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小說園地 克里姆林宮的樞機主教

第21章 第十七章 密室策劃

  夏娃之葉的老闆注意到,這次安來的時間比平常早。像往常一樣,她微笑著從衣架上挑選了一件衣服,然後走進了更衣室。不一會兒她就走出來站到那一組試衣鏡前,準備接受那老套的恭維,比如,說她看起來比以往更漂亮之類的話。她仍然以現金支付,臨走時仍然留下那嫣然的一笑。   到了外面的停車場上,情況就略有不同了。碧霞里娜上尉違反職業規範,打開膠囊看起裏面的字條來。看完後她惡狠狠地詛咒了一句。它只是一張普通的便條紙。她用打火機點燃一根香煙,然後順手把紙條放在汽車的煙灰缸裏燒了。   她的全部工作都白費了!莫斯科早就收到了情報,而且早就進行了分析。她覺得自己真像個十足的傻瓜。使她更加心煩意亂的是,與她聯繫的情報員絕對可靠,情況因此更加明顯。她原以為他交給她的會是一份絕密文件。不過在得知資料已失去時效後,他馬上就把消息傳給她了。她浪費了莫斯科總部的時間,一定會受到責備的,然而這次連一句責備她的話也沒轉告她。

  是啊,他們曾經警告過我注意這種事。這也許是第一次,但它不會是最後一次。她開車回到家後,立即發了一份電報。      雷恩夫婦很少參加華盛頓的雞尾酒會,不過也有一些這類活動他們是迴避不了的。今晚的雞尾酒招待會旨在為華盛頓特區兒童醫院募集資金,而雷恩的妻子是醫院外科主任的朋友。招待會上最吸引人的是娛樂節目。一位著名的爵士樂大師非常感激這家醫院救了他孫女的命,為此他在甘迺迪藝術中心為醫院義演舉行。這次招待會將給華盛頓地區的知名人士提供一次機會,讓他們跟他面對面接觸,聽他在現場獨自演奏薩克斯風。其實,這次招待會也像多數這類權貴聚會一樣,給名流們提供了露面和交往的場所,也展示了他們的重要身分。跟世界上大部分地方一樣,大凡知名人士、社會名流們都因為自己有幸受到邀請而覺得有必要慷慨解囊。雷恩理解這種現象,但又覺得它難以解釋。到了晚上十一點時,這些華盛頓的精英們已經變得和這個世界上的普通人一樣,也會胡說八道、喝得醉醺醺的。雷恩在拋擲錢幣時贏了妻子凱西,所以他晚上可以喝酒,而凱西因為要開車,所以始終只拿著那一杯白葡萄酒。儘管妻子幾次向他遞眼色,示意他不可多喝,他仍開懷暢飲了幾杯。他覺得渾身暖烘烘的,雖然已有幾分醉意,但頭腦卻比較清醒了。所以他在想自己是否真的有點過分可是他又不能表現出任何做作的樣子。他只是希望老天保佑,讓今晚的一切都能按計畫進行。

  最有意思的還是人們對待雷恩的方式。大家對他在中情局的職務都不太瞭解,所以他們和他聊到工作時,往往用一種矯揉造作的詭譎語氣,提出蘭格利的事情怎麼樣啊?之類的問題。他的回答則使大多數發問者感到吃驚,因為他說中情局只是另一個政府官僚機構,一幢大量公文交遞的大樓。人們向來認為中情局有成千上萬的外勤情報員在活動。當然,這方面的具體數字是保密的,不過比人們想像的要少得多。   我們也是按正常時間上下班,雷恩對一位衣著講究,但眼睛無神的婦女解釋道。我明天甚至還能休假一天。   真的嗎?   真的。我星期二宰了一個和我方敵對的情報員,幹這種事不但可以休息一天,而且薪水照領。他煞有其事地說了之後,還咧開嘴笑了笑。

  你是在開玩笑吧!   一點也沒錯,我是在開玩笑。請把我說的忘了吧。這個蠢女人是誰呀?雷恩弄不清楚。   報上說你正在接受調查,這是怎麼回事?另一個人問道。   雷恩驚訝地轉過身。你是什麼人?   斯科特.布朗寧,芝加哥論壇報的。他沒有主動來握手。遊戲才剛剛開始。這位記者並不知道他是個政策遊戲的參加者,但雷恩心中有數。   你能不能把剛才那個問題再說一遍?雷恩彬彬有禮地說道。   我的消息來源告訴我說,你因為非法股票交易問題正在受到調查。   這對我來說也是條新聞。雷恩答道。   我知道你已經和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調查人員見過面了。那位記者一本正經地說。   如果你知道這一點,那你也知道我已提供了他們所要的資料,他們很滿意地走了。

  你確定是這種情況?   那當然。我沒做錯事,我有記錄可以證明。雷恩毫不相讓。也許太厲害了點,那記者心想。他喜歡看見人們喝酒喝得過多的那副樣子。酒後吐真言嘛。   我的消息來源可不是那樣說的。布朗寧再次重申。   噢,那我就沒有辦法了!雷恩說道。他說這話時嗓門的音調都變了。這時有幾個人回過頭來看他們。   如果不是像你們這樣的人,我們中情局可能會運轉得好一些。另一個人插了進來。   你是他媽的什麼人!雷恩還沒轉過身,話已出了口。他心裏想,第一幕,第二景。   眾議員特倫特。記者說道。特倫特是國會特別委員會的成員。   我想有人該向我道歉。特倫特說道。他似乎也已喝醉了。   為什麼呢?雷恩問道。

  你們中情局犯的那些錯誤你怎麼說?   那你們犯的那些錯誤呢?雷恩問道。人們慢慢湊過來,都想看好戲。   我知道你們的人想搞什麼名堂,可是你們出了洋相,還不讓我們知道,這是違法的。你們儘管一意孤行吧,我告訴你,你們將付出代價,付出很大的代價。   如果要我們替你們付酒吧費用,那我們是得付很大的代價。雷恩轉身反唇相譏道。   大人物,特倫特在他身後說道。你這樣一意孤行會倒楣的。   現在大概有二十個人在看熱鬧。他們看見雷恩從端過來的托盤上拿起一杯酒。他們看見他臉上有股殺氣,其中有些人也都記得雷恩殺過人。這是事實,而這也替他增添了神祕的色彩。他有節制地喝了一口杯中的法國白葡萄酒,然後又轉過身來。

