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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失蹤 卡琳.亞弗提根 3256 2023-02-05
  那實在是他媽的一種罪過!有人允許他們這麼做嗎?   她沒有回應,心中納悶,是什麼原因促使她說了那則故事,尤其是她以前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這件事。她的失落一直啃噬著她,像吞下玻璃碎片那樣。事件中不屈服的尖銳面使傷口一直刺痛著,不過她以前從來沒有用言語表達過自己的悲傷。   她會說自己的故事給他聽,也許是因為他跟她兒子的年紀相仿,或者因為一切顯得完全無望,沒有必要再保持沉默。   可是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她遲疑了,這些是她一直努力要忘掉的記憶。   他們不得不把我鎖起來,我被關在一家精神病院幾乎半年。那時候,我就是再也沒辦法面對了。   天吶難道妳,妳知道,像發瘋了嗎?   她懶得回應,他們倆沉默地坐了好一會兒。

  沒有辦法面對,這話是什麼意思?妳逃跑了嗎?   是的,我逃跑了。我想他們不會對我窮追不捨,我對一般大眾並沒有什麼威脅。   也就是,並不像現在。   妳爸和妳媽呢?他們怎麼說?   問得好。唔!他們說我不能跟他們在一起,我已經長大成人,有自己的床,可以自己睡,等等。   他媽的神經病。   的確是。   那妳怎麼辦?   她看著他。   你老是那麼好奇嗎?   我以前從來沒有跟遊民談過話。   她嘆了一口氣,眼睛往上,看著天花板。唔!那麼,就好好聽著,從中學習吧!   一開始,我去了附近的大城鎮,是韋克斯約(Vaxsjo)。我很害怕,怕他們找到我,把我送回醫院。我到處流浪,大約持續了幾個月,睡在地下室裡,吃著可以找到的食物。

  妳當時幾歲?   十八歲生日剛過。   比偶現在年長三歲。   比我。   他轉頭看著她:   比什麼?   你應該說比我年長三歲。   他哼了一聲。   妳是學校裡討厭的級長還是什麼來著?   她對著黑夜微笑,沒有,她從來沒有當過級長,他們不會選她的。   沒有,不過我的瑞典文相當好,擅長寫文章之類的東西。   妳為什麼不找份工作?   我不敢告訴別人我的名字,他們可能會認出來,你懂嗎?我認為他們在找我,警方在緝捕我。   最後這句話把她帶回現實。這次聊天把她帶到哪裡去了?現在是長話短說的時候了。   晚安!   他抬起頭來,一手撐著。   喂!妳現在不可以停下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失望,但是她把頭轉過去,面對牆壁。   快十一點了,我很累,就這樣,晚安!   拜託!只要再說一件事。妳在斯德哥爾摩怎麼了?可不可以也說些給我聽?   她嘆了一口氣,又轉過頭去。照亮鐘面的那些燈把白白的光照進閣樓裡,不過角落還是漆黑一片。   聽好,我只會說這麼多。如果我是你,我會到電視臺找份工作。如果我告訴你我在街上看到的一切、做過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你會沒有辦法好好睡的。   她停了一會兒不說話,想找出適當的字眼。她自己能夠付出多少呢?然後她坐起身。   那些年中,有六年是一片空白,我什麼都記不得,跟誰在一起?睡在哪裡?大部分時候,我喝醉了,完全不省人事。我不希望自己能夠思考,因為如果能思考的話,我可能會沉不住氣,然後不著痕跡地沉淪下去。你懂嗎?你就是在街上生活,實在很難自拔。主要原因在於:你沒辦法適應在其他環境中生活。你必須要能夠適應正常的社會,而你不想去適應,那是一種惡性循環。派屈克,你必須聽我的話,我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你對自由的想法是不對的,那是一堆狗屎,有的只是睡不安穩。你還他媽的不懂那樣的生活,不是真的懂。

