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殺人一瞬間

第5章 5

  我偶爾在獵場裏練高爾夫球沒關係吧?露希問。   哦,沒關係,當然沒關係。你喜歡打高爾夫球嗎?   我打得不太好,不過想持續練習下去。這種運動讓我心情愉快,比光是散散步要有趣。   出了莊園這裏就沒什麼地方可散步了!桂康索先生又大吼大叫起來,除了人行道,就是那些可惡的小火柴盒房屋,此外啥都沒有!他們對我的土地虎視眈眈,還想蓋更多的小火柴盒!除非我死了,否則都是做白日夢!但我現在還不想死呢,免得讓這幫人得逞!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得逞的!   艾瑪溫和地勸解著:   好了啦,父親。   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知道他們在等什麼。他們都是一個樣。賽巨,還有那個像狐狸一樣狡猾的哈羅德,成天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至於奧菲,他不想親手謀殺他老爸才怪呢!說不定聖誕節的時候就是他在搞鬼!那次我的病情突然起了很奇怪的變化,老昆珀傷透了腦筋,還小心地問了我一大堆問題。

  父親,每個人都會偶爾有些消化不良的。   對啦,對啦,直截了當說我暴飲暴食不就得了!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我為什麼會吃下那麼多呀?因為桌上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奢侈浪費啊!這倒提醒我了。你,年輕的女人,午餐時你送了五個馬鈴薯進來,每個都那麼大。一般人兩個馬鈴薯就綽綽有餘了!以後一餐不要超過四個,今天多出的那個只好浪費掉了。   不會浪費掉,桂康索先生。我打算今晚做個西班牙煎蛋捲,它就可以派上用場。   啊哈!露希端著咖啡盤走出房間時,聽見老頭兒在說,好個伶俐的女人,答忍起話來頭頭是道;不光是菜做得好,人也很漂亮。   露希.艾拉貝羅很有先見之明,隨身只帶了根輕便的鐵頭高爾夫球棒。她拿著球棒翻過柵欄,進了獵場。

  她先打了幾回球,大約五分鐘後,一記明顯的斜擊,球兒被擊到了鐵路路堤那邊。露希走過去開始找了起來。她回頭望望別墅,發覺距離已經非常遠了,而且沒有人在注意她。於是她一直找下去,有時也從路堤往下面的草地上打。那天下午露希搜尋了整段路堤的三分之一,但是一無所獲。她一路打著球回到別墅。   第二天她突然發現了新情況:一叢長在路堤半腰的荊棘被壓斷了,斷枝散落在地上。露希檢查了那叢荊棘,注意到有根枝條上掛著一小片撕破的毛皮,是淺褐色的,和木頭的顏色差不多。她看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半,放進隨身帶著的信封裏,然後她又走下陡坡搜尋別的蛛絲馬跡。她仔細地觀察著凹凸不平的草地,覺得草地上依稀有人走過的痕跡,但是非常模糊,沒有她自己的腳印清楚。這一定是一段時間以前留下的,而且模糊得讓她無法確定是不是自己在一廂情願地發揮想像。

  她走到那叢折斷的荊棘下面,在路堤底部的草叢中尋覓著,這回終於沒有白費力氣。她找到了一個廉價的琺瑯質小粉盒。她用手帕裹住放進口袋,接著搜尋下去,但之後再沒發現什麼。   次日她駕車去看望生病的姑媽,艾瑪.桂康索對她和藹地說:   你不用急著回來,要到晚餐時間我們才需要你的幫忙。   謝謝您。我最晚六點鐘回來。   麥迪遜路四號在一條普通的小街上,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房子,窗簾乾乾淨淨的,鑲著諾丁罕花邊。白色的台階非常光潔,連門把也擦得雪亮。一個表情嚴肅的高個子女人開了門,她一身黑衣,鐵灰色的頭髮盤成一個大髻,這女人帶著露希去見瑪波小姐時,一直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   瑪波小姐在後面的客廳裏,窗外是個方方正正、整整齊齊的小花園。房間裏相當清潔,擺了一套龐大的詹姆斯一世式的家具,還有許多小墊子和陶瓷飾品,花瓶裏插著兩枝蕨類植物,瑪波小姐坐在壁爐旁的一張大椅子裏,正忙著編織什麼東西。