  倒什麼楣呢,特倫特先生?   你也許會大吃一驚的。   你做的任何事都不會使我吃驚的,老兄。   也許是,不過你卻讓我們都大吃了一驚,雷恩博士。我們原來以為你並不是罪犯,我們也不認為你會那麼傻,捲入那場災難之中。我想我們是看錯了。   你們犯的錯可多著呢。雷恩對他嗤之以鼻。   你知道一些事情,對吧?我無論如何也弄不清楚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點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那麼,你是個怎麼樣的人呢,雷恩?特倫特問道。   你知道吧,眾議員,這對我來講倒是很新奇的經驗。   此話怎講?   雷恩的臉馬上沉下來。他的聲音震得房間裏嗡嗡響。以前還從來不曾有過同性戀者來質問我是不是男人呢!對不起,老兄

  房間裏頓時鴉雀無聲。特倫特並不想掩飾,因為他的那點醜聞人們六年前就知道了。儘管如此,他的臉還是氣得通紅,手也不禁顫抖起來,把酒都灑到了大理石地面上,不過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幾乎是溫文儒雅地說了一句:   我饒不了你的。   那你就儘管使出渾身解數吧,親愛的。雷恩轉過身,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他一直朝前走著,直到看見麻薩諸塞州大道上來往的車輛時才停下腳步。他知道自己喝多了,不過外面的冷空氣使他的頭腦開始清醒。   傑克?是他妻子的聲音。   啊,親愛的?   那是怎麼回事呀?   在這裏不好說。   我想你該回家了。   妳說得對。我去拿衣服。雷恩走回裏面,把領物牌遞上去。他聽見當他走進來的時候,房間裏又變得一片寂靜,而且感覺到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雷恩套上大衣,把妻子的皮大衣往自己的手臂上一放,然後掃視了那看著他的一雙雙眼睛。只有一雙眼睛對他表現出興趣,看得十分真切。

     要想讓菲利朵夫感到吃驚是很難的,不過國安會卻做到了。最痛苦的折磨,最非人的虐待都挺過來了,難道最後只是失望?菲利朵夫暗暗問自己。當然這話不是十分真確。   他一直被關在這間牢房裏,他判斷自己是被單獨囚禁在這個監獄的某個地方。他覺得這種判斷也許不對,但卻也找不到周圍還有其他人的跡象。四周沒有一點聲音,連敲擊水泥牆的回聲也沒有,也許是因為牆太厚了。唯一伴隨他的夥伴就是房門窺孔上那偶爾吱吱作響的金屬摩擦聲。他想他們單獨囚禁他也許是想給他造成某種心理壓力。他笑了笑。他們以為我會感到孤獨。他們並不知道我還有一群同志。   可能的答案只有一個:這個叫瓦圖丁的傢伙害怕他也許真的是清白無辜的但菲利朵夫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那個混蛋從他手上把膠捲奪走了。

  他凝視著光禿禿的水泥牆,努力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左思右想卻不得其解。   不過,如果他們是想讓他害怕,那他們是打錯了算盤。菲利朵夫已經跟死神打過多次交道。有時候他還真希望死去。也許他想去和他那些犧牲了的同志們團聚。他常常和他們談心,難道不是嗎?他們還在唔,已經不在人世了,但似乎還沒有離開。死亡究竟是什麼?他在人生道路上已經走到了需要回答這個問題的地方。當然,遲早他會找到答案的。這個答案他曾經幾度快找出來了,不過卻一直沒有能夠確定那是什麼   鑰匙在門上轉動著,接著門吱地一聲被打開了。   你們應當在上面上點油啦。如果保養得好,這玩意兒的使用壽命可以延長。他邊說邊站起來。

  看守員沒有講話,只是揮手叫他出來。兩名年輕的衛兵和那名看守員站在一起。兩個二十歲上下的毛頭小夥子,米夏心想,他們的頭高高地仰著,國安會的人總是這麼趾高氣揚的。菲利朵夫心想,要是在四十年前,他就不會任由他們這樣。畢竟他們沒帶武器,對他這樣一個槍林彈雨裏過來的人,殺一、兩個人是易如反掌的事。這兩個人哪裏是他的對手,而且他一眼就看出來了。自傲是件好事,不過身為一名軍人他也必須提防著點   果真是那樣?他突然想到。瓦圖丁對我還是很謹慎的,儘管他知道我犯罪的事實   那又是為什麼呢?      這是什麼意思?曼庫索問道。   我很難說得清楚,克拉克答道。也許是華盛頓的某個膽小鬼拿不定主意。這種事是常有的。   這兩個信文是前後十二個小時之內收到的。第一個信文命令中止這項行動,讓潛艦回到公海,可是第二個信文又命令達拉斯號留在波羅的海西方待命。   我可不喜歡莫名其妙地被蒙在鼓裏。   誰也不喜歡那樣,艦長。   它對你有什麼影響呢?曼庫索問道。   克拉克聳聳肩,振振有詞地說:很多影響是精神上的。就像你竭盡全力去打一場球賽,卻突然被叫停一樣,令人有些洩氣。別擔心,艦長。我教的就是這個那是當我自己不是親身執行任務的時候。   