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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章 皇家貴族

愛國者遊戲 湯姆.克蘭西 32693 2023-02-05
  大清早六點三十五分,雷恩醒了過來。擾醒他的是美國西部鄉村歌曲,不知打那傳出來的收音機音樂,歌聲臨了,主持節目的DJ還滿口濃厚英國腔的播報了時間。鄉村音樂電台是雷恩在老家調收音機收聽二十四小時新聞台時盡可能避開的一類電台;這會兒傳來的樂聲末尾,聽詞曲的意思,好像是奉勸為人母者別讓自己的孩子成了牛仔,結果,半昏半醒的雷恩睜眼第一個念頭卻是,他們英國佬這兒那會有這層煩惱?嗯,這也難說,搞不好也會有呢!腦子裡空蕩蕩地為這事呆了半晌,不知道他們英國這兒有沒有那種美國西部式的酒吧?進門地板上滿是木屑,角落裡擺著一台電動旋轉蠻牛,滿屋子下了班不趕著回家的巨漢,個個足下蹬著高筒馬靴,肚臍前還吊著一塊五磅重的大皮帶環有什麼不可以?他想了一想後,自言自語地下了結論。昨個自己不是才經歷了平常祇有打西部電影裡才看得到的武打鏡頭嗎?

  一想到昨天的事,傑克倒寧可自己沒醒過來,他閉上眼放鬆了四肢,一心想再竄回夢鄉裡去,結果閉了片刻,不行!這不管用。他大概已經躺夠了。從華府杜勒斯機場趕的是一大清早第一班飛機,前一夜裡忙著打點直到過了後半夜才上床,總共躺了不到二個鐘頭。上了飛機之後他就沒闔過眼飛機上睡覺是他這輩子再怎麼也學不來的事。也因此,搭飛機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件苦差事也難怪他到了旅舘頭一件事就是找張床睡他個夠。跟著就是醫院這張病床,他在這兒一共昏睡了好久?記不起來!那表示一定夠久了,久到他不得不面對這新的一天了。   收音機的聲音打他右邊傳過來,音量調得高低適中,恰好讓收聽的人可聞,卻不致吵到旁人。雷恩扭過頭去,只勉強看得見自己右肩

  咦?肩膀?想起來了!自己不正就是為了它才躺進這兒來的?可是不對!這一間屋子跟原來那一間又不大一樣。這一間的天花板光滑多了,大概才油漆過不久吧。屋子裡不亮,僅有的光源來自床頭一方小桌上,照明亮度剛夠看得清屋內陳設。右邊牆上像是掛了一幅畫,看不仔細上頭的東西,不過至少是件長方形的玩意,而且比旁邊的牆要暗上一些,雖然那四周的牆也不頂白。雷恩有意地慢慢四下打量環境,下意識裡刻意不急著看自己的左臂,直到右邊可以看的全看完了,再也沒其他藉口可找了,才慢慢將頭轉向左邊。先映入眼簾的是手臂。說它是手臂應該沒錯,因為那兒應該是它的位置,祇是這會兒它斜著朝上彎了個角度,整個叫石膏和彈性繃帶給捆紮了個結實。石膏一直打到手掌心處,剩下幾隻手指頭,倒像是別有所思似地孤零零地斜伸在另一頭。手腕下頭另外還箍了一圈金屬環子,叫一根帶了鈎的鐵鍊給懸吊著,鍊子另一端則固定在床這一頭的一組金屬架子上。整個景像活似一副起重機正吊著什麼重物似的。

  謎底該揭曉了!雷恩試著動了動手指。大概過了好幾秒,另一頭的手指才有所反應似的朝他管發號司令的中樞神經擺了一擺證實聯絡有效。雷恩喘了一口大氣,跟著閉目暗自感謝上帝,幸好手指無恙。等睜眼再仔細一瞧,這會才弄清楚,原來自己身上還不只是手臂上了石膏而已,從左手肘開始,一根朝下彎的不鏽鋼條連著胸口下方,而自己打從脖子以下開始,一直到腰部上方,全都叫石膏給裹起來了。由於左手臂被又是吊著又是撐著的上下兩個玩意給侍候著,因此雷恩這會兒倒更像一座完成了一半的吊橋似的,尷尬地臥在那。胸口上的石膏裹得並不頂結實,至少自己的呼吸還不感受到壓迫,只是那種渾身叫硬硬一層厚石膏給纏起來的滋味並不好受,他已經覺得石膏裡頭有個他搔不到的地方開始作癢了。彷彿記得昨天有個外科大夫說過,要暫時讓他的左臂固定在定位上,雷恩想到這兒暗自嘟嚷一句,看情形他還真不是說著玩的呢。更要命的是身上的癢處似乎還會傳染擴散,你愈是搔不到它,它就愈是癢,而且連帶著附近幾處地方也一併癢了起來。他齜牙咧嘴地作了個痛苦不堪表情,張嘴卻聞到自己一嘴酸味兒,渾身僵硬得發痛,身子又動不了,這可真是活受罪。不得已,他把頭又費勁轉回了右邊。

  有人在附近沒有?他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哦,嗨,您好呀!床沿露出了一張臉,跟著是一個較雷恩要年輕一點的小伙子彎過了腰來。對方穿著打扮還相當正式,只是領帶扯鬆了開來,約莫二十來歲,略為嫌瘦,西裝上身敞著,斜著露出了一截像是槍套的東西在他腋窩下頭。覺得好點了嗎,雷恩先生?   雷恩費勁擠了一點笑意算是答覆,心想這個笑祇怕比哭還難看。大概就這個樣了,好不到那去。我這是在那哦,對了,沒請問您是幹什麼的?可不可以先給我一點水喝?   八成是位警察的年輕人轉身由暖瓶裡倒了半塑膠杯的開水端了過來。雷恩下意識地伸出右手去摟杯子,這才又記起來前一夜自己的右手還是給縛在床沿上動也動不得的,這倒又叫他想起自己下身插的導尿管玩意來,還好那玩意已經取掉了。雷恩摟過杯子,湊在嘴邊上,搭上吸管大口大口地吞下整整半杯子水。祇不過是半杯子冰開水而已,可是這會在他可就像是甘泉了。謝了,兄弟!

