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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死神的印鈔機 李查德 3559 2023-02-05
  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哈柏躺在後座上,為自己的勇氣感到驚訝;芬利僵坐在我身邊的乘客座上,木然地望著擋風玻璃。我們都在大口喘氣。經過一番險遇之後,人們常會變得十分安靜。   現在已經凌晨一點了,我們想等到四點鐘。我對凌晨四點有點迷信,這個時辰常被稱作是國安局時間(KBG time),據說那是前蘇聯國安局特務上門搜查的最佳時間,而且往往水到渠成,因為他們搜索的對象那時正睡意朦朧。在軍隊裡我們也試過多次,果然進展順利。因此我決定等到四點鐘,這也許是最後一次。   我駕著車東轉西轉,最後停在理髮店後面。   哈柏駕車經歷了三次撞擊,現在還顯得有些害怕。由於每次衝撞都必須腳踩油門,直向堅硬的物體撞上去,這需要勇氣和體力,然而他成功了,那可不是隨便找一個人就能幹成的事。我下了車,站在黑暗的巷子裡,招手要哈柏也出來。他下車與我站在一起,身體輕輕搖晃著。

  你沒事吧?我問他。   大概沒事,他說,我撞到膝蓋,脖子也痛得厲害。   活動一下,我建議他,別僵坐著不動。   我陪著他在漆黑的巷子裡來回走了幾次。他左腳行動有點不方便,也許是左膝碰傷了。他轉動著腦袋,使頸部肌肉放鬆。   好些了嗎?   他微笑了一下,可是馬上露出痛苦表情的模樣,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   我會活著的。他說。   芬利也下了車。他的精神恢復過來了,他伸了個懶腰,站在黑暗中向我微笑,看起來很興奮。   幹得好,瑞契爾,芬利說,我還在想你要怎樣把我救出來呢。彼卡呢?我用手指作了個開槍的姿勢,像打啞謎一樣。他點了點頭,不再往下細問。我握了握他的手,然後轉身去敲理髮店的門。門立刻開了,那個年長一點的理髮師走出來,彷彿已經等候我們多時。

  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我說。   老人作了個手勢要我們稍等,然後拖著腳走進去,找來那位較年輕的理髮師。他們高聲地談論了我的要求。   請上樓。那較年輕點的理髮師帶著我們到了樓上的起居室。那是間狹小的房間,裡面沒有陳設,可是打掃得很乾淨,給人一種舒適的感覺。我們四個人坐了下來,   互相望著。理髮師向前俯身過來說道:你們不是第一批來這裡躲藏的人了。   芬利對周圍看了一下,自告奮勇擔任我們的發言人。   我們不是第一批?他問。   對,你們不是第一批,曾經有許多人來這裡躲藏過。   我們接待過花生農場的工會代表、桃農代表、從選民登記站來的婦女,還收留過拒絕參加越戰的青年。我們什麼人都接待過。

  芬利點了點頭,現在你們還接待我們。   發生了麻煩嗎?理髮師問。   大麻煩。芬利又點了點頭,鎮上將有大變化發生。   我們早已經等待著大變化,等待多年了。   真的嗎?芬利問。   理髮師站起來,向一只大櫃子走去並打開它,然後招手要我們走近去看一看。那櫃子裡有許多層,每一層都堆著錢用橡皮繩紮起來的一梱捆現金,大約有幾十萬美元。   這些錢是克林納基金會發的,理髮師說,他們不斷給我們送過來,我覺得不對勁。我已經是七十四歲的人了,七十幾年來,人們不把我當人看待,如今竟有人給我送來成捆的錢,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他關上櫃子。   我們一分錢也沒有花掉,不是憑力氣掙來的錢,我們不會去花,我們只是把它放在櫃子裡。你們是來調查克林納基金會的嗎?

  明天克林納基金會就不存在了。我說。   老人點了點頭。他走過那櫃子時又搖搖頭,走了出去,把門帶上。   這件事恐怕不容易進行,芬利說,我們現在是三對三,而且他們扣留了四名人質,其中兩名是小孩,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把人質藏在哪裡。   他們在倉庫裡,我說,準沒錯,克林納沒有另外看管他們的人力了。那卷錄音帶你也聽見了,裡面有低沉的回音,那肯定是在倉庫裡。   什麼錄音帶?哈柏問道。   芬利望了他一眼。   他們要蘿絲珂錄了一個口信給瑞契爾,好證明蘿絲珂在他們手裡。   蘿絲珂?那麼夏莉呢?   只有蘿絲珂的口信,芬利撒謊說,沒有夏莉的。   他們只可能在倉庫裡,我說,那是毋庸置疑的。

