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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五章 鐵路公司辦公室

火車大劫案 麥克.克萊頓 4249 2023-02-05
  英國的鐵路成長速度異常驚人,且超過倫敦的發展腳步,因而市區內始終未能建造起一座匯集各路線的中央總站。反之,每條私人公司鋪設的鐵軌都盡可能把路線深入倫敦,然後再建造一個終點站。但到十九世紀中期,這個模式逐漸受到攻擊。批評的焦點之一是因為要鋪設新的鐵路線,許多貧民區的住宅被拆除,以致窮人流離失所;第二個焦點則是對旅行者十分不便,他們不得不搭乘馬車穿過倫敦,到城市另一頭的車站轉車,才能繼續其旅程。   一八四六年,查爾斯.匹爾森提議在倫敦市中心的路德門丘建造一座龐大的中央鐵路總站,並擬出了計劃,但這個想法始終未獲採納。反之,在幾個火車站陸續施工之後最近的是於一八五一年開始動工的維多利亞車站和國王十字車站由於輿論日益激烈,因而有一段時間沒有其他的興建計劃。

  最後,中央總站的想法終於被完全拋棄,眾多偏離市中心的新車站建造起來。到一八九九年,最後一座火車站瑪麗奔車站竣工,倫敦已經有十五個火車終點站,是其他歐洲大城市的兩倍多;而紛亂錯雜的鐵路線和火車時刻表,則顯然沒有任何倫敦人能熟記,只有小說中的神探夏洛克.福爾摩斯除外。   十九世紀中停建新車站的時期,對於幾條新路線非常不利,其中之一就是東南鐵路公司,他們的路線從倫敦通往濱海城市福克斯通,長約八十哩,但一直到一八五一年倫敦橋終點站改建完畢,東南公司在倫敦市中心才終於有了據點。   倫敦橋車站位於泰晤士河南岸的倫敦橋附近,是全市最老的火車站,由倫敦暨格林威治鐵路公司始建於一八三六年。這座車站從來就沒討人喜歡過,曾被斥之為設計與構思劣於其他諸如帕丁頓車站和國王十字車站等後建的車站。不過當倫敦橋終點站於一八五一年改建後,《倫敦新聞畫報》卻回憶舊車站原來具有簡潔、富有藝術感又實用的出眾外觀。因此我們很遺憾這一切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顯然遜色許多的新車站。

  正是這類反覆無常的批評,使得建築師往往困惑不已,甚至被激怒。設計聖保羅大教堂的大建築師克里斯多福.雷恩爵士本人就曾在兩百年前抱怨,寫到倫敦人可能會瞧不起某些眼中釘,直到拆除之後,才又神奇地改口,用崇高而熱情的語彙讚揚不已,回過頭來批評那些取而代之的新建築遠遠不如。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新的倫敦橋終點站是最令人無法滿意的。維多利亞時代的人將火車站視為這個時代的主教堂;他們期望火車站可以兼顧美學的最高原則與建築的最高成就,許多火車站便以高聳而優雅的玻璃圓頂,實現了這個願望。但新的倫敦橋車站卻在各個方面都令人大失所望。這棟L形的兩層樓建築有著扁平而實用的外觀,左邊的拱廊下是一排乏味的商店,主車站正面樸實無華,除了屋頂的一面大鐘外,其餘一無裝飾。但最嚴重的是車站的內部平面設計早期的批評焦點一部分都集中在這裡完全沒有改變。

