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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部 第一結構圖|1

失落的世界 麥克.克萊頓 16876 2023-02-05
  在離開混沌邊緣不遠的比較安全的區域裡,單體生命在慢慢地共生,但沒有明顯的模式。     伊恩.馬康姆   第一章 變種形式   天色漸晚。直升機正沿著密密的叢林和海灘的交界線貼近海岸作低空飛行。十分鐘前,直升機從最後一個漁村上方掠過。現在下面只有無法穿越的哥斯大黎加叢林、紅樹沼澤和連綿不斷、荒無人煙的沙石。坐在駕駛員身邊的馬蒂.吉提雷茲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海岸線。這個地區連條路也沒有,至少他一條也沒看見。   吉提雷茲是個少言寡語的美國人。他今年三十六歲,蓄著鬍鬚。作為野外生物學家,他已經在哥斯大黎加生活了八年。他最初是來研究熱帶雨林中犀鳥物種形成問題的,可是後來卻成了北部國家公園卡拉拉生物自然保護區的顧問,他打開機上無線內部通話的按鈕問駕駛員:還有多遠?

  還有五分鐘,吉提雷茲先生。   吉提雷茲轉過身說,用不了多久了。   坐在直升機後排坐位上的那個高個子沒有回答,別人跟他講話他甚至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只是無精打采地坐在那兒,用手托著腮,雙眉緊鎖,望著窗外。   理查德.萊文穿著曬得褪了色的野外卡其工作服,頭上戴的那頂澳大利亞軟邊帽向下拉得很低,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副飽經風霜的雙筒望遠鏡。儘管他這一身打扮有點不登大雅,可是他身上卻透出一個學者那種專心致志的風度。在他向窗外看的時候,他的金絲眼鏡的後面是清晰的面部輪廓和緊張而嚴肅的表情。   這是什麼地方?   這地方叫羅加斯。   我們已經到了最南邊了?   是的。離巴拿馬邊境只有五十英哩左右。

  萊文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叢林,我看不見有道路嘛,他說道,那東西是怎麼發現的?   是兩個野營的人。吉提雷茲答道,他們是乘船來的,從這兒的沙灘上的岸。   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他們才看了一眼就拼命地跑起來。   萊文點點頭。他那雙細長的手臂彎曲著,雙手托住下巴,活像個正在祈禱的螳螂。螳螂是他在研究所時的綽號:一來是由於他的外表,二來是因為,如果誰跟他的意見不一致,他就恨不得一口把人家的腦袋咬下來。   吉提雷茲問道:以前來過哥斯大黎加嗎?   沒有。第一次。萊文答道。接著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似乎不想談一些無聊的小事。   吉提雷茲笑了笑。經過這麼多年,萊文仍然是秉性不改。在科學上他依然是個才華橫溢但不討人喜歡的人。他倆曾在耶魯大學一起攻讀過研究所,後來萊文退出了博士進修,拿了個比較動物學的學位。萊文說現在這種野外研究也許對吉提雷茲很有吸引力,但他卻對它毫無興趣。他以其特有的自命不凡的態度把吉提雷茲的工作說成是從世界各地採集鸚鵡糞便。

  事實上萊文才華橫溢、一絲不苟被過去、被那個業已不復存在的世界深深地吸引著。他對那個世界進行了孜孜不倦的精細研究。他的腦子好是出了名的,他的驕傲自大,伶牙俐齒也是出了名的,他毫不掩飾自己在指出同事錯誤之後所流露出的得意神情。有個同事曾經這樣說過他:萊文從來不忘刻苦學習他也從來不忘讓你也刻苦學習。   野外研究工作者們不喜歡萊文,他對他們也沒有好感。他是個非常細心的人,對動物的生活瞭如指掌,他最大的樂趣就是研究博物館的藏品,重新將物種分類,重新安排展出的骨骼。他不喜歡野外生活,因為它灰塵太大,又不方便。如果讓他自己選擇,他是絕不會離開博物館的。   仿佛是命中注定似的,他生活在古生物史發展中有眾多發現的偉大年代。在過去二十年中所發現的恐龍化石種類比以前翻了一番,現在每七週就能發現一個新物種。萊文在世界上享有盛名,他也因此要不停地往世界各地跑,到處去考察新的發現,去向科研工作者發表他的專家見解,而那些研究人員儘管很厭煩他,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們需要聽聽他的見解。

  你是從哪兒回來的?吉提雷茲問道。   蒙古。萊文答道,我去了戈壁灘上的火焰岩,離烏蘭巴托三十小時的路程。   哦?他們發現了什麼?   約翰.羅克斯頓收獲不小。他發現了一具不完整的骨骼化石,他認為那可能是迅猛龍的新種,叫我去鑑定一下。   後來呢?   萊文聳聳肩,羅克斯頓對解剖學一竅不通。他是個熱情的籌款者,但如果他真的發現了什麼東西,他是沒辦法繼續研究的。   你跟他這麼說了嗎?   為什麼不說呢?實事求是嘛。   那具化石呢?   根本不是什麼恐龍。萊文說道,蹠骨就不對勁,恥骨太靠近腹部,坐骨上沒有適當的孔蓋,長骨太輕。至於頭骨他轉動了一下眼睛,上顎骨太厚,眼框靠嘴太近,龍骨末端太小哦,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幾乎沒有鋒利的前爪。就這麼個情況。不知道羅克斯頓是怎麼想的。我懷疑他實際找到的是禿頂龍,當然我還沒有下肯定的結論。

