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個螺栓開始鬆動時,她剛好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腳步輕輕的,不是傑克森,跟男生小心踮步的聲音不一樣,聽得出是女生正常走路時的聲音。腳步聲停在門外,停頓了一下。她把長鐵管放回床架上。然後聽到鑰匙插進門鎖。她把床墊拉回原位,蓋上毛毯。又停頓一下,房門打開。
一名女子走進房間,模樣跟其他人差不多,又白又瘦,留著長長的直髮,五官鮮明樸素,沒有化妝,沒有飾品,雙手紅通通地。她手上端了個盤子,上面蓋了一層白布,盤子鼓鼓的,身上沒有武器。
吃午餐!她說。
荷莉點點頭,心頭怦怦直跳。女子站在原地,手中端著盤子,環顧房間四周,眼睛瞪著松木製成的新牆。
妳要我把餐盤放在哪裡?她問道。床上嗎?
荷莉搖搖頭,說:放地上。
女子彎下腰,把餐盤放在地上。
看來妳是需要張桌子。她說。還有椅子。
荷莉眼睛瞄到地下的餐具,心想:拿來做工具剛好。
妳要我叫他們拿張椅子給妳嗎?女子問。
不用。荷莉說。
隨妳,我倒是需要一張。女子說。我要在這裡等著,看妳吃完,確定妳不會把銀餐具給偷走。
荷莉含糊地點點頭,繞過女子,眼睛瞄著打開的房門,女子循著她的視線望去,笑了起來。
妳逃不掉的。她說。這地方到哪裡都很遠,而且中途的地形很難走。往北,要走上兩個星期才能到加拿大,路上妳還要祈禱有足夠的草根、果子和昆蟲可吃。往西,要游過大河。往東,可能會在森林裡迷路,或是被熊活活吃掉,就算沒遇到,也還要走一個月才能到蒙大拿。往南,妳會被我們射殺,邊界到處都是我們的守衛。妳啊,一點機會也沒有。
道路被封鎖了?荷莉問。
女子給她一個微笑。
我們把橋炸了。她說。現在已經沒路了。
什麼時候的事?荷莉問她。我們是開車進來的啊!
就在剛剛。女子說。妳沒聽到嗎?這些牆這麼厚,我猜妳也聽不到。
那你們要怎麼派李奇出去。荷莉問,他不是要幫你們傳什麼訊息嗎?
女子又開始微笑。
計畫有變。她說。他的任務已經取消,不去了。
為什麼?荷莉問。
女子眼睛直視著她。
我們發現彼得.貝爾的事了。她說。
荷莉不發一語。
他是被李奇殺死的。女子說。在北達科塔把他給悶死。我們才剛接到消息,不過我在說什麼,我想妳心裡很清楚,對吧?
荷莉瞪著她,心想:李奇這下麻煩大了。她可以想見李奇此刻手上銬著手銬,一個人被關在某個地方。
你們怎麼發現的?她小聲地問。
女子聳聳肩,說:我們的朋友很多。
荷莉仍舊瞪著她看,心想:一定是內賊。他們知道我們去過北達科塔,只要一張地圖、一把尺,就可以算出我們現在的位置。她可以想見,電腦鍵盤正喀啦喀啦打著,傑克森的名字出現在十幾個視窗裡。
你們會怎麼處置李奇?她問道。
一命償一命。女子說。這是我們的規矩,每個人都要遵守,妳的朋友李奇也不例外。
那你們到底會怎麼處置他?荷莉又問了一次。
女子大笑起來。
有那麼難猜嗎?她說。還是妳根本沒概念。我只能說,不會簡簡單單就放過他的。
荷莉搖搖頭。
他是自我防衛。她說。那個人要強暴我!
女子看著她,一臉輕蔑。
他要自我防衛什麼?她說。又不是要強暴他。再說,人家要強暴妳,我看也是妳自找的。
妳說什麼?荷莉說。
八成是妳勾引他吧?女子說。像妳這種住在城裡的小狐狸精,我們太清楚了。彼得還真可憐,一點機會也沒有。
荷莉只是瞪著她看,然後眼睛瞄向門口。
李奇現在人在哪裡?她問。
不知道。女子說。我猜大概被綁在不知哪棵樹上。
接著,她笑了起來。
不過我知道接下來他會去哪。她說。他會被帶到閱兵場。上級要進行懲處的時候都在那邊舉行,會命令大家去看好戲。
荷莉瞪著她,嚥了嚥口水,然後點點頭。
可不可以麻煩妳幫我弄一下床?她問。床有點怪怪的。
女子頓了一下,然後跟著荷莉走到床邊。
有什麼問題?她問。
荷莉拉開毛毯,費力地把床墊搬到地板上。
螺栓好像有點鬆掉了。她說。
在哪裡?女子說。
這裡。荷莉說。
她雙手握住長鐵管,先是往上一抽,順勢一揮,鐵管像鈍矛一樣擊中女子的腦側,鐵拳般的突緣打向她,把她的頭皮扯下,並將一塊長方形頭骨打進大腦。她從床墊上摔了下來,還沒落地就已斷氣。荷莉小心翼翼地跨過午餐餐盤,冷靜地跛著腳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