  我叫安東尼.威爾森。是上頭派了我來照顧您的。您現在待在聖湯瑪士醫院裡的貴賓病房,雷恩先生。您還記得怎麼會進醫院來的嗎?   嗯,大概吧,雷恩點了點頭。你能不能幫個忙替我暫時拿掉手上這玩意?我想上個廁所。雷恩頷首示意他右手腕子上的點滴注射器。   我看給您叫護士小姐來弄比較妥當,喏威爾森說著拿起雷恩枕旁夾著的呼喚鈴按鈕使勁按了一下。   沒兩下子工夫,一位護士推門而入順手擰亮了屋內大燈。白亮日光燈閃了一閃,室內霍然大白,雷恩叫這突如其來的白亮燈光給刺得雙眼一閉,等再睜開眼時,面前這位護士已經不是先前那位老媽媽了。來人年輕得多,而且模樣俏麗,一臉熱心服侍視病如親、期待使喚卻又露著些許職業警覺保護的樣子。全天下的護士都是一個樣,這一點他最清楚也敬而遠之了。

  哦,雷恩先生,您醒了?俏護士堆著一臉笑輕快地開口。好多了吧?   嗯,還好,雷恩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她一句。可否替我鬆個綁?我想上個廁所。   噢,這對不起了,雷恩博士,目前您還暫時不能下床,放心交給我來辦好了。說著她嫣然一笑,十足自信地轉身出了房門,雷恩剛想張口叫住她,對方人已經不見了。一旁的威爾森臉帶欣賞地瞧著俏護士出門。哎!警察跟護士!不好,這又是天生的一對,雷恩心想。老爸娶的就是護士。聽老爸講,他是護送一位槍傷被害人急診就醫時跟老媽一見鍾情的。   俏護士左胸名牌上寫的是凱蒂不消一分鐘就回來了,只見她像捧著一件無價之寶似的雙手端著一個不鏽鋼尿壺進得屋來,當然,尿壺本身算不得什麼,只不過在當前這種憋死人的情形下,對雷恩來說,那可真是件救命寶貝了。俏護士一把掀開了薄被。糟了!雷恩這才發覺,自己下半身竟然是赤精大條地裸露著,原來身上的病袍只鬆垮垮地罩住上身而已,更可怕的是,俏護士竟然準備動手托起他下身安放尿壺了。他連忙朝下飛快地伸出右手擋住了對方好意。謝天謝地這已經是今天早上雷恩第二度感謝上帝了!多虧他還有一隻右手好使喚,要不然可就真糗大了。

  好不好請你?嗯!離開一下子?雷恩頗為堅持地示意對方離開,俏護士一臉失望表情笑了笑搖頭離去。他一直等門關上之後才開始進行下一步必要動作。因為房裡還有威爾森在,所以他忍住那鬆了口大氣的嘆息沒出聲。約莫一分鐘之後,凱蒂又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謝了。雷恩將裝了有東西的壺遞給了她,凱蒂護士又轉身出門,結果門似乎沒闔攏,她卻又現身了。這一回她塞了根溫度計在雷恩嘴裡,順便拉起雷恩手腕量他的脈搏。溫度計是那種新發明的電子液晶顯示型,兩件事要不了十五秒就大功告成,幹的可是乾淨俐索。雷恩張口問自己的體溫,凱蒂沒理他,倒是給了他一個慈母似的微笑。她抄起床頭病歷卡邊記錄,臉上仍還帶著笑。填好病歷紀錄之後,她動手將床單整了一整,幫著雷恩又調整了一下姿勢,那副專業又敬業的模樣使得雷恩只有閉嘴聽任擺佈的份。不好!視病如親的護理楷模!雷恩心裡暗想,這娘們準會叫自己好過了!

  還有什麼需要我替您服務的嗎,雷恩博士?她開口問道。一雙棕色大眼配上金黃色秀髮,這小妮子長得的確俏。雷恩就是跟漂亮女孩子生不來氣,他也一直恨自己這沒出息的個性,特別是遇上一絲不苟的年輕護士時尤然。   來杯咖啡怎麼樣?他滿懷希望地問。   早飯還得再等一個鐘頭才好。先沖杯茶給您好嗎?   也行。其實他並不真想喝東西,只是至少這才能讓她去忙上一會兒,打發小護士的經驗,雷恩可是老道啦!凱蒂護士臉上帶著永遠不變的微笑出了房間。   哼!醫院!她方一出門,雷恩就嗤了一聲。   哦!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威爾森答了他一句,心裡仍念著方才凱蒂護士的倩影。   當然,躺在床上叫人家換尿布的又不是你,雷恩咕噥了一聲,往後頭枕上一靠。這沒得爭的,他知道,誰叫自己自找罪受?他自憐又自嘲地苦笑了一笑。再怎麼抗爭也是白搭!這一點他最清楚,他已經兩度受過這種罪了,兩次遇上的都是年輕漂亮的護士,不聽她們話只會自討苦吃,她們會更熱心地想表現南丁格爾精神你那熬得過她們?她們可有的是耐心和時間,遲早你得順她們意的繳械投降。他嘆了口氣決定逆來順受。自己已經沒那股子精神再跟這些護士們鬥了。嗯,怎麼說?你是便衣警探,特勤部門的?

  不是,博士,我屬於C|十三,是反恐怖組織小組。   噢?能告訴我昨天的事是怎麼回事嗎?我想我不一定完全都還記得。   嗯,那您還記得那些呢?博士。說著威爾森將椅子朝床邊移了移。雷恩注意到他儘管講話或是搬動椅子,卻一直保持半面朝向門口方向,右手也始終空著不握或不碰任何東西。   好像是我看到不對,是先聽到一聲爆炸,大概是手榴彈吧,我想然後,等我轉過身來時,正好看到兩個傢伙發了狂似地開槍猛射一輛勞斯萊斯車。是IRA愛爾蘭共和軍吧?我當時想。結果,我把其中兩個小子給撂倒了,另一個走得快,開車溜了。然後禁衛隊趕了過來救援,往後我就昏了過去,等醒來時人已經躺在這兒了。   不是愛爾蘭共和軍,是ULA北愛爾蘭解放組織,愛爾蘭共和軍分系出去的一個左傾團體,比愛爾蘭共和軍還要激進和暴力,可以說根本就是一群瘋子。你幹掉的那個人叫約翰.卡羅里,是北愛爾蘭倫敦德里市的有名地痞,去年七月馬茲市狙殺案裡逃掉的凶手之一,這是那件案子之後他頭一次露面,也可以說是最後一次,威爾森冷笑了聲說另外那一個傢伙還沒辨認出身分來。至少三個小時前輪我來這接班時還沒弄清底細。

  北愛爾蘭解放組織?雷恩聳了聳肩。這個單位他並非第一回聽到,只是這會他不便多作解釋。那個呃,叫我擊斃的人他原來拿的是一支AK|四七式自動步槍,可是後來當我從車後繞過來的時候他卻改了用手槍了,那是怎麼回事?   那小子的彈匣卡住了。他身上滿滿地帶了兩彈匣的子彈,就像您在電影裡常見的那種歹徒握槍模樣吧,其實正規訓練過的人都曉得,槍是絕不能這麼拿的,我們猜他多半是彈匣先就給撞歪過,可能是他匆忙下車時叫車門給碰的,當時第二個彈匣已經進了彈膛卻好死不死地硬是推不上子彈,噯!其實真算您運氣,您可知道對方當時持的是俄製AK|四七型步槍?威爾森一臉正經地盯著雷恩。   雷恩點了點頭。大概我當時腦袋瓜子打鐵了!   只能說您真是命大吧!威爾森剛說到這一句,正巧凱蒂護士端著茶具走進屋來。俏護士聽見他的話,一臉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一面將茶具擱上床邊的用餐小桌上,再把小桌板推到床沿。只見她將杯、壺一一安置好之後,姿態優雅地只倒了一杯給雷恩。威爾森可得自己來了。   對了,那輛車上坐的是什麼人?雷恩好奇地問了一句。他這話才一出口,屋裡的兩個人全都一愣。   您竟然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誰?凱蒂難以置信地插了一句嘴。   當時那有那個時間去弄清楚這個。雷恩說著扯開了兩包砂糖倒進自己杯裡,跟著拿起小匙子攪拌起杯中的茶來。只是他的動作開始才沒兩下,就叫威爾森下頭的話給打斷了。   是威爾斯王子和王妃,外帶他們才滿半歲的兒子。