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索命訪客

第28章 28

索命訪客 李查德 9224 2023-02-05
  上尉帶他們到二樓的候機室,佈置很簡單,有日光燈管、亞麻地毯,塑膠椅圍著低矮的桌子任意擺放。桌上有咖啡杯的印子,角落裡有個垃圾桶,裡面都是免洗杯。   不算豪華。上尉說:不過已經是我們最好的設備,很多高官要員都在這裡等過飛機。   李奇心想,都等三小時嗎?不過沒說出口。他謝謝那傢伙,然後站在窗邊望著外面的跑道,下面沒什麼動靜。麗莎跟著他看了一會兒後,回頭坐在椅子上。   告訴我。她說:到底是什麼?   先從動機開始。他說:誰有動機?   我不知道。   先回到愛米.卡倫身上,如果她是唯一的被害者,你們會從誰的身上找動機?   她老公。   為什麼是她老公?   太太死了,你一定先調查丈夫。她說:因為動機通常跟與人的關係有關,而最親密的關聯就是老公。

  那麼你們要用什麼方法逼他招供?   什麼方法?老方法,好好伺候他,破解他的不在場證明,不斷盯他,直到他露出破綻。   一定撐不久,對吧?   他遲早會露餡。   李奇點點頭。好,假設兇手是愛米.卡倫的老公,他要如何避開這番嚴刑拷打?   逃不了。   當然可以,避開的方法就是到外面找一堆跟他太太有同質性的女人,然後把她們也殺了。殺人方法要古怪一點,足以讓所有人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換句話說,他可以魚目混珠來模糊焦點,可以把他個人的關係埋在人群中,讓別人不會注意。好比要藏一粒沙子,最好的地方是哪裡?   她點點頭。沙灘上。   沒錯。他說。   所以兇手是卡倫的老公嗎?

  不是。他說:可是我們可以怎麼做?   我們只需要找出其中一個女人被殺害的行兇動機。她說:而不是所有動機。只有其中一個是真的,其他都是誘餌,都是沙灘上的沙子。   也就是偽裝,他說:背景噪音。   那麼是哪一個?哪一個人才是真正的目標?   李奇沒有說話,轉身離開窗邊,坐下來等待。   ◆◆◆   你等待著。山丘上很冷,蹲在石頭邊很冷、很不舒服。風從西方吹過來,很潮濕。不過你就是等待。監視很重要,確定是行事的前提,只要繼續監視就可以確定。你有能力做所有的事,所有的一切,所以你繼續等待。   看著警察在車裡,想像著他的痛苦讓你感覺很愉快。他的距離只在幾百呎外,可是卻處在另一個世界。你可以從石頭邊離開,有一百萬畝的山地可以當作廁所。可是他身在下面的文明世界,街道、人行道、人家的院子。這些他都不能用,會被逮捕,他得逮捕自己,而且他沒有發動車子,這代表車子裡一定很冷,這樣是比較好還是比較不好?

  你看著他,然後等待。      三個鐘頭快到時,上尉回來了。他帶著他們下樓,從來時的門出去,一輛人員用車停在外面。   飛行愉快。他說。   車子載著他們沿周圍走了一哩路,然後取直線朝著停機坪上的一架波音客機開過去。燃料車剛加完油,地勤人員忙碌著。這架飛機是全新的,從頭到尾都是白色。   還沒確定一切正常之前,我們是不會上漆的。司機說。   機艙前面有個活動樓梯,穿著制服的飛行員聚集在上面,手裡拿著厚重的手提箱和筆記用板子,板上有一疊厚厚的紙。   歡迎登機。副駕駛說:應該可以找到空位。   一共有兩百六十個座位。這是一架普通的客機,只差沒有裝潢;沒有電視、沒有機上雜誌、沒有呼叫空服員的按鈕、沒有毛毯、沒有枕頭,也沒有耳機,所有座位都是同樣的卡其色。座椅很有彈性,聞起來很新,李奇自己佔了三個位置,靠著窗戶側坐。

