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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星期三|1

最高危機 麥克.克萊頓 16828 2023-02-05
  1   格倫代爾 晨六時十二分   電話鈴聲響起。她醒了過來,昏昏沉沉地翻個身,聽見胳膊時下有紙張嘎吱作響。她看見床上到處散落著那些數據列印紙。   電話鈴響個不停。她拿起話筒。   媽。一本正經,快要哭出來了。   嗨,愛麗森。   媽,爹非要我穿紅衣服,我要穿帶花的藍衣服嘛。   她嘆了口氣,你昨天穿的什麼?   藍的那件,還沒穿髒呢!   這是一場沒完沒了的爭執。愛麗森總喜歡穿前一天穿過的衣裳。這是一種七歲小孩固執的保守主義思想在作怪,心肝,你知道我要你穿乾淨衣服去上學。   它很乾淨嘛,媽。我恨紅衣服。   上個月,紅衣服是她最喜歡的,愛麗森每天都鬧著要穿它。

  凱西從床上坐起,打著哈欠,眼盯著那些文件,上面是一欄一欄密密麻麻的數據。她聽得見女兒在電話裡的抱怨聲。她心想,我需要這個嗎?她想知道吉姆為什麼不好好處理這事。他對她太慣了。   愛麗森,她說著打斷了女兒,如果你爸爸說穿紅衣服,你就按他說的辦。   但是媽   他現在管你。   可是媽   就這樣,愛麗森,別爭了,穿紅的。   噢,媽她開始哭泣,我恨你。   說著她把電話掛了。   凱西考慮給女兒回個電話,又決定還是算了。她打著哈欠爬下床,走進廚房,給電咖啡壺通上電。她的傳真機放在起居室的角落裡,此刻嗡嗡響起來。她過去查看正從機子裡吐出來的紙。   這是華盛頓的一家公共關係公司發來的新聞槁。儘管這家公司有一個聽上去中性的名字航空研究院但她知道這是一家代表空中巴士的公關公司。這份稿件的格式看去像是一份完整的通訊社報導。上方的標題寫著:

  因繼續存在對適航性的憂慮,歐聯航推遲向N|22型寬體噴射客機頒發許可證   她嘆了口氣。   今天怕是要夠慘的啦。   作戰室 晨七時   凱西踩著金屬梯向作戰室走去。當她到達天橋的時候,約翰.馬德已經在那兒來回踱步等著她。   凱西。   早安,約翰。   你見到這份歐聯航的東西了?他舉著那份傳真件。   是的,我見到了。   當然,全是胡說八道。不過埃格頓想了解更多的情況。他現在非常不高興。先是兩天裡N|22型飛機出了兩次事故,現在又是這玩藝兒。他擔心我們將被新聞界整得名聲掃地。而且他對本森傳媒關係部的那幫人毫無信心,認為他們根本沒能力處理好這件事。   比爾.本森是老資格的諾頓成員。他打從公司靠軍事承包合同起家時就開始處理傳媒關係事務。那時候根本就無須向新聞界說任何東西。本森脾氣暴躁,腦子又不會拐彎,所以完全適應不了水門事件後的世界。在這個新世界裡,新聞記者成了推翻政府的名流。他因為老是和記者爭吵不已而名聲遠播。

  這份傳真件可能會激起新聞界的興趣,凱西,尤其是那些不知道歐聯航是怎麼亂搞的記者。讓我們正視這一點:他們不會要和公司的新聞宣傳員談的。他們會提出要和公司的高級行政人員談。所以哈爾要求所有關於歐聯航的查問都交給你來處理。   交給我?她說。她想說,還是算了吧。她已經有項工作在手,你們這樣做的話,本森會不高興的   哈爾私下已經和他談過。本森也同意。   你能肯定嗎?   我還認為,馬德說,我們應該準備一套有關N|22型飛機的新聞資料包,和通常的公關廢話有所區別。哈爾建議你編一套綜合性的匯總資料包來批駁歐聯航的玩藝兒你知道,就是服役時間啦、安全記錄啦、飛行可靠性數據啦、總體設計報告啦,等等等等

  好的那將是一大堆工作,而且   我告訴哈爾你很忙,這是額外增加的負擔,馬德說,他已經批准給你增加兩級獎金來作為補償。   公司的獎金占了每個行政管理人員收入的一大部分。增加兩級獎金對她而言就意味著實實在在的一大筆錢。   好吧。她說。   問題在於,馬德說,我們得對這份傳真件有一個很好的回答一個實質性的回答。哈爾要求一定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們能依靠你嗎?   肯定可以。凱西說。   那就好。馬德說著順樓梯往上走,進了房間。   里奇曼已經先到了,穿著便服,打著領帶,看上去像個預科生。凱西坐進椅子裡。馬德一掃頹態,變得興奮起來。他手裡那份歐聯航的傳真件在空中揮舞著,高聲訓斥著工程師們,你們也許已經看出歐聯航正在跟我們玩把戲,時間上也正巧會危及我們的生意。但是你們如果讀了這份備忘錄的話,就知道上面全是有關邁阿密機場發動機的事,對太平洋航空公司的事隻字未提。至少暫時還沒有