雷恩猛地抬起了頭。你說什麼?   您當真不知道?凱蒂護士補了一句。   你們不是在開玩笑吧?雷恩一字一句地又問了一遍。天哪!這種事那能拿來當玩笑開!   怎會開您的玩笑,千真萬確的皇室一家人呀,幹嘛開您這種玩笑,威爾森一本正經地又說了一遍。只是這會兒,他的語調嚴肅得多了。要不是您的話,威爾斯親王一家三口只怕全都沒氣了,您可真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呢,雷恩博士。語畢威爾森仰頭一口飲盡杯中殘茶,跟著掏出了一根煙來。   雷恩不由自主地也隨著將手中茶杯往面前餐板上一放。你是說你們的人就這麼放心地讓皇室家族外出,連一點護衛或是便衣什麼的都沒有?這也未免太大膽了一點吧?   應該不致於如此,據我所知,威爾斯王子夫婦原來沒有準備出來的,是計畫外的臨時行動,他們的護衛是由專門小組負責的,不管怎麼說,這個小組可是得好好檢討就是了。威爾森若有所思地說。   他們一家都無恙吧?   沒事,一家三口都平安,倒是司機和前頭的貼身保衛兩人都報銷了,可憐了查理.溫斯頓那位安全侍從,原來我們同過事,後來他才又調到皇家保護小組去的,一個老好人,您知道,丟下老婆和四個孩子,天可憐見的,幸好孩子都大了。   雷恩問了一句有關勞斯萊斯車身防彈措施的事。   威爾森搖了一搖頭。防彈玻璃當然有,而且還是塑膠和碳纖合成的那種上好材料造的。只是事先大家都疏忽了這種材料的有效期限,產品保證書上寫明的是一年保證期而已,過後就得再換,大概這種事事先誰也沒料到,結果玻璃經過日光照射還是什麼的原因,起了材料變化,只怕跟普通安全玻璃一樣起不了好大作用了,叫卡羅里的那小子對著前擋風玻璃足足射了有三十發子彈,整個玻璃都四分五裂地射穿了,駕駛首當其衝第一個遭殃,幸好隔著前後座之間的那一道玻璃還算堅固大概是裝在裡頭的緣故吧,材料韌性都還沒起大變化,所以才保得住王子夫婦和小孩,也虧了是前座的侍從查理,他大概只來得及按下後座隔間玻璃開關,王子夫婦和孩子倒是保住了他自個卻沒那個命,他只來得及掏出身上佩槍,可是一粒槍子都還沒射,人就去了。   雷恩楞在那沒作一聲,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可怕的一幕來。勞斯萊斯車裡準是一團血肉模糊,先是駕駛整個人上半身都被轟開了,鮮紅的血混著腦漿濺得車內觸目驚心。想到這兒,傑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侍從大概是護主優先,先按下開關升起後座隔堵玻璃,那還顧得了自己面前就是冒火的槍口唉!傑克嘆了口氣,兩個人就這麼一剎那之間去了。這也是他們職責所在吧!吃那一行飯就得忠那一行事!   多虧了是後來冒出了您來,要不然,您知道,後頭他們還握了有手榴彈呢。   嗯,車後那小子手上是拿了一枚。雷恩端起杯子又啜了一口茶。不知道我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其實你何嘗用通大腦想通,傑克.雷恩!要是你曾經想過考慮過,就不會有現在這副德行了!   凱蒂護士在旁一直沒說一句話,這會見雷恩臉上一陣發白,忙趨前問了一句。您還好吧?   唔,還好。雷恩精神恍惚地答了她一句。天下大概再也沒有比我更笨的人了,能夠活著看來還真算自己運氣,這條命是撿回來的。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您現在在這兒可是再不用擔心了。說著俏護士好意安慰地拍了拍雷恩的手臂。要是需要我的話,您儘管隨時按鈴就是。說完又是嫣然一笑,然後凱蒂轉身離去。   雷恩還在一個勁地猛搖腦袋。另外那小子給溜了嗎?   威爾森點了點頭。幾條街外的地下鐵車站附近找著了他留下的車子,當然,車子是偷來的,一點線索也沒有。改搭地下鐵來個地遁,然後一路直奔希哲洛國際機場吧,然後就是誰知道?也許比利時的布魯塞爾?也許法國巴黎?歐洲有那麼大,您知道,最後再轉機繞個大圈回北愛爾蘭或是愛爾蘭共和國,然後叫部車一路安全回家去。這還可能只是其中的一條路線而已,還可能有多的是方法逃呢,除非是上帝,否則誰也沒法子抓得準。也許昨天晚上這小子就已經回到老巢他喜歡的酒吧裡邊喝啤酒邊看電視新聞報導了,多半錯不了,你信不信?對了?您看到他長的什麼樣子了嗎?   沒,只是一瞥而已。我連他車牌號碼都沒想到要去記真該死!不然多少也能來得及在地下鐵車站前攔住他,說來也怪,後來衝上前來的禁衛軍,說到這雷恩不禁又皺起了眉頭。你知道,當時那個情形下,我還真以為他會上前來給我一刺刀呢。差不多我就只記得這些了,好像是先辦了件正事,結果卻叫自己人上來給弄砸了真是的!   威爾森聽了一笑。還說呢,雷恩博士,您都不曉得自己運氣有多好,後來趕上來的禁衛軍,您知道,正是威爾斯衛隊的人,目前正輪他們擔任皇宮警衛任務。   噢?所以呢?   所以呀,威爾斯衛隊正是王子自己的衛隊,那是世襲受封的,王子還是他們的榮譽團長呢。您看看吧,他營上的弟兄趕上來救主子,您卻在現場渾身是血的手上還拎了一把槍您想他會怎麼想?威爾森捺熄了煙頭。另外又是一件事算您運氣了,就在這個當頭,您的夫人和女兒恰巧衝了過來,我想一頭霧水之下,禁衛軍的弟兄大概暫時保持不動,預備穩住局勢之後再看看該怎麼處理,後來我們的人趕了過去,要他先放下武器冷靜下來,局面才控制住,最後我們至少去了有上百個人在那兒處理。我想,雷恩博士,換個角度來看,您也許能體諒一下當時我們的情況了。您看,就在離皇宮幾步路的地方。一陣爆炸和槍響,三個死了,兩個受傷,王子和王妃的座車給整得不成形狀,他們躺在後座好像也受了傷一樣您的夫人後來也替他們略為檢查了一下,證實皇家一家人都安全無恙車上還有個小嬰兒,週圍百十來個目擊者,每個人都有一套說法。現場甚至還有一對美國觀光客大概夫婦倆吵了嘴還是意見不合什麼的吧,他太太還硬說她老公就是凶手,您說好不好笑。威爾森說到這又是一陣笑。當時現場簡直是一團亂呢!   還好亂儘管亂,保護皇室是第一要務,跟著而來的警察和禁衛軍接替了整個現場指揮,先小心翼翼地護送王子夫婦三人回宮,事後據幾個相熟的講,他們當時還真希望找碴惹事的小子沒走遠,能再來一次行刺試看看,您知道,尤其是威爾森營的弟兄,可說是個個都血紅了眼,恨不得能逮住這批傢伙當下給生吞活剝了吃似的。這一點也不難理解,事情竟然就發生在自己跟前,任誰也受不了這口怨氣的。哎!不想這些了。倒是聽說後來您夫人可是拗得很,她堅持要伴著您直到醫院,一直到把您交給大夫才鬆手,誰拿她都沒轍呢。   凱西自己是個醫生,雷恩解釋道。當她火大起來堅持原則的時候,誰拿她都沒辦法。醫生多半都是一個樣呢。   一直等到您手術出來她滿意了之後,我們才得空請她去了一趟總局好瞭解整個事情的始末。這當兒我們可是一刻也沒閒著呢,局裡有一部分人忙著查證您的身分和來路,他們先聯絡了美國大使館的外交參事,據說對方也是一陣好忙,他們先跟聯邦調查局要了您的資料,然後又一路查回您早先在海軍陸戰隊服務的記錄。雷恩伸手往威爾森擱在桌上的香煙掏了一根出來,威爾森連忙用打火機替他點上。吸上一大口之後,傑克一陣煙嗆,差點沒咳得喘不過氣來。