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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重播 肯恩.格林伍德 11891 2023-02-05
  這一次,他們不需要像之前那樣讓廣告在全球媒體上曝光,小廣告想吸引到的只有其他重生者的注意而已。為了達成現在的目的,他們不再需要措辭含糊而且匿名發表。   《紐約時報》拒絕刊出這個只出現一次的全版廣告,但還是在《紐約每日新聞》、《芝加哥論壇報》和《洛杉磯時報》刊出了。   未來一年內:   .美國核子潛艇天蠍星號將在五月底沉沒大西洋。   .六月時將發生導致美國總統大選中斷的重大悲劇。   .暗殺馬丁.路德.金恩的兇手將在美國境外被捕。   .首席大法官厄爾沃倫將在六月二十六日辭職,並由阿貝.佛塔斯繼任。   .蘇聯將在八月三十一日撕毀華沙公約,入侵捷克。   .九月一日發生在伊朗的大地震將造成一萬五千人罹難。

  .蘇聯發射的無人太空梭將繞行月球,並於九月二十二日墜落印度洋。   .祕魯與巴拿馬都將於十月發生軍事政變。   .尼克森將以些微差距擊敗韓福瑞贏得總統大選。   .三位美國太空人將在聖誕節那一週繞行月球軌道並平安回到地球。   .一九六九年一月,蘇聯領導人布里茲涅夫將僥倖逃過暗殺。   .二月,一場大規模原油外洩事件將污染南加州海濱。   .四月底,法國總統戴高樂將辭職下台。   在一九六九年五月一日前,我們不會對這些預測評論,我們預計當天與新聞媒體會面,地點則將於一年後的今天對外宣布。     傑夫.溫斯頓、潘蜜拉.菲利普斯     一九六八年四月十九日,紐約市   

  他們在紐約西爾頓飯店租下的大型會議室座無虛席,找不到位置的人不耐煩地在走道及一旁繞來繞去,一邊還要小心別被彎彎曲曲的麥克風和電視纜線纏住腳。   三點整,傑夫和潘蜜拉準時走進會議室,並肩站在演講台上。為了電視攝影機而打的強光讓人差點睜不開眼睛,潘蜜拉在燈光下緊張地微笑著,傑夫揉揉她的手,給她一個鼓勵。打從他們進門起,狂吼的問題就塞滿了整個房間,所有記者都搶著要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傑夫好幾次要求大家安靜,最後才讓音量降到朦朧的低吼。   我們將回答各位所有的問題,傑夫告訴在場的記者,不過我們得建立個秩序。從後排先好了,每個人一個問題,由左至右順序發問。輪完換下一排,一樣是從左到右。   找不到座位的人呢?站在一邊的一個男人喊道。

  後到者後發問,從左邊這一邊先開始,後面到前面。現在,傑夫指著一個人說,我們首先回答這位穿藍色衣服女士的問題。不需要自報來歷,只要提出問題就好。   那位女士站起來,手上拿著筆和活頁本。最當然問題是:你們怎麼能夠對範圍如此廣泛的事件做出準確預測?你們將宣稱擁有通靈能力嗎?   傑夫做了個深呼吸,盡可能讓音調保持冷靜。一次一個問題,謝謝,不過我可以一次回答這兩個問題。不,我們不會假裝自己是一般意義下的靈媒。菲利普斯小姐和我,我們都是某個反覆現象的受益者或者說是被害人,一開始發現時,我們也難以置信,就像你們接下來無疑會有的反應。簡單說,我們一直在重活我們的人生,精確地說,是某一段的人生。我們都死於,或者說將死於一九八八年十月,但又復活過來,然後再次死去,這樣的過程一直重複。

