擔架,一行人匆忙往艦島方向奔去,傑克森呆了一會,拔腳跟著也跑了過去。      諾福克海軍基地醫院   海軍軍醫倫道.泰特上校正快步走過醫院一樓的大廳,預備迎見華府來的俄國佬去。從外型上看,泰特一頭烏漆黑亮的頭髮,一點也不像個快五十歲的人。他是個摩門教徒,世居猶他州,從鹽湖城的楊百翰大學畢業之後又唸了史丹佛醫學院。對一個醫科畢業的中西部人來講,會在海軍服務可是不多見,不過,泰特的加入海軍倒是他老早就有的計畫,他可不願意一輩子老死在家鄉瓦沙塔山腳下的診所或醫院辦公室裡,他希望能多看一看這個世界,而加入海軍是最方便也最直接的路,這一點,由他前後幹過的單位就可證明了,不管是隨艦服務還是派駐海外基地醫院,泰特的足跡遍踏過一大半個地球。參加海軍環遊世界這句話還真應驗的準,至於海軍另一句招兵買馬時的口號海軍是半個外交官。這他倒不願認同,因為直到現在,他都還能儘量避免跟任何牽涉外國或是外交的人、事打交道。沒法子,他就是應付不來這檔子事,不過,自從他新近接掌了馬里蘭州海軍貝瑟大醫院院長一職,與華府近在咫尺之後,他就知道這種事早晚會叫他給碰上的。   奉令飛到諾福克醫院來處理這件事也不過才幾個小時,蘇聯大使館的來人則是開車南下的,看樣子他們倒還不比我們擔心。   各位早,我是泰特醫師。幾個人相互握了一圈手,引他們前來的中尉返身離開。   伊凡諾夫,矮個兒先開口自我介紹。我是大使館的醫師。   史麥諾夫上校,泰特知道他是海軍副武官,一個專業情報人員。由國防部搭直昇機到諾福克基地醫院的半路上,情報署陪同的人就向泰特作過狀況簡報。情報署的來人這會兒正在醫院的軍官俱樂部裡喝咖啡休息,事情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我叫維西里.彼契金,大使館的二等祕書。這小子是KGB國安會特務,合法外交官身份掩飾的非法間諜。我們現在就可以看看他嗎?   當然可以,各位請這邊走。泰特領著一行人往回穿過大廳長廊。為了這個身份特殊的病人,他已經快二十個鐘頭沒闔過眼了。從昨天中午在貝瑟大醫院接到命令開始,上頭的電話就一直不斷,大半夜又趕往五角大廈待命,接著又是搭機兼程趕過來。幹醫生第一件要學會的事,就是怎麼才能不睡覺。   這一層樓整個安排的全是加護病房,諾福克基地醫院當初規劃的時候,就準備了戰時大量收容傷患之用,第三號加護病房大概有二十五平方呎大小,密閉式設計,唯一的一面窗戶朝著長廊,窗帘現在拉了開來,隔窗可見室內一字排開四張病床,不過只有一張床上有東西,躺在上面的其實看不出來是個人,他全身都叫藍被單給裹了起來,氧氣帳幕罩在上頭,唯一還能看出像是個人的地方,就只有面罩下沒完全蓋住的一小撮米黃色頭髮。病床旁豎著一根靜脈注射掛桿,一白一黃兩個點滴瓶子正一點一滴地流著液體匯在一根橡皮管內流進被單下的軀體裡,一個穿著和泰特一樣綠色無菌手術衣打扮的護士立在病床邊上,護士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病人頭部後方的心臟記錄器,忽而又埋首在病歷板子上振筆記錄,床的另一頭擱著一架大儀器,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病人顯然尚在昏迷中。   他的情形怎麼樣?伊凡諾夫問。   很難說,泰特回答他。他能活著被送到這兒就已經算是奇蹟了。看他的樣子,恐怕至少在海裡泡了有十二個小時,說不定二十小時也不一定,就算他身上原來穿了橡皮防水衣,照大西洋海上現在的天氣和海水溫度來看,他根本不可能還有氣的。急診記錄上寫著他被送進這來時,體溫只有攝氏二十三點八度。泰特說著搖了搖頭。我在文獻上看過不少體溫超低的棘手病例,不過低到像他這種溫度還是生平僅見。   機會如何?伊凡諾夫隔窗邊看邊問。   泰特聳了一下肩膀。很難說,也許一半一半,也許一半都不到。