  露希走進去,關上門,坐到瑪波小姐對面的椅子上說:   嗯,看來您還猜得挺準的。   隨後她報告了自己的發現,並且把細節描述了一番。   瑪波小姐的臉上泛起了薄薄的一層紅暈,她有點得意地說:   也許不該為這種事感到高興,不過自己的設想得到證實,總是很讓人開心。   她指指那一小塊毛皮:   艾思佩說那個女人正是穿一件淺色的毛皮大衣。我猜,那個粉盒原先是裝在大衣口袋裏的,屍體被扔下斜坡時掉了出來。雖然現在還看不出它的重要性,但日後總會有用的。你沒把整塊毛皮拿下來吧?   沒有,我留了一半在荊棘上。   瑪波小姐讚賞地點點頭:   非常正確,我親愛的,你很聰明,警方一定希望實地勘察一下。

  您準備把這些情況報告給警方嗎?   嗯,現在還不到時候瑪波小姐思考著,我認為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屍體,你覺得呢?   是的,但您這個要求是不是太難了?我是說,就算您的猜測是正確的兇手把屍體推出車外,接著在布拉漢頓下了火車,再找了個時間過來(也許就是當天晚上),把屍體移走但然後呢?他可以把屍體放到任何一個地方呀!   未必能放到任何一個地方的,瑪波小姐說,你沒有順著邏輯推論,親愛的露希.艾拉貝羅。   您就叫我露希吧。為什麼不能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只要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殺死那個女孩,然後用車子把屍體運走就好了,你沒有考慮到   露希打斷了她的話:   您是說,您的意思是,這是一次有完整預謀的謀殺?

  瑪波小姐解釋道:   一開始我並沒有那麼想,當然誰也不會朝那方面想的。我原以為是兩人臨時起了一場爭執,男的喪失了自制力掐死了那女孩,於是面臨一個不得不在幾分鐘內解決的問題如何把屍體處理掉。但若是如此,事情未免也太湊巧了他一時衝動殺了那女孩,往窗外一看,發現火車正在轉彎,而那地方偏正好能扔屍體,並且晚一點還保證可以找回去把屍體搬走如果他真的只是臨時把屍體扔在那兒的話,他就不會再採取什麼行動了,那麼屍體也早該被發現了。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露希依然緊緊地盯著她。   瑪波小姐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你知道,我認為這是一起經過精心策劃的謀殺案。兇手的手段的確非常高明,火車是最容易隱蔽自己的地方,假如他在那女孩居住或者逗留的地方殺死她,進進出出總會有人注意到的;如果他用車子帶她到野外什麼地方,也難免會被人看見號碼和車型。但是火車來來往往,車上的乘客又都是素昧平生,他和她在一節沒有走廊的車廂裏單獨相處,可以很容易地下手尤其是如果他很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幹什麼的話。他一定對鹿瑟福莊園瞭若指掌,熟悉它那獨特的地理位置自成一體,與世隔絕,就像一個被鐵路圍繞的孤島。

  的確是這樣。露希說,它好像來自於過去,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周圍緊張忙碌的都市生活對它沒有絲毫影響。除了商家早上來送送貨以外,他們和外界就沒什麼聯繫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假設兇手那天晚上到過鹿瑟福莊園,屍體被扔下來時天色已經黑了,所以天亮之前不會有人發現。   是啊,沒錯。   假設兇手來過他怎麼來的?駕駛汽車嗎?從哪條路?   露希想了想回答道:   有一條崎嶇不平的小道沿著一座工廠牆邊走,他可能會從那條路進來,然後在鐵路拱橋下轉彎,再駛上莊園後面那條車道,接著翻過柵欄,沿著路堤底部找到屍體,再搬回車上。   瑪波小姐接了下去:   最後,他便把屍體載到事先選擇好的地方。這一切都是早已計劃好的,你知道。就我想來,他不可能把屍體搬離鹿瑟福莊園,即使搬了也不會在太遠的地方。最可能他是把屍體埋在莊園什麼地方了。她用詢問的眼光看著露希。