  我們過去這幾天都在搭飛機。他說。   麗莎在他後面的位子坐下,扣上安全帶後說:是啊!   聽好,兩位。副駕駛在走道前端對著他們喊:這是軍機,不是民航機,所以起飛前的廣播是軍方版的,了嗎?內容就是別擔心,因為我們不會墜機,萬一真的墜機,你們也會變成碎肉、燒成煤渣,所以有什麼好擔心的?   李奇微笑,麗莎當作沒聽到。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目標?她又問了一次。   妳想得到的。李奇說。   飛機往後退,然後轉彎,朝著跑道駛去。一分鐘後,飛機已經升空,過程順暢、安靜,強而有力。飛機飛過華盛頓雜亂的城市上空,大幅爬升,到了高空雲海後,往西方巡航而去。   ◆◆◆   那傢伙還在憋,他還沒離開車子,而車子依然停在她的房子前面。你看著他的同伴帶來午餐,裡面有個二十盎司的咖啡杯。這可憐的雜種再過不久就會陷入悲慘的遭遇,不過這不影響你的計畫。怎麼可能會有影響呢?已經兩點,該打電話了。

  你掀開偷來的電話,按下她的號碼,再按下小小的綠色通話按鍵,聽到電話撥出和鈴響。你蹲在石頭的背風處,準備說話。下面這裡比較暖和,吹不到風。鈴聲繼續響著她會不會接?或許不會。像這種固執的賤貨連自己的保鑣都不讓他上廁所,有可能連電話都不接。突然間你覺得毛骨悚然,極度恐慌。該怎麼辦?要是她不接電話呢?   她接起了電話。   誰?她說。   她小心翼翼,很不爽,充滿自我防衛的味道。她以為是那個警察打來要抱怨,或是調查局的協調人,打算說服她配合原本的安排。   哈囉!麗達。你說。   她聽到你的聲音,你感覺到她放鬆了下來。   你是?她說。   你告訴她,你要她做什麼。      不可能是第一個死者。麗莎說:第一個一定是隨機的,故意誤導我們。大概也不會是第二個,第二個是用來建立模式的。

  應該是這樣。李奇說:卡倫和庫克應該是背景噪音,她們的用處是煙幕。   麗莎點點頭,靜了下來,她已經從後面的座位出來,現在躺在對面的椅子上。這種感覺很怪異,整架飛機都是空的,很熟悉,但很奇怪。旁邊什麼都沒有,只有整齊的空位。   不過他不會留到太後面。麗莎說:既然有目標,他一定會想在出事前先解決。   應該是這樣。李奇又說一次。   所以應該是第三或第四個。   李奇點點頭,沒說什麼。   可是是哪一個呢?麗莎問:關鍵在哪裡?   全都是。李奇說:每個案子都是這樣,所有的線索都是關鍵,包括地理位置、油漆,而且沒有暴力。      午餐是冷冷的乾蘋果和一片瑞士起司,冰箱裡只有這些東西。她把這兩樣放在盤子裡,安排出某種秩序。吃完後,她把盤子洗一洗,放回碗櫥裡,接著穿過大廳,把前門打開。她在寒風中站了一下,然後踏上步道,走向車道。警車依然停在對面,警察看見她走過來,把乘客座的窗戶搖下。

  我是來道歉的。她儘可能用甜美的聲音說:我收回說過的話,我只是有點反應過度了,沒別的。你當然可以進來,什麼時候都可以。   那傢伙看著她,有點迷惑,好像在想:女人啊!她繼續保持微笑,揚起眉,側著頭好像很希望請他進來一樣。   這樣好吧!我馬上進去。那傢伙說:如果妳確定沒問題的話。   她點點頭,等著他下車,注意到他的車窗沒關上,等他回來時車子會很冷。她帶著他走回步道,他從後面趕上。她心想:可憐的傢伙一定很急。   你知道怎麼走。她說。   她在大廳裡等著,當他從盥洗室出來時,臉上的表情有獲得解放的滿足。她替他打開了大門,說:隨時歡迎,只要按門鈴就好。   好的,小姐。他說:如果妳確定的話。