多少次?   我不能說,不過大多數都進行得挺順利的。   大多數不是全部?如果做得不   那麼大家就有好戲看了。克拉克笑起來。尤其是我。我這裏有些非常有趣的故事,可是我又不能說。呃,我想你也是這樣。   有一、兩件事是的。不能說這真的就使生活中少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是吧?兩人會心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雷恩獨自一人上街購物。他妻子快過生日了是在他即將去莫斯科出差的那段時間裏他得事先準備好禮物。從珠寶首飾店開始往往是最佳的選擇。凱西現在戴的還是他幾年前買給她的那條分量不輕的金項鍊,他想買一副耳環跟它配起來。問題是他記不清楚項鍊是什麼式樣的了。他的宿醉及緊張根本幫不上忙。他轉念又想,如果他們不上鈎怎麼辦?   你好哇,雷恩博士!一個他很熟悉的聲音喊道。雷恩有幾分驚訝地轉過身來。   我還不知道他們允許你們這些傢伙走得這麼遠呢。第二幕,第一景。雷恩鬆了口氣,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這還多虧了他現在還有一點暈眩的感覺。   如果你仔細看看地圖就知道了,我們的活動範圍一直到卡芬克爾斯呢。薩吉.尼柯拉耶.普拉特諾夫向他指出道。為妻子買點東西?   我相信你們從我的檔案文件中已經瞭解了全部必要的資料。   是啊,為她的生日。普拉特諾夫低下頭看著櫥窗裏的陳列。遺憾的是,我沒那麼多錢給妻子買這些東西   如果你作一些適當的表態,我們局裏也許能為你作些安排,薩吉。   但這樣做對不起我的祖國,普拉特諾夫說道。這個問題你已經開始熟悉了,難道不是嗎?   你真是瞭如指掌啊。雷恩低聲說道。   這是我的工作。我也餓了。也許你能請我吃個三明治吧?   雷恩以職業情報員的眼光把四周掃視了一遍。   今天沒有。普拉特諾夫笑著說。我有幾個夥伴我有幾個同志今天很忙,比平常都忙,而我又擔心你們聯邦調查局的人手不夠,今天沒有派人來監視我,我擔心我們的會面因此少了見證人,這會引起別人懷疑的。   國安會就沒有這個問題。他們從那家商店門口走開時,雷恩說道。   你也許覺得這很奇怪吧。為什麼美國人就認定我們的情報機關和你們的不同呢?   如果你的意思是指雙方都一塌糊塗,那聽起來還比較入耳。來個熱狗怎麼樣?   只要是符合猶太戒律且用清淨的肉做的就可以。普拉特諾夫答道。我不是猶太人,你知道,但我喜歡那種肉的味道。他進一步解釋道。   你在這裏的時間太長了。雷恩說罷笑了笑。   華盛頓特區真是個好地方。   雷恩走進一家專賣圓麵包和醃牛肉,但也賣其他食品的速食店。這裏的服務速度很快,所以他們先在購物中心走道的一張白色塑膠桌上坐下來。這種擺法真妙,雷恩心想。人們可以從旁邊走過,但卻只能聽到隻字片語而已。他知道尼柯拉耶是個行家。   聽說你遇上了一些很棘手的法律方面的麻煩。普拉特諾夫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臉上堆著笑容,故意要使外人認為他們是在討論一些很普通的令人愉快的事。雷恩心下思忖著,而且似乎他的這位蘇聯對手還特別表現出談笑風生的樣子。   你相信昨天晚上那個小混蛋嗎?你知道吧,我真的很羡慕你們蘇聯人,那就是你們在處理   反社會行為問題?是的在一個嚴厲控制下的勞改營裏待上五年。我們新近提出的政治開放還沒有寬大到姑息縱容性變態行為。你們的特倫特上次到蘇聯的時候結識了一個人。而我們那位年輕男子現在還在蹲勞改營呢。普拉特諾夫沒有說那人拒絕與國安會合作才被判刑。為什麼他要故意混淆視聽呢?雷恩心想。   你們自己留著吧。這種人我們這裏多的是。雷恩大聲說道。他覺得非常討厭;由於酒喝得太多,覺又睡得不好,他眼睛都快閉上了。   這我已經注意到了。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有一個證券交易委員會呢?普拉特諾夫問道。   你知道,我可沒做什麼錯事,一點犯法的事也沒做!有個朋友給了我一點投資消息,我只是跟著他的建議進場,又不是我自己要的,事情就發生了。我賺了一票,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是替總統寫情報摘要的!我是個行家但他們卻來抓我的辮子!在這麼多雷恩打住話頭,神情痛苦地看著普拉特諾夫的眼睛。那你管這個幹麼?   從我們幾年前在喬治城相識以來,坦白地說,我很欽佩你。你對付恐怖分子真行。我並不贊同你們的政治觀點,正如你也不贊同我的一樣。但以一般人的立場來說,我很欽佩你消滅了馬路上的歹徒。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反對祖國支持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真正的馬克斯主義者想解放自己的人民是的,我們應當以一切可能的手段去支持他們但這些土匪卻是殺人魔王,他們只把我們看成提供武器的來源,如此而已。我們的國家從中得不到什麼好處。撇開政治不談,你是個勇敢、正直的人。我當然敬重這種人。可惜你們美國並非如此。