  在這座車站改建期間,東南鐵路公司便著手洽商,希望能使用倫敦橋終點站做為駛往福克斯通列車的起點。後來便以租賃方式,由東南鐵路公司向倫敦暨格林威治鐵路公司租下鐵軌、月台以及辦公空間;但是除了種種必要設施之外,就得不到任何其他的設備了。   列車調度人員的辦公區由四間辦公室組成,位於車站遙遠的一角兩個房間供職員使用,一個倉庫堆放貴重的寄存物,另外一個稍大的辦公室則是站長室。四個房間的正面都是大玻璃窗,位於車站二樓,而且只能從月台的一道鐵製樓梯上去。任何人上下樓梯,不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看得到,月台上的所有乘客、腳伕、警衛等,也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站長姓麥弗森,是個上了年紀的蘇格蘭人,他會密切注意屬下,免得他們望著窗外做白日夢。因此,一八五四年七月的某一天,辦公室裡沒有人注意到有兩名旅客佔據月台上的一張長椅,在那邊待上一天;他們頻頻看錶,好像等不及要趕緊上車似的。而且,也沒有人注意到同樣這兩位紳士隔週又來到月台,在同一張長椅上坐了一整天;等車的同時,他們觀察著車站的一切活動,並不斷查看他們的懷錶。

  事實上,皮爾思和艾噶爾手裡拿的不是懷錶,而是馬錶。皮爾思那隻馬錶非常精緻,有兩個鈔針圈,外罩十八K金錶殼。馬錶被視為最新的工程學奇蹟,專門用於賽跑等用途。不過皮爾思攏起手掌把錶握在其中,沒有引來任何注意。   第二度觀察那些辦公室職員的日常工作、鐵路警衛的換班、辦公室訪客的來去,以及對他們很重要的其他事項之後,艾噶爾終於抬頭循著鐵製樓梯望向辦公室宣佈道:真他娘的慘了,那兒簡直是攤在大家眼前。不過總之,上頭有什麼你要的東西?   兩把鑰匙。   兩把什麼鑰匙?   兩把我剛好想要的鑰匙。皮爾思說。   艾噶爾瞇起眼睛望著辦公室,絲毫看不出他對皮爾思的答案感到失望的跡象。好吧,他說,以一種專業的口吻:如果你要的是兩根鑿子,我認為會放在那個儲藏室他不敢用手指,只是點了個頭就在過了職員辦公室那邊。你看到那個小櫥子了嗎?

  皮爾思點點頭,透過玻璃,他可以看見整個房間。儲藏室裡有個嵌牆式的黃綠色櫥子,櫥身很短,看起來就像那種可能會藏著鑰匙的地方。看到了。   那個櫥子呢,包在我身上就行了。你可以看到上頭有鎖,但是不成問題。很便宜的鎖。   那前門呢?皮爾思說,視線移向別處。不光是房裡的櫥子上了鎖,出入那四間辦公室外頭的那道門一扇磨砂玻璃門,上頭印著東南鐵路公司,下方一行列車調度部門鈕上方也有把大大的黃銅鎖。   看那樣子,艾噶爾嗤之以鼻:找根便宜的鑿子掏一掏就能挑開了,我用沒剪齊的指甲都能摳開。我們的問題不在那些鎖,而是他娘的太多人了。   皮爾思點點頭,不過一聲都沒吭。這個任務基本上是艾噶爾的,他自然會想辦法。你剛剛說,你要的是兩把鑰匙?

  沒錯,皮爾思說:兩把鑰匙。   兩把鑰匙,那就是四個蠟模了。四個蠟模要印好的話,得將近一分鐘。但還不包括弄開外頭的鎖,或者裡頭的櫥子。那就又得花更多時間了。艾噶爾看了一圈擁擠的月台,還有辦公室裡的職員。想在白天進去,他娘的太危險了。他說:人太多了。   夜裡呢?   是啊,夜裡,裡頭是空的,整個辦公區裡也是空的。我想夜裡是最好的了。   到了夜裡,會有條子來繞,皮爾思提醒他。他們已經知道夜裡車站沒人時,警察會每隔四或五分鐘巡邏一趟,一整夜都是如此。這樣時間夠嗎?   艾噶爾皺眉,又抬頭對著辦公室瞇起眼睛。不夠,他終於說:除非   怎麼?   除非辦公室是開著的,那麼我就可以如你所願,輕鬆俐落進去,很快做好蠟模,兩分鐘之內離開。