  凱西極力想注意他在說什麼,但老是分心,心中盤算著獎金的變動對她意味著什麼。提高兩級是她默默算著數字差不多增加20%。耶穌啊,她想。20%啊!她就能送愛麗森上私立學校了。她們還可以去好地方度假,像夏威夷什麼的。她們可以住好旅館。明年還能搬進大些的房子,有大院子,愛麗森能在裡頭跑來跑去,而且   大家都盯著她看。   馬德在問:凱西,數字式飛行數據記錄儀怎麼樣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得到數據呢?   對不起,她說,我今天早晨剛和羅伯談過。數據校準非常緩慢,他要到明天才能知道得更多些。   好吧,結構部分?   多赫迪以他那不快活的單腔單調開始說:約翰,很難,的確很難啊。我們在二號內藏前緣縫翼上找到一個壞鎖銷子,是個冒牌貨,而且

  我們會在飛行測試時證明這一點,馬德打斷他,液壓部分?   還在檢測,不過到目前為止它還是符合要求的,電纜也沒問題。   什麼時候完成?   今天下早班的時候。   電氣部分?   羅恩說:我們已經檢查過主要的線路,還沒有發現問題。我想我們應該給整個飛機做一次循環電路測試。   我同意。我們能今天夜裡就做嗎?這樣能節約時間。   羅恩聳聳肩膀,肯定行。這很貴,不過   什麼貴不貴的,見他的鬼去吧。還有別的嗎?   好吧,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是的,羅恩說,數字電子單元的故障顯示說明機翼裡的鄰近傳感器可能出過毛病。如果傳感器壞了,我們就可能在駕駛室裡誤讀前緣縫翼的信號。   這也是凱西昨夜注意到的。她當時記了一條筆記準備後來問羅恩的。還有列印數據中AUX的問題。

  她的思緒又飄遠了,還在想著升級的事。愛麗森能去一所真正的學校。她眼前似乎已經看到愛麗森正坐在小教室裡的一張矮桌前   馬德說:動力部分?   我們仍不能肯定他打開了反向推力裝置,肯尼.伯恩說,還需要一天時間才能肯定。   接著幹吧,直到能把它排除掉。電子控制系統?   文莊說:電子控制系統到目前為止情況正常。   那個自動駕駛儀的問題   還沒檢查到自動駕駛儀,那是工作順序中最後才需要確認的東西,飛行測試時就知道了。   好吧,馬德說,那麼,關於鄰近傳感器的問題,今天就檢查。繼續等待飛行記錄儀、動力部分、電子控制系統的檢查結果。今天談的都包括進來了嗎?   所有的人都點點頭。

  我不留你們,馬德說,我只要答案。他又舉起歐聯航那份傳真件,這是冰山之尖啊,各位。我無須提醒你們DC|10型飛機發生的事。那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飛機,工程上的奇蹟。可是它出了兩次事故,再加上糟糕的傳媒曝光,於是DC|10型飛機就永遠成了歷史。務必給我找到那些答案!   諾頓飛機公司 上午九時三十一分   步行穿越廠區到5號飛機庫的路上,里奇曼開口說道:馬德似乎很激動,不是嗎?他當真信這些?   你是指DC|10型飛機的事?是的,一次失事就斷送了這種飛機。   什麼失事?   那是美航公司一架從芝加哥飛洛杉磯的航班,凱西講給他聽,一九七九年的五月,天空晴朗,氣候宜人。飛機剛一起飛,左邊的發動機就從機翼裡掉落下來。飛機失速後在離機場不遠的地方墜毀,機上人員無一生還。非常突然,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十秒鐘。有兩個人對飛行錄了影,於是電視網在十一點新聞中播放出來。整個傳媒鬧得沸沸揚揚,把這種飛機稱作帶機翼的棺材。旅行社潮水般地紛紛打電話取消預訂的DC|10航班。道格拉斯公司後來就再也沒賣出去一架這種飛機。

  發動機為什麼會掉出來?   維修不善吧,凱西說,美航公司沒有遵循道格拉斯公司的指令從飛機中取出發動機進行維護保養。道格拉斯公司讓他們先取出發動機,再把機翼中托住發動機的支架取出來。而美航公司一古腦兒把發動機和支架完完整整地取了出來。這一下,叉式升降車抬起的就是七噸重的龐然大物啊。在叉吊的過程中,一臺升降車的燃油用完了,支架結果跌了下來。當時沒有注意到支架有了裂紋,最後發動機就從機翼裡掉落下來。所以這完全是由維修的問題造成的。   就算是這麼回事吧,里奇曼說,但是一架飛機不是即使在一臺發動機熄火的狀態下也能繼續飛行嗎?   是的,是這樣的,凱西說,DC|10型飛機的設計和建造是能夠安然無恙地躲過這類故障的。這種飛機完全可以在這種情況下飛行。如果駕駛員能保持空中速度,他就不會有問題。他本來是可以平安著陸的。