  進場時迎接他們的聲音和這個聲明之後出現的大混亂簡直無法相比,這陣雜音的嘲弄意味更讓人無法忽視。一家電視台工作人員直接關燈,開始收拾設備,幾個記者在覺得受辱的盛怒之下昂首闊步離開會場,不過等著接收空位的人還是很多。傑夫再次示意大家安靜,指著下一位記者準備聽他提出問題。   這也是個想當然耳的問題,一個沉著臉的肥胖男子說,你們怎會期望這裡的人相信這種胡說八道?   傑夫保持鎮靜,他對潘蜜拉鼓勵地微微笑,開始冷靜地向嗤之以鼻的群眾說話。我之前就告訴過各位,我們所說的話聽起來難以置信。我只能指出一個事實,那就是我們在一年前公布的預測那些事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回憶了命中率百分之百,並請各位在聽完我們想說的話之前先不做判斷。

  你今天會做出更多預測嗎?下一位記者問道。   是的。傑夫說,會場的騷動似乎有捲土重來的趨勢。但只有在我們回答完所有問題,並覺得已經暢所欲言之後才會公布。   他們花了將近一小時對他們的過去做了基本概略的描繪,包括他們原本的身分,每一世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作為、他們如何認識,以及起始日逐漸偏離的惱人事實。就像他們之前同意的,回答略過了大部分的個人生活,以及他們認為可能帶來危險或透露出不智的事情。但接下來的問題是他們早就料到,卻遲遲決定不了答案的:你們認識其他其他你們所謂的重生者嗎?第三排一個挖苦的聲音問道。   潘蜜拉瞄了傑夫一眼,在他來得及回答前斷然開口。是的,她說,一位叫做史都華.麥高文的人,住在華盛頓州西雅圖。

  上百枝筆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下名字,問答停頓了一會兒。傑夫對潘蜜拉皺皺眉頭警告,但她裝作沒瞧見。   他是我們唯一知道的其他位重生者,她繼續說道,我們曾花了某次重生的大半輩子來搜尋其他人,麥高文是唯一經過我們證實的一位。但我得告訴各位,我們強烈不贊同他對整件事的觀點,因此他今天並沒有和我們一起站在這裡。不過我認為你們應該會認為訪問他很有意思,甚至近距離追蹤他的一舉一動,看看他如何面對我們三人同處的情境。用最保守的說法,他不是個普通人。   她回頭看著傑夫,後者給她一個滿意的笑容以示讚許。她並沒有毀謗或暗示麥高文有罪,但她說的話肯定會讓他的背景被翻得一清二楚,而且從今天起每個公開行動都會受到監視。他再也無法殺人了,至少這次不能。

  你們想從這一切裡面得到什麼?另一個記者問道。這是你們策劃的賺錢詭計或儀式嗎?   絕對不是。傑夫堅定地說。我們可以透過正當的投資管道來賺得我們需要或想要的錢,我希望各位的報導都能把我們的明確要求寫進去,那就是無論多寡,請不要為了任何目的而寄錢給我們,我們會退回所有收到的禮物。我們唯一想得到的是資訊,對於我們所經歷的一切,以及該如何結束這狀況的可能解釋。我們希望科學機構,尤其是物理學家、宇宙論者能夠注意到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實,並和我們連絡,說明他們對這件事的看法,這就是我們將這異常處境公諸於世的唯一目的。在這之前,我們從來沒有暴露過身分,如果不是為了剛才說明過的關切問題,我們也不會做。