  我確定。她說: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   只是盡我的本分而已。那傢伙說道。他很驕傲,又有點害臊。   她看著他一路走回車上,再度把門鎖上,然後走進客廳,站著不動看著鋼琴,決定再花個四十五分鐘彈琴或許一小時吧!   ◆◆◆   這樣好多了,而且時間點可能剛好。你不能確定,雖然很多事你都是專家,不過你不是泌尿科醫生。你看著他走回車上,覺得他還太年輕,不太可能有前列腺的毛病,所以能依靠的,只有看他的膀胱滿到什麼地步會讓他受不了。現在是兩點三十分,八點之前至少會再上兩次。可能她死前一次,死後一次。      北達科他州的天空雲層已經消失,飛機下方七哩處可見到陸地。副駕駛又溜回客艙,往下指著他出生的地方,那是俾斯麥市南邊的一個小鎮,密蘇里河流過小鎮中央,看起來像一條銀線。然後那傢伙又回去了,留下李奇思索著導航的問題。他對飛行一無所知,從維吉尼亞到奧勒崗,已經飛過肯塔基、伊利諾、愛荷華、內布拉斯加、懷俄明和愛達荷州。要是他絕不會經過北達科他州,可是有種叫做大圓航線的東西,繞遠路卻讓你更快到達目標。這個他聽過,不過並不了解。繞遠路怎麼會更快抵達目標呢?

  羅蘭.史丹利偷走了油漆。麗莎說:缺乏暴力這點證明兇手是假裝的,可是地理位置證明了什麼?   這個我們討論過。李奇說。   展現他的移動範圍。   他點點頭。還有速度。   她也點點頭。   機動性。他補充:別忘了機動性。   到後來,她一共彈了一個半小時。那個警察一直都沒有再來干擾她,於是她放鬆心情,手感更勝以往。她的腦中緊抓著音符,速度愈來愈快,加速到有點雜亂,然後慢了下來,只比樂譜上標記的速度稍微慢一點。可是那聲音聽起來真他媽的氣象萬千,或許比正確的速度聽起來更好。這樣的聲音扣人心弦、合乎邏輯,宏偉莊嚴而讓人滿意。   她在椅子上往後挪,雙手手指交叉往頭上伸展,然後闔上鋼琴蓋,站了起來。她走到大廳,跳上樓梯走到浴室裡,站在鏡子前梳梳頭髮,然後下樓從衣櫥裡拿出外套,這在車子裡穿不會太長,但足以應付室外的低溫,她換上了比較重的鞋子,然後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門下樓。進入車庫之後,她用遙控器打開車門,車內燈亮了起來,接著她把電源打開,準備開啟鐵門。她坐進車裡,發動引擎,車庫門隆隆上升。