凱西要是見到他現在這副德行,那可有得他受的了,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傑克正需要來點東西提神,顧不了這許多了。哦,對了,話先講在前頭,雷恩博士,局裡頭這麼仔細小心地查證您,倒不是對您有所懷疑,您知道,我們壓根兒也沒懷疑過您的身分,沒有誰會傻到帶著妻小一家來幹這種案子的,只是必要的查證手續而已。   雷恩點了點頭表示理會,腦袋瓜子還有點因為頭一口煙嗆得暈暈然的。這些傢伙怎麼會想到查陸戰隊服役記錄的?唔,有了!八成是自己皮夾子裡的陸戰隊協會會員證留的線索。   不管怎麼說,最後我們總要把該知道的全部弄清楚了。貴國政府正透過大使舘把我們所要的一切資料陸續往這兒送這會兒只怕都整理齊了,我猜。說罷威爾森抬腕看了看時間。   我太太和女兒都還好吧?   這會兒威爾森笑得就有點曖昧了。這個嘛,雷恩博士,您儘管放心就是,夫人和小千金都有最好的照顧,絕不會虧待她倆的。   叫我傑克就好了。   行,您也只管喊我湯尼就是,同事們都這麼叫的。一早上直到現在,兩個人才像剛認識似地伸出手來握了一握。對了,方才的話頭還沒了呢,您知道,經過昨兒個這麼一傢伙下來,您可真成了大英雄了呢,要不要看看今天早報上是怎麼說的?說著湯尼.威爾森遞過了倫敦每日鏡報和泰唔士報。   老天爺!   只見小版面的每日鏡報,竟然在頭版上幾乎花了整個版面卻只登了一張雷恩的放大照,背景依稀看得出是那輛遭狙擊的皇室勞斯萊斯座車。雷恩的前胸則是血肉一團模糊。 皇家遇刺陸戰隊解圍   一群大膽暴徒陰謀行刺皇室威爾斯王子夫婦的暴力事件今天午後於白金漢宮附近為一位勇敢的美國遊客所阻。   約翰.派屈克.雷恩,一位美國海軍陸戰隊退役的中尉及歷史學者,今天下午赤手空拳地奮戰一群恐怖組織分子,營救了威爾斯皇室一家倖免於難,行刺事件發生於摩爾街,距皇宮僅咫尺之遙,現場另有百餘位目擊者,全都為此一突如其來的狙擊而驚駭不已。據瞭解,見義勇為的雷恩先生現年三十一歲,係美國馬里蘭州人,此刻正於倫敦觀光度假,事發之時,雷恩先生奮不顧身奪下其中一位歹徒的武器,擊斃另一人,成功地嚇阻了歹徒,但他本人卻也不幸重傷。警方已將雷恩先生送往聖湯瑪士醫院急救,手術由查理士.史考特爵士主持,目前情況尚稱穩定。   據現場目擊者指證,歹徒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倉惶駕車沿摩爾街往東逃逸後,再北轉馬勃魯路消失無踪。   又據蘇格蘭警方表示,雷恩先生無疑地化解了一場皇室危機,若非他的適時出現和攔阻,威爾斯王子夫婦只怕已經凶多吉少。      雷恩不作一響地看完封面報導之後,翻到第二頁,赫然又是一張他的全身近照,祇是這一張彩色照顯然要比方才那一張好看多了。原來這是他在關提哥陸戰隊訓練基地結訓時候的照片,只見照片上的他展露一臉笑容,當時正是意氣風發英姿勃勃,上身一件及頸的高腰藍色小禮服,燙得畢挺的棕色呢軍褲,褲邊一左一右兩道金線耀眼得很,外帶腰際一把佩劍。這可是雷恩拿得出來的少數幾張照片之一呢。   咦?他們怎麼弄來這張照片的?   哦,這個嘛,說來得感謝你們陸戰隊弟兄的好意了。說他巧他還真是巧,這兩天正好有一艘你們陸戰隊的軍艦是叫海軍軍艦吧,好像是一艘專載陸戰隊直昇機的母艦什麼的正好在普茲茅斯港訪問。聽他們說,艦上的陸戰隊這會兒全都獲得岸上的啤酒招待了。   雷恩聽了一笑。跟著他又翻開倫敦泰晤士報,這一回,泰晤士報頭版上的報導篇幅,比起每日鏡報來也差不到那去。     威爾斯王子夫婦今午倖免於難地躲過一劫。三名(或許四名)恐怖分子以手榴彈及突擊步槍光天化日之下當街狙擊王子夫婦的勞斯萊斯座車,所幸一位退役美國海軍陸戰隊遊客傑克.雷恩,見義勇為攔阻了此一行刺暴力事件,據悉,傑克.雷恩,係一歷史學者。      雷恩順手翻了一翻次頁,正好看見社論版上主編措詞強硬的嚴厲譴責恐怖暴徒,末了還感性的表揚雷恩、讚美美國、讚美美國海軍陸戰隊和一大堆叫他自己見了都覺得肉麻兮兮的話。   是在看你自己的報導?雷恩聞聲抬頭。原來是史考特大夫站在床腳,手裡還抱著一個鋁質病歷夾。   生平第一次上報。雷恩說著擱下了手中報紙。   不過倒的確是值得表揚的好事,怎麼樣?今天早上?看樣子一夜好睡元氣恢復了不少?   還好,至少目前覺得還不壞。病歷表上怎麼講?雷恩示意對方手中的東西。   嗯,脈搏和體溫都還算正常至少沒有太大變化。血色素也很穩定,看樣子嗯,手術後的感染已經不用擔心了。當然,我們還是得小心點才行,史考特大夫慢條斯理地邊看著病歷表邊答。對了,傷處還疼不疼?   是有一點,不過我還能忍著,雷恩露了一個苦笑。   唔,才打過針不到兩個鐘頭,回頭應該就會更好一點。你可不會是那種排斥止痛針的傻蛋,自以為熬得過去的吧?   您說對了,大夫,雷恩一字一句地慢慢開了口。這種陣仗我已經嚐過兩回了,第一次住院開刀的時候,他們就是給我打了太多嗎啡止痛針,結果啊算了!不提也罷,那種滋味可是要比傷口痛還要難熬,您懂我的意思嗎?   雷恩雖然服過陸戰隊役,不過他的陸戰隊生涯卻並不長。出了訓練中心下部隊沒三個月,在一次北約會員國的地中海登陸大演習裡,他那一排的直昇機失事摔在克里亞島灘頭。背部嚴重受傷的雷恩,經軍方後送回到華府貝瑟海軍醫院治療,偏偏那裡的軍醫對嗎啡止痛劑頗有偏好,動完手術後的他,足足昏睡了有快兩個禮拜才神智慢慢復原。這種痛苦暈睡的止痛經驗,雷恩可是想到就膽戰心驚。   史考特大夫頗為同情地點了點頭。嗯,我懂你的意思。不過,那可是你自己的手臂自己的肉喲,別太逞強就是。說完他埋首在病歷上註記補充著。凱蒂護士也轉回病房來。麻煩妳替我把床頭稍微抬高一點。史考特朝凱蒂示意。   雷恩倒是沒想到,原來吊著他左手臂的床欄橫桿,竟然還是弧形的,只見俏護士立在床腳一陣動作和聲響,沒兩下,床頭部分就仰了起來,手臂上原來拉扯的張力也鬆了許多,比方才好受多了。史考特大夫彎腰俯身向前透過鼻樑上的深度近視還是老花眼鏡,仔細打量起雷恩的手指頭來。   稍微動動手指我瞧瞧?雷恩遵照囑咐動了一動。嗯,不錯!看起來一切都還算正常,神經部分應該是沒傷到。這樣吧,雷恩博士!回頭我準備開點溫和一些的鎮靜劑給你。藥性不強,只希望能減緩一點你心裡的壓力。說著他轉過頭來正視著雷恩。我還從來沒讓自己的病人被麻醉藥或鎮靜劑給誤過,相信你也不會成為唯一的例外。別太剛愎自負痛,不管是肉體上的或是心理上的,都會造成排斥或是不良反應,而這也只會延緩你康復的機會。當然啦,除非你不想早出院,寧可在床上多待一陣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完全了解您的意思,史大夫,您放心就是,一切照您的吩咐。   這樣最好!史考特爵士頷首一笑。萬一要是你熬得難過了,想加重點藥量,我隨時都可以找得到,只要叫凱蒂小姐一聲,她會通知我的。一旁的凱蒂護士隨著也點頭示意,臉上立刻展露出一副隨時聽候差遣的模樣來。   能不能吃點什麼填填肚子?   嗯,那得看你嚥不嚥得下去東西了。   這個嘛就算真嚥不下,管保凱蒂小姐也會樂意插手幫忙的。拜託,大夫,從離開美國海關上了飛機到現在,一天兩夜裡,我只吃過一頓機上的便餐和一點點心三明治當午飯呢!   