  房間內充滿了懷疑的竊竊私語。每個人都在賣東西賺錢,就像潘蜜拉曾經指出過;對這群已經麻木不仁的記者來說,傑夫和潘蜜拉不是在騙錢的事實實在太難以接受,儘管這對情侶的態度十分真誠,而他們那不可思議的正確預知能力又叫人不得不信。   如果你們不是想利用這些聲稱來賺錢,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另一個人問道。   要看我們用這種方式公開後得到了什麼結果再說。傑夫回答。我們暫時會先靜待觀察,看看各位把這件事報導出去後會發生什麼事。現在,還有其他進一步的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我這裡有一些影印的資料,是我們最新的一組預測如果根據你們的看法。   人們爭先恐後地湧到前方,在許多隻手爭著抓住一份影印資料時,又迸出新一波更尖銳的問題。

  核子戰爭會爆發嗎?   美國在登月競賽中能夠打敗蘇聯嗎?   我們能夠找到癌症的解藥嗎?   抱歉,傑夫吼道,我們不回答關於未來的問題。該說的都寫在這份文件裡了。   最後一個問題。一位戴眼鏡、頭戴一頂像剛被人用屁股坐過的軟呢帽的男人喊道。哪匹馬會贏得這禮拜六的肯德基德貝馬賽?   傑夫的臉上露出笑容,自從這場緊繃的記者會開始以來,心情第一次輕鬆了下來。我就破例回答一次這位紳士的問題,他說,王子殿下會贏得德貝和普利克尼斯馬賽,不過藝術與文學將打敗牠贏得三冠王。我想,剛才告訴你們這件事已經讓我自己下的注嚴重眨值了。   王子殿下以一賠十的賠率衝出馬閘,贏家只能得到每注二點一塊的彩金,是按注分彩型賭博規定所允許的最低返還金額。傑夫和潘蜜拉的故事攻占了各大新聞網和通訊社報導後,幾乎沒人押注在德貝馬賽的其他馬匹上。肯德基州賽馬委員會下令對這件事展開全面調查,馬里蘭和紐約都有謠言傳出將取消即將進行的普利克尼斯和貝爾蒙特馬賽。

  比賽後的星期一,在他們在汎美大樓的新辦公室裡,電話鈴聲從早上六點開始就響個不停。到了中午,他們已經從凱莉女孩人力公司雇了兩位工讀生,專門應付電話和電報,以及沒事先預約即自行上門的好奇人士。   先生,我列出了過去一小時內打來的電話和電報清單。說話的是位穿著打褶及膝裙、臉上帶著敬畏表情的年輕女性,她緊張地撫弄著胸前的長串珠鍊。   可以請妳幫我做個摘要嗎?傑夫將那一天的紐約時報社論版放在一旁,疲倦地要求;那篇社論呼籲面對可能是諾斯特拉達姆斯的現代傳人及其操弄巧合事件時應抱持理性的懷疑論態度。   好的。有四十二個人要求私人諮詢,包括重病患者、失蹤孩童的父母等等。九家股票經紀公司來電,願意降低佣金爭取您成為客戶。十二通來電和八封電報是來自樂意將錢投入各類型賭博的人。十一個訊息來自其他靈媒,他們想要分享   我們不是靈媒坎道爾小姐,是這名字嗎?   是的,先生。您願意的話可以稱呼我愛蓮娜。   很好。愛蓮娜,我希望妳清楚了解,潘蜜拉和我沒有說過我們擁有通靈的力量,除了這點外,妳應該向這樣假設的人主動說明。這會造成很大的差別,如果妳要在這裡工作,妳就必須知道我們選擇面對公眾的方式。   我明白,先生。只是   當然,這對妳來說有點難以接受。我不是說妳得相信我們;我只是想確定當妳對外說話時,我們說過的要點不會被曲解而已。現在,請妳繼續報告下去吧。   女孩理平她的上衣,看著她的速記簿開始唸。有十一通我想您可以叫他們仇恨電話,其中有些非常下流。   妳們不需要忍受這種事。告訴其他女孩,有人開始辱罵時可以儘管掛電話。如果有人持續騷擾,打電話通知警察。   謝謝您。也有幾通電話來自加州某個未來研究者團體。他們希望您能去那裡和他們會談。   傑夫抬起眉毛表示感興趣。蘭德公司?   她回瞄一眼筆記本。不是,是個叫做展望會的團體。   