你們只會把最優秀的人放在受人崇拜的地方,所以那些不怎麼優秀的人就把他們當成靶子。   雷恩機警的目光中露出短暫地掂量這番話的神情。這一點你說對了。   所以說,我的老朋友他們打算怎麼對付你呢?   雷恩的眼睛順著走道望去,同時長歎了一聲。我這個星期得請一名律師。我想他會瞭解的。我本來不想請的,我以為可以把事情說清楚,可是可是證券交易委員會那個新來的混蛋,那個脂粉氣的傢伙是特倫特的又是一聲歎息。特倫特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給他弄來這份差事。你想這兩個人之間我覺得我贊同你的觀點。如果說一個人要有對手,那至少也應當是個值得你敬重的人。   中情局幫不了你的忙?   我在那裏沒有幾個朋友呃,這你也知道,晉升太快了,是那圈子裏最有錢的年輕人,是葛萊最器重的人,再加上我與英國人的關係。這些原因都會樹敵的。有時候我就懷疑他們之中也許有人就我沒有根據,但你無法相信我們蘭格利的電腦網路,我搞的一些股票交易全都貯存在那裏的電腦系統裏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吧?電腦裏貯存的資料,懂得的人就可以對它加以修改不過老兄,你可以試著查證一下。雷恩從一個小盒子裏拿出兩粒阿斯匹靈,把它們吞了下去。   賴特這個人不喜歡我,向來都是這樣。幾年前我有一次使他很難堪,他這個人不是那種寬宏大量、不記宿怨的人。也許他手下的一個人他手下有不少能幹的人。葛萊將軍想幫我的忙,但他老了。穆爾法官又出國了,本來一年前就該去的,但不知怎地一直未能成行;即使他想幫我也幫不上忙。   總統很賞識你的工作成果。這我們很清楚。   總統本人就是律師,是檢察官。他甚至會冒出一種怪念頭,只要他認為你有可能扭曲了法律,而且真有意思,一個人很快就會變得十分孤單。在國務院裏有一幫人在打我的主意。我跟他們的看法也不同。在這個鬼城市裏,老實人只會吃虧。   這就對了,普拉特諾夫心想。他們得到的第一份有關報告是彼得.韓德森提供的。韓德森的化名是卡修斯,他提供國安會情報已達十年之久。當初他是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中退休的參議員唐納森的特別助理,現在是審計處的情報分析專家。國安會知道雷恩是中情局內燦爛的一顆新星。莫斯科總部最初把他看成是一位富有的外行人,不過這種看法幾年前就改變了。他做了一件事,博得了總統的青睞,現在呈送白宮的特別情報簡報中幾乎有一半出自他的手筆。韓德森的情報中說,雷恩就戰略武器的形勢準備了一份萬言的報告,結果惹火了國務院。普拉特諾夫對雷恩早就有自己的看法。他覺得自己很會看人。從他們在喬治城初次見面以來,他一直認為雷恩是個精明的對手,而且也很勇敢但他太習慣於特權,遇到對他個人的攻擊很容易發火;很世故,但又天真得可愛。他在午餐桌上所看到的更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看法。從根本上來說,雷恩的美國味太濃。他對問題的看法非黑即白,好壞分明。但今天的情況是,這個以前一直以為自己無往不利的雷恩開始意識到事情並非總是如此。而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這麼生氣。   那麼多工作全付諸東流了,過了幾秒鐘雷恩說道。他們將把我的意見丟進垃圾箱。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指的是那個狗娘養的艾倫,他說服了總統把戰略防禦機先計畫先擱置起來。普拉特諾夫竭力克制自己,才沒有對雷恩這句話動容。雷恩接著又往下說道:這根本沒道理。他們把我的分析說得一文不值,就因為這件倒楣的股票事件。局裏本該替我撐撐腰,可是他們卻無動於衷,把我扔出來讓狗咬。我就成了虎落平陽,一點辦法也沒有。雷恩說著把最後一截熱狗送進嘴裏。   你可以採取行動嘛。普拉特諾夫建議道。   報復?我想過。我可以去找報社,可是華盛頓報正準備登載有關那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事。國會裏有人在暗中指揮炒作這條新聞。我想是特倫特。我敢打賭昨天晚上也是他指使那個記者來找我的麻煩,這個狗雜種。如果我真的說實話,又有誰會相信呢?天啊,我已經快走投無路了,竟然還跟你一起坐在這裏,薩吉。   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你何不猜猜看?雷恩擠出一絲苦笑,但隨即從他臉上消失了。我不會去蹲監獄的。我寧可死,也不願去丟那種臉。真他媽的該死,我是拿性命去冒險我跟你實話實說吧。有些事情你知道,但有件事你卻不知道。我為了這個國家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他們卻要把我送進監獄!   也許我們能幫你的忙。這話他終於開口說了。   叛逃?你一定是在開玩笑。你不會真的想讓我生活在你們那個工人階級的樂園裏吧,是不是?   不會。不過如果有適當的交換條件,也許我們可以改變你目前的處境。有些人可能成為對你不利的人證。他們將遭到不幸   別跟我胡扯!