  她倒車開上車道,按下按鈕關上門。轉過身,看到警車擋住她的路。她沒熄火便下了車,走向警車。警察看著她,同時把車窗搖下。   我要去買東西。她說。   那傢伙看了她一下,好像這不屬於可容許的範圍。他問:要去多久?   她聳聳肩,說:半小時,也許一個小時。   買東西?他問。   她點點頭。日常用品。   警察想了一會兒,心裡有了結論,說:好,不過我留在這裡。我們監視的是房子,不是妳本人。這是屬於住處犯案的犯罪行為,必須這麼做。   她又點點頭。這樣好,沒人會在店裡把我抓走。   警察也點點頭,沒說什麼。他發動引擎,往上坡倒車,騰出足夠空間讓她可以把車子開出去,看著她開下山坡後,把警車開回了定位。   ◆◆◆   你看到車庫門打開,看到她停在車道上、下車,看到透過福特警車車窗的對話,接著警察倒車,她則倒車開到路上。警察回到了定位,她往下坡方向開走。你微微笑,靠著石頭的掩護往後退,站起身來,上工。      她在山坡底左轉,然後往右轉進中央大街朝波特蘭市區而去。天氣很冷,這星期氣溫又要繼續下降,而且會下雪。到那時她選的這輛車看起來就會有點蠢。大家都買大型四輪傳動車,不是克萊斯勒吉普就是小型貨車,她卻買了底盤很低、十足跑車型的車子,車長是車高的四倍。金黃色烤漆、鍍鉻輪圈加米色皮內裝,看起來像輛百萬名車,可是卻只有前驅,沒有防滑控制系統,底盤高度大概只容得下一顆小雪球,再高也沒多少。接下來的冬天,她就得走路,或是求鄰居載她一程。   可是這輛車很順暢、很安靜,開起來很夢幻。她往西開了兩哩路,慢下來左轉進入購物中心,停下來等候迎面而來的卡車慢慢開過,然後再衝向停車場。右轉,轉到右側的店家後面,獨自停在備用停車格內。她拔下鑰匙丟進包包裡後下了車,穿過冷冽的空氣,走向超市。   超市裡比較溫暖,她推了一輛推車,每個走道都繞了一次,慢慢逛。她買東西沒什麼系統,純粹就是什麼都看,然後挑那些她覺得快用完的東西。基本上買的東西都不多,因為超市裡賣的她都沒什麼興趣,沒有音樂的書、沒有植物。最後因為買的東西實在太少,所以可以走快速結帳櫃檯。   小姐把所有的東西裝在一個紙袋裡,她付現金,然後抱著紙袋走出去。她在狹窄的人行道上右轉,沿著這排逛著櫥窗,吐出的熱氣懸在空氣中。走到五金行前面,她停了下來。這是很古老的店面,什麼東西都賣一點,她以前在這裡買過幾袋骨肥和肥料,給杜鵑花用的。   她把裝了雜貨的紙袋換到另一隻手,然後拉開店門,門鈴響起,一個老先生穿著咖啡色外套站在收銀機前,點頭向她打招呼。她走進狹窄的走道,經過工具與鐵釘區,找到裝飾用品,這裡有些便宜的壁報紙和一包包的黏膠,還有油漆刷、滾筒和一罐罐的油漆。貨架跟她一樣高,顏色表掛在櫃子旁的架子上。她把紙袋放在地上,從架子上拿出一張顏色表打開來,上面的顏色排在一起就像個巨大的彩虹,有各式各樣的色澤。   需要幫忙嗎,小姐?一個聲音問道。   是那個老先生,他剛才靜悄悄地走到後面,希望幫點忙,賣出一些商品。   這個能溶於水嗎?她問。   老先生點點頭說:這叫乳膠漆,這種漆是親水性的,可以用水稀釋,用水清洗滾筒。   我要深綠色。她指著那張表說:大概就像這種橄欖綠。   鱷梨樹色應該不錯。老先生說。   太淡了。她說。   妳要加水稀釋嗎?他問。   她點點頭。大概是。   這樣還是會變淡。   我想我要橄欖綠。她說:我要看起來像軍隊在用的顏色。   好。老先生說:幾罐?   一罐?她說:一加侖。   大概漆不了太多。他說:不過妳有稀釋,應該會好一點。   他幫她把油漆拿回收銀臺,按下收銀機按鍵,她拿出現金付款。老先生把油漆用袋子裝起來,還送了一支攪拌木棒,店的名字印在木棒的一側。   謝謝。她說。   她一手拿著雜貨袋,另一手拿著五金行的袋子,沿著整排店面走。氣溫很低,她抬起頭看看天空。烏雲逐漸累積,從西邊快速飄來。