他現在全身麻痺的情形相當嚴重,所幸他本身健康情形不錯,從這兒你看不到他被單下的身體,不過他可是壯得跟條牛似的,尤其一身肌肉跟個運動員一樣,而且他的心臟還特別強,大概這也是能讓他支持這麼久熬過來的主要原因,換了是旁人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我們現在已經控制住體溫不再往下降,只是早先體溫過低的時候,身體其他部份的一些毛病也跟著冒了出來,我們得一項一項對付不同部位的問題,而這些毛病又都跟他整個病況有關,要是他體內的自然免疫力能支持下去就好辦多了,萬一支持不住,也是低溫麻痺過久害了他,情況危急的話,我們打算試一下電擊療法,就看他熬不熬得過這幾天了,我想   說著泰特忽然住口,抬頭看著走道另一頭。一個醫師打扮的年青人正快步打那一頭走過來,手上拿著一塊金屬病歷板,白衣裡面也套著一身綠色手術袍。   各位,這是詹姆森醫師詹姆森中尉,他是病患的主治大夫,專門負責你們的人,病人剛送進來時也是他接的診。怎麼樣,詹姆森?   驗痰報告剛出來,情況不妙,有肺炎症狀,血液生化檢驗也不樂觀,白血球數一直往下降。   什麼?說著泰特往窗欄上一靠,嘴裡喃喃自語地咒了一句。   血液分析器的電腦結果列印在這。說著詹姆森把病歷夾遞給他。   請問我也可以看一看嗎?是叫伊凡諾夫的醫師開口。   當然。泰特接過病歷夾,翻到電腦列的血液檢驗分析報告那一頁,拿給在場的幾個人看。伊凡諾夫以前還沒見過用電腦分析的血液檢驗圖,他花了幾秒鐘才看懂了一個大概。   看樣子不太妙。   沒錯。泰特點了點頭。   得先把肺炎的情形壓下去才行。詹姆森說這孩子渾身上下都不對勁,要是肺炎發作,那就他也搖了搖頭。   試試凱弗林怎麼樣?泰特建議似地問道。   正準備要用。說著詹姆森從衣袋裡取出一小瓶注射液。希望他能熬過去,看這個樣子,大概他逃出來之前就已經有輕微的發炎現象了。聽說蘇聯那邊有不少盤尼西林排斥的病例報告,你們那邊大概常用盤尼西林的吧?詹姆森說著望了伊凡諾夫一眼。   沒錯,凱弗林是什麼東西?   新出來的好玩意,是一種合成抗生素,對付青徽素排斥很有效。   現在就給他吧,詹姆森。泰特說。   詹姆森應了聲是,走過轉角進入室內,把小瓶子裡的凱弗林抗生素液打進五百CC點滴注射瓶子裡,再把大瓶子掛回點滴架子上去。   他的年紀真輕,伊凡諾夫說。一開始就是他負責主治的嗎?   嗯!他叫亞伯特.詹姆森,我們都管他叫詹姆,二十九歲,哈佛醫學院第三名畢業之後就一直待在海軍裡,跟我們在一塊,美國內科和濾過性病毒學的合格醫師,事實上,這兩門裡他還是佼佼者,比他更專業的人還沒幾個。泰特突然發現自己在喋喋不休。全怪他所面對的是一群俄國人,才會讓自己這麼渾身不自在的。多年的海軍服務生涯裡,他跟大家一樣,向來把俄國人當敵人,這倒也不打緊,因為早在他醫學院畢業的時候,他就立過誓要視病如親,不管病人是那一國人或那一種族的人。問題是,這些人會相信他方才說的嗎?還是他們會以為自己在說謊,目的是要讓俄國人死?各位,我想請你們瞭解一件事,那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麼狀況,我們都在盡力救你們的人,到目前為止,我們毫無保留竭盡所能,要是有辦法把他弄活過來還給你們,那怕是上山下海我們也在所不辭,只是眼前我們只能暫且等待和觀察,看他的下一步反應再說了。   幾個蘇聯佬也看得出他說的是實情。南下之前在大使館裡等候莫斯科進一步指示的當兒,彼契金已經查過泰特上校的資料。雖然是個宗教狂,不過卻的確是個辦事效率高也讓屬下尊敬的好醫師,據資料上顯示,他在軍醫界裡的名聲和口碑都不錯。   他說過什麼話沒有?彼契金小心翼翼地開口。   從我到了之後還沒聽他開過口,他根本一直昏迷不醒,就像現在這個樣子一樣,不過聽詹姆說,他一送進來,他們替他施救保暖的時候,他還意識模糊地胡言亂語過幾分鐘,我們也錄下了他講的東西,同時找了懂俄語的人來聽過,好像講的是什麼棕眼睛的女孩之類的話,聽不出什麼頭緒,也許是他留在老家的女朋友或情人吧,看他的模樣,長的倒還挺俊的,說不定喊的就是情人,祗是講的東西都片片斷斷沒什麼幫助,凍到像他這個程度,又加上好幾個可能的併發症,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在喃喃自語個什麼了。   