  那他為什麼沒有呢?   因為,與通常情況一樣,一連串小問題連在一起導致了最終的事故,凱西說,這次的情況是,連接機長駕駛艙控制器的電力來自左邊的發動機。左邊發動機墜落的時候,機長的所有儀表都不工作了,包括駕駛艙內被稱為振桿器的失速預警裝置和備份警示儀表,這是一個通過抖動操縱桿來告知駕駛員飛機即將失速的裝置。副駕駛座仍然有電,他的儀表還在工作,但副駕駛座沒有振桿器。這是個用戶選購件,美航公司沒有訂購。道格拉斯公司也沒有在駕駛艙失速預警系統中安裝任何備份。所以,當DC|10開始失速時,副駕駛沒有想到他得加大油門。   噢,里奇曼說,可是機長根本就不應該斷電啊。   是不應該,這是設計中就有的安全特性,凱西說,道格拉斯公司在設計製造這種機型時就保證它能安全度過這種故障。當左發動機解體時,飛機會自動關閉機長的電路,以防止系統的進一步發生短路故障。記住這一點,飛機所有系統為了保證其可靠性都是重複的。如果一個出了故障,備份系統就自動切入接替。這就很容易使機長的儀表盤繼續工作。任何一名飛行員要做的事不過就是觸一下繼電器開關,或者是打開緊急電源。但是他一樣也沒做。   為什麼不做?   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凱西說,而副駕駛的顯示器上又沒有必要的信息,於是他便主動地減低空中速度,這就造成了飛機的失速和墜毀。   他們沉默一陣子,繼續往前走。   想想看,本來有多少種辦法可以避免這次事故啊,凱西說,維修人員在保養服務出現不正常之後,就應該檢查支架的結構性損傷。但他們沒這麼做。大陸航空公司使用叉式升降車已經出過兩次摔壞支架的事,他們本可以告訴美航公司這種操作程序的危險性,但他們沒有。道格拉斯公司向美航講過大陸公司出的問題,但美航絲毫沒有引起注意。   里奇曼搖搖頭。   事故發生後,道格拉斯公司還不能就說這是個維修保養方面的問題,因為美航公司是個寶貴的客戶。於是道格拉斯公司就不把真相說出來。在所有的諸如此類的事件中,故事總是一樣的真相永遠不會暴露,除非傳媒把它挖出來示眾。但是,事情的真相是極為複雜的,對電視而言並非易事於是他們只有播放這段錄影。這段事故錄影顯示了左發動機墜落,飛機向左轉,然後整個飛機墜毀。這段圖像暗示飛機的設計極為拙劣草率,道格拉斯公司事先沒能預見到會發生支架故障,沒能把飛機製造得能逃脫這種事故。這種暗示是完全不正確的。但道格拉斯公司再也沒賣出去一架DC|10型飛機。   好吧,里奇曼說,我想你不能責怪傳媒的做法。他們並不製造新聞,他們只是報導消息而已。   那是我要說的,凱西說,他們並沒有報導這條消息,它們只是放了這段錄影而已。這次芝加哥空難對我們這行來說是個轉折點。這是歷史上頭一回一種好飛機被新聞界扼殺。事情最後是全國交通安全委員會的調查報告。它是十二月二十一日發表的。人們當時正忙著過聖誕,沒有人有心思注意這個。   所以現在,當波音公司推出他們的新型777飛機時,他們安排了一個完整的新聞宣傳活動,時間上和首航儀式相吻合。他們允許一家電視公司拍攝連續幾年的研製開發過程,最後形成了在公共電視網上播出的六集紀錄片。跟著他們還出了一本書。他們想盡一切辦法預先就為飛機創造出一個良好的形象,因為他們下的注太大了。   里奇曼陪著她繼續走,我不能相信傳媒有那麼大的力量。他說。   凱西搖搖頭,馬德的擔心是對的,她說,如果傳播界有人掌握了545號航班的事,就是說N|22型飛機在兩天裡出了兩場事故。我們就會倒大霉了。   2   《新聞線》/紐約 下午一時五十四分   曼哈頓中心區每週電視新聞特寫《新聞線》節目第二十三層樓的辦公室裡,珍妮弗.馬龍正在編輯臺上審看採訪查爾斯.曼森的錄影。她的助手黛伯拉走進來,在她的辦公桌上丟了一份傳真,隨口說道:帕西諾不幹了。   珍妮弗敲了一下暫停鍵,什麼?   艾爾.帕西諾不幹了。   什麼時候?   十分鐘前。他只跟馬蒂簡單說聲不幹了,然後就抬腳走人。   什麼?我們在坦吉爾拍了四天外景素材。他這個節目週末就要播出了他的節目足足有十二分鐘啊。《新聞線》是觀眾最多、收視率最高的新聞特寫類電視節目,在《新聞線》上露上十二分鐘的臉,那是一種花多少錢也買不來的風頭啊。好萊塢那些明星們沒一個做夢不想著上這檔節目亮相的,發生什麼事了?   馬蒂在化妝的時候和他閒聊,提起帕西諾已經有四年沒怎麼轟動過了,所以我猜他大概是給得罪了,於是就跑了。   正在錄製的時候?   不,是在錄之前。   天啊,珍妮弗說,帕西諾不能這麼幹。他的合同規定他得上這檔節目,這是幾個月前就定下來的。   是的,不過他還是跑了。   馬蒂說什麼?   馬蒂很惱火。他說,他想指望什麼?這是新聞節目,我們當然問那些有勁兒的問題。你知道,典型的馬蒂作風。   珍妮弗咒罵了一聲,這恰好是大家擔心的事。   馬蒂.瑞爾登是個臭名在外、冷酷粗暴的採訪者。儘管他兩年前就離開新聞部到專題部的《新聞線》來工作工資比以前高得多他還是把自己當成個新聞記者,雖然固執己見,但也公平講理,不受別人擺佈儘管實際上他喜歡讓被採訪者難堪,喜歡當場問一些純屬私人的問題讓他們出醜,即使這些問題和節目本身沒有任何關聯。