  禿頂龍?吉提雷茲問道。   白堊紀的一種小食肉動物從腳到髀臼有兩米,其實是一種極為普通的獸足類動物。羅克斯頓的發現沒有什麼特別令人感興趣的地方。當然有一個細節比較奇怪。他發現的化石含有表皮層中的東西恐龍皮膚上的花紋印痕。這本身並不罕見。迄今為止所發現的保存完好的皮膚花紋印痕也許有十多個了,但主要是在鴨嘴龍的皮上,像這樣的以前還沒有過,因為很明顯,這個動物的皮膚具有一些明顯特徵,是我以前在恐龍身上沒有見過的   先生們。駕駛員打斷了他們的交談,胡安.費爾南德斯灣到了。   先在上面盤旋一下好不好?萊文問道。   萊文向窗外望去,面部表情再度緊張起來。忘了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此刻他們正在叢林上空飛行。這片向丘陵延伸的叢林連綿不斷、一望無際。直升機開始帶坡度轉彎,在海灘上方盤旋。

  就在那兒。吉提雷茲指著窗外說。   海灘上空無一人。在下午的陽光照射下,這片海灘就像一彎明淨皎潔的月牙。他們看見海灘南邊的沙石中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從空中看,它像塊岩石,或者像一大團海草。它的直徑大約有五英呎,但沒有特定的形狀。它的四周有很多腳印。   誰來過這兒?萊文問完嘆了口氣。   今天早些時候公共衛生部門的官員來過。   他們幹了些什麼?他問道,他們碰了它?或是以其他方式動了它?   我說不上來。吉提雷茲說道。   公共衛生部門。萊文重複了一遍,而後搖了搖頭,他們懂什麼?馬蒂呀,你根本不該讓他們靠近它。   哎呀,吉提雷茲說道,這個國家又不歸我管。我只能盡力而為。他們當時甚至想在你來之前就把它毀掉。我至少說服他們在你來之前先別動它。當然我不知道他們會等多久。

  那我們最好現在就開始。萊文說著按下麥克風的按鈕,我們還盤旋什麼?天色越來越暗了。在海灘上降落吧。我想親眼看看這個東西。   理查德.萊文朝沙灘上那一團黑色的東西跑去,掛在他脖子上的望遠鏡不斷地碰到他的胸膛上。雖然還離得比較遠,但是他已經聞到了一股腐臭味。他腦子裡已經留下了最初的印象。那死屍有一半埋在沙裡,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層蒼蠅。它的皮膚像充了氣似地腫脹起來,這就增加了鑑別的難度。   在離它不遠的地方他收住腳步,取出照相機。這時直升機駕駛員立刻跑上來,把他的照相機向下一按,不許拍照!   什麼?   對不起,先生。這兒不許拍照。   究竟為什麼呢?萊文問道。他轉身看著吉提雷茲,這時吉提雷茲正從沙灘上跌跌撞撞地向他們跑來,馬蒂,為什麼不能拍照?這可能成為一個重要

  不許拍照,駕駛員又說了|遍,然後一把從萊文手中奪過照相機。   馬蒂,這簡直是瘋了。   你就繼續去看你的東西吧。吉提雷茲說道。接著他用西班牙語對駕駛員進行解釋,但駕駛員回答時顯得很嚴厲,氣呼呼的,還不時揮動著雙手。   萊文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然後轉過身。真見鬼,他心想。他們可能會無休止地爭下去。他趕緊朝前走,並開始用嘴呼吸。他越朝前走越感到臭味難聞。雖然這具屍體很大,可是他卻沒有看見鳥類、鼠類或其他以腐屍為食的動物來吃它。只有蒼蠅密密麻麻的蒼蠅爬滿了它的全身,所以他連它的輪廓也無法看清。   即使如此,這個動物看上去也不算小。如果不是腫脹,它的大小幾乎相當於一條牛或者一匹馬。那乾燥的皮膚經太陽一曬已經開裂,向上翹起,露出了皮下那油汪汪的淡黃色皮下脂肪層。

  太臭了!萊文不由向後退了一步。他硬著頭皮又朝前走,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動物的屍體。   雖然它的大小像頭牛,但卻顯然不是哺乳動物。它的皮上沒有毛。皮膚原先似乎呈綠色,上面有一道道暗條花紋。表皮上分布著大小不一的多邊形結節。這種形狀使人想起蜥蜴的皮膚,在它身上的不同部位,這種結節大小不同,腹部的顯得大些,但卻不太明顯。在頸部、肩部和臀部有明顯的皮膚折皺這些又很像蜥蜴。   這個動物的屍體畢竟很大。萊文估計它原來的體重大概有一百公斤,約合兩百二十磅。除了印度尼西亞的科摩多巨蜥之外,世界上還沒有這麼大的蜥蜴。科摩多巨蜥是一種身長九英呎的食肉巨蜥,大小像鱷魚,能吞食羊、豬,有時也吃人。可是在美洲還從來沒有發現過這種巨蜥。當然,可以認為這是一種鬣蜥科動物,這種動物南美洲到處都有,而且海生鬣蜥能長得很大。即便如此,這隻動物也可以算大傢伙了。