我們可不可以聽聽那卷錄音?彼契金接著問。   那當然,我回頭就交代他們給你們送過來。   詹姆森出了病房繞過轉角走回來。好了。回頭要他們每隔六個鐘頭再加一克凱弗林,希望能管用。   他的手和腳還好吧?史麥諾夫突然開口。副武官顯然知道一些與凍傷有關的情形。   那還是次要問題,詹姆森回答他說。我們暫時用棉紗把手趾和腳趾都先纏上了,免得這些部位的肌肉組織因為泡得太軟而腐爛潰落,要是他撐過了危險期至少得要個七十二小時吧我們才能再來處理手腳上的爛肉,到時候可能會切掉一部份組織,不過,比起來這都是小問題。對了,你們有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幾個人都搖了搖頭。送進來的時候,他頸子上沒帶名牌,身上穿的衣服沒船名,口袋裡也空空的沒有皮夾子,沒有任何可以辨識身份的東西,甚至連幾個零錢銅板都沒有。剛接進來初診時,不曉得他是誰倒不打緊,不過再往下去,要是你們能弄清楚他是誰,設法把他過去的健康記錄轉過來,我想事情會好辦的多,譬方像那些藥物過敏啦,或者家族裡的病歷史之類的,要不然搞個不好,再來上什麼過敏反應,那才叫火上加油呢。   他身上原來穿的是什麼?副武官又問。   外面套的是一件橡皮防水衣,詹姆森說。幸好找到他的那些弟兄沒替他脫下來,不然就更慘了。送進來後,我先剪開了橡皮衣,裡面穿的是襯衫和長褲,另外還帶了一條手帕,就這些了。你們的人難道不掛狗牌牌的?   應該是掛的,史麥諾夫說。你們的人是怎麼找到他的?   聽他們講,能找到他還真是運氣。先是一艘巡防艦上派出去巡邏的直昇機看到他的,可是直昇機上沒有吊掛救難設備,飛行員在現場丟了一罐染色劑再趕回船去想辦法,船上的帆纜士官長志願下水去救他,艦上就替直昇機裝了一個充氣救生筏,再帶了帆纜士官長飛回現場,船也隨後加了車一路趕過去。聽說是士官長先把救生筏丟在他旁邊充了氣,然後再往筏子上跳,結果運氣不好,落到救生筏上時折了他自己的腿,所幸他還是設法把人給救上了筏子裡,兩個人在救生筏上等了一個多小時,巡防艦才趕到現場救起他們,接著就是一路用直昇機轉送過來,兩個人一塊送進來的。   你們那位士官長人現在還好嗎?   應該沒事了,左腿傷的不重,右腿脛骨骨折,打上石膏之後也穩住了,詹姆森繼續著,大概得住個把月院休養,至少有一陣子不能跳舞就是。   幾個俄國人心想,一定是老美故意把病人的兵籍名牌拿掉,不讓人知道他是誰的。詹姆森和泰特則懷疑病人大概是逃出來之前,自己有意拔掉兵籍牌的,可能是想投誠的吧。病人頸脖上那一道紅印子,顯然是用力扯的時候弄的。   要是可能的話,史麥諾夫說,我想見一見那位士官長,親自向他致謝。   沒問題,上校,泰特點了點頭。有您這份誠意,我也得謝謝您設想周到了。   這位士官長一定相當勇敢。   算不得什麼,是水手就該作的,要是換了是你們的人,能見死不救嗎?泰特心裡倒是懷疑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儘管我們兩國在某些方面上看法不一,不過,無情大海可是不管這些的,大海呀她是不認人也不認旗的,是不是?   彼契金沒答腔,回過頭他又盯著窗戶往內看,好像想死命記住病人長相一樣。   我們可以也看一下他穿的衣服和私人東西嗎?彼契金問。   當然可以,不過只怕你會失望就是,他是個廚子,我們只知道這麼多。詹姆森回答他。   廚子?彼契金這會可是反應得快。   我們找來聽那卷錄音帶的人當然是個情報專長的據他看過衣服之後說,這孩子是廚房裡的炊事兵。衣服上的三位數字號碼,分別代表他是左班值更,備戰部署在損管修理班。詹姆森搞不懂為什麼俄國人非得把艦上的兵都編上號才行,難道怕大家走丟了?彼契金的頭這會兒又貼在玻璃窗上,都快擠破窗子了。   伊凡諾夫醫師,你願意一塊接診病人嗎?泰特開口問。   可以這麼做嗎?   沒問題。   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彼契金忽然又回過頭來問了一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跟他談一談?   