  她又躺了下來。就這一次,派屈克安靜了,可能是因為西碧拉的激烈反應而沉默。他真的會整夜都待在這裡嗎?也許他現在生氣了?   兩人不發一語。她可以聽到派屈克翻來覆去,在那張薄薄的睡墊上嘗試不同的姿勢,然後整個閣樓變得寂靜無聲。   她覺得非常不安,無法入睡。閉上眼睛,記憶中的畫面一張張飛快地閃現。多年來,她一直避開那些儲存的經驗,他的問題卻把這個蓋子掀開了。   記憶中,她搭便車到斯德哥爾摩,希望融入首都的群眾,並藉機找到謀生的方式。她一直害怕他們會追蹤她,把她抓回去,又鎖在醫院裡,彷彿大家都很在乎她不見了。   然後她慢慢了解,沒有錢、沒有門路、甚至沒有名字,要找到安全的避風港是多麼困難。她不敢使用自己的身分證字號,那表示她不可能到就業中心找工作。她找了些非法的工作,如清潔工或洗碗工,不過只要有人對她好奇,她就離開。似乎只知道彼此綽號以及除非想喝酒或嗑藥及有必要之外,從來不問任何問題的那些人,才讓她覺得安全。最後,餓得半死,累得要命,她不得不面對全然的羞辱,吞下自己的自尊,打電話回家求救。她乞求原諒,告訴他們她又想回家了。

  我們會給妳一筆零用錢,西碧拉,只要妳把地址給我們,我們會把那筆錢寄給妳。   和往常一樣,一想到這裡,她的胃就不由得痙攣起來。要是她沒有屈服就好了!她常想,那通電話比她經歷過的任何事情都更難以忍受。令她無法忍受的是:她和母親最後一次談話,她還是被迫要再度道歉。   她開始收到那筆錢,因為她有收入,而且說方言,於是同伴們稱她為史馬蘭女王。   她的失落年代開始了,她把所有精力耗在盡可能大部分時間都保持酒醉狀態,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將腦子的活動永遠設定在低檔,大部分事情就會變得可以忍受。在那樣墮落的過程中,甚至會得到一種安全感,那意味:沒有事情會遭人質疑,沒有一件事情不能接受。慢慢地但無疑地,她適應了人們或多或少的蔑視。承認她是個輸家只是決定了她與其他遊民團結在一起。

  有六年,這就是她的生活,六年在外頭流浪。   然後,出現了一個轉捩點。當時她醒來,人正躺在斯路森人行道附近的一張長椅上,喝得醉醺醺的,身上有嘔吐的穢物,躺在自己的糞便中。她四周站著一整班的小學生,用好奇的眼光看著她。   老師,她在那裡幹什麼?她生病了嗎?   老師,她為什麼聞起來是這個味道?   一圈的孩童,都張著骨碌碌的眼睛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成人不堪的一面。   那位頗為震驚的老師,年齡與她相仿,她突然出現,用一種保護的姿態將自己負責的孩子帶開。   過來,別看了!   然後突然有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子裡閃現。這些孩子裡,可能有一個是她自己的兒子,而她當時的狀態最後證明了她母親的決定是正確的。

     她轉頭看著她剛找到的同伴,似乎他最後還是想辦法睡著了。她爬出睡袋,將自己的厚外套蓋在那個男孩子的身上。他仰躺著,雙臂交在胸前保暖。   他實在好年輕喔!   他整個生命就在前方,尚未開發。在某個地方的她兒子,年齡幾乎與他相同。   她爬回睡袋。在這個閣樓裡再待久一點,她會發瘋。   跳出這樣的思緒使她立即明白有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且是好事。她又看了那個男孩一眼,心想,他帶來了別的東西,是比帶肉肋骨和可樂重要許多的東西。他對她的尊重,尊重她是個人的態度讓她產生一種新的尊嚴。基於某種不可思議的理由,發現她在這裡的人是他,然後因為他毫不保留的關注,以及欽佩她所代表的角色,她因此變得更為堅強。過去幾天,她某些正常的直覺力似乎已經破壞到無法復原的地步,但是現在,那些直覺力正在復甦。最重要的是:與不可能奮戰的那分直覺。

  最糟糕的黑暗消散了。明天她要振作起來,做些事。   這一次,他們也不會擊垮她,所以站出來吧!她不曉得全國搜索她的行動是否還在繼續進行。最好找份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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