  萊文繞著它慢慢地走到它的頭前面。不,他覺得這不是蜥蜴。它橫臥著,左側肋骨向上。它的身體有一半埋在沙子裡,背部由脊柱生成的刺狀突起露在沙子外面的只有幾英吋。它那長長的脖子彎曲著,腦袋被壓在身軀下面,就像鴨子把頭埋在翅膀下面似的。他看見了一個前肢,它顯得弱小無力。另一側的前肢被沙埋住了。他想把它挖出來看看,但他想先拍一些照片然後再去動它。   其實,萊文越仔細觀察這具屍體,越覺得應當很好地對它進行研究,因為有一點非常清楚這是一個罕見的、也許目前還不為人所知的動物。萊文很激動,同時也很謹慎。他開始認識到這一發現的重要性,如果真是如此,那麼現在要做的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留下記錄。   在海灘上,吉提雷茲還在大聲跟駕駛員進行交涉。可是對方很固執,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這些香蕉共和國的官僚們,萊文想想感到惱火,他為什麼不能拍照?這不會傷害任何東西。把這個動物的變化情況記錄下來是至關重要的。   他聽見了沉悶的篤篤聲,抬起頭來,看見另外有一架直升機在海灘上方盤旋,它的黑色陰影在沙灘上掠過。這架直升機白得像輛救護車,機身側面有一些紅字。不過在落日的餘暉中,他看不清上面是些什麼字。   他轉身對著那動物。這回他注意到了,它的後腿肌肉很發達,與前肢截然不同,看來它是靠強有力的後腿保持平衡直立行走的,雖然現在已經知道有不少可以直立的蜥蜴,但是都沒有這麼大。萊文越看這具死屍的形狀,越覺得它不是蜥蜴。   他見天色漸晚,還有大量工作要做。於是加快了速度。對於任何一個物種。都有兩個主要問題,而且都很重要。第一,它是什麼動物?第二,它為什麼會死?   他站在它的大腿旁邊,看見它的體表已經裂開,這無疑是被皮下脹起的氣所撐破的。萊文仔細看了看,發現裂開的地方是個很大的口子。它沿股脛裂開,顯得很深,露出了紅紅的肉和白白的骨頭。他不顧那刺鼻的臭味,以及在傷口處外露的肌體組織上蠕動的白色的蛆蟲,因為他意識到   對這一切我感到遺憾。吉提雷茲走上前來說道,那個駕駛員說什麼也不答應。   駕駛員緊張地跟在吉提雷茲後面,然後站在他身邊,仔細地觀察著。   馬蒂。萊文說道,我真的必須拍些照片。   恐怕不行了。吉提雷茲說罷聳了聳肩。   這很重要,馬蒂。   很遺憾。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   那架白色直升機在海灘那邊徐徐降落,它的隆隆聲漸漸消失,一批身穿制服的人開始走下飛機。   馬蒂,你看這是什麼動物?   這個嘛,我只能瞎猜猜了。吉提雷茲說道,從它的塊頭來看,我覺得這是一種以前尚未發現過的鬣蜥,它非常大,這就不用說了,而且顯然不是哥斯大黎加本地的。我猜想,它來自加拉帕戈斯群島,或者   不,馬蒂,萊文說道,它不是鬣蜥。   你先聽我說。吉提雷茲說著看了駕駛員一眼,我認為有必要告訴你,在這一地區以前曾出現過好幾種我們不認識的蜥蜴。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這與砍伐熱帶雨林有關,或者有什麼其他原因。新的物種不斷出現。幾年前我就開始注意到一些無法識別的   馬蒂,這東西不是蜥蜴。   吉提雷茲眨了眨眼,你說什麼?當然是蜥蜴嘛。   我認為不是。萊文說道。   也許你是看它塊頭大,隨便說說的吧。吉提雷茲說道,實際上,在哥斯大黎加我們偶爾也碰到這類變異物種   馬蒂,萊文冷冷地說,我這個人從來不信口胡言。   這個嘛,當然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跟你說吧,這不是蜥蜴。萊文說道。   對不起,吉提雷茲搖搖頭說,我不能同意。   從那架白色直升機上下來的那些人集中在一起,個個都戴上了白色的大口罩。   我沒有要你同意,萊文說著又轉身對著那動物的屍體,要想作出判斷很簡單,只要把它的頭解剖一下,或者四肢,比方說這個大腿,我認為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他屈身向前,靠它更近了。他仔細地看了看大腿的後面。   怎麼回事?吉提雷茲問道。   把你的刀給我。   怎麼啦?吉提雷茲問道。   給我就是了。   吉提雷茲從口袋裡摸出小刀,把刀柄遞到萊文伸開的手上。萊文兩眼緊盯著那具屍體,我想你會發現這很有意思。   什麼?   沿著臀部這條線。有一個   突然,他們聽見從海灘那邊傳來的叫喊聲,抬頭一看,只見從那架直升機上下來的人正從海灘方向朝他們跑來。他們的背上背著鐵罐,邊跑邊用西班牙語喊叫著。   他們在說什麼?萊文皺著眉頭問道。   吉提雷茲嘆了口氣說:他們要我們回去。   告訴他們我們正忙著呢。萊文說著又彎下身去。   可是那些人還在不斷地叫喊。突然,他們聽見一陣呼啦啦的響聲。萊文抬起頭。暮色中他看見火焰噴射器已經點火,紅色的火焰噴湧而出。他繞過屍體朝那些人跑去,同時大聲喊道:不,不行啊!   可是那些人根本不理他。   他喊道:不行,這是件無價之   為首的那個穿制服的人一把抓住萊文,把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見鬼,你想幹什麼?萊文吼叫著從地上爬起來。話音未落,他就看到已經來不及了,第一批噴出的火焰已經燒到那屍體身上,它的皮被燒焦,屍體上散發出的甲烷氣噗地一聲被引燃,產生藍色的火苗。屍體上冒出的濃煙沖天而起。   住手!快住手!萊文轉身對著吉提雷茲,快讓他們停下來!   