雷恩向前欠了欠身。你們在我們國家裏不能幹這種事,我們在你們那邊也一樣。   凡事都得有個代價,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普拉特諾夫笑了笑。比方說,昨天晚上特倫特就說過你會倒楣的話。那是指什麼呢?   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在替誰效命?雷恩問道。   什麼?這話使尼柯拉耶大吃一驚。雷恩看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   你想要點見面禮?薩吉,我差不多把性命都賠上了。我以前幹過這種事,別以為這樣做很簡單。我們有個內線在你們莫斯科總部。一條大魚。你跟我說說看,他的名字能給我換來什麼?   你的自由,普拉特諾夫立刻作出了反應。如果他像你所說的是條大魚,我們非常願意達成這筆交易。雷恩有一分多鐘沒有說話。他們像在牌桌上的賭棍一樣互相看著對方,好像恨不得把對方的賭注全贏過來看來雷恩似乎知道自己的牌不好。普拉特諾夫盯著這個美國人投來的目光,他很得意地發現自己占了上風。   我週末要飛往莫斯科,如果在那之前報紙登出我的新聞,我就完了。我剛才跟你說的事,朋友,不能透過任何情報管道。我只相信格拉西莫夫。這個情報要親自報告給你們的國安會主席,直接告訴他,中間不能經過任何人轉手,否則它就會有丟失的危險。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真的知道這個人是誰呢?普拉特諾夫小心翼翼地乘勝追擊。   這次換雷恩笑了起來。他心想,這張牌原來還是張好牌。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知道這個情報。我知道四件事,那是從指揮那是個代號那裏得來的。瞭解了這件事,你的手下就能對付其餘的。如果你的消息透過情報管道發布,那我也許就上不了飛機。可想而知他的掩護身分有多高如果他是男的,不過也許是吧。我怎麼知道你會說話算話呢?   在情報交易中,一個人應當說話算話。普拉特諾夫向他保證說。   那就請告訴你們主席,如果他能安排一下,我要見他。面對面的,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見主席?主席他不   那麼我就只好安排法律方面的事務,碰碰運氣了。只要有可能,我也不準備因叛國罪而吃官司、蹲大牢。交易內容就是這樣,普拉特諾夫同志,雷恩說道。願你開車回家一路平安。雷恩說罷便揚長而去。普拉特諾夫沒有離開。他四下看了看,己方的安全人員打信號給他表示沒有人監視他們。   他得自己作決定。雷恩的話是真的嗎?卡修斯說過這些都是真的。   卡修斯已經替他幹了三年。這位化名卡修斯的韓德森的情報向來經得起核查。他們曾利用他挖出並逮捕了在戰略火箭軍中一名替中情局工作的上校,得到過很有價值的戰略和政治方面的情報。去年不,是前年還透過他獲得了對紅色十月號潛艦事件的美國人內部分析資料,那正好是參議員唐納森退休前不久的事現在韓德森在審計處工作,具有最佳的間諜掩護環境:可以直接接觸到國防方面的機密資料,甚至直接與國會中的政客們聯繫。前不久,卡修斯送出情報,說雷恩正在接受調查。當時他們認為這不過是小事一樁,沒有認真,因為美國人之間總是調查來調查去的,似乎這是他們的國粹。後來他又聽到了內容大致相同的消息,接著就是昨天跟特倫特的那場好戲。當真有這種可能?   在國安會高層有間諜?普拉特諾夫思忖著。當然,按規定重要情報可以直接面呈主席。國安會不應該放棄任何可能得到情報的機會。一旦這一消息送去,就會有隨之而來的行動。只要暗示一下中情局有人已滲透進國安會高層   但這只是一種考慮。   一旦我們放長線,雷恩博士就在我們掌握之中了。也許他傻傻地認為,只要進行這樣一次的情報交換就沒事了,以後將永遠不再做類似的事。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更大,那就是現在他已走投無路,所以就豁出去了。我們從他身上能獲取什麼樣的情報呢?   中情局副局長的特別助理!雷恩一定什麼都知道!能吸收這樣一位有價值的人這種事自從吸收過金.菲爾比以來還不曾有過,而且那已經是約五十年前的事啦!(編註:金.菲爾比,Kim Philby,英國人,被蘇聯情報員吸收,為冷戰時期表現最傑出的蘇聯反間。一九六八年曾出版我的沉默之戰,詳述他的活動事跡。)   這事是不是重要到要打破規則呢?普拉特諾夫邊想邊喝了杯中的酒。在他的印象中,國安會在美國還不曾採取過任何暴力手段他們兩國有個不成文的君子協定,有沒有什麼規則可以打破這種協定呢?也許可以安排一、兩個美國人遭到一場車禍或者死於突發性心臟病,但這也必須經過主席首肯才行。普拉特諾夫可以提出建議。他肯定他的建議會被採納。   這位外交官是個一絲不苟的人。他用餐巾紙擦了擦臉,把髒餐巾紙放進紙杯,然後將它扔進附近的垃圾箱。他沒有留下任何可以看出他曾經到過那裏的痕跡。      神箭手深信他們這次行動必將取得勝利。他在對部屬宣布這次行動時,部屬的反應好極了。只見他們露出冷酷、很有興趣的微笑,與左右的同志交換眼色,不斷地點頭。最令人振奮的是,他們增加了一名新成員一位前阿富汗政府軍的少校。