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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7

龍眠 宮部美幸 2941 2023-02-05
  要調查你這傢伙的過去還真不簡單。   不需要生駒提醒我,我自己也有切身的體會。我早已學會了調查他人的技術,但想要套用在自己身上,卻不如想像中的容易,就好像自己反而看不清自己鼻尖上的東西一樣。   生駒發揮了不輸中世紀的審邪說法官的一絲不苟和不屈不撓的精神,三天後,他終於面露疲態。   你給我從實招來。他說得倒簡單。   我覺得我已經連胃袋都翻給你看了。   我們家的由美子整天為便秘煩惱,她每個廠牌的便秘藥都吃了,已經拉得肚子都癟下去了,還整天嚷嚷好像還沒有大乾淨。如果沒有連腸子也一起大出來的話,她都會覺得還沒乾淨。你要不要也試試?   你只會說風涼話。   那當然。如果我不是做了太多虧心事的話,就不必這麼累了。

  他嘴上這麼說,但是當我問他:你倒說說看,到底有哪幾樁?他卻側頭想了半天。   好像也沒什麼。對了,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起的特異功能熱潮時那個自殺的孩子,算是我的心結。但是,我不是給自己找台階下,那又不是我一個人幹的。幹我們這一行的,雖然老是做一些惹人厭的事,但這不是一個人的事,我們是扛著雜誌和報社的招牌才會幹那些勾當的。   彷彿這點要好好反省反省似的,只見他用一雙大手抱著自己的頭。   其實,我也有一、兩件讓我懷疑會不會是這個的事。一件是民事案件,是我在四年前採訪的。那是常見的地界糾紛,又扯上繼承權的問題,雙方互揭瘡疤,鬧上了法庭。當時剛好是八王子地價飆漲的時候,所以在有關土地問題的特輯中我曾提及這件事。

  聽說你採訪原告時,被告一方的男主人衝進來揍人?   對。他喝得酩酊大醉,手上還拿著金屬棒球棍。   可能是喝悶酒越喝越氣吧。有沒有大打出手?   有一點吧,但很快就平息了。把他手上的球棒搶走後,他就突然安靜下來了,只是拼命吼著:你給我記住!   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調查這件事,發現當事人已經死了。官司纏訟至今還懸而未決,但雙方都已經筋疲力盡,目前正在討論和解事宜。   另一樁是關於一個有被害妄想症的女人。   這件事,一開始還真的讓我嚇出一身冷汗。   市區的賓館發生小火災,記者趕去拍攝火災現場的照片。照片刊登後,這位女子說她剛好被拍到了,因此曝露了她和上司的不倫之戀,導致她被迫離職。

  但經過調查後發現,她根本是自動離職,公司裡也沒有和她發展不倫之戀的對象,一切都是她憑空捏造的。   搞什麼,根本是信口雌黃嘛。   對。但當事人很認真,淚眼汪汪地緊咬著我不放,對細節也交代得很清楚。那算是很有條理的妄想症。   但該恨的不是當時去拍照的攝影師嗎?   她衝到分社來的時候,剛好是我接待的。   衰運當頭。   有什麼辦法?總之不管我怎麼解釋都沒用,她一口咬定是我,最後差一點要告我強暴呢!你笑什麼?   不可能,不可能。生駒笑岔了氣。   我還想知道在分社的辦公室裡當著十幾個人的面要怎麼個強暴。   你也太神了吧。   不過,最後沒事了。她的父母出面,說是發現女兒不對勁。她父親氣得怒髮衝冠,但她母親立刻察覺不對勁,才沒有害得我被扭送警局。

  看來你的人生也是波濤起伏。   如果那個父親至今仍然相信他女兒,懷疑我行為不軌,或許會對我懷恨在心。   不會吧。那也太離譜了。   生駒說得沒錯。我打電話到分社,請他們調查,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那個女人後來看了醫生,早已康復,已經結婚了。   同事說她還曾經來分社道歉。   你根本就沒和人結怨嘛,生駒把身子向後仰,看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喂,高坂,如果你曾經把哪一個女孩子騙到手性侵害後,又殺掉埋在山裡的話,就趁現在招供吧。   我一腳踹開旁邊的椅子。      我和川崎家的聯絡很頻繁。每次接電話的不是明男就是三宅令子,兩人都異口同聲地說,之後完全沒有異狀。不僅如此,令子甚至還笑了出來。

  你真辛苦。被她這麼一說,我也只能呆呆地回答是啊。   但請妳多留意,我也才能把這當成一樁笑話。   我知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提到這一陣子和我有密切關係的人,當然不能把稻村慎司排除在外,但我不想造成他的混亂,所以把大致的情況告訴了他父親。他嚇得心驚膽顫。   怎麼會這樣?你還好嗎?   也沒什麼大不了,很可能只是虛驚一場罷了。不過,還是小心為妙。   我想要選誰,誰就倒霉只有這句話讓我寒毛直豎。   我會提醒他多注意,請你不要擔心。這一陣子,慎司為了準備考試,整天都在家裡,學校一放學,他就馬上回家了。   他真用功。   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滿腦子都是功課,他很少和我們交談。其實我倒覺得不需要那麼拼命用功的。他偶爾會一個人去溜達溜達,通常在天黑以前就回家了,所以你不用擔心他。他說得斬釘截鐵。

  生駒皺著眉頭說:最讓人擔心的就是你了。   我就沒關係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那當然。你在大學時是田徑選手,跑起來一定像飛毛腿。   我可是長跑接力賽選手。   那正好。如果有人攻擊你的話,你就一路跑去箱根,順便刷新一下記錄。   我們最後能夠把它當成笑話來說,是因為實在沒有絲毫緊迫感。雖然我很在意一星期的期限,但無論對方再如何出言恐嚇,我還是不知道所為何來,所以至今仍然覺得沒什麼好驚慌的。   笨蛋,好心被當成惡意才是最可怕的。主編氣急敗壞地說,只有他最當一回事。不過,他也不忘提醒我等事情結束後,可以寫一篇第一手的獨家報導,可見他也有他的盤算。   我和七惠常常見面。正確地說,是我每天晚上都去找她。只有實在抽不出時間時,才會打電話聯絡,其他時候,我和她幾乎算是同居了。

  有什麼好害羞的,陪在她旁邊才是最能安心的。生駒一臉嚴肅地說。第四天晚上,他竟然說也介紹我認識一下,就跟著我去了第二日出莊。   他的冷笑話讓七惠笑彎了腰。由於她無法發出聲音,我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膽,很擔心她笑過頭了,反而對身體不好。   當七惠笑得站在廚房邊擦淚時,生駒很認真地誇她是個好女孩。   你中頭獎了,真希望自己可以年輕十歲。   之後,七惠也說他人很好,還問我你們兩個人經常這樣一搭一唱地說相聲嗎。   偶爾還會鬥來鬥去的。   七惠和我在一起時,從沒有露出害怕的樣子,但有時候會突然看一下電話,或是看著窗外。   是他嗎?我問她時,她點點頭。   他會和妳聯絡?

  不知道她搖著頭。只有這種時候,她的臉上寫滿了孤寂。   日子一天一天過,離期限越來越近了。還剩下一天的第六天下午,正好是約好將慎司引見給那位退休警官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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