把這訊息傳給律師。要他做個審查,看看那是不是個合法組織。   愛蓮娜在速記簿上記下指示,然後回到清單上。   先生,每當我和魏德先生說話時,我都得向他報告那些威脅要告我們的航空公司,墨西哥航空、亞勒根尼航空、菲律賓航空、法國航空、奧林匹克航空等等,還有密西西比和厄亥厄州的旅遊局,他們的律師也曾經打來過。他們全都非常憤怒。我只是認為應該提醒您這件事。   傑夫心煩意亂地點點頭。就這樣嗎?他問。   是的,除了少數幾家雜誌社外,所有雜誌社都想安排和您或菲利普斯小姐,或是兩人一起做獨家採訪。   其中有任何學術性期刊嗎?   她搖搖頭。《國家詢問報》、《論命》我想您可能會說裡面最正經的是《君子》雜誌。   大學方面還是沒有消息?除了加州那群人以外,沒有任何研究基金會來接觸嗎?   沒有。這就是全部了。   好吧,他嘆了口氣,謝謝妳,愛蓮娜。隨時讓我知道情況。   我會的,先生。她闔上簿子,準備要走卻又停住了。   溫斯頓先生我正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   您認為我應該結婚嗎?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我已經考慮一陣子了,我男朋友問過我兩次,但我很想知道嗯,我想知道這段婚姻會不會成功。   傑夫寬容地笑了,他看見這年輕女人極度渴望預知未來的眼神。但願我知道,他告訴她,不過這件事妳得靠自己去得到答案。      墨西哥航空公司在六月十五號撤銷了告訴,就在其所屬一架噴射機在蒙特婁附近撞上山壁隔天正如傑夫和潘蜜拉的預料。墨西哥政治領導人卡洛斯.馬德拉佐和網球明星拉法歐.歐斯納沒登上那架他們曾經死過五次的飛機。只有十一個人搭上這次死亡班機,而不是七十九人。   這件事之後,所有預告將發生災難事故的航空公司裡面只有阿爾及利亞航空和尼泊爾皇家航空決定不顧警告,堅不停飛被提到的班次。在一九六九年剩下的時間裡,它們成了全世界商業航空界唯一遭受致命意外打擊的航空公司。   美國海軍拒絕屈服於國防部長賴爾德所謂的迷信,因此伊凡斯號驅逐艦仍繼續在南中國海上航行;不過澳洲政府卻靜悄悄地下令航空母艦墨爾本號在六月第一個禮拜停航,把伊凡斯號撞成兩截的碰撞意外於是沒有再發生。   由於居民注意到這些高度報導的預警,並在洪水來襲前先撤退到高地避難,七月四日北厄亥厄州伊利湖洪水氾濫造成的死亡人數從四十一人降到了五人。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密西西比;八月中在灣港和拜洛西城灣岸渡假區訂房的旅客少得可憐,當地居民更是以前所未見的速度逃向了內陸。卡蜜兒颶風來襲時,整條海岸線幾乎處於無人狀態,從前的一百四十九位遇難者中有一百三十八人逃過一劫。   人們的命運改變了,他們的生命在過去無法繼續的地方延續下去。全世界都注意到了。      米歇爾,我現在就要拿到禁制命令!可以的話就這禮拜,最遲下禮拜中。   律師正專注地擦拭著眼鏡,以對待昂貴望遠鏡的精確度擦亮厚厚的鏡片。我不知道,傑夫,他說,我不確定這可不可能。   那麼我們要多久才能拿到?潘蜜拉問。   也許沒辦法。魏德向他們承認。   你是說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這些人可以自由自在到處散播他們編織出來的荒謬幻想,而我們對此完全無能為力?   律師又在一塊鏡片上找到一個看不見的斑點,正用一小塊羊皮布小心翼翼地揩拭著。