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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2

龍眠 宮部美幸 3175 2023-02-05
  川崎家只有一樓亮著燈。   川崎明男最先走了出來,脖子上還繫著領帶。好像剛下班回來,只脫掉上衣而已。   他瞪著我,沒有馬上說話,蒼白的臉上表情僵硬,垂在身體兩側的手顫抖著。似乎是為了平息顫抖,他握緊了拳頭說道:會變成這樣   都是你的錯。我知道他想要這麼說。   對不起。我說。   他無力地垂下頭來,摸了摸額頭說:不好意思。不責怪你也沒有用   在川崎背後的門邊,出現了一個矮胖的男人。他穿著灰色的西裝,上衣的釦子完全敞開。   你是高坂昭吾先生吧?問話的是渾厚的男中音。請進來吧。   在窗簾完全拉上的客廳裡,有四個穿西裝的男人。矮胖男人把我帶到正坐在茶几旁的矮個子男人前,對方站了起來,高度只到我的肩膀。

  我是警視廳偵查一課特殊犯罪偵查組的伊藤警部(註:警部為警察位階之一,位於警視之下,警部輔佐之上。)。   從他平靜的聲音幾乎感受不到絲毫的緊張。他迅速地介紹了身邊的部下,最後才說:在我們的被害人對策小組中,由我擔任指揮官。或許你會覺得很麻煩,但從現在開始,任何細節都要聽從我的指示,可以嗎?   我瞭解了。   剛才的男中音請我坐下,他是中桐巡查組長。我只記得指揮官和他的名字,兩個人大約都五十餘歲,中桐刑警看起來比較年長。   桌上放著一具白色電話,連著錄音機,旁邊放著耳機和一台像是錄音機的機器,應該是擴音器。桌上還攤著一張大型地圖,在兩個位置上有紅色的標記,應該是川崎家的位置和小枝子被綁架的現場。以川崎家為中心的四周,畫了許多間隔五公分左右的同心圓。

  上次造訪時,這個房間所散發的矯揉造作氣氛如今已被破壞得蕩然無存。想必是小枝子精心培植的觀葉植物盆栽被隨意地搬到一旁、隔間的門敞開著,兩位刑警從那裡進進出出、隔壁房間好像裝了無線對講機的緣故。小枝子參考的裝潢書上一定沒有介紹當出現這類東西時,到底要如何擺設吧。   首先,說明一下目前的情況。伊藤警部將手放在桌上說道。他的手很大,和他的身體很不搭。   我們目前還無法瞭解小枝子夫人是在什麼情況下被帶走的。只知道今天晚上,夫人有事外出時,在這裡他指了指地圖上的紅色標記。被綁架了。這裡是很小的十字路口,少有人經過,因此,目前還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人聽到有呼救或爭吵的聲音,但夫人的一隻鞋子掉落在現場。

  警部說話時直視著我。我知道他是在觀察我的反應。   川崎明男慢吞吞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瞥了他一眼。   你不在家嗎?   小子你沒有資格質問我他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然後又抱著頭說道:我參加了一個重要的聚會。   而且已經過了一星期的期限。伊藤警部插了嘴。   才過了一天而已。   沒錯。但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中桐刑警說道。不管是什麼事,也不管對方是誰,一旦過了期限,人往往會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所以,只要期限一過,就容易大意,這是人之常情,也是無可奈何。   況且我一開始就沒當一回事。川崎垂著頭說。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呼出來的氣還帶著酒味。為什麼事到如今,你的事還會牽連到內人?豈有此理。如果恐嚇你的人不知道小枝子和你分手了還情有可原,但事實並不是這樣,這不是太詭異了嗎?

  靜默片刻,伊藤警部慢慢地轉頭看著我說:請你老實告訴我們,你和川崎小枝子太太真的斷絕來往了嗎?   斷得很徹底。我回答。這三年來完全沒有聯絡。第一次接到恐嚇電話時,提到了她的名字,我才和她聯絡的。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結婚了,也不知道她住在這裡。   警部用一副你可以裝得更像一點的語氣說:謊話或許可以騙過別人,但騙不了我們,只會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沒說謊。   我不相信。川崎出其不意地抬頭說道,一雙醉眼惺忪的眼睛看著我的左耳。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   隨你的便。   兩位刑警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色,看著我和川崎。那眼神好像把我們放在天秤的兩端,衡量哪一方比較重似的。   不管你們怎麼想,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和你太太已經毫無瓜葛,就這麼簡單。

  川崎突然吼了起來:那為什麼找我內人下手?你說啊?為什麼?如果不是和你有關係,事情會這樣嗎?   他一副想要撲過來的樣子,中桐刑警輕輕按住了他。   別說了。刑警說道。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如果對方打電話來,我們會立刻叫你。   川崎斜眼看著我,聽到刑警的話,才轉頭看著刑警,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他無力地站了起來說:我去洗把臉。   這時三宅令子剛好走了進來。聽到玄關的門急急地打開、關上的聲音,我一抬頭便看到她站在面前。   她沒有化妝,面容憔悴,緊閉的嘴拉成了一直線,身上穿著一套素雅的洋裝、打著赤腳,看起來像是隨手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就衝了出來,但依然楚楚動人。   中桐刑警迅速地站了起來,從盥洗室走出來的川崎立刻摟著令子的肩膀走進廚房。雖然我可以聽到他們低聲的說話聲,但聽不清楚在說什麼。只聽到令子叫了聲副理事長,中桐刑警就把廚房的門關上了。

  好吧,現在就請你把事情從頭到尾告訴我們。   我說明了至今為止的經過。在我說明時,警部打斷我的話兩次。一次是我說到空白信紙的恐嚇信時,他問:這些信在哪裡?丟了嗎?   在編輯部的辦公桌抽屜裡,總共有八封。   警部指示手下去編輯部拿信。第二次是當我談到稻村慎司受傷的事時。   這位少年是你的朋友嗎?   對。   以前就認識的?   不,最近。   他目前可以說話嗎?   昨天還不行,他還處於半昏迷狀態。   警部點了點頭,翻著手上的筆記本說:三村七惠和你的關係很密切吧?你和她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最近一個月而已。   嗯。警部用力闔上筆記本。太詭異了。不管這個人是誰,他對你懷恨在心,跟蹤你、恐嚇你,最後對你前任女友下手。

  對。我也覺得很莫名其妙。這件事一開始就令人費解,我完全搞不懂他為什麼會提到小枝子女士的名字。   警部用食指敲著下巴凹陷的部分,沉思良久。   會不會你們做過的某件事引起了某人的恨意?   我立刻搖頭,警部露出了喔喔的表情。   你肯定嗎?   從事情一發生,我就絞盡腦汁想破了頭,也去調查了,但完全沒有線索,至少在我所能想到的地方完全不可能。我覺得這不是針對我個人,如果是衝著《亞羅》雜誌而來,剛好挑上了我,還比較有可能。   伊藤警部緩緩地點著頭。   我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會挑上我?為什麼又會提到小枝子的名字?對方直接打了兩次電話給我,我也直接問過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他願意說,我隨時洗耳恭聽,但對方完全不回答,沒有留下任何一句可以當作線索的話。

  你可以分辨出對方的聲音嗎?如果再聽到的話,你聽得出來嗎?   可以。   這麼一來警部把雙手的指尖貼在一起,抬眼看著天花板。就只能問歹徒了。   我下意識地看著電話,電話始終沒有響。一位警員從隔壁房間喊叫警部,他輕巧地站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當他回來時,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聲音也依然如故。   好像沒找到。警部坐下來時說道。   什麼東西?   八封恐嚇信。在你說的地方找不到那八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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