她繞過最後一家店,快步走向她的車,把東西丟在後座後上車,關上車門,接著發動引擎。      警察覺得很冷,這讓他全神貫注。夏天時,光是坐著什麼都不做就會讓他想睡覺,但像現在這麼低的氣溫,他根本毫無睡意。所以有人走過來時,還在下坡一百碼外他就看見了。因為隔著山坡頂峰,所以他先看到頭、然後是肩膀,接著才看到胸膛。那人朝著他走來,跨過看似縮短的地平線,慢慢現身,愈來愈清楚。頭髮是灰色的,濃密的頭髮整齊地梳過,也做過造型。肩上掛著老鷹徽章,領子上也都是老鷹徽章,是個上校,但襯衫領帶換成了硬白領是個神父,軍隊裡的神職人員。他快步從人行道上接近,臉部隨著每個步伐上下浮動,頸上的白領也跟著一起擺動。他快步前進,幾乎可說是在行軍。   他在警車右前方一碼處突然停下來,站在人行道上抬頭張望,看著史麥嘉的房子。警察把乘客座的窗戶搖下,不知該說什麼。要是這裡的老百姓,他會說:先生,這邊請,語氣中的威嚴足以把先生兩字中的客氣完全抵銷。但這是位神父、一位上校,基本上是個紳士。   對不起!警察叫道。   上校四處看看,往前跨過車頭,彎下腰。他很高大,一隻手放在警車車頂,另一手放在門上,低下頭,視線直接穿過車窗。   警官。他說。   需要幫忙嗎?警察問。   我是來這拜訪這屋子的女主人。上校說。   她暫時不在家。警察說:而且這裡有狀況。   狀況?   她現在接受警方保護,原因不能跟你透露,不過我必須請你坐進車裡,出示證件。   上校遲疑了一下,好像很疑惑。然後他挺直身子,打開乘客座的門坐進車裡,手伸進外套拿出皮夾打開,抽出一張老舊的軍人證件拿給警察。警察檢視了一下,看了看照片,對一下坐在一旁的臉,還給他,並且點點頭說:好的,上校。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在這裡跟我一起等,我想外面氣溫有點低。   確實很冷。上校說道,不過警察注意到他流了點汗,猜想應該是快步走上斜坡的關係。      這樣根本搞不出名堂。麗莎說。   飛機開始下降,李奇可以感覺到耳朵裡的氣壓變化,也感覺得到機身突然轉向。飛行員是軍人,所以他用的是方向舵。民航機的機師會避免使用方向舵,因為會讓飛機扭轉,就像汽車打滑一樣,乘客不喜歡這種感覺,因此民航機師轉彎的方式是把一邊的引擎加快,另一邊放慢,飛機就可以順暢地轉向。但軍方飛行員不會管乘客舒適與否,因為他們又沒買票。   記得波頓從斯伯肯取得的報告嗎?他說。   怎樣?   那就是關鍵,又大又明顯。      她左轉離開幹道,然後向右轉進家門前的街道。警察又回到擋路的位置,前座有人跟他坐在一起。她停在路頂,準備轉彎,希望那個警察知道要把車讓開,可是他卻打開車門下了車,好像要跟她說話。他走過來,因為坐得太久,身體有點僵硬,手放在她的車頂上,彎下身來。她打開車窗,警察探頭瞄了一眼後座的東西。   買到妳要的東西了嗎?他問。   她點點頭。   沒問題吧?   她搖搖頭。   有個人要見妳。他說:一個神父,陸軍來的。   你車上的傢伙?她說,雖然很明顯,不過好像還是得說出來。她可以看到那個人的領子。   是個上校。警察說:證件沒問題。   叫他走。她說。   警察很驚訝地說:他大老遠從華盛頓來的,他證件上的基地是在那裡。   我才不管他的基地在哪裡,我不想見他。   警察沒說話,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上校已經下車,在人行道上走了過來。史麥嘉沒有熄火,也打開車門下了車,站在車外看著他走來。因為很冷,所以她把外套拉緊一點。   麗達.史麥嘉?神父問道,這時他已走到面前。   你想幹嘛?   我來看妳好不好。   好?她重複道。   復元的狀況。他說:經歷過那些問題之後。   我的問題?   經歷攻擊事件之後。   要是我不好呢?   那我或許可以幫助妳。   