沒有人願意用馬蒂來做帕西諾這段節目,因為他不喜歡名流,也不喜歡做吹捧性的小專題。但是因為通常做名人訪談專題的弗朗西斯正在東京採訪公主,只好臨時找馬蒂湊數。   迪克找馬蒂談過沒有?我們還能把這個節目搶救下來嗎?迪克.申柯是《新聞線》的執行製片人。只花了三年時間,他就巧妙地把這個夏季臨時頂替性的節目,做成了一個紮紮實實的收視率極高的黃金時段節目。所有的重要決策都是由申柯做出的,而且他也是唯一有足夠影響力的人,能對付馬蒂這種不聽話愛虛榮的傢伙。   迪克還在和厄爾利一起吃午飯。申柯和電視網總裁厄爾利的午餐總要拖到下午很遲的時候。   所以迪克還不知道?   還不知道。   太棒了。珍妮弗說著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下午兩點。如果帕西諾不幹了,他們就得想方設法把這個十二分鐘的窟窿填上,只剩下不到七十二個小時了,我們還有什麼現成的錄好的素材嗎?   什麼也沒有。德蕾莎修女的節目重播前正在重新剪輯,而米奇.曼托還沒做好。我們現在只有那個輪椅少兒棒球賽的小專題。   珍妮弗嘟噥一聲:迪克不會同意上這個專題的。   我知道,黛伯拉說,這種專題沒意思。   珍妮弗撿起她的助手丟在寫字檯上的那份傳真件。那是一份哪個公關公司發來的新聞稿,每個新聞專題欄目每天都會收到幾百份這種東西。像所有的這類傳真件一樣,這一份的格式也讓人看上去覺得像是一個完整的新聞特寫,上方還有個標題。標題是:   因繼續存在對適航性的憂慮,歐聯航推遲向N|22型寬體噴射客機頒發許可證   這是什麼?她皺著眉問。   海克特說是給你的。   為什麼?   他認為這裡頭可能有點名堂。   為什麼?歐聯航是什麼玩藝兒?珍妮弗掃視了一下傳真件的內容。裡頭有很多術語,密密麻麻令人費解。她心想,沒畫面有什麼用。   很顯然,黛伯拉說,這和邁阿密起火的那架是同一種飛機。   海克特是想做一個有關飛行安全的專題嗎?祝他走運。所有的人都看過那架飛機起火的錄影了,再搞就沒什麼意思啦。珍妮弗把傳真件朝旁邊一扔,問問他還有什麼別的沒有。   黛伯拉走開了。珍妮弗獨自一人凝視著她面前的顯示器上查爾斯.曼森的靜像。她接著把圖像關掉,決定想一會兒。   珍妮弗.馬龍,今年二十九歲,是《新聞線》歷史上最年輕的分段製片人。她升遷很快,因為她幹得的確出色。她很早就顯示了出眾的才華。當她還是布朗大學的本科生時,她像黛伯拉現在那樣利用暑假當實習生,工作經常幹到深夜,在奈克斯終端機前忙個不停,分析各個通訊社的消息。然後終於有那麼一天,她提心吊膽地去見迪克.申柯,建議拍一段那個非洲新出現的古怪病毒和醫生在現場奮力搶救的片子。這樣就產生了那個著名的有關伊波拉病毒的專題,成為當年《新聞線》節目最大的突破性成果,也為迪克.申柯獲得了一項皮博迪獎。然後她馬不停蹄地搞了達利爾.斯特勞貝、蒙大拿露天採礦和易洛魁印第安保留地設賭場等幾個專題的製作。在人們的記憶裡,還從來沒有大學實習生做的專題播出過,更別說四個了。申柯宣稱他喜歡她的膽識與活力,並主動提議給她正式的職位。她的聰穎美貌和名牌大學背景也沒有任何不利影響。第二年的六月,她從大學一畢業,就正式到《新聞線》工作了。   這個專題節目有十五名製片人分別製作小專題。每個人都分派到一名主持人。每個製片人應該每兩週就做成一個專題並且播出。平均每個專題要花四個星期的時間才能做好。經過兩週的案頭研究之後,製片人和迪克會面以獲得他的批准。然後他們去現場查看和拍攝素材與背景資料,並且做好間接採訪。報導情節由製片人設計確定,然後請一名電視明星來主持講述。通常這個電視明星乘飛機來,只和攝製組一起待一天,拍幾個現場直播的鏡頭和直接採訪,然後飛到下一個攝製組去拍另一段節目,留下製片人去幹剪輯的活兒。有時候,在播出之前,那個明星會來到演播室,朗讀製片人準備好的稿本,並且給畫面配上畫外音。   當這個專題終於播出的時候,攝影機前的明星會表現得像個真正的記者。《新聞線》節目保護著它的明星們的名聲,但實際上製片人才是真正的記者。製片人挑選報導線索,研究資料,設計和確定情節,撰寫稿本和剪輯磁帶。攝影機前的明星只是按他們說的去做而已。   這是個令珍妮弗喜歡的體制。她有相當大的權力,但喜歡躲在幕後,讓自己的名字不為人所知。她發現隱姓埋名是很有用的。進行採訪時,她常常被誤認為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被採訪的人說起話來就很自由放鬆,即使磁帶在轉。有時候,被採訪者會問:我什麼時候能見到馬蒂.瑞爾登呢?她就會嚴肅認真地回答說還沒定下來,並繼續問她的問題。   事實上,報導是她做的。