他們正在行使憲法第一修正案保障他們的權利。   這群寄生蟲正在壓榨我們!傑夫整個人爆炸了,他揮舞著促使他召開會議的小冊子。他的照片被大剌剌地刊載在封面上,旁邊是一張潘蜜拉的較小照片。他們靠我們的名字和預測來賺錢,卻沒有經過授權,這麼做已經讓我們所有的努力形同白費。   他們是非營利組織。魏德提醒他。   而且他們已經用宗教機構的名義提出免稅資格申請。這種事情我們很難有辦法反對,不僅要花上好幾年,而且擊敗的機會微乎其微。   如果引用毀謗罪的法律呢?潘蜜拉不放棄。   你們已經是公眾人物了,這代表你們沒有太多的保護。而且不管怎樣,我不確定他們的批評能不能構成毀謗罪。有的法官也許甚至認為完全相反。這些人把你們奉為神明,相信你們是神仙再世。我想你們最好是不理會,法律行動只會替他們做更多宣傳。   傑夫沒說話,只發出一陣作嘔的聲音,一隻手揉皺小冊子後將它丟到辦公室的遙遠角落。我們正想要避免這種事,他氣沖沖地說道,就算我們忽視或否認,但是和它沾上關係後,我們的名聲就臭了。以後再也不會有有聲望的科學組織想和我們合作。   律師重新戴上眼鏡,用細細的食指調整眼鏡在鼻梁上的位置。我明白你們面臨的困境,他告訴他們,但我無法   傑夫桌上的室內對講機響起兩短一長的蜂鳴,這是傑夫指示有緊急訊息需要通知時的信號。   喂,愛蓮娜?   有位男士想要見您,他說他代表聯邦政府。   哪個單位?民防局?國科會?   是國務院,先生。他說他必須親自見到你們,您和菲利普斯小姐。   傑夫?魏德皺眉。需要我代為處理嗎?   也許,傑夫告訴他,先看看他想要什麼。傑夫再次拿起對講機。帶他進來,愛蓮娜。愛蓮娜帶進辦公室的男性年約四十多歲,禿頭,有著一對警覺的藍眼睛和被尼古丁染黃的手指。他用銳利的眼神快速打量了傑夫一眼,然後是潘蜜拉,最後看向米歇爾.魏德。   我希望能私下談話。男人說。   魏德起身,開始自我介紹。我是溫斯頓先生的律師,他說,也代表菲利普斯小姐。男人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個薄薄的皮夾,將名片遞給魏德和傑夫。我是盧索.黑吉斯,來自美國國務院。我恐怕這次討論的性質涉及機密,無法讓您參與。魏德先生,您是否介意離席?   是的,我介意。我的客戶們有權   這個狀況下不需要法律意見的諮詢。黑吉斯說。事涉國家安全。   律師開口想再次提出抗議,但傑夫阻止了他。沒關係,米歇爾。我想聽看看他要說什麼。請你想想我們剛才討論過的事,如果想出任何可行的替代方案要讓我知道,我明天會打電話給你。   有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魏德邊說邊對政府代表露出不悅的神色。   我等下會回到辦公室,六點或六點半之前都會待在那裡。   謝謝。有需要我們會和你連絡。   介意我抽根菸嗎?律師離開之後黑吉斯問,邊掏出一盒駱駝牌香菸。   請便。傑夫示意他在書桌對面找張椅子坐下,將菸灰缸滑到他拿得到的範圍。黑吉斯拿出火柴盒,點燃了香菸。他讓火柴緩緩燒成一根焦黑的殘梗,然後將悶燒中的火柴扔進玻璃大煙灰紅中。   當然,我們一直注意著你們。黑吉斯終於開口。過去這四個月以來你們在媒體鎂光燈下的所作所為的確很難忽略。雖然我必須承認,我大多數的同事一直傾向不把你們的宣告當成正經事直到這個禮拜。   利比亞?傑夫問,心中已經知道了答案。   黑吉斯點點頭,深深地吸了口菸。   