在這座深入阿富汗境內二十公里的營帳裏,經過五個小時緊鑼密鼓的策劃,終於形成了一套作戰方案。   神箭手回顧方案的第一階段,這早已完成了。他們手上已經有了六輛卡車和三輛BTR|六○裝甲運兵車。雖然這些東西有所損壞,但這並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被打死的傀儡軍士兵的軍裝全被剝了下來。十一名俘虜正在受審。當然不會讓他們參加這次行動,但如果他們能證明自己可以信賴,就讓他們去參加友鄰的游擊隊。至於其他人嘛   那位前政府軍少校把軍用地圖和無線電密碼本找了回來。他非常熟悉蘇聯人毫無保留地教給他們的阿富汗兄弟的各種程序。   在正北方十公里處的舍卡巴德公路附近有一個營的營地。那位少校透過無線電與營地取得聯繫,說向日葵擊潰了敵人的埋伏,自己有中度傷亡,正在向他們移動。這一行動得到了該營營長的同意。   他們搬了幾具身穿血跡斑斑軍裝的屍體到車上。隊伍保持適當的戰術隊形,沿著石子路出發了。受過正規訓練的前政府軍工兵控制著裝甲運兵車上的重機槍。那個營地就在河的另一側,再過二十分鐘他們就能看見。河上的那座橋早已被破壞,不過蘇聯工兵在上面堆起許多砂石使它成了一個土墩。隊伍在橋東側的崗哨前停了下來。   這時氣氛緊張極了。那位少校打了個手勢,哨兵便揮手示意他們通過。車子一輛一輛從冰凍的河面上駛過。由於河面封凍,車輛必須順著一排木棍朝前開,以免陷進薄冰下面的深水裏。離目標還有五百公尺。   營地在一個小山丘上,四周有由沙袋和圓木構築的低矮掩體。這些掩體內的兵力都不足。營地的地勢很有利,四周都有開闊地,可以發揮火力,不過只有夜晚時他們才會把各火力點上的人員補滿。在崗哨的軍隊實際上只有一個連。其餘的則到營地四周的小山裏巡邏去了。這支隊伍來的時候,正好趕上這裏的開飯時間。他們已經可以看見這個營的汽車調度場。   神箭手坐在最前面那輛卡車上。他暗自思忖,自己為什麼會如此信賴一個投降的少校,但轉念一想,覺得此時此刻不是擔心這種事的時候。   營長從掩體中走出來,嘴裏還在嚼著東西。他看見士兵們紛紛跳下車,站在那裏等這個分隊的指揮官。營長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看著一輛蘇製水陸兩棲裝甲車的車門慢慢打開,一個身穿軍服的人走了出來。   你們是什麼人?   偉大的真主!少校大聲喊道。說時遲那時快,他的自動步槍已經把問話的人打倒。裝甲運兵車上的重機槍對著正在吃午飯的人猛烈掃射,神箭手的部下爭相衝進兵力不足的掩體內。才花了十分鐘,一切抵抗行動就停止了。儘管在營地裏有近百名全副武裝的軍人,可是他們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有二十個人成了俘虜。營地掩體裏僅有的三名蘇聯人兩名中尉和一名通信兵當場被擊斃,其餘的也都被俘虜了。少校帶著人衝進了汽車調度場。   他們又繳獲了兩輛裝甲運兵車和四輛卡車。這就足夠了。其餘的車輛和帶不走的東西全部被付之一炬。他們能帶的東西包括四門迫擊砲、六挺機槍以及能找到的所有軍裝。營地裏的其他設施也全部被搗毀尤其是無線電臺。他們用槍托把無線電砸毀之後,放火將它燒了,只留下一個警戒小隊處理俘虜。這些俘虜有一個可以參加游擊隊的機會,否則將因為效忠異教徒而被處死。   這個營地離喀布爾只有五十公里。這一支新的、規模更大了的車隊浩浩蕩蕩向北行駛。接著又有不少神箭手的部下與這支部隊取得了聯繫,紛紛跳上車來。現在他這支部隊已有二百人之多了,衣著和武器裝備都與阿富汗政府軍一樣,全部坐在蘇製裝甲車裏向北行進。   時間是他們最危險的敵人。九十分鐘後,他們駛抵喀布爾市郊,遇上了第一個檢查站。   離這麼多蘇聯士兵如此之近,神箭手渾身不禁起了雞皮疙瘩。他知道,到了黃昏時,蘇聯人就會把街上的值勤任務交給阿富汗人,自己龜縮到防禦陣地或掩體內去;但他並沒有因此而稍有懈怠。這一路上有好幾個檢查站,檢查的馬虎程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少校利用從營地繳獲的通行證以及口令,使部隊順利地通過了一道道關卡。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行車路線並不是警戒措施嚴密的市區,因此未受到嚴格的檢查。不到兩小時,他們就進入了黑暗之中,把喀布爾遠遠拋在後面,大夥也心安了不少。   他們直到燃料快耗盡時才停止前進。這時他們把車輛開出公路,棄車後把武器彈藥等全部背在背上。西方人若看到阿富汗游擊隊這樣痛痛快快就把車給扔了,一定會驚得目瞪口呆。游擊隊員們在好好地休息一陣之後就繼續北進,很快便進入了山區。      在格拉西莫夫看來,這一天除了壞消息之外還是壞消息。他兩眼盯著瓦圖丁上校問道:你說你無法攻破他,是什麼意思?   主席同志,我們的醫生告誡我說,無論是感覺喪失法或是其他形式的肉體虐待,國安會總部早就不說用刑這個詞了。都有可能送掉他的老命。由於你堅持要他的口供,我們就必須使用比較原始的審訊方式。他是個很難纏的人。從精神上來說,他比我們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堅強。