可是吉提雷茲卻紋絲不動,只是愣愣地看著那具屍體。   在熊熊的烈焰中。那動物的軀幹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脂肪燒得吱吱直響。皮燒完之後便露出了它那已經燒焦了的扁平肋骨組成的骨架。接著,它的軀幹翻向另一側,它那著了火的脖子突然豎了起來。由於皮膚被燒得縮起來,那脖子仿佛在不停地晃動。   火光之中,萊文看見一個又長又尖的拱嘴和兩排食肉動物的鋒利牙齒。還有那凹陷的眼窩。這個傢伙此刻活像中世紀一條在烈焰中升騰的龍。      第二章 聖荷西   萊文坐在聖荷西機場酒吧的一張小桌子前面,慢慢地喝著啤酒,他在等候飛往美國的班機。吉提雷茲坐在他身旁不吱聲。這種令人尷尬的沉默已經持續了好幾分鐘。吉提雷茲兩眼看著萊文放在腳邊的背包發愣。那是一個特製的墨綠色戈特式背包,最外面有不少專門用來放電子儀表的口袋。   這背包真不錯。吉提雷茲打破沉寂,從哪兒弄來的?很像索恩式包。   萊文呷了一口啤酒,是的。   真不錯。吉提雷茲看著它說道,最上面那隻口袋裡裝的是什麼?衛星電話?還是全球定位系統?夥計,他們下次還會進行刁難的,太狡猾了,肯定費了你   馬蒂,萊文怒氣沖沖地說,少廢話,你是告訴我,還是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我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理查德,你聽我說,我很遺憾,如果   別說了,萊文打斷他的話,馬蒂,那是那個海灘上一個非常重要的物種,可是它卻給毀了。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讓這種事發生。   吉提雷茲嘆了口氣,他看了看坐在其他桌子邊上的旅客後說道:要絕對保密,好嗎?   好。   這是這兒的一個大問題。   什麼大問題?   在那片海灘上經常有呃變異物種出現。有好幾年了。   變異物種?萊文重複著這兩個詞,然後不相信地搖搖頭。   那是官方對這類物種的說法,吉提雷茲說道,在政府部門工作的人都不願意把什麼事物都說得很具體。最初出現這類物種大概是五年前的事。是在靠近|個培養大豆品種的邊遠農業試驗站的大山裡發現的。   大豆?萊文重複了一遍。   吉提雷茲點點頭,看來這些動物很喜歡吃這兒的大豆和某些草,可以假設它們非常需要吃進大量的氨基酸,不過誰也沒有真正的把握。也許它們只是喜歡吃某種莊稼。   馬蒂,萊文說道,它們就是喜歡啤酒和脆餅也與我不相干,現在只有一個問題很重要:它們是從哪兒來的?   不得而知。吉提雷茲說道。   萊文沒有接他的話頭。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其他那些動物怎麼樣了?   全都被銷毀了。就我所知,自那以後,有好幾年沒有發現其他動物了。可是現在好像又開始了。在過去的一年當中,我們發現了四個,其中包括你今天看到的那個。   怎麼處理的?   呃,那些變異物種都毫無例外地被銷毀了,就像你所看到的那樣。政府從一開始就採取了一切可能的步驟封鎖消息,不讓任何人知道這種事,幾年前,一批北美旅遊者報告說有個叫努布拉的島上有些異常現象。梅奈德斯邀請了一批記者專門到島上去看可是帶他們去的卻是另外一個島。這些記者當然不知底裡。就幹這種事。我是說政府很重視這件事。   為什麼?   他們很擔心。   擔心?為什麼要擔心   吉提雷茲把手一揮,在椅子上換了個坐姿,朝前挪了挪:疾病,理查德。   疾病?   是的。哥斯大黎加具有世界上最好的醫療衛生系統,吉提雷茲說道,流行病學家們開始追蹤一種非常討厭的大腦炎,這種病正在呈上升趨勢,尤其是在沿海地區。   大腦炎?原因是什麼?病毒?   吉提雷茲搖了搖腦袋,沒有找到發病原因。   馬蒂   我跟你說吧,理查德,誰也不知道。不是病毒,因為抗體的濃度並沒有上升,白血球的數量也沒有變化。也不是細菌性的,因為沒有人培養過這種細菌,完全是個謎。流行病學家們只知道它所影響的似乎主要是鄉村的農民,是那些跟動物打交道、跟家畜打交道的人。的確是大腦炎讓人頭疼欲裂,神志不清,發高燒,說胡話。   必死無疑?   現在看來,它發病後持續大約三個星期,而後似乎就能夠自癒,但即使如此,政府也十分擔心。這個國家要靠旅遊業呢,理查德。誰也不願意談及尚且不為人所知的疾病。   這麼說,他們認為大腦炎跟這些變異的動物有關?   吉提雷茲聳聳肩,蜥蜴能攜帶傳播多種病毒性疾病。他說道,它們是一種已知的疾病傳播媒介。所以說不是沒有道理的。也許有某種聯繫。   但是你剛才還說它不是病毒性的。   不管它是什麼。反正他們認為與那個有關。   萊文說道,那就更有必要弄清這些蜥蜴是從哪兒來的了嘛。他們肯定已經搜索   搜索?吉提雷茲說著笑了起來,當然搜索過了,他們到處搜遍了,搜了一遍又一遍。他們派出了幾十個搜索組我自己還帶過幾個呢。他們進行空中搜索,在叢林上方飛,在沿海島嶼上方飛。真是興師動眾。沿海島嶼相當多,這你知道,尤其是在西海岸。他們甚至還到那些由私人擁有的島上去搜索過。   有私人擁有的島嗎?萊文問道。   有幾個。三、四個吧。