  哈柏對倉庫很熟悉,他在裡面工作了一年半,因此我們問了他一遍又一遍,要他詳細描述倉庫的佈局。我們請他擬出一張草圖,我們仔細地研究了那門窗、樓梯、距離等等細節,最後繪成一張連設計師也會稱讚的倉庫詳圖。   很好,我說,夠清楚了!   我擔心的是他們會增援人手,芬利說,像是倉庫外面的守衛。   我相信他們沒有增援人手。我說,我倒比較擔心霰彈槍的威力,還有,那裡面有兩個孩子。   芬利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我的意思:霰彈槍子彈的覆蓋面大,可能會誤傷那兩個孩子。時間已是凌晨兩點,還要等一個半小時。我們將在三點三十分出發,四點整到達那裡,那是我特地選定的行動時間。   在等待的時間裡,我們就像待命出發執行空襲任務的飛行員。芬利在假寐;他以前也許有許多次這種經驗,所以能以輕鬆的姿勢坐在椅子上。

  哈柏挺直身體坐在那裡他以前從不曾做過這種事,因而顯得坐立不安,一直在消耗體力。這也不怪他。   兩點三十分時,有人輕輕敲門,門開了一條縫,原來是那個年長一點的理髮師。他顫抖著指了指我,說:有人要見你,孩子。   芬利聞聲坐直身體,哈柏露出驚恐的表情。我擺擺手,要他們保持鎮靜,然後拔出那把自動手槍,打開保險。   不需要用那玩意兒,老人說,根本不需要。   他把我引進一間很小的廚房,裡面坐著一個瘦得像冬天裡的枯枝一樣的老女人。   她是我的姐姐;老理髮師說,你們的談話聲把她吵醒了。   然後他走過去,彎著腰,湊近她的耳朵說: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孩子。   她抬起頭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想必很久以前她也是個容貌美麗的女子。她伸出那乾枯的手讓我握著。老理髮師走出廚房,讓我們單獨待在一起。

  你問問她就會知道瞎子布雷克了。他從我身旁走過時說。   我耳朵不方便。她說,你得靠近些。   於是我對著她的耳朵說話。   聽得見嗎?我問。   很好,孩子,她笑著說,我聽清楚了。   我向妳弟弟打聽布雷克的事情。我說。   我弟弟告訴我了,孩子,他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妳能告訴我布雷克是什麼樣的人嗎?   他是個瞎子,是個可愛的孩子。   她在回憶往事,竟然把布雷克叫作可愛的孩子。   我是一個歌手,她說,而他是彈吉他的。他彈的吉他聲音優美、宏亮得像鈴鐺一樣。他一拿起吉他,那悠揚的音樂就飄揚在空中,我們徹夜在一起彈唱;黎明來到,我就領著他走到樹蔭下,繼續彈唱,心裡充滿了喜悅。

  他後來出了什麼事?我問她,妳知道嗎?   世界上只有兩個人知道,她點了點頭,對我耳語道,我是其中的一個。   妳能告訴我嗎?我是特地到這裡來了解這件事的。   她悲傷地點了點頭,熱淚盈眶。   六十二年了,你是第一個向我提出這個問題的人。布雷克是個活躍的人,總是興高采烈、精力充沛。有一天我們談笑風生地在鎮上的人行道上走著,那時旁邊沒有別人,只有一個白人和他的孩子向我們走來。我看見他們走近,就閃到一邊,我們黑人似乎天生應該這樣做。可是布雷克是瞎子,他沒有看見他們,結果就撞到了那個白人孩子。那孩子倒在泥漿裡,碰破了頭,頓時嚎叫起來。那孩子的父親是鎮上的大人物,他大發雷霆,掄起銀頭手杖,就往布雷克的腦袋打,當場把他打死了。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淚水慢慢地流到臉上。我用手指背幫她拭去眼淚。   那是件意外,她接著說,大家都很明白。可憐的布雷克是個瞎子,那孩子不該那樣大喊大叫的,他並沒有傷得那麼嚴重,而且他年齡夠大了,應該知道布雷克不是有意的。   那孩子是誰呢?   她轉過臉來,看著我的眼睛,把鎖在心裡六十二年的祕密告訴我。   他是葛洛弗,蒂爾。她說,他長大成人之後便當了這裡的鎮長,像他的父親一樣,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者。然而他當時是個哭哭啼啼的頑童,害我可憐的布雷克含冤死去只因為布雷克是個瞎子,又是個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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