好吧,我們會看看能不能弄點容易消化的東西給你。說著他又往病歷卡上記了一點東西。然後他朝凱蒂瞄了一眼。給我好好看住他!後者會意地點了點頭。   尊夫人跟我提過你,說你相當不合作這可是她用的詞不過,依我看,到目前為止,一切看起來都還不錯,我會記著她的話。不過你也得感謝自己原就有副好身體,才能抗得住這種傷法,當然啦,我的一流刀法也是你不該忘的事之一。說著史考特大夫為自己的幽默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回頭吃過了早點,我會讓看護過來幫忙你略為梳洗整理一下,嗯,免得你見客人的時候太狼狽了,只怕會有不少人會過來看你。對了,尊夫人和令媛恐怕還得待上一會兒才能見你,昨夜裡她們倆都累壞了,我也開了點東西給凱西大夫,希望她吃了好睡一覺,你的可愛寶貝女兒是早就倒下去了。史考特大夫說到這兒,神色又一正盯著雷恩。方才跟你提的藥效和排斥問題,不是我誇大其詞。記著!要是身體過於不適,只會阻礙你復原。照我的話做就沒錯,管保你個把禮拜就能下床走動,最多半個月吧就能放你出院了。可是前提是你得聽我的,懂嗎?   放心好了,史大夫,也謝謝您這一切了,聽凱西說,您這一刀開得非常好。   史考特似乎想聳聳肩不當一回事。不過他忍了一下,還是笑了一笑。我們當然該禮待上賓。我下午再過來看你的情形好了。說著他往室外走去,一邊還交代著凱蒂護士一些瑣事。   八點半,警局又來了人,這算是正式晤談瞭解案情吧。這之前,雷恩已經漱洗完畢略事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時也用過了醫院的早飯。提起早飯,那可真是不提也罷,雷恩一心巴望著有點什麼東西好解饞,結果凱蒂護士端上來的卻真叫他洩足了氣。他是在威爾森的笑聲和凱蒂的埋怨眼神裡費了好大勁才勉強將東西塞下肚裡的,威爾森叫雷恩看見早餐盤子裡東西時的模樣給笑彎了腰,而一旁的凱蒂則是滿心期待他對美食的褒獎,結果為了不負所望,他連自己打小開始就討厭吃的燉馬鈴薯粥也捏了鼻子給喝了個光。直到他扒完了盤裡東西,凱蒂才吐了真話原來她對院裡的早餐評價也不怎麼樣。不過,一切都是為了營養和康復。哼!雷恩心裡直呼冤枉。護士啊!最會玩這種把戲了!八點才過,來了位男看護幫他打點漱洗。雷恩讓對方替他拿著鏡子,自個用剃刀對著鏡子刮鬍子,結果每割了自己一下,就惹來對方一陣咯咯笑。他一共割傷了自己四刀用刀片刮鬍子已經是早十多年前的事了,恨自己的電刮鬍刀和盥洗用具沒在身邊。八點半沒到,一切漱洗妥當,雷恩已經覺得自己又像個人樣。凱蒂不知怎麼發好心地或許是為了彌補她方才早餐的把戲又端了一杯咖啡來。不是什麼好牌子,不過總是杯熱騰騰冒氣的玩意就是。   警局裡一共來了三個人,八成都是高階警官,雷恩心想,從威爾森看見來人時肅然而立,碰的一聲靠腳跟所用的勁兒,和他急忙張羅幾把椅子跟著又立刻撲出門外的模樣看來,顯然來人的職位不低。   三人裡大概屬詹姆士.歐文最資深。也是他先開口問候了一下雷恩的情形溫文有禮,但是看得出他是真的關心。他的模樣讓雷恩不覺想起自己父親來,一個樣的魁梧身材,也是一張飽經風霜滿是皺紋的臉,加上一雙寬厚粗糙的大手,多半在他能夠熬到擔任這個職務之前,一定大半輩子都在基層警界服務的。   來人中第二位叫威廉.泰勒,大概四十歲出頭,他跟詹姆士.歐文倆都在蘇格蘭警場反恐怖小組服務,不過後者要比他的小組長詹姆士.歐文來得年輕,閱歷也要淺一些。兩個人的穿著打扮都滿正式,祇是眼珠裡都露著血絲,看樣子昨夜一夜沒好睡。   大衛.艾斯里,三個人裡打扮最正式而且年紀也最輕的一位。他的體型跟雷恩差不多,年紀約莫比雷恩大上五歲左右,自我介紹的時候,祇含糊籠統地說他來自內政部,比起詹姆士.歐文和威廉.泰勒來,他顯得斯文多了。   你真的撐得下來嗎,接受我們對案情的調查?是泰勒禮貌性的問了一句。   雷恩聳了一聳肩。應該吧,該辦的事就得辦,沒得說再等下去。   歐文二話不說的自隨身攜帶的手提箱裡拿出了一具袖珍型錄音機,跟著他又接上了兩具麥克風,一隻朝雷恩,另外一隻則反過來對著三人。他按下了錄音鍵之後隨即清了清嗓子報出日期、時間和地點。   雷恩博士!歐文語調嚴肅地問,您知道這一次的訪談已經錄了音了嗎?   是的,我曉得。   那麼請問您是否同意我們訪談的時候錄下所有資料?   是的,我同意。不過我是否可以先請問您一個問題?   當然,請講,歐文欣然的回答他。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會為了這個案子而被起訴?如果被起訴的話,我能不能先跟美國大使館聯絡一下,請他們幫我安排一位律師雷恩突然覺得緊張起來,像這種方式的高階警官訪談而且還錄了音,的確讓他一時不能適應,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叫艾斯里的一陣笑給打斷了。結果還是歐文開的口替艾斯里回答了他的問題。   雷恩博士,您可能把這件事給弄擰了。這只是規矩,是為了瞭解案情所必要的一道正式手續,為了保持紀錄而已,我們怎麼會有要起訴您的念頭呢?就算我們真的敢這麼做,您等著看好了,要不了明天,我們就會給局裡解了僱而得另外去找份工作了。   雷恩聽了點點頭,顯然他並沒有完全放下心來。這種事在他還是頭一回,牽涉到紀錄和錄音的問題,誰又能放得下心來呢。不過看眼前的情況,也祇好任由他去了。歐文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本小記事本,他照著本子上事先列好的問題開始了發問。   請您告訴我您的尊姓大名和住址好嗎?   我叫約翰.派屈克.雷恩,美國人,住在馬里蘭州,詳細地址是美國馬里蘭州安娜波里斯市皮爾一三四號,位置在安娜波里斯市南邊十英里左右,靠近契沙彼克灣附近。   請問您的職業?歐文說著看了一下他手中的筆記。   這個嘛我想您可以說我有好幾個工作。基本上講我在美國海軍軍官學校教歷史,偶爾也在新港海軍戰爭學院兼幾堂課,有的時候還替外面的公司做些顧問工作,不過這祇都能算是兼差罷了。   就這樣嗎?艾斯里面帶微笑的問,似乎是禮貌性的微笑或者還是別有用意?雷恩心想。過去這多久?十五個小時?雷恩心想不知道他們弄清楚自己多少過去的情形了,而艾斯里的這個笑又暗示著什麼?我看你絕不像是個內政部官員,雷恩心想,不知道這小子的真正身分是什麼?不管怎麼說,雷恩還是堅守他自己剛才說過的話,除了偶爾替密德里公司做些兼差顧問工作之外,他就再也沒有別的了。   那您這一趟來英國的目的呢?歐文繼續問道。   這個嘛一方面為的是度假,也順便做點研究工作,因為我現在手頭上正在寫一本書,需要一些資料,同時凱西我太太剛好也有個年假,至於女兒莎麗嘛,她現在還在念幼稚園,所以我決定這時候趁著避開觀光季節一塊兒來了。說著雷恩從威爾森留在桌上的香煙盒裡掏出了一根煙。艾斯里連忙過來替他用自個的金質打火機點上。我的外套裡面不曉得現在在那兒了應該還可以找得到您這兒皇家學院和英國皇家海軍大學給我的邀請函。   哦,那些信我們已經看到了,歐文回答他。