像努布拉島是租借給一家美國公司的,叫做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租了好幾年哩。   你剛才說那個島他們也去搜   徹底搜了一遍。什麼也沒有。   其他島呢?   呃,我想想看。吉提雷茲說著扳起指頭來,東海岸的塔拉曼卡島,島上有個中世紀俱樂部。西海岸的索那島,是租借給一家德國礦業公司的。北邊有莫拉桑島,它的主人是哥斯大黎加一個富豪,也許還有,我想不起來了。   搜的結果如何?   一無所獲。吉提雷茲說道,什麼也沒發現,所以他們就認為這些動物來自叢林深處,我們到目前為止也沒能找到它們。   萊文嘟囔著說:這麼說。運氣還不錯。   我知道,吉提雷茲說道,熱帶雨林作為藏身之地簡直好極了。搜索隊即使從離一隻大動物十碼遠的地方走過也發現不了它。連最先進的遙感技術也無濟於事。因為它無法穿透那麼多東西雲霧、樹冠、低矮植物。而且什麼路也沒有,在熱帶雨林裡。任何東西都可能藏身。不管怎麼說,政府很失望。當然了,感興趣的還不僅僅是政府方面。   萊文猛然抬起頭:哦?   是啊,由於某種原因,還有不少人對這些動物也很感興趣。   什麼樣的興趣?萊文小心地試探著問道。   去年秋天,政府批准柏克萊的一批植物學家在中央高地對叢林地區進行空中考察,那次考察進行了一個月,當時還出現了一些爭議航空燃料費用問題,或者類似這樣的問題,反正聖荷西的一位官員給柏克萊打電話提出抱怨,柏克萊方面回話說,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那麼一支考察隊。接著,那支考察隊就逃之夭夭,離開了這個國家。   所以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了?   不知道。去年冬天,兩個瑞士地質學家來採集沿海氣體樣本。他們說那是他們所進行的中美洲火山活動情況研究課題的一部分。沿海的島嶼都是火山島,大部分都具有不同程度的活動性,所以看起來這是一種合理的要求,可是後來才知道,這些地質學家其實是為美國一家叫生物合成公司的公司服務的,呃,他們要找的是那些島上的大型動物。   為什麼一家生物技術公司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呢?萊文問道,沒有任何道理嘛。   也許在你我看來是這樣。吉提雷茲說道,可是生物合成公司是家臭名遠揚的公司,他們的研究部主任是一個叫劉易斯.道奇森的傢伙。   哦,我知道。萊文說道,幾年前在智利進行狂犬病疫苗試驗的就是他,在試驗中,他們讓當地農民接觸恐狂犬病苗,但卻沒有把他們進行什麼試驗的事告訴那些農民。   準是他。他還在超級市場試銷一種用遺傳技術培育出來的馬鈴薯,但卻沒有說明這些馬鈴薯的品種已經被改變了。結果小孩子吃了之後發生輕微腹瀉,有兩個還住進了醫院,後來那家公司只好買通喬治.巴塞爾頓出來修復他們的形象。   看來大家都用得著巴塞爾頓嘛。萊文說道。   吉提雷茲聳了聳肩,現在向大學裡的名教授諮詢是一種時尚,這是一項交易中的一部分,巴塞爾頓是里吉斯生物教授。生物合成公司要他來幫助收拾殘局,因為道奇森不是十安分守己的人物。拿道奇森的錢為他幹活的人遍布全世界,他們竊取其他公司的研究成果,統統拿來。有人說,在所有遺傳技術公司中,只有生物合成公司的律師比科學家還多。   他們為什麼會對哥斯大黎加感興趣呢?萊文問道。   吉提雷茲又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可是,理查德,對待科研的態度現在整個都變了。這一點在這兒看得非常清楚。哥斯大黎加是世界上生態環境最豐富的國家之一,它具有十二個明顯不同的動植物棲息繁衍的環境,物種達五十萬。地球上的物種,有五分之一在這兒都能找到。多年來,哥斯大黎加一直是生物學的研究中心。我可以跟你這麼說吧,現在,情況起了變化。過去到這兒來的都是具有獻身精神的科學家。為的是進行科學研究,他們以極大的熱忱到這兒來研究吼猴、波利斯坦黃蜂,或者松布里拉植物什麼的。這些人要選這個地方,因為他們喜歡那樣,他們是肯定發不了財的。可是現在,在生物學領域裡的所有東西都具有潛在的價值。誰也說不準下一次又會從什麼地方發現什麼新藥。所以製藥公司就對各種科研提供資助。也許鳥蛋裡面就有可以防水的蛋白質。也許蜘蛛可以產生一種抑制血液凝固的肽。也許蕨類植物含蠟的表面就含有可以止痛的藥物。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它足以使得人們對科研的態度發生變化。人們已不再研究大自然了。他們開始在大自然中淘金。這是一種掠奪者的心態。任何新的東西,任何以前沒有發現的東西,都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興趣,因為它可能具有價值。它可能使人發大財。   吉提雷茲喝乾杯子裡的啤酒後說道:這個世界現在顛倒過來了。事實上,很多人都想了解這些變異動物說明了什麼它們是哪兒來的。   廣播喇叭裡傳來萊文的航班登機的通知。他倆同時從桌子邊上站起來。吉提雷茲說道:這些你都不會說出去的吧?我說的是你今天所看到的東西。   實話對你說吧,萊文說道,我也不知道今天看到了什麼。什麼都有可能。   吉提雷茲笑了笑:一路平安,理查德。   