瓦圖丁說這話時,儘量不帶感情。他此刻真想喝一杯。   都是因為你在逮捕他的時候搞砸了!格拉西莫夫冷冷地說。我當時對你寄予厚望,上校。我原以為你是個有前途的人,可以提拔。上校同志,我是不是看錯人了?   我辦這案子時,只想到要替祖國揭露這個叛徒的醜惡嘴臉。瓦圖丁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了這句話。我覺得我已經這樣做了。我們知道他犯了叛國罪。我們有證據   雅佐夫不會接受那個證據。   處理反間是國安會的任務,又不是國防部的事。   也許可以請你去跟總書記解釋解釋,格拉西莫夫有點控制不住怒氣地說道。瓦圖丁上校,我必須得到他的口供。   格拉西莫夫原本希望今天在情報工作上有重大突破,可是從美國來的閃急報告使他的希望破滅了更糟糕的是,格拉西莫夫一天前已把情報送出去,現在才知道它一文不值。   報告上說情報員莉維亞感到很抱歉,因為碧霞里娜上尉最近發的那份電腦程式資料已經過時了。這個本來也許有助於消除國安會和國防部之間矛盾的寶貴新情報現在也沒用了。   他必須拿到口供,而且必須是一份不用酷刑逼出來的口供。誰都知道透過刑訊,審問者想得到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大多數的受刑人在痛苦的折磨中都會供出要他們說出的實情。他需要有一些斬釘截鐵的資料可拿到政治局去,現在政治局委員們已經不那麼害怕國安會了,所以他們對格拉西莫夫的話經常只是表面上敷衍了事。   瓦圖丁,我要拿到口供,而且要快。你什麼時間可以給我?   利用我們現有的幾種規定的方法,大概需要兩星期。我們可以不讓他睡覺,但這需要時間,尤其是對待他,因為和年輕人相比,年紀大的人本來需要的睡眠就不多。他會逐步產生精神錯亂的情況,乃至精神崩潰。從我們對這個人的瞭解來看,他會以百倍的勇氣和我們對抗他很勇敢。但他也是個人。大概需要兩星期吧。瓦圖丁說道。他知道再十天時間就夠了,屆時能早點交差豈不更好?   好吧。格拉西莫夫稍事停頓。現在得來幾句鼓勵的話。上校同志,客觀地說,你的調查工作還是做得不錯,儘管在最後階段有點不盡如人意。要求任何事都盡善盡美是沒有道理的,再說複雜的政治背景也不是你造成的。只要你把我要的東西拿來,我不會虧待你的。好好幹吧!   謝謝你,主席同志。格拉西莫夫見他出了門,便打電話叫人備車。   國安會主席從不單獨外出。他的那輛吉爾牌座車一輛手工製作的轎車,外觀很像三十年前美國造的一種大型轎車後面跟的是一輛比較難看的伏爾加,車上坐滿了他的保鑣,個個都勇猛善戰,而且絕對忠於主席。格拉西莫夫一個人坐在座車的後座上,看著飛快向後掠過的莫斯科的高樓大廈。汽車在寬闊的大馬路的中間車道上疾駛,很快就出了市區,朝著森林地區駛去;一九四一年時,德軍就是在這裏受到猛烈的狙擊的。   許多德軍俘虜那些沒有被傷寒奪去生命、沒有餓死的被驅使來建造了這些別墅。儘管蘇聯人現在仍然非常恨德國人,但特權階層在這個沒有階級的社會裏的統治階級仍對德國人的工藝有特殊的愛好。西門子公司的電子產品和其他的名牌用具就像是真理報一樣,是這些別墅中的必備品。在莫斯科西郊林地中的這些木結構別墅與沙皇時期留下的建築相比毫不遜色。格拉西莫夫經常在想,不知那些建造這些別墅的德國俘虜們現在怎麼樣了。不過這並不是很重要的問題。   被稱作老學究的亞歷山德羅夫的官方別墅與周圍其他別墅差不多,也是兩層樓、由漆成奶油色的圓木構成外壁,還有那德國黑森林地區建築風格中特有的尖形屋頂。通往別墅的是一條在樹林中蜿蜒曲折的石子路。那裏只停著一輛車。亞歷山德羅夫是個鰥夫,而且已到了對年輕女子不感興趣的年紀。格拉西莫夫自己打開車門,很快看了看保鑣們是否已像往常一樣分散埋伏到樹林之中。他們迅速從汽車的行李箱中取出厚厚的白色迷彩禦寒服以及大皮靴,這樣他們在雪地中就不會感到太冷。   尼古拉!亞歷山德羅夫親自來開門。他的別墅裏住著一對夫婦,負責做飯和清潔衛生,不過他們都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知趣點,別礙手礙腳。現在就是這種情況。老學究接過格拉西莫夫的大衣,把它掛在門旁邊的一個衣架上。   謝謝,米格依爾。   來點茶?亞歷山德羅夫指了指客廳裏的一張桌子。   這裏的室外真冷。格拉西莫夫說道。   他們倆在桌子旁邊兩張老式的厚墊椅子上相對而坐。亞歷山德羅夫很樂意當主人至少很樂意接待自己的同黨。他先倒好茶,然後取出一些白櫻桃蜜餞。他們這種品茶的方式相當傳統:先在嘴裏放上一點櫻桃蜜餞,然後啜一口茶含在嘴裏,品味茶和蜜餞的滋味。這樣說起話來雖然不太方便,但卻有俄羅斯風味。況且,亞歷山德羅夫非常推崇傳統方式。這位在政治局裏負責審查思想觀念的委員雖然信仰馬克斯主義,但在許多小事上卻依然保留著年輕時的一些習慣。   有什麼消息?   格拉西莫夫做了個很煩惱的手勢。菲利朵夫這個間諜是個不好對付的老東西。要再過一、兩個星期才能弄到口供。   你應當把你那個辦案的上校給斃了!   國安會主席搖了搖頭說:不,不,我們必須客觀一些。瓦圖丁上校做得不錯。他本來應當把逮捕任務交給一位年輕人去幹,但我跟他說過這案子歸他管,他無疑地是從字面上來理解我的指示了。這個案子的其他部分都處理得無可挑剔。   