他們的邀請函倒都是正式公函,祇不過您的那套衣服我看恐怕算是報銷了,整件外套都染了血不說,您的夫人和我們的人一塊用刀把它給撕了個破。看樣子您是非再買一件不可了。對了!那麼可以不可以請問您是什麼時候到達英國的?   今天應該是禮拜四吧?要是我記得不錯的話,嗯,那就對,我們是禮拜二晚上從華府的杜勒斯國際機場出發的,大概是七點半左右到的英國,然後九點半左右進了旅館,吃了點東西跟著就上牀睡了,你曉得我最怕搭飛機也許是飛行恐懼症吧,或是其他名堂,我也不曉得,不管怎麼說,那天晚上是一夜到天明。雷恩這最後一句話倒並不全是實話,不過他心想,英國警方沒這個必要知道他們夫婦那天晚上的所有事吧。   歐文點了點頭。他們也聽說過雷恩不喜歡搭飛機的事。那麼昨天呢?   大概七點多鐘吧,我起了牀,先吃了早點,然後看了看旅館送來的報紙,這中間閒著沒事兒,也在房子裡到處轉了一轉,一直待到差不多八點半左右,然後我約了凱西和莎麗下午四點在公園見,就叫了部車直接往皇家學院去,結果等我到了那兒才曉得距離這麼近,其實我大可走路就到了。剛才我已經說過,約的是皇家學院的亞力山大.伍德威森爵士,伍德威森爵士是貴國海軍的史政專家,也是國際間知名的學者,不過現在已經退休了。見了他之後,他領了我直往皇家學院一間發了霉的地下二樓,原來他早把東西準備好了等在那兒。我是為了查一些早期的海軍通訊資料來的,是有關於英國海軍總部和詹姆士.沙模維爾上將之間的通信資料,詹姆士上將在一九四二年的時候擔任過英國海軍印度洋艦隊司令,我現在寫的書有一部分和這個有關。結果後來我一早上全把時間花在查那些舊的通信檔案資料和記筆記上。   用的是這個嗎?艾斯里說著拿出雷恩原來用的那本筆記簿。傑克一瞧一把將它給奪了過來。   謝天謝地!雷恩喜出望外的說了一句。我還以為再也找不到它了呢。說著他連忙打開筆記將它擱在牀邊,跟著他往本子裡的鍵盤上按了幾個鍵。呵!東西還沒壞,還能用哪!   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是艾斯里一臉迷惑的問。這會三個人全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約而同地探過腦袋往這兒瞧。   這可是我的寶貝呢!雷恩嘀咕了一聲。原來打開的筆記本裡竟然是個打字機似的袖珍型鍵盤和一面黃色液晶顯示幕。打外表看,它跟一般工商界人士所使用的筆記本一樣,厚度差不多一吋左右,皮質精緻的包裝還帶了條拉鏈。這是康橋微電腦公司新出的C型袖珍掌上型電腦。MC|六八○○○微處理機外加兩百萬位元組記憶容量。   可以再詳細解釋一下嗎?是泰勒發的問。   喔!對不起,我忘了!其實這只是一部功能很強的手提型電腦,重要的在它的微處理器部分,兩百萬個位元組的記憶容量,表示它可以最多貯存到兩萬個字串足夠寫一整本書的啦至於它的妙處嘛,因為它使用的是液晶顯示,所以即使是你關了機,也不用擔心存進去的資料會走失。是我原先念大學時候一個同學出的點子,他自己創了個公司,結果因為缺少資金,所以跟我聯絡,因此我就有了這麼一個寶貝,至於平時在家裡,我則用的是蘋果牌個人電腦,這一部祇是為了方便旅行外出的時候隨身攜帶用的。   我們原來也在想,它可能是一種新式的電腦,祇是下頭的人用盡了辦法也進不去就是。是艾斯里說的。   哦,那是因為我設定了有安全裝置。第一回用它的時候,您得打上使用者的代號和設定的密碼,等它解了密以後您才能用它,要不然就算您把它給大卸八塊地拆了也沒有用的。   真的?艾斯里似乎有點不信。有這麼管用嗎?   這您就得問我那位朋友了。我也不曉得他們是怎麼弄的,設計電腦的玩意你可別問我,我祇管用它們。雷恩解釋地說。不管怎麼說,喏,這就是我寫的東西。   我看我們還是談回正題吧,歐文開了口,說著他瞄了艾斯里一眼。方才您說到那兒了,一直在那待到中午是嗎?   沒錯。一直弄到中午肚子叫了,我才停了下來想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回到第一層樓裡找人打聽了一下,有位先生指點了我往附近一家自助餐廳去,大概兩條街附近吧,不記得那家店的名字了,我在那叫了三明治和一罐啤酒,邊吃邊喝邊弄手上這玩意,想的是趁便把方才收集的資料再整理一下,如此大約敲了半個鐘頭左右的鍵,之後又回海軍學院史政館地下室,差不多又弄了一個多鐘頭才算了事。離開那兒的時候大約是下午二點半不到,詳細時間已經記不得了。臨走前我又特地再次謝了一謝伍德威森爵士他真是個好好先生,您知道。出了史政大樓,我又叫了部車直奔噢,街名記不得了,他們給我的信封和名片上寫得有地址就是,好像叫瑞津北街什麼的吧,我想,是羅傑.維利將軍的官邱,早先他曾經在印度洋艦隊司令部裡服務過,正好在詹姆士上將麾下。結果找到了地方卻沒見到人,是他的管家說的,講羅傑將軍老家裡出了點事,好像有長輩突然病故,所以他臨時接到通知趕回去了,於是我留了話表示會再同他聯絡,然後再叫了部計程車直接回市區裡來。進了城離跟凱西會面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我就下了車改用走的。   哦?為什麼?是泰勒發問的。   說來也沒什麼特別緣故,祇是上午一直悶在地下室發了霉的屋子裡翻資料抄寫筆記,人都一身霉味,腰桿子直不起來不說,屁股都坐麻了,加上頭一天一路又是飛機,這大半天又坐了好幾回車,覺得筋骨需要鬆一鬆活動活動罷了。通常我每天都固定慢跑運動運動,不想個法子鬆散一下自己,就是覺得不對勁。   你是打那兒下的車?歐文問他。   街名我也不記得了,要是你拿張倫敦市區地圖,我也許還指得出來,對方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下去。不管怎麼說,下車走了還沒兩步,就差點叫一輛雙層巴士車給撞了一傢伙,碰巧你們一位好心警察還提醒我過馬路得當心咧歐文聽了這一段頗為意外,連忙又動筆往他手上的記事本上記了些東西。大概他們還沒查到先前這一段插曲吧,雷恩心想。我沿路在報攤上又買了一份報紙,然後差不多是三點四十左右跟凱西碰的頭原來她們母女倆也比預定時間早到了一會。   那尊夫人這一天是怎麼過的?艾斯里又插了一句嘴問。雷恩心想,這還用問?你們一定早就查過了。   逛街,大部分時間都在閒逛吧,我想。凱西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倫敦了,這兒她比我熟,上一回她來英國是三年前的事,參加此地的一場國際性外科醫院年會,那一次我沒得空來。   所以就留了你和你女兒兩個人在家裡?又是艾斯里冒了一句,臉上還帶著一點曖昧意味的笑。雷恩似乎覺得一旁的歐文為艾斯里的話有點不悅。   莎麗不是跟我,是跟外公和外婆,那會兒凱西她媽還在世,而我則正忙著弄博士論文,成天待在喬治城大學圖書館裡,抽不出空一塊來。事實上我那陣子也實在是忙壞了,兩年半裡念完博士,下輩子再也不幹這種事了,成天就待在圖書館書堆和國際關係與戰略研究中心的研究室裡不食外頭一點煙火,現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所以這趟算是度假吧,說著他一笑。