每個負責中東事務的人都還在震驚中無法恢復;我們最可信的情報評估顯示,伊德里斯國王的政權極其穩固。而你不僅說出了政變的日期,甚至能夠指明政變的軍事執政團是來自利比亞軍隊的中階軍官。我希望你們能夠告訴我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   我已經盡我可能說明過這件事。   關於你不斷重活自己的人生他冷酷的眼神轉向了潘蜜拉,我該說是你們的人生。你們不會想要我相信吧?   你沒有別的選擇。傑夫用就事論事的語氣說道。我們也沒有。事情就是發生了,我們知道的只有這樣。我們這次大動作地展示自己,唯一理由是想要發掘出更多真相。這些我在之前就已經非常坦白地說明過了。   我早料到你會這樣說。   潘蜜拉熱切地讓身子向前傾。一定有政府研究人員可以調查這現象,幫助我們找出我們一直找尋的答案。   那不是我的部門負責的。   但你可以替我們介紹,讓他們知道你是認真看待我們說的話。物理學家或許可以   交換條件是什麼?黑吉斯問,從菸上彈掉長長的菸灰。   我不懂,可以說明一下嗎?   你們剛剛要求我承諾提供你們資金、人力、實驗設備這樣做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潘蜜拉噘起雙唇,看向傑夫。資訊,過了一會兒後,她說,我們可以先一步告訴你們即將打擊世界經濟或造成數千無辜民眾死亡的事件。   黑吉斯把菸捻熄,用銳利的藍眼睛牢牢盯住她的雙眼。像是?   她又瞥了一眼傑夫;他面無表情,看不出是讚許還是驚訝。利比亞發生政變,她告訴黑吉斯,後果會是個大災難且影響深遠。軍事政變團的頭子科隆那.格達費明年初會自任總理;那人是個瘋子,接下來二十年的邪惡代表。他會讓利比亞血流遍地,成為恐怖分子的避風港。許多恐怖、難以想像的惡行都將因他而起。   黑吉斯聳聳肩。這太模糊了,他說,妳聲稱的事情可能需要好幾年才能證明是真或假。而且,我們更感興趣的是東南亞,不是阿拉伯小國家的政權興衰。   潘蜜拉果決地搖頭。你們就錯在這裡。越南敗局已定,中東才是接下來二十年的樞軸地帶。   黑吉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從揉皺的菸盒裡掏出另一根菸。國務院裡面有一小群人是抱持這樣的看法,他說,不過,你們說我們在越南沒望了前年胡志明的死怎麼說?這難道不會削弱越共的決心嗎?我們的分析員說   傑夫洪聲說,就算有效果,也只是強化他們的決心。胡志明只會被奉為聖人、烈士。他們會用他的名字為西貢重新命名,就在就在他們攻下那座城市後。   你剛才差點就說出日期了。黑吉斯說,透過朦朧的煙霧斜眼看著他。   我想我們對透露給你的事情應該有選擇。傑夫謹慎地說,同時遞給潘蜜拉一個警告的眼神。我們不希望增添這世界的困擾,只想幫助它避開一些明確的不幸災難。   我不知道國務院現在還是有一堆不見證據不死心的人,如果你們只能給些含糊其詞的籠統訊息   柯錫金和周恩來,傑夫用強有力的語氣表示,將在下週於北京會晤。而下個月初蘇聯和中國就會同意就領土爭議正式會談。   黑吉斯皺起眉頭,一副不相信的模樣。柯錫金不會訪問中國的。   他會。傑夫斷言,臉上一抹不自然的微笑,而且不久後,尼克森也會訪問中國。      三月的風自乞沙比克灣吹來,將小雨化做輕薄的寒霧,終止了紛飛的雨勢,風從四方拍打著雨珠,使得雨霧在朦朧中彷彿波濤洶湧港灣中的滾滾白浪。傑夫的連帽雨衣在籠罩的溼氣下反射出暗暗的光澤,冰冷、清澈的雨滴拍打著,沿著他的臉頰淌下,讓他打起了精神。   