多保重,馬蒂。      第三章 離開   萊文挎上背包,朝登機廳走去。他轉身向吉提雷茲揮手告別,但發現他的朋友早就走到候機樓外,揮手叫住了一輛出租車。萊文聳聳肩,然後轉過身。   前面就要過海關了,旅客們正排著隊等著海關人員在護照上蓋章。他預定的是夜間飛往舊金山的航班,其中要在墨西哥城停留較長時間。排隊的人並不多。他想也許還來得及給他的辦公室打個電話,給祕書琳達留個話,說他馬上就要上飛機了。他覺得最好也給馬康姆去個電話。他四下看了看,見右邊靠牆有一排標著ICT【註】字樣的電話,可是電話數量不多,而且都有人在用。他想最好還是用自己背包裡的那部衛星電話,於是就把背包從肩膀上放下。也許這要   【註】ICT:是國際電話公司的縮寫。   他停了一下,皺起眉頭。   他再次回過頭看了看那面牆。   在那兒打電話的一共有四個人。   第一位是個金髮女人,上身穿著三角背心,下身穿著短褲,打電話的時候。還不住地掂著手裡抱著的那個曬得黑黢黢的孩子。   靠近她的是個身穿獵裝式夾克、長著鬍子的男人,一邊打電話一邊不停地看他那隻勞力士金錶。   第三位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年婦女,說的是西班牙語,她的兩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站在旁邊,一個勁地點頭。   最後一位是那個直升機駕駛員。此刻他已經脫下飛行服,穿著短袖衫,戴著領帶。他面對牆站立,肩膀向前弓著。   萊文向那邊挪了挪,聽見那駕駛員說的是英語。他放下背包,彎下腰去,假裝在調整背包背帶,實際是在聽那人說話。那人依然是背朝著他。   他聽見那人說道:不,不,教授,不是那樣的。不是。接著是一陣停頓,不,那人又開了口,我跟你說,不是。對不起,巴塞爾頓教授,現在還不知道,是一個島,不過哪一個我們要再等等,看還有沒有了。不,他今晚就離開。不,我想他什麼也不知道。沒有拍照。沒有。我明白。再見。   那直升機駕駛員快步朝位於機場大樓那一頭的哥斯大黎加航空公司辦公室走去,萊文趕緊彎下腰。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心想。   是一個島,不過是哪一個   他們怎麼知道那是一個島?萊文也不得而知。他夜以繼日地連續幹了許多天,想把所發現的情況連繫起來。它們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他朝前走了幾步,拐了個彎,來到一個沒人看得見的地方,取出衛星電話,接著很快撥了一個舊金山的電話號碼。   號碼剛撥完,電話就與衛星接通。他聽見響鈴聲,是一陣嘟嘟的聲音,一個電子合成的聲音說道:請撥區號。   萊文撥了六個數字。   又是一陣嘟嘟聲,電子合成的聲音說道,請留下你的信息。   我打電話是要報告一下此行的結果,萊文說道,地點:你圖上標著BB|17的地方,在最南端,跟我們的設想完全吻合。我還沒來得及作出準確鑑別,他們就把它給燒掉了,我認為它是一種嗜鳥龍,你知道,這種動物是我們的單子上所沒有的,這是個非常重要的發現。   他朝四周看了看。附近沒有人,誰也沒有注意他,還有,後股上有個很深的口子。這令人十分不安。他遲疑了一下,不想說得太多,我將送一點採樣回去,要仔細研究一下,我認為有些人對此也很感興趣。伊恩,反正在這兒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很新鮮。有些東西銷聲匿跡了一年多,現在又出來了。正在出現一些新情況,我們現在還莫名其妙。   是嗎?萊文心裡嘀咕著。他隨即按下關閉鍵,關掉了電話,然後把它放回背包外層那個口袋。他心想,也許我們已經了解到一些情況,可是我們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他仔細朝登機口看了看。該上飛機了。      第四章 帕洛阿爾托   深夜兩點。埃德.詹姆斯把車開進了卡特路瑪麗.卡倫德大飯店那幾乎已經沒有車子的停車場。那輛黑色的巴伐利亞車停在靠入口處不遠的地方。透過窗玻璃,他可以看見道奇森坐在飯店的一個小隔間裡,雙眉緊鎖,顯得無精打采的。   道奇森這個人總是哭喪著臉。此刻他正在跟身邊一個身材很魁梧的人講話,接著又看了看錶。那個身材很魁梧的人是巴塞爾頓,就是那個經常在電視上露面的教授。   只要巴塞爾頓在場,詹姆斯就不感到那麼緊張。道奇森能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可是難道巴塞爾頓會捲入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詹姆斯關上引擎。他扳了扳後視鏡,對著鏡子扣上襯衣領口的扣子,把領帶向上拉拉正。他從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的尊容倦容滿面、頭髮蓬鬆,還有那長了兩天的鬍子碴。有什麼關係,他心想。他怎麼不該一臉倦容呢?此刻是深更半夜呀!   道奇森總是約人在深更半夜見面,而且總是在這個見鬼的瑪麗.卡倫德大飯店。詹姆斯從來也沒弄明白這是為什麼,反正這兒的咖啡很難喝。