從結婚蜜月後到現在,第一次正式度個假。   事件發生的當時,你正在幹什麼?歐文有意把話題又給導了回來。三位訪客這時似乎都不約而同地由位子上往前傾了一傾,專心聽他的回答。   什麼也沒幹,正在跟凱西討論上那兒去吃晚飯呢,手榴彈就轟地一聲打斷了我們的話。   你知道那是手榴彈響?   雷恩點點頭。當然。手榴彈爆炸響跟一般炸彈響不一樣。我是最恨這玩意的了,可是在關提哥基地裡還淨是這玩意,同時你還得學著用它,衝鋒槍也一樣。基地裡上過有關東歐共黨國家使用的武器介紹課,我也用過AK|四七式武器,這種自動武器的聲音也跟一般機槍大不一樣,在戰場上,先一步辨別出對方使用的武器種類和來向最重要陸戰隊訓練項目之一。哦,對了,這兩個傢伙怎麼只有一個人帶了AK另一個人沒呢?   根據我們研判,歐文回答他。後來被你打傷的那名歹徒,用的是反戰車槍榴彈先把勞斯萊斯車給放倒的,這可以由爆炸碎片證明,至於他用的榴彈發射器,顯然是新出的改良型AK|七四,口徑比較小,才能適合裝榴彈發射器。我們猜他攔下了轎車之後大概來不及換下發射器了,所以乾脆換了用手槍由後頭包圍上來。不過,他也帶了枚手榴彈在身上,你知道?傑克倒不知道AK步槍還能發射槍榴彈這回事,不過歐文提到手榴彈的事,倒叫他想起了以前見過這種厲害玩意。   您是說反戰車槍榴彈?他盯著歐文問。   你知道有這種武器?艾斯里反答為問。   我幹過陸戰隊,你們忘了?好像代號叫RKG什麼的,是不是?據我知道,這玩意厲害到能一傢伙把輕裝甲戰車都給開個大洞,或是一股腦地掀翻一輛小貨車呢。天哪!這些傢伙是打那兒弄來這麼些殺人玩意的?而且怪了?他們好像只備而沒用?你一定漏掉什麼重要細節了,傑克。雷恩心裡暗忖。   後來呢?依舊是歐文轉回了主題。   我先就按倒了凱西和莎麗,當時街上一切彷彿一下子全停住了。趴下來之後,我又慢慢抬頭左右看了看,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噢?為什麼?是泰勒問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雷恩想了一想之後回答。多半是出於訓練的本能吧,絕不會是好奇就是。因為我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是我傻吧!不管怎麼說,我先看見一個小子對著勞斯萊斯車開槍猛射,然後是另一個傢伙正繞到轎車後頭,瞧他那副樣子,好像是準備萬一車子裡有人出來的話,他一定給他一槍似的。我只想到,要是我朝左邊再往前移一點的話,可能會靠近他一點,因為前頭正好有幾輛車子叫這場意外給阻在街當中,等於是替我作了現成掩護。結果,也不知是怎麼弄的,一下子我就離轎車後頭那小子只有不到十五呎距離了。當時前頭那小子正好叫轎車給擋著,而後頭這老幾又正背對著我。我覺得機會難再,因此就豁出去了。   唔,這又為什麼呢?這一回是歐文發的問,語氣沉穩,語調低重。   問的好為什麼?說老實話,我也不曉得是為了什麼說著雷恩沉默了有半分鐘之久。也許是當時這整個景像或是這整件事讓我火了起來吧。從踏上英國開始到事發當時,幾乎我所經過的每一個人都那麼友善那麼好,你知道我的意思?然後突然之間這兩個混蛋小子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我的面幹這種勾當,我就是忍不下去。   您當時有沒有想過對方會是誰?泰勒問他。   這我倒是想都沒去想,說來不可思議,是吧?這一點現在想起來也叫我洩氣,只是當時的情況下,你也許可以說那是一種忿怒、火大加上受辱所摻雜起來的感受吧,也許嗯,戰場上作戰需要的勇氣就源自於這種動機,不過誰知道呢?雷恩突然一下子又自娛起來。不管怎麼說,這種感覺我得找個時間再好好想一想分析分析才是。反正事情是我看見情況有利,因此就賭了下去。你大概不會相信,說穿了,這件事一點也不難;問題只在運氣,而結果我的運氣還不壞吧。歐文聽了若有所思地眉心一動,顯然三人裡唯有他懂雷恩這話的意思。後頭拿手槍的這小子一定是腦筋打鐵了,因為他不應該只顧前而不顧後的。他只專心在他前面的目標,其實前頭的目標當然得留心,不過那已是他的囊中物,取來易如反掌,他應該更小心的是後頭,那才是更具威脅和危險的盲區,你說這還不叫笨,你一定得時時防著盲區才對。果然,我就是由他背後上的。說到這,雷恩露齒作了個苦笑。要是我的足球教練看了,一定會以我當時採取的撲殺姿勢為傲了我是真結結實實地由後頭好好給了他一傢伙,只可惜我自己事先沒戴上墊肩、護胸和護罩,因為大夫後來告訴我說,就是在撲擊的時候,我大概撞倒了他也把自己這兒給弄折了,雷恩說著用右手朝自己左肩石膏處指了一指。那小子是當場就倒,我想他一定也傷得不輕瞧我自己這副德行就知道,我趁他一倒,拿下了他手裡的槍,跟著回過來就給了他一槍你一定會又想問為什麼是吧?   沒錯,為什麼?歐文點了點頭。   不為什麼,倒一個少一個麻煩。至少當時他們有兩個人,我卻是勢單力薄,你知道。   他暈了過去事發之後兩個鐘頭才醒過來,而且醒了之後送醫檢查才發現有微腦震盪。   哼!要是我知道他身上帶的是手榴彈,我當時就絕不會只朝他腿上開槍了。這我就不知道了,當時的情況是前頭那小子把了一挺機槍正發了瘋似的猛掃,我可不願意在對付他的時候,這頭還有一個後患,雷恩頗合邏輯地分析著當時狀況。所以我就放倒了他。當時的我並無選擇,我也許應該一傢伙把子彈往他腦殼裡送的?你知道,在關提哥基地裡受訓時,教育班長說放倒,他們的意思是說作掉,是把敵人給硬是幹掉,不祇是單純地撂倒而已。我老爸就是幹警察的,從他那兒,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警察執勤時候的真實情形,那跟電視上演的可是大有不同,叫他們放下武器或是念一段狗屁規定再採取行動是行不通的。我當時只想到制服了他,就好全力對付前頭那小子了,所以就做了。也許事後現在想起來,當時這麼做是有點什麼,不過,現在是事後,當時可由不得你想。雷恩說到這又沉默了片刻,一旁的三人也都沒作聲。後來,我拎了槍伏著身子繞過轎車右後緣探頭看,前面那小子正丟了AK步槍改用手槍了,據威爾森你們的人告訴我,大概也是我又走了好運吧,不然,憑著一把手槍,想對付一柄AK自動步槍,恐怕準是腦袋有了問題。話說對面那小子也正好看到了我,我想我們兩個一定是同時朝對方扣的扳機只不過,我那一槍準了點吧。   雷恩又停了下來。他倒並不以自己當時的槍法奇準為傲,事實上,這麼近的距離之下,除了倉促之間扣下扳機,考驗的除了是一個人隨機應變能力之外,多少也還帶了點運氣。當然,在他這一邊這可是有備而上,在對方,則恐怕就輸在驚愕和失措了。面臨危機時的變數何其複雜,要求致勝,除了時間,人的臨場反應就難說了。他不是沙場老將,遭遇這種當街狙擊暗殺的情形也是生平第一次,誰說得準呢?