尼古拉,你怎麼突然變得寬宏大量了,亞歷山德羅夫說道。讓一個七十歲的人感到震驚,究竟有多困難呢?   對他可不行。菲利朵夫很行這是可想而知的。一個優秀的外勤人員有很強的直覺。如果這些傢伙不是這麼神通廣大,現在全世界大概早已盛行社會主義了。他隨口又說了幾句。這位國安會主席知道,亞歷山德羅夫生活在自己的學術天地之中,對於現實世界中事情的運作方式幾乎一竅不通。他覺得自己很難敬重這種人,但又有幾分怕他。   亞歷山德羅夫有些不滿地嘟噥道:我看等一、兩個星期也行。美國人的代表團在這裏,我覺得做這件事有些不太   要等到他們走了之後才能做。如果達成了協議,我們也不會損失什麼。   削減我們的核子武器,真是瘋狂!亞歷山德羅夫堅持自己的觀點。他仍然認為核武也像戰車和大砲一樣,越多越好。他像大多數政治理論家一樣,不屑去瞭解事實。   我們將保留最新最好的火箭,格拉西莫夫耐心解釋道。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明星計畫進展得很順利。有了我們自己科學家的成果,再加上我們正從美國人的計畫中所學到的東西,不到十年,我們就能具有保衛祖國絕對不受外敵攻擊的能力。   關於美國人在這方面的努力,我們有很好的內線情報來源嗎?   有,格拉西莫夫說著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來我們剛收到的情報來得早了點。美國的電腦程式中的一部分尚未證實就被送來了,結果證明是弄錯了。這的確令人尷尬,不過這類尷尬事的出現,同時證明了我們的工作效率很高。   亞歷山德羅夫擺了擺手,示意該換個話題了。我昨晚找瓦尼耶夫談過了。   怎麼樣?   他現在是我們的人了。他特別擔心自己的寶貝女兒會被送進勞改營或者有比這更壞的結局。我向他解釋了我們希望他做什麼。其實很簡單。只要你設法使菲利朵夫那個混蛋招供,我們就可以多管齊下,一舉成功。亞歷山德羅夫說到關鍵的地方還點了點頭。在政治肢體語言方面,他是個行家。   我很擔心這可能會引起西方採取報復格拉西莫夫試探性地說道。   亞歷山德羅夫端起茶杯笑了笑。那奈莫諾夫可能也會心臟病發作,他的年紀也不小了。當然不會是致命性的發作,但是足以讓他靠邊站了。屆時我們將向西方保證繼續執行他的政策如果你一定要堅持,我甚至可以在限武談判方面接受你的意見。亞歷山德羅夫頓了頓。避免不必要地驚動他們是有道理的。我只在乎得到黨的最高權力。   那當然。格拉西莫夫知道他的下文是什麼,於是靠在椅子上準備再洗耳恭聽一遍。   如果我們再聽任奈莫諾夫這樣下去,這個黨就完了!這個白癡,他把我們效忠奮鬥的東西全都拋棄了!沒有黨的領導,這幢房子現在很可能就換成德國人在這裏住著!沒有史達林領導人民挺起腰桿奮戰,我們這些人能有今天嗎?可是奈莫諾夫正在譴責我們偉大的英雄繼列寧之後的偉大英雄。亞歷山德羅夫連忙補充上一句。這個國家現在需要一位強而有力的領導者,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而不是一千個軟弱無力的小卒!我們的人民理解這一點,他們也要求這樣。   格拉西莫夫點點頭,但心裏卻在想,這個食古不化的老糊塗怎麼老是重彈此調。黨並不需要一隻強而有力的手來控制,儘管亞歷山德羅夫拒絕承認這一事實。這個黨本身就是由上千位想爭權奪利的人組成的:黨的中央委員會成員、各地的情報員他們繳納黨費、高喊口號、參加每週的黨組織會議;他們對黨所說的一切都感到厭倦,但卻仍然留在這個黨內,因為這是他們的晉升之路,而晉升了就有了特權。當了官就可以有汽車,可以去索契度假,就能擁有名牌家用電器。   格拉西莫夫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盲點。亞歷山德羅夫的盲點是,他沒有發現,現在只有極少數的人真正相信黨了。格拉西莫夫就不相信。當然,黨還在管理這個國家。它培養了人的野心。權力本身是很誘人的。對他來說,黨是通向權力的道路。他的全部工作生涯都是為了保衛黨,防止有人企圖改變黨的權力結構。現在他是黨的盾與劍的主席,最有希望執掌黨的大權。亞歷山德羅夫如果知道他的年輕弟子正在覬覦黨的最高權力,而且準備保持目前開放的政策,那他不僅會大為駭然,而且會大為憤慨。蘇聯仍將安然無恙地繼續前進,並利用所有可能的機會把它的政權模式向任何準備接受這種模式的國家輸出,擴張它在世界上的勢力範圍。進步是會有的,部分是由於內部的變革,部分則是由於能從西方得到的所有東西,但是這些進步不會像奈莫諾夫咄咄逼人地所說的那樣,暫時還不能期望它改變太大或者太快。最好是由他格拉西莫夫來進行。有國安會的力量作他的後盾,他無需為自己的安全擔憂當然首先還是得攻破國防部這一關。所以當他在聽亞歷山德羅夫喋喋不休地大談黨的理論時,覺得有道理的便點點頭。在外人看來,這場面很像過去成千上萬幅照片上的內容一樣:史達林在聆聽列寧的諄諄教誨當然幾乎所有這些照片內的情景都是虛假的而且像史達林一樣,他也會吸收這些教誨中對自己有用的知識。格拉西莫夫只信任格拉西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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