她才不關心是不是那些明星們得到了聲望呢,我們從來不說是他們做了報導,申柯會說,我們從沒有暗示說他們採訪了什麼人,實際上他們並沒有做採訪。在這個節目裡,主持人並非是明星,明星是這個報導本身。主持人只是個嚮導領著觀眾深入到報導裡頭去。他是觀眾所信任的人,是他們情願請回自己家作客的人。   這一點也不假,她心裡想。而且不管怎麼說,換種辦法做也沒有時間。像馬蒂.瑞爾登這類傳媒明星,他們的時間安排比美國總統還要緊張,而且恐怕名氣也更大,在街上更容易被人認出來。你不能指望馬蒂.瑞爾登這種人去浪費寶貴時間做那些艱苦繁重的準備工作,在那些真真假假的線索面前遲疑不決,辛辛苦苦地把一篇報導串接起來。   就是沒有時間啊。   這就是電視:時間永遠不夠。   她又看了看手錶。迪克要到三點或是三點半才會吃完午飯回來。馬蒂.瑞爾登絕不會向艾爾.帕西諾道歉。所以,當迪克吃完午飯回來的時候就會大發脾氣,臭罵瑞爾登一頓然後就是心急火燎地要另找個專題堵這個窟窿。   珍妮弗還有一個鐘頭的時間來給他找到這樣一個專題。   她打開電視機,然後漫無目的地換著頻道。她又看了看辦公桌上的那份傳真件。   因繼續存在對適航性的憂慮,歐聯航推遲向N|22型寬體噴射客機頒發許可證   等一等,她心裡想。繼續對適航性表示憂慮?這是不是說一直存在飛行安全的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裡頭就可能會有值得報導的故事。不是空中安全那已經搞過成千上萬次了。那些關於空中交通管制的無休止的報導,他們怎樣還在使用六十年代的電腦啊,系統如何過時呀等等,像這樣的報導只會使人們憂慮不安。觀眾們不能認同,因為他們對此無能為力。但要是某種特定的飛機有問題呢?那就是個產品安全的內容了。不要買這種產品。不要乘這種飛機。   那可能會非常、非常有效的,她想。   她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5號飛機庫 上午十一時十五分   凱西找到羅恩.史密斯時,他正在前輪後頭的備件艙裡。他的電氣小組正在四周辛苦忙碌著。   羅恩,她說,給我講講這個故障清單的事。她隨身帶來了這份清單,有十頁紙。   有什麼情況?   這裡一共有四個AUX的讀出數據,它們指的是什麼?   這很重要嗎?   我還說不上來。   好吧,羅恩嘆口氣說,第一個AUX是輔助發電機,就是尾部渦輪。第二個和第三個AUX是重複線路,用於系統更新之需。AUX COA是客戶選購增加件的輔助線路。這是由客戶確定是否要加裝的,好比快速存取記錄儀,但這架飛機上沒有。   凱西說:這些線路在單子上登記的是零值,這是否表示它們被用過了?   那倒不一定,暫時設定為零,所以你得檢查它們。   好的。她把數據單折起來收好,鄰近傳感器故障是怎麼回事?   我們現在正在檢查。我們可能會找到什麼東西。不過聽著,故障數據讀出的只是瞬間記錄,我們永遠不能只用這些瞬間記錄就查出來這架飛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需要數字式飛行數據記錄儀的資料。你一定要給我們弄到它,凱西。   我一直在催羅伯.王   催狠點,史密斯說,飛行記錄儀是關鍵。   她聽到從飛機背面傳來痛苦的嘶叫聲:見鬼!我真不敢相信!   這聲音是肯尼.伯恩發出來的。   他正站在左發動機後的平臺上,怒不可遏地揮著胳膊。他身旁的幾個工程師都直在搖頭。   凱西走過去,你找到什麼了?   讓我先數數,伯恩說著指了指發動機,首先,冷卻劑的封條裝錯了。某個維修站的白癡把它裝反了。   影響飛行嗎?   遲早會的,是的。這還沒完,看看這個反向推進器的內藏整流罩吧。   凱西爬上鷹架,走到發動機背後,工程師們正在仔細查看反向推力裝置打開的整流罩內裡部分。   讓她看看,夥計們,伯恩說。   他們用一盞工作燈照亮了一個整流罩的內裡表面。凱西看見一個結實的鋼質表面,精確的曲面,上面覆蓋著發動機裡噴出來的細微炭黑。他們把燈靠近普拉特與惠特尼公司的徽記,這是一個靠近金屬軸套附近的浮雕圖案。   看見它了嗎?肯尼說。   什麼?你指的是零件標誌?凱西問。普拉特與惠特尼公司的商標是一個圓圈,圓圈裡頭是一隻鷹和字母P與W。   對,就是那個標誌。   它怎麼啦?   伯恩搖搖頭,凱西,他說,老鷹倒過來了,它面對的方向是反的。   噢。她沒注意到這點。   你看,普拉特.惠特尼公司會把他們的老鷹弄倒過來嗎?這是個冒牌貨,凱西。   好吧,她說,這影響了飛行嗎?   這是個關鍵性的問題。他們已經在飛機上發現了假冒的零件。艾莫斯說過會有更多的假貨,他所說的已經無可懷疑地證明是正確的。但問題在於,它們中的任何一件在事故發生時影響了飛機的飛行狀況嗎?   