想到這兒,雷恩忍不住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停了片刻之後,雷恩繼續接著說,也許我當時應該想個辦法警告他一下,比方說叫他放下武器,就像我們在電視上看的情形一樣,或者,要他不許動,把手舉起來,可是當時我那想得到那麼多,事情就擺在眼前,就是他和我兩個人,各人手上一把槍,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你懂我的意思嗎?千分之一秒不到的時間裡你必須作決定,你不懂,除非你當時也在現場,我想你祇有照過去訓練的經驗和當時的基本反應做出你該做的事了,而我過去所接受過的唯一有關訓練就是在海軍陸戰隊,在海軍陸戰隊裡他們並不教你怎麼樣逮人,怎麼叫人放下武器,你懂我的意思嗎?看在老天爺的份上,我壓根也沒想殺任何人,實在是當時的情況下,我已經別無選擇了。雷恩說著又停了片刻,他為什麼不扭頭就跑呢,他大可以溜之大吉掉頭就跑的,或者至少想個法子或什麼的,你知道,因為他已經看到我,而且我已經佔了上風了,他一定知道當時怎麼弄也沒有我快的,雷恩說著,憤然朝枕頭上一靠,事件發生過後,他盡力不再回憶當時的情形,這會沒想到為了錄音訪問,一切又活生生地重現在眼前。傑克,那小子死了呢!天啊!是真的死了,他不也是個人不是嗎?結果卻死在你的手下,是你的運氣比他好?還是他命就該死?雷恩緊閉雙目,心裡一下子陷入一種自責兼矛盾的複雜情緒。   雷恩博士,是歐文,他平靜的說,我們三個曾經親自訪問過現場目擊的六個證人,他們剛好都在附近把整個事件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由他們告訴我們的話裡,我們可以看得出來您方才說的是實情,從整個情況來研判我我們祇覺得您做了您該做的事,您的決定並沒有錯,要是您為了您開了兩槍而心裡覺得不舒服,那麼我可以老實告訴您,您的第二槍已經無關緊要,因為事實上您第一槍就穿過他的心臟了。   傑克點了點頭,嗯,這一點我也看得出來,事實上我那第二槍完全出於本能,扣扳機的當時,手指幾乎是自己在做主,槍口對著他的時候,我扣下了第一槍,然後跟著它又自動扣下了第二槍,連讓你思索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現在想來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彷彿當時手和大腦已經分了家,一個只管著扣扳機,一個祇管看現場的情況,大腦的確告訴我第一槍已經穿過他的左胸,可是手指頭卻不聽指揮似地繼續扣了下去,我想當時要是有第三顆子彈的話,我也會一股腦的全射了出去的,也許我也的確扣了三槍,祇是彈匣已經空了。   看來您的陸戰隊的確把您的槍法調理得不錯,泰勒補了一句。   雷恩搖了搖頭,不是陸戰隊,是我老爸教的,使用手槍在美國海軍陸戰隊早就不是重點訓練課程了那玩意只能用來裝樣子,因為早在敵人接近你的手槍射距之內,不是他倒下來,就是你該跑了,在基地訓練的時候和出來服役所用的都是自動步槍。不管怎麼說,當時的情況是前頭那小子和我之間距離最多祇有十五呎,歐文聽了又埋頭在他的筆記本上寫了一些東西。   那小子倒了下去之後,沒兩秒鐘他身旁的汽車就溜了,我當時也來不及看車子裡的人是長了什麼樣子,可能是個男的,也許是個女的也說不定,不過,像是個白種人就是,這一點我比較有把握,車子一溜煙地順著街往前開了一段距離後就轉彎,之後的情形我就不知道了。   作案的車子用的是計程車?這一點您沒注意到?是泰勒問的。   雷恩聽了眼睛一瞪,哦!你說的沒錯,我倒沒想到這個天啊!真笨!倫敦街頭滿街都是這種計程車,差不多有一百萬部吧!怪不得他們會使用這種作案工具。   沒那麼多,正確的說應該有八千六百七十九輛,歐文回答他,其中五千九百一十九輛漆的是一樣的黑色,   雷恩腦子裡突然一亮,對了!他們這麼做,依您看是想暗殺呢?還是想綁架?   這一點我們現在還不太能確定,不過有趣的倒是事件發生之後,左翼愛爾蘭共和軍叫新芬黨的卻發表了一篇聲明說,這個事完全與他們無關。   哦!你相信嗎?雷恩問,大概是起先吃的止痛藥產生了副作用吧!雷恩竟然沒注意到泰勒巧妙的迴避了他方才的問題。   嗯!他們說的可能是實話,因為即使是左翼共和軍的新芬黨也不會幹下這種當街殺人的瘋狂勾當。你知道,這種事的政治敏感性太高了,如果是他們,那他們可得付出好幾倍的代價,祇怕支持他們的那些美國籍愛爾蘭裔也不會贊同。泰勒回答他說。   據我從報上看到的消息,好像說你們愛爾蘭那邊的人   還是回到主題吧!是艾斯里說的。   好吧!不過我想你們的人一定全都好忙了一陣。   說的也是,雷恩博士,這些傢伙總是不得讓你清閒,不是這兒弄個爆炸,就是那兒製造一點恐怖暗殺,是歐文補了一句,他的語氣裡似乎聽不出一點感情上的激動。不過雷恩可以從他講話的樣子裡感覺得出來,要是讓他逮到了這些恐怖分子的話,他準會用自己的雙手把對方給撕得粉碎,單單瞧他那一雙粗厚的大手,雷恩也不懷疑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好吧!跟著下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等犯案的車一溜之後,我查了一下前頭那個人的確已經死了,然後過來又回身看了一看勞斯萊斯。車子前座上的兩位,一個駕駛和另外一個安全人員他們的情形,我想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是您手下的人,歐文先生?   查理是老朋友了,年前調過去保護皇家安全的歐文點了點頭回答他。說話的樣子就像是當事人現在還活著似的。雷恩心想,說不定他們過去還一同共事過呢。警界圈子裡彼此同事間的感情特別好,這一點雷恩最清楚,出生入死都在一塊的緣故吧!   至於後來的事嘛!我想你們都知道了,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那一位能替我謝謝那位禁衛軍士兵,都虧他當時猶豫了一會要不是他當時冷靜了片刻,等你們的人從後頭及時趕上來的話,祇怕我今天已不躺在這兒了,他那把刺刀可是又利又亮。   歐文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說的也是。   不曉得他那把槍裝了子彈沒?雷恩問。   這個嘛,要是他裝了子彈的話,是艾斯里回答他的,幹嘛他不開槍呢?   哦!我想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個禁衛軍開槍恐怕不是什麼聰明舉動,即使他面對的是敵人也罷,雷恩自己又回答了他的話,不過,我看那把槍一定裝了子彈的,是不是?   這個屬於安全問題,我看我們不必深究了,是歐文回答的。   我知道他一定是裝了,雷恩心裡暗想。不過他是打那兒冒出來的呢?皇宮離那兒可還有一段距離呢!   從禁衛軍營本部就是聖詹姆士宮旁邊的那棟白色大廈裡,這些傢伙選的時間不好,可能選的地方更不好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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