  我也覺得是這樣。露希沉吟著說,但這事說來容易做來難啊。   瑪波小姐也深有同感:   他不會把屍體埋在獵場,那樣不但費勁而且非常引人注目。有沒有什麼地方的泥土已經被翻過了?   菜園吧,或許。可是園丁住的小屋就在附近,雖說他又老又聾,但這還是挺冒險的。   那兒有狗嗎?   沒有。   那會不會在什麼小棚子裏或者庫房裏呢?   那就比較簡單和省事莊園裏有好多廢棄的舊建築,倒塌的豬圈啦,擱馬具的倉房啦,還有那些從來無人接近的工房。他還有可能把屍體扔到山杜鵑花叢或者灌木叢裏。   瑪波小姐點頭:   沒錯,我想這種可能性很大。   門被敲了一下,芙倫絲一本正經地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對瑪波小姐說:

  客人來訪對您大有好處。我給您做了我最拿手的烤餅,您以前很喜歡吃的。   瑪波稱讚道:   芙倫絲做的茶點最可口了。   芙倫絲喜出望外,臉上笑開了,樂滋滋地走出了房間。   親愛的,瑪波小姐說,我想我們喝茶的時候就別談那個謀殺案了。這話題太讓人難受了!      喝完茶後,露希站起身來。   我也該回去了。就像我說的,目前住在鹿瑟福莊園裏的那些人,都不像是我們要找的人。那兒只有一個老人、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又老又聾的園丁。   我沒說他一定是住在那兒。瑪波小姐說道,我的意思是,他一定對鹿瑟福莊園非常熟悉。等你找到屍體後,我們就可以著手調查這個問題了。   您好像覺得我一定可以找到屍體。我可沒那麼樂觀。