阿葉德呢?黑吉斯一邊問一邊徒勞無功地想點燃一根被雨打溼的駱駝牌香菸。他有機會成功嗎?   你是說不管你們的人怎樣把智利的政治搞得烏煙瘴氣嗎?黑吉斯和國務院的關係恐怕是微乎其微,傑夫和潘蜜拉早就看出這點了。他們不清楚他是中情局、國安局,或八竿子打不著的其他單位。不過這不重要,結局都是一樣。   黑吉斯露出他習慣要笑不笑的表情,想把菸點燃。你不必告訴我他會不會選上,跟我說他到底有沒有機會就好。   如果我說有,接著又會是什麼問題?他會不會走上格達費的路?   這國家和格達費暗殺沒有關係,我已經告訴過你好幾次了。完全是利比亞內部的問題。你知道這些第三世界強權是怎麼搞鬥爭的。   再和這人爭辯這件事實在沒意義,傑夫他媽的清楚格達費甚至在掌權前就被殺了,這是他和潘蜜拉告訴黑吉斯這位獨裁者未來會推出什麼政策和行動後的直接結果。傑夫對這嗜血狂人之死並不覺得悲痛,他難過的是,輿論一般認為這件事與中情局有關,而這些言之鑿鑿的謠言已創造出過去不曾存在、名叫十一月小隊的恐怖組織,頭子正是格達費的弟弟。這團體誓言窮盡畢生精力為被殺的領導人復仇。在的黎波里以南的沙漠中,十一月小隊於三個月前放火燒了一座美孚石油的鑽油設備,殺了十一個美國人和二十三個利比亞籍員工,大規模的油田火災已嚴重蔓延失控。   智利的阿葉德並非格達費之流,他正直、心地善良,是歷史上第一位奉行馬克斯主義,卻透過自由選舉當選的總統。他很快就會死了,來自美國的鼓動教唆或許扮演了推波助瀾的角色。傑夫不願加快這可恥一天的到來。   不管怎樣,我對阿葉德沒什麼可說的,他對美國沒有威脅性。讓智利保持現狀吧,不要介入。   黑吉斯抽一小口受潮的菸,但火又熄了,溼掉的菸紙開始裂開。他氣餒地把菸丟進碼頭,讓它沉入永不止息的海水中。你告訴我們今年夏天希斯將當選英國首相時,就沒有這麼深的內疚。   傑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也許我是想確定,你們不會決定做掉哈洛德.威爾森。   該死,黑吉斯迸出一句髒話,誰要你當起美國外交政策的道德裁判了?你的工作就是提供我們搶先一步的資訊,就這樣。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以及怎麼處理,讓負責的人來決定就好。   我已經知道某些決定造成的結果了,傑夫說,我寧可對我透露的事保有選擇性。再說,他加了句.這應該是場公平交易。你的談判結果怎麼樣了,有任何進展嗎?   黑吉斯咳起嗽來,轉身背向來自海口的風。我們何不進屋去,喝點熱東西?   我喜歡這裡,傑夫用挑戰的口吻說道,讓我精神抖擻。   好吧,如果我們繼續待在這裡,我可能會死於肺炎。走吧,讓我們進屋裡去,我會告訴你們科學家至今為止說了什麼。   傑夫的態度緩和下來,於是他們開始往政府持有的老房子走去,這房子位於安那波里斯以南、馬里蘭州西岸。他們在這裡已經待了六個禮拜,商討羅德西雅宣布獨立以及柬埔寨王子西哈努克即將被推翻這兩件事的意涵。傑夫和潘蜜拉一開始以為留在這裡會像是玩耍或渡假一樣輕鬆有趣,不過傑夫越來越擔心黑吉斯鉅細靡遺的盤問,他顯然是被指派到他們身邊的永久連絡人。他們小心翼翼地不說出任何可能會被尼克森政府用於有害用途的訊息,但說與不說的界限正變得越來越模糊。即使傑夫對明年秋天智利大選的結果採取不予置評的模稜兩可態度,也可能被黑吉斯和他的上級正確解讀,當作是阿葉德會贏得總統大選的暗示。這樣的預設會促使美國在暗地裡採取什麼行動?