出院?詹姆森頗為意外地反問了一聲。您沒搞錯吧,先生?照他目前的樣子來看,要是沒有住上個把月就離開這兒的話,那準是裝在棺材裡給抬了出去的。進來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先生,這孩子的病況可不輕呢!   可是我們一定得跟他談談才行。KGB的傢伙還一個勁兒似的在那堅持。   一旁的泰特不得不說話了。彼契金先生,您希望儘快跟他談一談以瞭解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的心情我們可以想見,但是,他目前人在醫院,可是我的病人。站在醫療救治他的立場,我們不能有任何妨礙治療的事。容我把話再說清楚一點,現在是救人第一,我是奉命飛到這兒來負責救他的,聽講這道命令還是由白宮直接下的,因此,詹姆森醫師和你們這位伊凡諾夫醫師倆位,可以協助我治療病人,但是病人的安危是我的責任,怎麼能讓他活著走出這座醫院而且走得好好的,是我們目前唯一該關心的事,至於其他一切都算是次要問題,您在這兒會受到妥善照顧,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們,不過,病人的事,我說了才算。一口氣說到這兒,泰特停了一下。跟外國人,尤其是跟老俄打交道,可是比動個大手術還難。這樣好了,要是你們想輪流守在他身邊看護他,我不反對,不過你們得遵照規定清洗乾淨,換上消毒無菌衣才能進去,而且還得聽值班護士的才行,這樣可以吧?   彼契金點了點頭沒得話說。美國醫生個個都以為自己是上帝,他心裡暗暗著。   詹姆森正在一旁仔細研究他手上的血液分析報告,沒理會方才這一段。你們可知道病人原來是在什麼型式的潛艦上幹?   不知道,彼契金答的可快。   怎麼樣,詹姆,有什麼不對勁嗎?   白血球數下降的事和其他一些不正常反應,似乎跟輻射線感染有關,不過整個病情還是得先等低溫危險期過了之後才能診斷。說到這,詹姆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大事似的,連聲急問幾個老俄。各位,事關緊要,請跟我老實說,病人的船是一艘核子動力潛艦吧?   是的,海軍副武官開口回答他,他的確是在一艘核子動力潛艦上服務。   詹姆,趕快送他的衣服到核醫部門做放射性檢驗,要他們特別仔細檢查衣釦、拉鍊或者任何含有金屬的部份,看看是不是受到核子污染了。   這就去。說完詹姆森立刻辦他的事去了。   我們可不可以也瞭解一下檢驗的情形?副武官問。   沒問題。泰特嘴上說好,心裡卻在想,真不知道這些俄國人到底想幹什麼?病人根本就是在核子潛艦上幹的,為什麼他們一開始卻一推二六五,一問三不知?難道他們不想救他的命?   彼契金這一邊心裡也正七上八下地晃個不停。他們難道不知道這小子是在核子潛艦上幹的?事有蹊蹺,顯然這些美國佬還想再多套一點東西,方才他差一點就制止住了史麥諾夫,虧他還是個訓練有素的情報副武官呢,這些老美原來還想用核子污染來套話。污染不污染是一回事,病人還躺在裡面昏迷不醒,救得活救不活也不知道,卻想先打聽一點東西。哼!好聰明的美國人!他可一向不敢低估這些帝國主義的傢伙,一個個都不簡單哩。對了,他應該每隔一個鐘頭向大使館匯報一次,可是匯報什麼?他連這個小子是個什麼長相,姓什麼叫什麼都還不知道呢!      諾福克.海軍造船廠   美海軍飛彈潛艦艾森.亞倫號的一生已經快走到盡頭了。自從一九六一年出廠成軍加入海軍以來,她在艦隊的服役年資已經超過了四分之一個世紀,這中間,她帶著北極星潛射洲際飛彈和無數官兵,跑遍了三洋四海,在不見天日的大洋深處,完成過數不清次數的巡弋任務。現在,她已經老得快走不動了,就一艘潛艦來講,當她老到快走不動時,也就是她該退休的時候了。幾個月之前,造船廠才派了人來卸下飛彈換上壓艙袋,飛彈發射管裡這會兒全封滿了壓艙廢物,艦上的官兵也已大部份他調,只留下必要的老人陪著老船綁在諾福克造船廠的解編艦碼頭邊上,一面維持例行保養,一面靜候國防部和海軍互相丟骰子,決定她的最後命運。