除此而外,他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詹姆斯順手拿起那個大牛皮紙信封,下車之後,砰的一聲把車門帶上。他朝飯店門口走去,邊走邊搖頭。   連續幾個星期以來,道奇森每天付給他五百美元,讓他監視幾個科學家。開始時,詹姆斯以為這是為了獲取工業情報。可是這些科學家都跟企業界毫不沾邊。他們都在大學裡任職,而且研究的都是些冷門專業。比方古生物學家薩特勒吧,研究的是史前花粉粒。詹姆斯曾在柏克萊聽過她一節課,聽得簡直都快睡著了。一張張的幻燈片上盡是些像棉花似的灰色小球。她還喋喋不休地大談多醣搭接角以及坎帕尼亞馬斯特里赫特交界線。天哪,簡直讓人膩透了。   他覺得讓他幹這種買賣。付他五百塊錢一天太不值得了。他走進大門,站在燈下眨了眨眼,然後向那個小隔間走去。他坐下後,朝道奇森和巴塞爾頓點點頭,舉起手示意女招待送杯咖啡來。   道奇森瞟了他一眼說:我一個晚上是賠不起的。我們開始吧。   好。詹姆斯說著把手放下,好吧。他打開信封,抽出一些紙和照片,隔著桌子遞給了道奇森。   艾倫.格蘭特:蒙大拿大學的古生物學家。因事外出,日前在巴黎講學,講的是最近在恐龍問題上的新發現,看來他對霸王龍是食屍動物有新的見解,而且   沒關係。道奇森說道,繼續往下說。   埃倫.薩特勒.賴曼,詹姆斯說著把照片從桌上推過去,植物學家,以前曾參與過格蘭特的一些活動。現在跟柏克萊一位物理學家結了婚,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她在大學裡兼一部分課程。其餘時間在家裡,因為   繼續說,繼續說。   呃,其餘的人大多已經死了,唐納德.金納羅,律師,在一次出差途中死於痢疾。丹尼斯.尼德雷,曾在集成電腦系統公司供職現在也死了。約翰.哈蒙德,是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創始人是在去哥斯大黎加視察公司在當地的設施時死的。當時他的孫子孫女和他生活在一起,現在孩子們到東邊和他們的母親住在一起,而且   有人跟他們連繫嗎?國際遺傳技術公司的人?   沒有。他的男孩已經上大學,女孩正在上大學預科學校。哈蒙德死後,國際遺傳技術公司提出要根據第十一章給他們以保護。自那以後,就一直在打官司。所有不動產最終都被拍賣了。這都是過去兩個星期內的事。   B場地是否也在拍賣之列?巴塞爾頓第一次開口說話。   詹姆斯一時摸不著頭腦,B場地?   是的。有人跟你談過B場地的事嗎?   沒有。從來沒聽說過。指的是什麼?   如果你聽到有關B場地的情況。巴塞爾頓說道,就向我們報告。   坐在巴塞爾頓旁邊的道奇森翻了翻那些照片和數據資料,然後不耐煩地把它們向旁邊推,抬起頭看看詹姆斯,還有什麼新情況?   就這些,道奇森博士。   就這些?道奇森說道,馬康姆的情況呢?還有萊文?他們現在還是朋友嗎?   詹姆斯看了看筆記本,我沒有把握。   巴塞爾頓皺起眉頭,沒有把握?沒有把握是什麼意思?   馬康姆在聖菲學院見到了萊文。詹姆斯說道,他們在那兒談過一次話,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馬康姆最近沒有去聖菲學院。他正在柏克萊生物系講學,講的是進化論數學模式。他似乎跟萊文已經沒有聯繫了。   兩人鬧翻了?   也許吧。聽說他們為萊文的探險發生了爭執。   什麼探險?道奇森欠身向前問道。   萊文一直在籌劃一次探險,有一兩年了。他從機動野外作業系統公司訂購了一些專用車輛。那是在伍德賽德的一家小企業,是一個叫傑克.索恩的人辦的,索恩專門為在野外進行科學考察的科學家提供各種吉普車和卡車,非洲的、四川的、智利的科學家對他的車輛推崇備至。   馬康姆知道這次探險嗎?   肯定知道。偶爾他還到索恩那兒去,一個月左右要去一次。當然了,萊文是每天都去。這也是他為什麼遭到關押的原因。   遭到關押?巴塞爾頓問道。   是的。詹姆斯說著看了看筆記,我們來看看。二月十日。萊文因在時速限制為十五英哩的地區開一百二十英哩而被逮捕。地點就在伍德賽德中學門前。法官扣了他的法拉利車,吊銷了他的駕駛執照,並罰他去幹社區服務工作。主要是讓他到那所學校裡去給|個班的學生上課。   巴塞爾頓微微一笑,理查德.萊文教中學。我還真想看看呢。   他幹得很認真,當然他還到伍德賽德跟索恩在一起。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出國之前。   他什麼時候出國的?道奇森問道。   兩天之前。他是去哥斯大黎加。去的時間很短,今天一早就會回來。   他現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我想,呃,恐怕很難找到他。   為什麼?   詹姆斯有些遲疑,接著乾咳了一聲,從哥斯大黎加起飛的那架班機的乘客名單上有他可是飛機著陸後,下飛機的旅客中卻沒有他。我在哥斯大黎加的眼線說,飛機起飛前,他從聖荷西一家旅館結帳後離開,而且再也沒有回去過。沒有乘任何其他航班離開。所以說,呃哼,恐怕理查德.萊文是暫時失蹤了。