可能的,肯尼邊說,邊跺著腳亂轉,但我沒辦法拆掉這臺發動機,老天爺。那至少還要兩星期時間。   那我們怎麼才會發現呢?   我們需要那個飛行記錄儀,凱西。我們必須得到那些數據。   里奇曼說:你要我到數字部那邊去看看嗎?看看王那邊有什麼進展?   不,凱西說,那不好。羅伯.王可能會不高興的。給他加壓於事無補。他會憤然出走以示抗議,兩天都不回來。   她的手機響起來,是諾瑪打來的。   這才剛開頭,她說,傑克.羅傑斯來電話找你,《洛杉磯時報》的巴里.喬丹和《華盛頓郵報》一個叫溫斯洛的也來過電話。還有《新聞線》也要求提供N|22的背景資料。   《新聞線》?那個電視專題節目?   是的。   他們在做這個節目?   我想不是的,諾瑪說,聽起來像是無目的的調查。   好的,凱西說,我再給你打吧。她在飛機庫的一個角落裡坐下來,拿出她的筆記本。她開始羅列出一個新聞總匯(改為匯總)介紹中需要包括的文件清單。聯邦航空局新型飛機的許可證頒發程序簡介;聯邦航空局向N|22型飛機頒發的許可證;聯邦航空局去年關於飛機安全的報告;公司關於自一九九一年至今N|22型飛行安全的內部報告紀錄是非常出眾的;每年經修訂的N|22型飛機宣傳資料;聯邦航空局關於飛機維修的通告只有很少幾份;單頁的飛機特性簡介;有關速度與航程、大小與重量的基本統計數字。她並不想一次發出太多的東西,以上這些資料將包含最基本的內容。   里奇曼正注視著她,現在該幹什麼?他說。   她把紙撕下來,交給他,把這個送給諾瑪,叫她準備一套向新聞界提供的資料包,然後把它發給任何索要的人。   好的。他盯著清單看,我不能肯定我是不是看得明白   諾瑪會明白的,只須把這個交給她就行了。   好的。   里奇曼走了,開心地哼著曲子。   她的手機又響起來,是傑克.羅傑斯直接打給她的:我不斷聽到有關機翼生產補償的事。我聽說諾頓正把生產機翼的裝備運往韓國,但最後將從那裡轉船運到上海去。   馬德和你談過嗎?   還沒有,我們只是互相在電話上留了言。   和他先談談,凱西說,然後再去幹你想幹的事。   馬德願意公開他的談話嗎?   你和他先談談嘛。   好吧,羅傑斯說,但他會否認這事的,對吧?   和他談吧。   羅傑斯嘆了一口氣,聽著,凱西。我可不想手裡有了消息捂著不報,然後過了兩天從《洛杉磯時報》上讀到它。你在這件事上得幫幫我。機翼裝備的事到底有還是沒有?   我什麼也不能說。   讓我這樣講,羅傑斯說,如果我寫有幾個諾頓公司高級消息來源否認機翼將移往中國生產,我想你不會有意見吧?   我不會的,不。   好,凱西。謝謝你。我會給馬德去電話的。   他掛斷了電話。   《新聞線》 下午二時二十五分   珍妮弗.馬龍按傳真件上的號碼打了電話,要求找上面列出的連繫人:艾倫.普賴斯。普賴斯先生還在吃午飯,於是她就和他的助手威爾德女士講話。   據我了解歐洲方面推遲向諾頓飛機頒發許可證。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指的是N|22型飛機?   不錯。   好吧,這是個有爭議的問題,所以我希望不要正式發表我的意見。   該怎麼做?   只提到是背景性資料就行了。   可以。   在過去,歐洲方面接受美國聯邦航空局向新型飛機頒發的許可證,因為這種許可被認為是非常嚴格的。但近來歐聯航對美國方面頒發許可證的程序一直持懷疑態度。他們覺得美方的機構,也就是聯邦航空局,和美國的製造商們互相勾結,有可能降低了頒發許可證的標準。   真的嗎?這太好了,珍妮弗想。無能的美式官僚機構。迪克.申柯喜歡這類故事。況且聯邦航空局多年以來一直受到非議,這裡頭一定有許多不可外揚的醜事兒,有什麼證據嗎?她問道。   好的,歐洲方面發現整個體制讓人很不滿意。舉個例子來說,美國聯邦航空局自己甚至不保存與許可證有關的各類文件。他們讓飛機公司自己來保存這些文件。這似乎太過於草率了吧。   啊哈。她記下來:   聯邦航空局和製造商朋比為奸。腐敗!   不管怎樣,那女人說,如果你想得到更多情報的話,我建議你直接打電話給歐聯航,或者是空中巴士公司也行。我可以給你號碼。   她反其道而行之,先給聯邦航空局打電話。她給轉接到他們的公共事務辦公室一位名叫威爾遜的男人。   我聽說歐聯航拒絕向諾頓的N|22型飛機頒發許可證。   是的,威爾遜說,他們相當一段時間以來一直在拖延著不辦這事。   聯邦航空局已經向N|22發放過許可證了?   噢,當然。在這個國家裡,沒有聯邦航空局自始至終對設計以及製造程序的批准許可,你是一架飛機也不能造的。   你們保存與許可證有關的各種文件嗎?   不,這些文件由製造商自行保管。諾頓公司保管N|22的全部文件資料。   啊哈,她心裡想,果然是真的。   