聽上頭說,有人建議把她換上新發展出來的巡弋飛彈系統,再整個加改裝改頭換面成一艘核子攻擊潛艦,像蘇聯的奧斯卡級艦那樣,弄出來之後可以再用她個十來年,不過,反對的說法則認為這條船委實太老了,艦上的S五W型反應爐是二十年前的玩意不說,其他輸機裝備也都過了時,改裝起來可是得大興土木所費不貲,更麻煩的事是,經過這麼些年役用之後,她的金屬船殼和內部組件在核子輻射日積月累之下,早吸收進了千百億單位的中子,前不久的一次船殼材料試驗裡,才證實了艾森.亞倫號的船材和金屬組件,已經因為放射性中子的侵蝕變得脆弱不堪,搞不好什麼時候就會產生金屬疲乏而釀成危險,因此,要是連反應爐帶船殼整個換裝的話,那簡直等於重新造一艘潛艦了,所以,艾森.亞倫號可以說是該功成身退了。   艦上現在留下來幹保養維修工作的人,大部份都是跟著這條船一輩子的老傢伙。論年資,他們也跟船一樣多半在等退休,另外一小部份年青的水兵,則是輪流派到艦上來見習保修工作的學兵。對潛艦學校來說,可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理想的示範場所,艾森.亞倫號全船都儘是活生生的修理保養教材。   一大早,司令伽勤瑞中將就到艦上走了一遭。對船上留下來的老士官們而言,司令的突然登訪可不是個好兆頭。這條船的第一任艦長就是司令本人,根據他們的經驗,大官們,尤其是肩膀上長了星星的這些將軍們,多半三年不上一回船的,如果會在這個時候回他過去帶過的老船上轉一轉時,這條船準是大限已到即將報廢解體了。上得船來,司令還認得幾個過去跟過他的老人,也問了他們一下老姑娘還能不能跑等等的近況。幾個老士官長都面帶驕色地說能。對艦上的老人來說,一艘船可不祗是一堆機器裝在一個鐵船殼子裡而已,儘管用同樣的設計圖,在同一個船塢裡,由同一批技工造出來的一百條船吧,每一條船仍然有她獨一無二的個性,而且通常還儘都是些桀驁不馴的個性,不過,等船上的人尤其是老人們習慣了她的脾氣,慢慢駕御住她以後,姑娘們就會變得乖巧起來。在老人的眼裡和嘴上,船已經不再是一堆冷冰冰的機器和鐵而已,他們熱愛她照顧她的那份感情,有時還更甚於自己的妻子情人哩!伽勤瑞司令把艾森.亞倫號艦由頭到尾走了一遍,偶而他會停下來,用他那一雙既粗糙還時時因為關節炎而作痛的繭手摸摸這撫撫那的。控制室裡,司令把玩著潛望鏡握柄佇立良久,就是這玩意和這塊地方,讓他初嚐了帶船和帶人的八面威風滋味。由那小小一方目鏡裡望出去,他複習過千百次模擬攻擊,目標包括真刀實槍面對面獵殺他的蘇聯水面艦,以及路過巡邏區附近當靶子練的商船。伽勤瑞足足在這條船上幹了三年,訓練過一批又一批士官兵,也調教出不少優秀的後期老弟,更走過數不清的海域。唉!那段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多美!他心裡想。比起現在,成天只坐在辦公桌後頭,前呼後擁的儘是些無聊拍馬的參謀和侍從,那裡還有生趣可言?沒辦法,唉!海軍生涯總是這麼回事,飄來又泊去,永遠沒法子固定。總是在你才熟悉了一切正待好好發揮,也開始愈來愈喜歡她的時候,她又不屬於你了。從人事經管觀點來看,陞遷輪調也許自有道理,大家都賴著不動,下一批年青的怎麼好去接棒?但是,天哪!要是能再年青一次回到從前該有多好,派到那些新一代攻擊潛艦上去幹個艦長,再去嘗下車舵令的指揮滋味,而不是偶而才登艦視察個一趟,出海個把小時就得回來,乾癮沒過足不說,那些艦長還得虛情假意地應付你這個司令部來的糟老頭子呢!   她應該沒問題的,伽勤瑞一圈沒逛完心裡就清楚得很。對她來說,這件工作算不了什麼。照伽勤瑞來看,老姑娘老是老了一些,但是還沒老到就要解甲歸田的地步,而且話說回來,即使是人也免不了到時候要腿一伸眼一瞪,而老姑娘去日無多,要是能挑起這個大樑,臨終前再轟轟烈烈一番,說實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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