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道奇森靠在椅子上,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看著巴塞爾頓,巴塞爾頓則不住地搖頭。道奇森非常仔細地把桌上的一張張紙收拾好,豎起來在桌上垛了垛,垛成整整齊齊的一疊後放回牛皮紙信封,然後遞給詹姆斯。   聽我說,你這個笨蛋。道奇森說道,現在我只要你幹一件事,很簡單的事。你是不是在聽我說話?   詹姆斯嚥了口唾沫說道:我聽著呢。   道奇森從桌子上欠過身來說道:找到他!      第五章 柏克萊   馬康姆坐在他那間凌亂的辦公室裡,他的助手貝弗利進來時,他從寫字臺上抬起頭來。跟在貝弗利後面的是從快件專遞公司來的人,手裡拎了個小盒子。   真不好意思打擾您。馬康姆博士,您得在這些表上簽個字是從哥斯大黎加來的樣本。   馬康姆站起身,沒有拄手杖就繞著寫字臺走過來,最近幾週他一直試圖不用手杖而把步子邁得穩一些。他的腿有時還隱隱作痛,但他決心甩掉手杖。就連他的理療醫生辛迪一個總是樂呵呵的女人看見之後都說:馬康姆博士,過了這麼多年。你突然有了新的動力。怎麼回事啊?   哦,你知道。馬康姆對她說,我總不能一輩子都依靠拐杖嘛。   其實這根本不是他的心裡話。他看到萊文對失落的世界的假說有一股執迷的熱情,而且不分晝夜,一心血來潮就打電話來找他,所以他開始重新審度自己的觀點。他逐漸產生一種看法,認為在一個遙遠的、原先沒有人懷疑過的地方,可能甚至很有可能存在著已經絕跡的動物。他持這種看法自有他的道理,不過他只對萊文略略作過一點暗示而已。   他之所以想甩掉手杖走路,是因為他認為那些絕跡的動物可能在另外某個島上,他想從現在起就為將來能到那個島上去作些準備。這就是他每天這樣甩掉手杖走一走的真正原因。   他和萊文已經把搜索目標逐步壓縮到哥斯大黎加沿海的一群島嶼上。萊文總是喜歡激動,而馬康姆則一直認為那只是一種假設。   沒有像諸如照片或者組織樣本這類能證明有新物種存在的確切證據,馬康姆是不會激動的。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看到任何證據。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感到失望還是感到輕鬆。   不管怎麼說,現在萊文已經把樣本送來了。   馬康姆從送樣本來的那個人手上接過帶夾寫字板,在最上面那張標有送交材料/樣本:生物研究字樣的表上匆匆簽了個字。   送樣本的人說道:先生,您得查驗一下那個盒子。   馬康姆看到那張紙上有一些問題,每個問題旁邊都有一個小方框。樣本是否活的,樣本是細菌、真菌、病毒還是原生動物;樣本是否屬於既定研究方案中的項目;樣本是否具有傳染性;樣本是採自農場還是動物養殖場;樣本是具有繁殖能力的植物種子還是球莖;樣本是昆蟲還是與昆蟲有關   馬康姆在每個方框裡都勾了否。   還有下面一頁,先生。送件人說道。接著他朝這間辦公室裡四下看了看,看到那些亂七八糟堆放的各種文件以及牆上用彩色圖釘釘著的各種地圖,您這兒研究醫學?   馬康姆翻到下面一頁,在另一張表上草草簽上名字,不是。   還有一份,先生   第三張是用以證明送件人任務已經完成的回執,馬康姆在上面也簽了字。   那人說了一聲再見便告辭了。   馬康姆突然像癱瘓了似的,用手撐著寫字臺的邊緣,臉部肌肉也抽搐起來。   還疼嗎?貝弗利問道。她把盒子拿到旁邊一張桌子上,把一些文件朝邊上推了推,開始打開盒子。   我沒事兒。他先是看了看放在寫字臺後面靠近他的椅子的手杖,接著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朝那張桌子走去。   貝弗利已經把盒子的外包裝打開,露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不鏽鋼圓盒,圓盒的旋蓋上貼著一個由三個葉片組成的危險生物標記。和這個圓盒連在一起的是一個比較小的、帶閥的圓柱體裡面裝的是制冷氣體。   馬康姆把燈拉過來照在盤子上,我們來看看是什麼東西使他那麼激動。他打開封條,然後擰開蓋子。一陣嘶嘶的冒氣,接著是一團薄薄的白霧。圓盒裡頓時結了層白霜。   他朝裡面仔細看了看,發現裡面有一個小塑膠包,還有一張紙。他把圓盒倒過來,把裡面的東西倒在桌子上。小塑膠包上扣著一個綠色小塑膠牌,包裡有一塊邊緣不整齊、大約兩英吋見方的綠兮兮的肉。他把它拿到燈下,用放大鏡仔細對著它看了一陣,然後把它放下。他看著那綠色的皮,接著又看著那粗糙的肉。   也許吧,他心想。   也許;貝弗利,他說道,打個電話給動物園的伊麗莎白.格爾曼,告訴她,說我有件東西想請她看一看,另外告訴她,這件事要保密。   貝弗利點點頭,出去打電話了。   這時只剩下他一個人。他打開隨樣本送來的那張捲成一小捲的紙。這是從筆記簿上撕下來的略帶黃色的紙,上面用大寫字體寫著:   我對了你錯了。   馬康姆皺起眉頭。這個混蛋,他在心裡對自己說,貝弗利?你給伊麗莎白打完電話,再給理查德.萊文的辦公室打個電話,我要馬上跟他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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