  可是辦公室夜裡會鎖起來。皮爾思說。   我在想找個蛇人。艾噶爾說,然後朝站長辦公室點了個頭。   皮爾思抬頭看。站長辦公室有一面大玻璃窗,他可以看見滿頭白髮、穿著長袖襯衫的麥弗森先生前額上有一道綠影子。麥弗森身後有一扇氣窗,將近一平方呎。我看到了,皮爾思說。然後又說了一句:媽的真夠小了。   身材適當的蛇人就能鑽過去,艾噶爾說。蛇人指的是善於擠過小空間的小孩,通常是當過清掃煙囪的學徒。一旦他進了辦公室,就打開櫥子,然後從裡頭把門打開,先替我鋪好路。這麼一來,這份差事就十拿九穩,沒有問題了。他說,滿意地點著頭。   只要能找到這麼個蛇人。   是啊。   這樣的人一定很難找,皮爾思說,再度望著那扇氣窗:如果我們要從那裡進去,最好的人選是誰?

  最好的?艾噶爾說,一臉驚訝:最好的人選就是清潔威利,可是他在裡頭。   在哪裡頭?   新門監獄,別想逃出來。他得認命在裡頭踏金龜輪(譯註:金龜輪(cockchafer)指當時英國監獄內規定囚犯踩的一種踏車,類似水車,可產生動力供磨坊使用,但效益極低,踩踏的過程極為枯燥苦悶,主要是做為一種懲戒的設施),乖乖等著他離開的那天到來。不過不是逃獄,新門那邊不可能的。   或許清潔威利可以找個辦法。   沒有人找得出辦法的,艾噶爾悶悶地說:以前有人試過了。   我會傳話給威利,皮爾思說:再看看情況如何。   艾噶爾點點頭。我會抱著希望的,他說:不過不會太大。   兩個人又回去觀察辦公室。皮爾思凝視著儲藏室,還有那個嵌在牆壁上的小櫥子。他忽然想到從沒見過那個櫥子打開。他有個想法:如果那個小櫥子裡有不止一把鑰匙、而是比方幾十把、上百把呢?艾噶爾怎麼知道要給哪一把印蠟模?

  條子來了。艾噶爾說。   皮爾思轉眼,看見警察正在巡邏。他按下馬錶:上次巡邏到現在是七分四十七秒。但警察在夜間的巡邏會更頻繁。   你看到什麼能躲的地方了嗎?   艾噶爾朝一個角落的行李架點了個頭,離樓梯不會超過十二步。就是那裡了。   還不錯。皮爾思說。   這兩個人在那裡一直坐到七點,等到調度辦公室的職員都回家為止。七點二十分,站長也離開了,臨走時鎖上外頭大門的鎖。艾噶爾從遠方看到了那把鑰匙一眼。   什麼樣的鑰匙?皮爾思問。   一根便宜鑿子就能對付了。艾噶爾說。   這兩個人又待了一個小時,直到實在不便再繼續留在車站裡。最後一班列車已經開走,他們現在太惹眼了。他們待到剛好計算夜班巡邏警察走一圈的時間那名警察每五分零三秒會經過站長室一次。

  皮爾思按下馬錶上的鈕,瞥了另一手一眼。五加三。他說。   不好弄。   你辦得到嗎?   當然辦得到,艾噶爾說:我能用更短的時間把個姑娘的肚子搞大哩我只是說不好弄而已。五加三?   我點根雪茄可要不了這麼久。皮爾思提醒他。   我辦得到,艾噶爾堅定地說:只要有個像清潔威利那樣的蛇人。   兩個人走出火車站,踏入外頭逐漸黯淡的暮色裡,皮爾思朝他的出租馬車招了招手。那名前額上有道疤的車夫揮鞭催馬,喀啦喀啦朝車站入口趕來。   咱們什麼時候動手?艾噶爾問。   皮爾思給了他一基尼金幣。等我通知你的時候。他說,然後爬上馬車,駛入愈加昏暗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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