  我相信你一定能馬到成功,親愛的露希。你是一個非常能幹的人。   在某些方面我還可以,但對於尋找屍體我可沒有什麼經驗。   我相信,那只需要一點普通常識。瑪波小姐鼓勵露希。   露希看著她哈哈大笑,瑪波小姐也對著露希微微地笑了。   第二天下午,露希便開始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她在那些庫房周圍上下東尋西找,先戳戳纏在豬圈上的石南根,然後查一查溫室後面的鍋爐房。就在此時,她聽見一聲乾咳,她一轉頭,便看見園丁老希爾曼正不以為然地盯著她,嘴裏還警告著:   小姐,您千萬要小心,別摔跤了,這些台階不太安全。您剛才還爬到庫房頂樓上,那兒的地板都壞了。   露希非常沉著,沒有流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反而愉快地說:   您可能會覺得我多管閒事,但我正在想,這地方能不能整頓一下,比如說種點蘑菇拿到集市上去賣什麼的。這花園好像根本就沒有人在管似的。   都是主人的緣故,他連一個小錢也捨不得花。要有兩個男工和一個小孩來幫忙的話,我一定能把這兒管得好好的,可是他聽不進去。我只能說動他買台電動割草機,他原先還指望我赤手空拳去修剪前面那片草地呢。   何不把這片地方整修整修,種些能賣錢的東西呢?   這種鬼地方能賺什麼錢,這想得太遠了。反正主人也不會考慮的,他只知道節約再節約。他也清楚自己死後會怎麼樣那些年輕先生們會忙不迭把莊園賣掉,他們現在只是在等著他死罷了。我聽說主人去世以後他們能繼承一大筆錢呢。   我猜他一定非常有錢吧?露希問。   桂康索百貨就是他們的,是老主人也就是桂康索先生的父親創辦的。人人都說他很精明,這棟房子就是他發財之後建造的。還說他鐵石心腸,又愛記仇;不過除此之外,他為人十分大方,一點都不小氣。聽說老主人對兩個兒子都很失望,他讓他們受教育,送他們上牛津大學,把他們培養成上等人。但兩個孩子偏偏清高得不得了,都看不上做生意這一行。小兒子娶了個演員,酒後開車出了車禍,結果一命嗚呼。老大呢,就是現在這個,又不怎麼討父親歡心。他去了國外很多地方,買了許多異教的雕像帶回家來。年輕時他也不是一毛不拔的,反而到了中年變得越來越小氣了。他們一向處不來,他和他父親,我聽說。   露希興致適切地傾聽著,心中暗暗把這些情況記了下來。老頭子靠在牆上,還打算繼續他的長篇大論他聊天的熱情比幹活兒要高得多了。   老主人是在戰前去世的,他脾氣好壞呢。誰也不能冒犯他,否則他就吹鬍子瞪眼的。   他去世後,這位桂康索先生就回這兒住了?   沒錯,他和他家人就住到這兒來了。那時候孩子們都快長大成人了。   可是哦,我明白了,您指的是一九一四年的戰爭。   不是,他是在一九二八年去世的。   露希想,一九二八年之前倒也可以稱為戰前,不過她自己是不會那麼說的。   她對園丁說:   您一定想回去工作了,別讓我耽誤您的工作。   老希爾曼無精打采地答道:   啊,都這時候了還能幹什麼,光線太暗了。   回別墅的路上有赤楊叢和杜鵑花叢,露希覺得兇手可能會把屍體藏在裏面,就又停下來搜尋了一番。   她進屋子時看見艾瑪.桂康索正站在門廳裏讀一封信,下午那趟郵件剛剛送來。   我的侄子明天跟他學校裏的一個朋友要來這兒。門廊上那個房間就給亞歷山大住,旁邊那間給詹姆斯.史托德維司。他們可以用對面的浴室。   好的,桂康索小姐,我會把房間準備好的。   他們明天上午午餐之前到。艾瑪猶豫了一下,又說,我想他們剛到的時候,一定會覺得挺餓的。   我想他們一定很餓的。我做些烤牛肉,您覺得怎麼樣?要不就來些糖蜜水果餡餅?   亞歷山大最喜歡吃糖蜜水果餡餅。   第二天早上兩個男孩來了。兩人的頭髮都梳得一絲不亂,都長著天使般純潔的臉孔,舉止文雅有禮。亞歷山大.伊特立金髮藍眼,史托德維司則是皮膚黝黑,戴著一副眼鏡。   午餐時他們嚴肅地談論著體育界的重要大事,偶爾話題也涉及最新的科幻小說,兩人一本正經的樣子儼如老教授在討論舊石器時代的工具。和他們相比,露希自覺青春洋溢。   不一會兒,牛腰肉就風捲殘雲般地不見了,糖蜜水果餡餅也被吃了個精光。桂康索先生對此頗有怨言:   你們會把我們家吃垮的。   亞歷山大的藍眼睛責怪地瞥了他一眼:   外公,如果您沒錢供我們吃肉,我們也可以只吃麵包和起司。   沒錢供你們吃肉?我供得起!我只是不喜歡浪費罷了。   我們什麼也沒浪費呀,先生。   史托德維司低頭看看面前的空盤子,這個證明再清楚不過了。   你們兩個小傢伙吃下的東西是我的兩倍。   我們現在正處於發育的階段,需要大量吸收蛋白質。亞歷山大解釋著。   老先生還在那兒咕噥著。   兩個男孩離席時,露希聽見亞歷山大很抱歉地對他朋友說:   你千萬別在意我外公說的話,他大概正在節食,所以才這麼怪里怪氣的,而且還吝嗇得出奇。我想他的心理一定有點問題。   史托德維司善解人意地回答:   我有一個姨媽,老是以為自己快破產了,其實她的錢多著呢。醫生說這是由於疾病引起的。你拿了足球沒,亞歷山大?   