諾頓保存許可證有關的文件,不是聯邦航空局。   狐狸守護雞窩?   由諾頓自己保存這些文件是否讓你覺得不安?   不,一點也不。   你認為頒發許可證程序是恰當的嗎?   噢,當然。如我所說,這種飛機五年前就獲得了許可。   我聽說歐洲方面對頒發許可證的整個程序極為不滿。   好吧,你知道,威爾遜說話中有了一種圓滑的口氣,歐聯航是個較晚才建立的機構,不像美國聯邦航空局,他們還沒有法律承認的權威。所以,我認為他們目前還處在試圖決定如何開展工作的階段。   她給設在華盛頓的空中巴士公司辦事處打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叫塞繆爾森的銷售人員。他很不情願地承認他也聽說了歐聯航推遲發放許可證的事,儘管他並不了解更多的細節。   但諾頓公司近來出了不少問題,他說,比如說,我認為他們和中國談的這筆生意就不像他們裝出來的那樣篤定。   這是她第一次聽說中國生意。她寫道:   中國生意N|22?   我是說,咱們挑明講吧,塞繆爾森繼續說,空中巴士A|340從任何一個方面來看都是現在最高級的飛機。它比諾頓寬體客機要新,有更長的有效航程,在各方面都更優秀。我們一直在向中國方面說明這一點,他們也開始理解我們的觀點。不論怎樣,如果要我猜的話,我會推測諾頓向中國出售飛機的事要泡湯。當然,對安全的擔憂是做出最後決策的部分原因。請不要公開消息來源,我認為中國人擔心那種飛機不安全。   中方認為飛機不安全。   我應該和誰談這方面的事呢?她問道。   哦,如你所知,中國人一般不願和人討論正在進行的談判,塞繆爾森說,但我認識商務部的一個人,他也許可以幫助你。他在進出口銀行,向海外貿易提供長期信貸。   他叫什麼名字?她問。   他名叫羅伯特.戈登。商務部總機接線員花了十五分鐘時間才把他找到。珍妮弗一邊等,一邊心不在焉地在紙上塗抹。末了,祕書說:我很抱歉,戈登先生在開會。   我是《新聞線》的,她說。   哦,片刻停頓,請再等一等。   她笑起來。這一招很靈,屢試不爽啊。   戈登來接電話。她向他了解歐聯航許可證和諾頓向中國出售飛機的事,這筆生意遇到了風險,這是真的嗎?   每一筆飛機銷售在完成簽約之前都有風險,馬龍女士,戈登說,不過據我所知,向中國出售飛機的交易目前情況很好。我的確聽到有謠言說諾頓和歐聯航之間在歐洲市場准入的問題上有麻煩。   那是什麼樣的麻煩?   好吧,戈登說,我確實不是飛機專家,但公司有不少問題。   諾頓有問題。   戈登說:昨天在邁阿密發生的事。你也肯定聽說過在達拉斯出的事故。   達拉斯是怎麼回事?   去年,他們的一臺發動機在跑道上起火。所有的人都從飛機上跳下來。不少人從機翼上往下跳時摔斷了腿。   達拉斯事件發動機/摔斷腿。錄影帶?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戈登說,但我不怎麼喜歡乘飛機,而且,啊,耶穌基督,人們從飛機上往下跳,這可不是我想乘的飛機。   她寫道:   從飛機上跳下來!   不安全的飛行。   在這兩行下面,她又用大寫字母寫下:   死亡陷阱。   她給諾頓公司去電話了解他們那方面的看法。她接通了一個名叫本森的公關負責人。他說起話來拖腔拉調,像是半睡半醒。她決定毫不客氣地單刀直入,狠狠給他一擊,我想向你了解達拉斯事件。   達拉斯?他的口氣聽起來像是嚇了一跳。   去年,她說,你們發生過一次發動機起火,迫使乘客跳機的事件。有人把腿也摔斷了。   噢,對。那是一次與737有關的事件,本森說。   與737有關的事件。   好吧,關於這個,你能談些什麼呢?   什麼也沒有,本森說,那不是我們的飛機。   哦,得了吧,她說,聽著,我已經知道這次事件了。   那是波音公司的飛機。   她嘆口氣,耶穌啊,得了吧!這些搞公關的傢伙設置障礙的方式是那麼單調乏味,就好像一個愛刨根問底的記者永遠也發現不了真相似的。他們似乎以為只要他們不向她講真話,就不會再有別人講了。   我很抱歉,馬龍女士,但是那架飛機不是我們造的。   好吧,如果事情果真如此的話,她說,口氣裡帶有明顯的譏刺,我想你可以告訴我怎樣才能確認這一點。   可以,女士,本森說,你先撥長途區號206,問問波音公司,他們會幫助你的。   咔噠一聲電話斷了。   耶穌啊!真是個老無賴!這些公司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傳媒呢?你膽敢對記者無禮,你總會得到報應的。他們難道不懂嗎?   她給波音公司去電話,要公關部,結果只有電話答錄機的聲音,說什麼有問題先發傳真,然後他們會答覆她的。