他們正走在危險的鋼索上,傑夫開始後悔,他們根本不該同意參加這些會議。   所以呢?傑夫問道,他們正走近門戶緊閉的房子,紅磚砌成的煙囪正冒出誘人的白煙。最後的說法是什麼?   畢士大(譯註:位於馬里蘭州,該區以S立衛生研究院為首聚集許多美國重要的研究機構。)那裡還沒做出定論,黑吉斯從雨衣豎起的衣領下含糊地說道,他們還想要多點測試。   我們已經接受過所有想像得到的醫學測試了,傑夫不耐地說,甚至在你們的人開始加入前就做過了。這不是問題的癥結,這是某種超出我們之外、某種宇宙或次原子層次的力量。物理學家有得出什麼結論嗎?   黑吉斯踏上木製門廊,像頭發育過度的狗一樣抖掉帽子和大衣上的水珠。他們正在研究,他告訴傑夫一個含糊的答案,加州理工學院的柏吉特和肯帕拿認為可能跟中子星有關,某種大型的微中子形態之類不過他們需要更多資料。   潘蜜拉正在橡木梁木客廳等著,整個人縮在燃燒正旺的火爐前的沙發上。來點熱蘋果酒?她舉起杯子,歪著頭做出疑問的表情。   我要一杯。傑夫說,黑吉斯也點頭同意。   我來服務,菲利普斯小姐。那些一身黑衣,始終站著監視這棟隱密建築的年輕男子中有人開口。潘蜜拉聳聳肩,將毛衣過大的袖口捲到手腕上方,從冒煙的杯子中小啜了一口。   盧索說物理學家們也許有些進展。傑夫告訴她。她的心情振奮起來,被火烤紅的臉頰在起褶的藍色毛衣和亞麻色光澤髮絲的映襯下,顯得容光煥發。   關於偏離呢?她問。有任何推斷嗎?   黑吉斯的嘴上新叼了根乾燥的香菸,他垂下眼皮,譏誚地斜瞥了一眼。傑夫讀懂了這表情,他明白這男人到現在仍不大相信他們曾活過並將不斷重生。不重要。黑吉斯和其他人高興怎樣想就怎樣想,只要頭腦敏銳、努力不懈的科學家繼續專注在傑夫知道絕對真實的現象就行。   他們說資料點太不明確,黑吉斯說,他們最多只能得出一個可能範圍。   那範圍是?潘蜜拉輕聲問道,緊扣著杯子的手指顯得蒼白。   傑夫是兩到五年,妳的情況是五到十年。他們告訴我說不可能小於這範圍,不過如果曲線繼續陡直發展,最高點可能會更大。   更大是多大?傑夫追根究柢。   無法預測。   潘蜜拉嘆了口氣,呼吸隨著窗外的風起起伏伏。這不過是個猜測,她說,我們自己也有辦法做到。   再做些測試也許可以   該死的測試!傑夫怒吼。測試結果只會是無法確定,就跟其他的一樣,不是嗎?   沉默寡言的黑衣年輕男子端著兩只厚厚的杯子回到客廳。傑夫拿了一杯,用根飄出香氣的肉桂棒氣沖沖地攪拌著。   畢士大需要更多組織樣本,黑吉斯小心地啜了口熱蘋果酒後說,那裡的一個團隊認為,你們的細胞結構也許   我們不會再去畢士大了。傑夫毅然決然說。他們已經有夠多東西可以研究。   你們不需要回醫院去,黑吉斯解釋,他們只需要一點從皮膚上刮下來的皮屑而已。他們寄來一套工具,我們在這裡就能做了。   我們要回紐約去。我累積了一個月的訊息連看都沒看,那裡面也許有些有用的資訊。你可以幫我們安排今晚從安德魯斯機場起飛的飛機嗎?   很抱歉我   好吧,如果搭不到政府的運輸工具,我們搭商業航班好了。潘蜜拉,打電話給東方航空。問問他們什麼時候   端來蘋果酒的男人上前一步,一隻手懸在打開的大衣前。像是收到了暗號般,第二名警衛從前門進來,第三個人也出現在樓梯上。   這不是我的意思。黑吉斯謹慎地說。我想說的是恐怕我們沒法讓你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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