飯後露希洗好餐具,收拾妥當,便走了出去,遠遠還聽見兩個男孩在草地那邊大呼小叫。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下了前面的車道,從那兒穿過山杜鵑花叢,還不時地撥開葉子看看,仔仔細細地搜尋著。她有條不紊地從這叢檢查到那叢,拿球棒往裏戳,突然亞歷山大.伊特立彬彬有禮的聲音響了起來,把她嚇了一跳。   您在找什麼嗎,艾拉貝羅小姐?   找一個高爾夫球,露希迅速地答道,實際上得找好幾個。我經常在下午練習打高爾夫球,所以丟了不少球。我想天一定得找回幾個。   我們來幫你找。亞歷山大一副責無旁貸的樣子。   太謝謝你們了,我還以為你們在踢足球呢。   史托德維司解釋說:   也不能踢太久,天氣太熱了。你經常打高爾夫球嗎?   我很喜歡打高爾夫,但打的機會不多。   我想也是。這兒是你掌廚,是嗎?   是的。   今天的午餐是你做的嗎?   是啊,味道好嗎?   簡直太棒了!亞歷山大說,我們學校的肉做得糟透了,吃起來老是乾巴巴的。我喜歡顏色粉紅的牛肉,咬起來有汁的那種。糖蜜水果餡餅也非常好吃。   告訴我你們最喜歡吃什麼。   哪天我們可以吃蘋果蛋白甜餅嗎?我最喜歡那個了。   當然可以。   亞歷山大快活地歎了口氣,說:   樓梯下面有一套鐘形一高爾夫球(一種高爾夫球的比賽方式,在果嶺中心挖一個洞,周圍放十二個球座,按順序從球座擊球入穴)球具,我們可以把它放到草地上玩玩,怎麼樣,史托德?   好噢!史托德維司熱烈回應。   他不是澳大利亞人,只是在練習那種說法而已,這樣明年他家人帶他去看國際板球錦標賽時,就有用武之地了。亞歷山大很周到地解釋了一下。   在露希的大力鼓勵之下,他們遂跑去拿那套鐘形高爾夫球球具。等她回到別墅時,發現他們已經把它搬到外面的草地上,正在爭論號碼牌的位置呢。   我們不想把它擺成鐘形,史托德維司說,那是小孩子的玩法。我們想擺成一個有長洞和短洞的球道。可惜號碼牌銹得這麼厲害,都看不太清楚了。   露希說:   得用白漆好好刷刷,明天你們可以拿點漆刷一下。   好主意。亞歷山大臉色亮了起來,我想長倉裏有幾罐舊油漆,是以前的油漆匠留下的。我們去看看怎麼樣?   長倉是什麼?露希問。   亞歷山大指指別墅不遠處靠近後面車道的一棟長形石屋:   那屋子年代很久了,外祖父稱它為漏倉,還說是伊莉莎白一世時代蓋的,那簡直是吹牛!這兒原先是座農場,那屋子那時就有了,後來被我曾祖父拆了,重新建了那座難看的要死的房子。他又補充道:裏面有很多祖父的收藏品,都是他年輕時從國外帶回家的,大部份都恐怖得要命。有時候也在裏面舉辦惠斯特牌(類似橋牌的一種紙牌遊戲)比賽什麼的,都是婦女協會辦的,有時候還舉行藝品拍賣會。來,我們去看看。   露希非常樂意地跟著他們去了。   那倉房有一扇裝著飾釘的橡木大門,在掩映著長青藤的大門右上角有顆釘子。亞歷山大從那上面解下一把鑰匙,在鎖孔裏轉了幾下,推開了門。三人走了進去。   露希的第一印象是,自己正置身於一個慘不忍睹的展覽館之中。屋裏有兩個大理石羅馬皇帝頭像,兩眼暴突,正對著她怒目而視;有一具希臘羅馬藝術衰落時期的巨大石棺,還有一個立在基座上傻笑的維納斯,正一隻手抓著下墜的衣裙。除了這些藝術品之外,還有兩張折疊桌,幾把堆在一起的椅子,以及各色各樣的零星物品:比如一台生銹的手動割草機,兩個桶子,一對蟲蛀的汽車椅墊,一把漆成綠色的鐵質花園椅,還是斷了一條腿的。   我記得就是在這兒看到油漆的。   亞歷山大也不敢十分確定了,他走到牆角邊,把遮在那兒的破簾子拉開。   他們找到了兩個油漆罐和幾把油漆刷,刷子已經變得又直又硬了。   你們需要弄點松節油來。露希說。   但他們沒找到松節油。小伙子們自告奮勇要騎車去找,露希也極力慫恿。她想,給高爾夫球號碼牌刷油漆,大概會讓他們樂上一陣子吧。   露希喃喃自語著:   這地方真該好好打掃一下了。   要我就不會自找麻煩。亞歷山大勸說道,如果真要使用的話,自然會有人來打掃乾淨,但這個時候它壓根派不上用場。   最後要把鑰匙掛回門外去嗎?它原來就放在那裏嗎?   是的。你也看到了,這兒真沒什麼好拿的。誰會要這些難看的石頭,而且足足有一噸重呢。   露希也有同感,她實在不敢恭維桂康索老先生的藝術品味。對於收藏各時各期最拙劣的藝術品,他似乎具有精準的眼光。   男孩子們走了,把露希留在倉房裏。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到那個石棺上,久久停留在那兒   石棺   倉房裏的空氣有股霉味,似乎好久沒通風了。她走到石棺邊,只見上面有個沉重的蓋子,蓋得緊緊實實的。露希一邊查看一邊思索。   然後她離開倉房到廚房去,找了根重重的撬棍回來。這個工作可不容易,但露希仍然頑強地撬弄著。   棺蓋在撬棍的作用下,開始慢慢地舉了上來。露希可以看得見裏面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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