珍妮弗心想,一個美國超級大公司,他們居然連電話都不接,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她怒氣沖沖地掛斷電話。等下去沒什麼用。如果達拉斯事件涉及的是一架波音公司的飛機,她就沒戲了。   她用手指敲著桌子,試著想決定怎麼辦。   她又給諾頓公司去電話,說她想和管理部門而不是公關部的什麼人通話。她給接到總裁辦公室,然後轉到某個名叫辛格頓的女人那裡,我能怎樣幫助你呢?那女人說。   我聽說歐洲方面推遲向N|22型飛機發放許可證。飛機出了什麼問題?珍妮弗問。   什麼問題也沒有,辛格頓說,這種飛機在我國已經飛了五年。   好吧,我從一些消息來源得知這是一種不安全的飛機,珍妮弗說,昨天在邁阿密機場你們的一架飛機發動機起火   事實上那是轉子爆炸,現在正在進行調查。那女人說話平和而鎮定,就好像發動機爆炸是天底下最正常不過的事了。   轉子爆炸!   啊,珍妮弗說,我明白了。但是如果你們的飛機真沒問題的話,那為什麼歐聯航要扣住許可證不發呢?   電話另一端的那女人停頓片刻,我只能就此給你些背景資料。她說,請不要公開發表。   她聽起來有些不安和緊張。   好,有點眉目了。   飛機本身沒有任何問題,馬龍女士,問題出在動力部分。在美國,飛機上使用的是普拉特與惠特尼發動機,但歐聯航對我們說,如果我們想向歐洲出售飛機的話,我們必須給飛機裝上艾埃依發動機。   艾埃依?   是歐洲生產發動機的聯合製造商,類似空中巴士,一個聯合製造商。   艾埃依∥歐洲聯合製造商。   現在據說,辛格頓繼續說,歐聯航要我們給飛機安裝艾埃依發動機,以符合比美國更為嚴格的歐洲噪音與廢氣標準,但事實是,我們造的是機身,不是發動機,而且我們認為決定使用什麼發動機應該留給客戶去做。客戶要什麼發動機,我們就給他安裝什麼發動機。如果他們要艾埃依,我們就裝艾埃依;如果他們要普拉特與惠特尼,我們就裝普拉特與惠特尼;他們要通用電氣,我們就裝通用電氣。咱們這個行業一直就是這樣幹的,是由客戶來選擇發動機。所以我們認為這是歐聯航的無理干涉。我們很願意安裝艾埃依發動機,如果漢莎航空公司或者薩比納航空公司提出這種要求的話。但我們認為歐聯航不應該單方面控制進入市場的條件。換句話說,這裡頭的問題與適航性沒有任何關係。   珍妮弗一邊聽,一邊皺眉,你是說這是個控制權爭議?   確實如此。這是貿易封鎖的問題。歐聯航正試圖強迫我們使用歐洲生產的發動機。但如果這是他們的目的,我們認為他們應該首先強迫歐洲的航空公司,而不是我們。   控制權爭議!!!   那為什麼他們不強迫歐洲人這樣做呢?   你最好得去問問歐聯航。不過坦白講,我想他們已經試過了,人家讓他們見鬼去。飛機是按航空公司的要求專門訂製的。航空公司選擇發動機、電子控制方式和內部配置。這都是由他們選擇的。   珍妮弗心不在焉地塗畫著。她聽著電話線另一頭一個女人的說話聲,想體會出她此刻的情緒來。這女人聽上去有點厭煩,像是忙了一天快下班的學校老師。珍妮弗沒有發現任何緊張、猶豫不決或者隱藏的祕密。   見鬼,她想,沒戲。   她做了最後一次嘗試:給在華盛頓的全國運輸安全委員會打電話。她接通了一個負責公關事務的名叫凱納的人。   我打電話想了解歐聯航關於N|22飛機許可證的事。   凱納聽上去很驚訝,好吧,你知道,那實際上不是我們管的範圍。你也許該和聯邦航空局的什麼人談談。   你肯給我一點背景資料嗎?   好吧。美國聯邦航空局飛機許可證的頒發制度是極為嚴格的,多年以來一直為外國管理機構樹立了榜樣。就我記憶而言,全世界的機構都接受美國聯邦航空局頒發的許可證。現在歐聯航破壞了這一傳統,我認為這裡頭也沒什麼祕密。這是政治,馬龍女士。歐聯航要求美國人使用歐洲的發動機,所以他們就威脅著要扣發許可證。當然,諾頓馬上要向中國方面出售N|22型飛機,而空中巴士公司也想搞到這筆生意。   所以歐聯航是想通過把飛機搞臭來阻止這筆交易?   噢,他們當然是在製造緊張空氣囉。   歐聯航有合乎情理的正當懷疑嗎?   就我來看,不是這麼回事。N|22是好飛機,是經過實踐證明與考驗的飛機。空中巴士公司說他們的是全新的飛機;諾頓說他們的是經過考驗的飛機。中國人可能要的是經過考驗的產品。它也不那麼昂貴。   但這種飛機安全嗎?   哦,絕對安全。   全國運輸安全委員會說飛機安全。   珍妮弗謝過他,掛斷電話。她朝椅背上一靠,然後嘆了口氣。沒戲。   她敲了一下內部通話系統,黛伯拉,她說,關於這種飛機的事   你在看嗎?黛伯拉尖聲說。   看什麼?   有線新聞網,真讓人不敢相信。   珍妮弗一把抓過遙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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