他的聲音很溫暖,低沉而富磁性,讓人不禁想相信他,是教堂裡的標準聲音。   陸軍派你來的?史麥嘉問:正式的嗎?   他搖搖頭說:其實不是,我跟他們吵過很多次。   她點點頭。如果他們提供輔導,那就等於承認錯誤。   他們的觀點沒變。上校說:嚴格禁止我出來,很令人遺憾,於是我違反上級命令偷偷過來。是我自己想來的,良心問題,對吧?   史麥嘉轉過頭問:為什麼只有我?像我一樣的人還有很多。   妳是我的第五位。他說:我先從基本資料下手,從看起來獨居的人先開始,我想這些人應該最需要我幫忙。我去過很多地方,有些幫上忙了,也有些白跑了。我希望不要給人強迫的感覺,可是我覺得自己得試試。   史麥嘉沉默了一下,氣溫很低。   那你這一趟又白跑了。她說:我拒絕你的協助,我不要你幫忙。   上校彷彿早就料到了,但又帶點驚訝。妳確定?   她點點頭,說:百分之百確定。   真的嗎?請妳再考慮一下,我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   史麥嘉沒回答,只是很不耐煩地看了警察一眼。警察移動一下腳步,把上校的注意力拉過來。   你問了,她也回答了。警察說道,像個律師一樣。   街上一片安靜,只有史麥嘉的引擎怠速聲,廢氣排放出來,帶著股濃烈的化學味,在秋天的空氣中特別刺鼻。   先生,我現在得請你離開了。警察說:我們這裡有狀況。   上校站著不動很久,然後點點頭。我隨時都會提供幫助。只要妳願意,我隨時可以回來。   他突然轉身回頭走下山坡,速度很快,坡頂逐漸吞沒了他的身影。史麥嘉看著他消失在地平線上,然後坐回車內。警察點點頭,在車頂上拍了兩下。   好車。他說了句毫不相干的話。   她沒回應。   好。警察說。   他走回巡邏車上,車門沒關就往上坡倒車。史麥嘉轉進車道,按下遙控器按鈕,車庫門緩緩上升。她把車開進去,再次按下按鈕時,看見警車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然後車庫門關閉,四周陷入黑暗。接著車門打開,車內燈自動點亮,她拉了車門邊的拉桿打開後車廂,下車從後座拿起袋子,到地下室去,再爬上樓梯到大廳,接著走到廚房,把所有東西放在櫥櫃上,在椅子上坐下等待。   ◆◆◆   這是輛低底盤的車,雖然後車箱的長、寬都夠,車身卻不高,所以你得側躺,把身子縮起來。你的腳縮起來,姿勢就像胎兒。要進去不是問題,她的車子沒鎖,就跟你吩咐的一樣。你看著她離開走向商店,然後你靠過去打開駕駛座車門,找到拉桿,打開後車箱。你關上車門,繞到後面,掀開蓋子,輕輕鬆鬆,完全沒人在看。你幾乎是滾進去的,接著把蓋子拉下來關上。這很簡單,蓋子下方有強化結構可以讓你抓住。   你在裡面等了很久,然後感覺她回到車上,聽到引擎發動。你感覺大腿下方有一股熱量上升,因為這裡剛好是排氣管經過的地方。這趟車程實在不太舒服,四處跳動,你在心裡也跟著轉彎,所以知道她什麼時候回到家。你聽到警察在說話,有個問題,然後你聽到某個白癡神父在想求。你立刻緊張起來,開始恐慌到底出了什麼事?要是她請他進去呢?不過她甩掉他了,你聽到她冰冷的語氣。你在黑暗中微笑,手張開再握住擺出勝利的手勢。你聽到她把車開進車庫,聲響改變,引擎聲變大,你聽到廢氣拍打著牆壁與地板。然後她將車子熄火,一切都安靜下來。   她記得打開後車箱,你知道她會記得,因為你告訴她不要忘記。然後你聽到她的腳步聲遠離,聽到地下室的門打開再關土。你輕輕把後車箱蓋打開,爬了出來,在黑暗中伸展四肢,搓一搓被車底熱源燙到的地方,然後你繞到車頭前方,戴上手套,坐在擋泥板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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